“只是因为多年前许下的一句承诺,便任由自己被困在小小一隅,这样的行为在你看来,蠢是不蠢?”
夜雾弥漫,在他们身前身后,是一树树新开的桃花和李花,在雾气当中深浅不一地漂浮着。朱成碧朝前迈了一步,一脚踏在干枯的河床上,却回过头来,问跟在她身后的常青。
他眨了眨眼。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咳,说正经的,明知道城郭之外便有自由天地,却还是死守一处,只为了一个缥缈无形的诺言,这样的人……”他望着她,眼神极尽温柔,“简直是无药可救的大笨蛋。”
朱成碧却理也不理,扭头便朝雾气中奔了过去。他愣了愣,也随在其后,见她很快停了下来,朝衰草深处低了头,怔怔地站着。他跟过去,只见四周碧草掩映之下,唯有这一处的草依旧是枯的。
枯草正中,是一具巨大的骨骸,风吹雨淋,已经残破不堪,只有头颅还能看出来人形,乌黑的眼洞静静地沉默着。
“我原先在想,鼓须得在有水的地方方能生存,如今河流已干,它却还能守在此处,甚至还能有鲜血——这倒是前所未见。没想到……你说得对,确实是个大笨蛋!”朱成碧朝草丛里踢了一脚,“梅东璟那个家伙也是!明明只剩一魂一魄,只因他临死前心愿未了,一口血喷在那纸伞上,这才跟由血绘成的红梅一起留存至今。可他偏偏要飞出去挡那支箭!”
她越说越气,鼓起面颊来:“亏得我将那把伞保养得那么好!这下魂飞魄散了,可算趁了心愿了吧!”
常青默默地捂住了眼睛。
“我是有多蠢,才会以为你居然在自我反省?”
“算了!算了!但害得我没有吃到天地同春,这笔账总是要算的!”朱成碧蹲了下来,自荒草间捡起一根寸许长的雪白尾骨。
“你要干吗?”
“这根骨头回去磨一磨,做个喝火锅汤的勺子总是可以的!”
“真的要用上回那只神农鼎?暴殄天物啊!”
大梁崇安十年,惊蛰,苍梧山桃仙谷草木枯败,波及十余里,翌日即复。桃李同开,山杏芬芳,终年不谢。人奇之,掘谷底,得巨龙骨骸十余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