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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天遗赤须龙下界
佛滴金翅鸟降凡

荣忽辱总虚名,怎奈黄粱不醒!

诗日:

五代干戈未肯休,

黄袍加体始无忧。

那知南渡偏安主,

不用忠良万姓愁。

自古天运循环,有兴有废。在下这一首诗,却引起一部南宋精忠武穆王尽忠报国的话头。

且说那残唐五代之时,朝梁暮晋,黎庶遭殃。其时西岳华山,有个处士陈传,名唤希夷先生,是个道高德行仙人。一日,骑着骡儿在天汉桥经过,抬头看见五色祥云,忽然大笑一声,跌下骡来。众人忙问其故,先生道:“好了,好了!莫道世间无真主,一胎生下二龙来。”列位,你道他为何道此两句?

只因有一宦家,姓赵名宏殷,官拜司徒之职,夫人杜氏,在夹马营中生下一子,名叫匡夙,乃是上界霹雳大仙下降,故此红光异香,祥云拥护。那匡撤长大来英雄无比,一条杆棒,两个拳头,打成四百座军州,创立三百余年基业,国号大宋,建都汁梁。自从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即位以来,称为“见龙天子”。传位与弟匡义,所以说“一胎二龙”。自太祖开国至徽宗,共传八帝,乃是:太祖、太宗、真宗、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徽宗。

这徽宗乃是上界长眉大仙降世,酷好神仙,自称为“道君皇帝”。其时天下太平已久,真个是马放南山,刀枪人库;五谷丰登,万民乐业。

有诗日:

尧天舜日庆三多,

鼓腹含哺遍地歌。

雨顺风调民乐业,

牧牛放马弃干戈。

闲言不道。且说西方极乐世界大雷音寺我佛如来,一日端坐九品莲台,旁列着四大菩萨、八大金刚、五百罗汉、三千褐谛、比丘尼、比丘僧、优婆夷、优婆塞,共诸天护法圣众,齐听讲说妙法真经。正说得天花乱坠、宝雨缤纷之际,不期有一位星官,乃是女土蝠,偶在莲台之下听讲,一时忍不住撒出一个奥屁来。我佛原是个大慈大悲之主,毫不在意。不道恼了佛顶上头一位护法神抵,名为大鹏金翅明王,眼射金光,背呈祥瑞,见那女土蝠污秽不洁,不觉大怒,展开双翅落下来,望着女土蝠头上,这一嘴就啄死了。那女土蝠一点灵光射出雷音寺,径往东土认母投胎,在下界王门为女,后来嫁与秦桧为妻,残害忠良,以报今日之仇。此是后话,按下不提。

且说佛爷将慧眼一观,口称:“善哉,善哉!原来有此一段因果!”即唤大鹏鸟近前,喝道:“你这攀畜!既归我教,怎不板依五戒,辄敢如此行凶!我这里用你不着。今将你降落红尘,偿还冤债。直待功成行满,方许你归山,再成正果。”大鹏鸟遵了法旨,飞出雷音寺,径来东土投胎,不表。

再说那陈传老祖,一生好睡。他本是在睡中得道的神仙,世人不晓得,只说是“陈拎一隐困千年”。那一日,老祖正睡在云床之上,有两个仙童,一个名唤清风,一个叫做明月,两个无事,清风便对明月道:“贤弟,师父方才睡去,又不知几时方醒,我和你往前山去游玩片时如何?”明月道:“使得。”

他二人就手搀着手,出洞门来闲步寻欢。但见松径清幽,竹阴逸趣。行到盘院石边,猛见摆着一副残棋。清风道:“贤弟,何人在此下棋,留到如今,你可记得吗?”明月道:“小弟记得当年赵太祖去关西之时,在此地经过,被我师父将神风摄上山来下棋,赚了太祖二百两银子,逼他写卖华山文契,却是小青龙柴世宗、饿虎星郑子明做中保。后来太祖登了基,我师父带了文契下山,到京贺喜,求他免了钱粮。这盘棋就是他的残局。”清风道:“贤弟,好记性,果然不差。今日无事,我请教你,对弈一盘何如?”明月道:“师兄有兴,小弟即当奉陪。”

二人对面坐定,正待下手时,忽听到半空中一声响亮。二人急抬头看时,只见那西北角上黑气漫天,将近东南,好生怕人。清风叫一声:“师弟,不好了!想是天翻地覆了!”两个慌慌张张走到云床前跪下,大叫道:师父!不好了!快些醒来!

要天翻地筱了!老祖正在梦酣之际,被那二人叫醒了,只得起来,一齐走出洞府,抬头一看,老祖道:“原来是这个畜生,如此凶恶,也难免这一劫!”清风、明月道:“师父,这是什么因果?弟子们迷心不悟,望师父指点。”老祖道:“你们两个根浅行薄,那里得知。也罢,说与你们听听罢。这段因果,只为当今徽宗皇帝元旦那天那表章上原写的是玉皇大帝,不道将玉字上一点,点在大字上去,却不是王皇犬帝了?玉帝看了大怒道:王皇可恕,犬帝难饶!遂命赤须龙下界,降生于北地女真国黄龙府内,使他后来侵犯中原,搅乱宋室江山,使万民受兵革之灾,岂不可惨!”二童道:“师父,今日就是这赤须龙下界么?”老祖道:“非也。此乃我佛如来恐赤须龙无人降伏,故遣大鹏鸟下界,保全宋室江山,以满一十八帝年数。你看,这孽畜将近飞来。你两个看好洞门,待我去看他降生何处。”就把双足一登,驾起样云,看那大鹏一气飞到黄河边。

这黄河,有名的叫做“九曲黄河”,环绕九千里阔。当初东晋时,许真君爷斩蛟,那蛟精变作秀才,改名慎郎,人赘在长沙贾刺史家,被真君擒住,锁在江西城南井中铁树上,饶了他妻贾氏,已后往乌龙山出家。所生三子,真君已斩了两个,其第三子逃人黄河岸边虎牙滩下,后来修行得道,名为“铁背虫王”。这一日,变做个白衣秀土,聚集了些虾兵蟹将,在那山崖前排阵玩耍,恰遇着这大鹏飞到。

那大鹏这双神眼认得是个妖精,一翅落将下来,望着老龙,这一嘴正啄着左眼,霎时眼睛突出,满面流血,叫一声“呵呀”,滚下黄河深底藏躲。那些水族连忙跳人水中去躲。却有一个不识时务的团鱼精,仗着有些气力,舞着双叉,大叫道:“何方妖怪,擅敢行凶!”叫声未绝,早被大鹏一嘴,啄得四脚朝天,呜呼哀哉。一灵不灭,直飞至东土投胎,后来就是万俊禹,锻炼岳爷爷冤狱,屈死风波亭上,以报此仇。这也是后话。

当时老祖看得明白,点头叹道:“这孽畜落了劫,尚且行凶,这冤冤相报,何日得了!”一面磋叹,一面驾着云头,跟着大鹏。那大鹏飞到河南相州一家屋脊上立定,再看时就不见了。当时老祖也就落下云头,摇身一变,,变做一个年老道人,手持一根拐杖,前来访问。

却说那个人家姓岳名和,安人姚氏,年已四十,才生下这一个儿子。丫环出来报喜。这员外年将半百,生了儿子,自然快活,忙忙的向家堂神庙点烛烧香,忙个不了。不道这陈拎老祖变了个道人,摇摇摆摆来到庄门首,向着那个老门公打个稽首道:“贫道腹中饥饿,特来抄化一裔,望乞方便。”那个老门公把头摇一摇说道:“师父,你来得不凑巧!我家员外极肯做好事,往常时不要说师父一个,就是十位、二十位俱肯斋的。

只因年已半百,没有公子,去年在南海普陀去进香求嗣,果然菩萨灵验,安人回来就得了孕。今日生下了一位小官人,家里忙忙碌碌,况且厨下不洁净。不便,不便,你再往别家去罢。”老祖道:“贫道远方到此,或者有缘,你只与我进去说一声。允与不允,就完了斋公的好意了。”门公道:“也罢。老师父且请坐一坐,待我进去与员外说一声看。”说罢,就走到里边,叫一声:“员外,外边有一个道人,要求员外一斋。”岳和道:

“你是有年纪的人,怎不晓事?今日家中生了小官人,忙忙碌碌,况且是暗房。那道人是个修经念佛的人,我斋他不打紧,他回到那佛地上去,我与孩儿两个身上;岂不反招罪过么?”门公回身出来,照依员外的话对老祖说了。老祖道:“今日有缘到此,相烦再进去察复一声,说有福是你享,有罪是贫道当”便了。门公只得又进来票。员外道:“非是我不肯斋他,实是不便,却怎么处?”门公道:“员外,这也怪他不得、荒村野地又无饭店,叫他何处投奔?常言道:出钱不坐罪。员外斋他是好意,岂反有罪过之理?”岳和想了一想点头道:

“这也讲得有理。你去请他进来。”门公答应一声,走将出来,叫声:“师父,亏我说了多少帮衬的话,员外方肯请师父到里边去。”老祖道:“难得,难得!”一面说,一面走到中堂。

不要惊了他。员外应声“晓得”,就双手捧定,叫小厮拿了把雨伞撑开,遮了头上,抱将出来,到了堂前立定。道人看了,赞不绝口道:“好个令郎!可曾取名定否?”员外道:“小儿今日初生,尚未取名。”老祖道:“贫道斗胆,替令郎取个名字如何?”员外道:“老师肯赐名,极妙的了!”老祖道:“我看令郎相貌魁梧,长大来必然前程万里,远举高飞,就取个飞字为名,表字鹏举,何如?”员外听了,心中大喜,再三称谢。老祖道:“这里有风,抱了令郎进去罢。”员外应声道“是”,便把儿子照旧抱进房来睡好,将道人取的名字,细细说与院君知道。那院君也十分欢喜。

员外复到中堂,款待道人。那老祖道:“有一事告亲员外:贫道方才有一道友同来,却往前村化斋去;贫道却走这里来,约定若有施主,邀来同享。今蒙员外盛席,意欲去相邀这道友同来领情,不知尊意允否?”员外道:“这是极使得了。但不知这位师父却在何处?待弟子去请来便了。”老祖道:“出家人行踪无定,待贫道自去寻来。”遂移步出厅。只见那天井内有两件东西,老祖连声道好!

不因老祖见了这两件东西,有分教:相州城内,遭一番洪水波涛;内黄县中,聚几个英雄好汉。

正是:

万卒皆由天数定,

一生都是命安排。 qTRfr++ajDEFauvP/+NFUXDR37agZ7osdD48xfIkB1VYVArezrnHmrUc3khDHH9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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