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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神的故乡

人皆有死。生活中,人们几乎每天都会遇到死亡,看到我们身边的人一个个地离我们而去。这些死去的人的命运其实就是我们自己明天的归宿。人生的不确定、死亡的焦虑浸润着人类心灵的深处。法国思想家巴斯噶曾这样写道:“不知谁把我送到这个世界来的,也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本身是什么样的人……我看到四周宇宙的无限,自己只限于这无限宇宙的一隅,不知为什么坐在此处而不是别处,也不知为什么这短暂的一生在过去和未来的无限中存在此一刻而不在另一时间。我看到的只是一片无限,在这无限之中,我只是一个原子,一个终归无物的短暂幻影。我所知的只是不久必将死去,我最不了解的便是无法避免的死亡。” 面对死的必然,巴斯噶表达了人类深深的无奈和无助。但是,我们总是渴望着不死,总想抗拒死亡的到来,而宗教便是人类找到的抵御、驱散心灵所笼罩的死亡阴影的一种最古老的武器。“一切宗教都不过是支配着人们日常生活的外部力量在人脑中的幻想的反映。在这种反映中,人间的力量采取了超人间的形式。” 人类之创立宗教,正是要克服死亡、战胜死亡、超越死亡,实现永生与永恒。

从人类认识发展的历程看,宗教信仰是在原始信仰(包括原始崇拜、巫术、禁忌、远古神话等)基础上的较高一级的信仰形式。在原始宗教时期,宗教式的说明或认识是与原始科学、巫术、神话等纠缠在一起,是在幻想中说明。随着社会的发展和知识文化的不断积累,宗教就不得不对它的说明做出更加令人信服的合理的辩护。这就不仅要依赖于对社会的认识,也要借助和依赖于对自然的认识,也要发展科学。这也就是为什么在中世纪时期,科学与宗教能和谐融为一体,宗教扶持科学的发展,科学为宗教服务,二者携手去共同说明上帝与自然、人的统一。但这并不是说宗教的目的是要发展科学,任何宗教的目的都不是发展科学。但为了人类生存和发展的需要,也为了宗教自身存在的需要,宗教必须为科学的发展留下空间,甚至去发展科学的某些方面,从而形成了科学与宗教互渗互助、协同发展的历史景观。历史上宗教信仰与科学活动和谐统一的现象并不鲜见。古代的神灵信仰都与天有关,而原始社会的生产又都与农业相关,所以,不同民族尽管信奉着不同的宗教,但大多优先发展了天文学。而近代科学起源之时,正值欧洲资本主义蓬勃发展之际。新的资本如脱缰野马,向自然、社会、政治、经济等各个角落全面进军。它们开拓市场、开拓疆土的巨大需求和雄心壮志,极大地影响着当时社会文化的方方面面。其时的基督教伦理和精神气质恰如其时地适应了这一需要,对资本主义的发展和近代科学的产生起到了不可否认的促进作用。

信念的产生是基于人类的本性。“即使是最荒谬的迷信,其根基也是反映了人类本质的永恒本性。” 人类在对自身生存背景、生存条件、生存历史、生存结局的反映中,产生了认识、情感和意志的相统一、综合性、稳定性和持久性很强的心理品质,这主要表现为人们内心深处的情绪、情感、价值判断和行为动机,并内化为人们的世界观、历史观、人生观、道德观之中。信念是人人都有的,什么都不相信的人是无法生活的。他们所信的或是人,或是物,或是某种事业、理想或某种哲学理论,等等。对超自然力量的崇拜和对彼岸世界的向往,是宗教的基本信念。

对有生命大限的人而言,迫切需要某种信念的支撑。而宗教信念就给遭受死亡焦虑折磨、渴望永生的人和人类以心灵的慰藉、信仰的支撑和终极家园的寄托,是一种虽说虚幻却温馨的慰藉。一切宗教在死亡问题上给人类的慰藉,主要在于两点:一是提供一种特殊的死亡理念和信仰。二是提供一种摆脱死亡焦虑、超越生死烦恼的现实途径。

就世界性宗教来说,无论是基督教、佛教还是伊斯兰教,都无一例外地构建了两个世界,一个是现实的、“世俗的”世界,一个是理想的、“神圣的”世界。“神圣的”世界就是天神的世界,是神圣幸福与永恒不朽的世界。现世的人们通过修身、修心、修道的努力造化,死后即可进入神的世界。可以说,一切宗教不仅晓谕众生死亡的根源,更是晓谕死后世界的一切。这样的理念设计和安排,使那些依附于宗教旗帜下的人们,无论死后是升天堂还是下地狱,他毕竟“知道”了死后的归宿,惶然不安的心总算平静了下来。尽管死后是另外一种生存方式,但人们毕竟知道了人死后还存在着另外的一个世界,一个永恒不死的世界,这样,不朽的渴望总算得到了慰藉。至于死后等待着自己的究竟是永恒的幸福还是永恒的痛苦,这在很大程度上又取决于人此生此世的行为。因而,一个虔诚而又自认为并未从恶的人,就可以想象到,等待自己的最后归宿就是升入天堂。

可见,宗教既是一种信仰体系,也是一种实践体系。这种体系使人“谦卑地承认自己要依赖于他们那看不见的权力,恳求他们的怜悯,恳求他们赐予他一切美好东西,保护他免遭从各个方面威胁着他们有限生命的危险与灾难,最后,在痛苦和悲哀到来之前,将他的灵魂从躯体的重负下解脱出来,带到一个更为欢乐的世界去,在那里他可以和一切好人的灵魂永远同在,享受安定与幸福” 。因此,宗教在解决人生生死问题上的作用是双重的:它不仅为现世的人们提供了一种特殊的死亡理念与信仰,而且也提供了一种摆脱死亡焦虑、超越生死烦恼的现实途径。这种信仰与实践的结合,是人类精神需求和思想工具的结合,也是信仰与理性的结合。它继承了原始信仰的基本信念,又利用理性纠正自相矛盾的谬误,为自身辩护,完善出一套相对完备的、精致的、深邃的信仰体系。这对于人类而言,既是一种信仰的支持,又是某种可操作性的实践手段,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人们的内心焦虑和恐惧,给予人们心灵和精神上莫大的慰藉,体现了对人类自身命运的深切关怀。在世界宗教中,基督教把希望寄托于上帝对自己的怜悯和垂青,以便在来世获得永恒的幸福。大乘佛教认为,战胜死亡的根本途径在于进入佛国净土,以获得长生不死。小乘佛教则把生死烦恼的解脱直接诉诸生命本身的寂灭。

毋庸讳言,宗教的信仰力量是强大的。“宗教,就这个词的最广泛和最根本的意义而言,是指一种终极的眷注。” 这种终极眷注渗透于人类精神生活的所有层面:在认识领域,它是人类追求的终极实在;在道德层次,它是修身养性的最高境界;在艺术世界,它是终极意义的无限期盼。

总之,宗教的终极关注和关怀是人类精神的终极需求,宗教的世界就是人类情感的世界。

哲学家叔本华曾极力推崇宗教给人带来的巨大的心理安慰作用。在《爱与生的苦恼》中,他指出:“由于对死亡的认识所带来的反省,致使人类获得形而上学的见解,并由此得到一种慰藉。所有宗教和哲学体系,主要即为针对这种目的而发,以帮助人们培养反省的理性,作为对死亡观念的解毒剂。” 在《文化论》中,马林诺夫斯基认为:“宗教信仰可以使人摆脱其精神上的冲突,而使社会避免瓦解的状态。任何人在他亲身经历过许多别人丧葬的仪式之后,对于自己的死,便也有所准备。永生的信仰,经他屡次在亲友们的死亡仪式中练习之后,会使他愈清晰地觉得,他自己的来生是可预期的了。” 精神分析大师荣格也认为,相信宗教的来生之说最合乎心理卫生,它的范围的持久性超出了我们的认识领域。时至今日,在现实世界,从西方的圣诞节、穆斯林的朝觐月、佛教的佛诞日中,从那些乘坐最现代化交通工具的香客到骑着牲畜的朝觐者再到一步一长叩的佛教徒身上,都能见证宗教的巨大吸引力与诱惑力。

宗教的许诺是永恒,宗教的诱惑在天堂。人生的归途要么是天堂,要么是地狱,这是宗教给我们建构的最后居所,也是一切宗教最基本的命题。

那么,天堂在哪?天神的故乡是怎样?地狱何在?地狱又是何样? nvOQQTzhEhC5WeFyHtxvwa3rjHTRjkt/B+txOxje4iLC/EAXccLpyAa7P99cev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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