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钟鱼虽语出惊人却并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放眼看,她能开口求助的,只有勉强算是有点交情的裴顷云。
清冷孤傲的蔺无阙没由来的对她态度暧昧古怪,必然事出有因。
而她想要扔掉必死剧本,彻底跟男主解绑,远离危险,绝情蛊那要命的颗定时炸弹必须要拆。
偏偏它还有个不能外提的禁忌属性,一个弄不好,就是两个绑着一起死。
再说那么久远又天雷滚滚,又臭又长的书,说实话她大部分细节已经记不住了。
她绞尽脑汁将书里写得乱七八糟的剧情回忆了一遍,好不容易才记起来一丢丢绝情蛊操蛋的操作手法,唯一想到的是蔺无阙的贴身之物。
故而,她就艰难地想起来那是腰带。
而已,当初为了增加被破蛊难度系数,原来纸片人钟鱼趁百家大典忙中出错暗中动了手脚的,还不止是一条。
当时钟鱼内心是崩溃的,恨不得把热衷于恶俗的自己暴抽一顿。
但错已经犯下了,怎么办?只能疯狂补救。
然而她把这话一说,还没能解释,裴顷云就把她当成了色迷心窍的傻逼。
他抬手就是两道清心诀加安身诀,冷酷无情地将蠢蠢欲动的她给打趴下了。
只见裴顷云神色悲悯,摇头道:“从前我只觉得你只是有点毛病,没想到如今你竟变本加厉。我看你不若死了这狗胆包天的邪心,不用等闭关走火入魔,我怕大师兄哪日忍不住就劈死你。”
“……”
“大师兄既有迎娶你之意,你就安分点。他日……他日你想要多少条腰带没有?真、真是不知羞耻。”他说到最后俊脸微红,但眼神依旧是恨铁不成钢的。
钟鱼脸都绿了。但是此刻她也顾不得偷腰带了,惊愕问:“娶?什么迎娶?”
蔺无阙为什么要迎娶她钟鱼?
对天发誓,她真没写过成亲这茬!
裴顷云凉凉道:“是师父临终托付,大师兄今早登圣炎山说了。如今大师兄已正式接任掌门之位,自然要谨遵师命。倒是要恭喜你了,白日梦成真了。”
说起来确实有这么一桩事,九重宗名声响当当,吃苦修行活地狱,是个旺极盛阴极其衰的仙门。
浩浩荡荡九座山峰,翻出来的女修恐怕不足十人。
上任掌门即是钟鱼与蔺无阙的师尊,座下就只有钟鱼这唯一待如闺女的亲传爱徒,作为女配靠山般的存在,当然为她安排了后路。
这位古板的师尊老家长临去前,就仓促地留下了一道遗命。
那就是要求蔺无阙继任掌门之时,把小师妹给娶了。
这事本来只有钟鱼知情,这时候她应该还没说才对,可蔺无阙突然就把事给办了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从前原身曾不甘心威胁过对他提过,然后他一过脑就记住了?
所以蔺无阙一正式上位,在绝情蛊的强烈影响下脑子不清楚,认为自己也爱极钟鱼,顺便就公之于众了?
搞事啊蔺哥哥!你为何非要在这种不重要的细枝末叶上那么诚实!
钟鱼简直想哭了,急道:“那不成,裴师兄,你想蔺师兄心有所属如何能娶我?那位洛姑娘怎么办?”
如此扎手的变数亲妈也承受不住啊。
裴顷云脸色也变得有些古怪,一时抿唇不语。不过他最后还是忧郁地叹了声,道:“闲言碎语罢了,你……也别想太多了。总归是,大师兄选了,绝不会负你。”
选,选个球啊!
蔺无阙选谁都行,就是不能选她!
……事情没能谈妥。
裴顷云是个忙人,没说上几句话放下丹药就离开了,静养休息的钟鱼独自面对放飞的剧情,这下脑壳是真疼了。
这么下去不行。
她心情纠结成郁,躺了一夜后没想出个结果,第二日再也躺不下去了。
钟鱼含糊地喝了两口药,翻腾了两下衣柜,披了件外裳就走出去了。
清云峰相比其他峰不算巍峨险要,却山明水秀,清静悠然,灵气充沛,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要不是手握作天作地女配剧本,还有烂摊子要收拾,钟鱼眼下就不会那么痛心了。
想她就宅死在这里,混吃等死这日子那该有多么的美丽!
但没办法,她现在还没有资格提前养老。
男主疑似迷失自我,绝情蛊这事还没解决。
钟鱼走在绿荫叠叠的石子路上,走两步叹一声,俨然是一副大病初愈,心事重重的样子。
说起来也是奇怪,昨夜掉进寒池也不知道是不是真伤了风寒,她自己都能感觉得到自己状态是病歪歪的。
不过,钟鱼心里有逼数,下蛊折损修者身心修为,多半是副作用来了。
最后想想还是自己手贱造的孽,她忧郁得简直无法克可说。
她一路走到了千经阁,这正是闭关修炼重地。
因为各种原因,当初师尊老家长重伤后就是在这里辞世的,所以这地方就被封锁了起来。
钟鱼进去的时候,点了一盏小灯。千经阁是倚山而造的阁楼,结构古怪而绝妙,可直通幽闭山洞,那里面就是闭关修炼之所。
大概是久无人来,摆放古籍经文的木架都落了灰,山洞不透光线,有点阴暗潮湿。
钟鱼来这里当然不是闲得没事干来观光的。
这地方藏了许多法器宝贝,还有不外传的玄术心法的古籍,她是摸进来淘宝的。
别的都不要紧,她现在急需快速恢复身体恢复修为的法子,最好能找到不用冒险偷腰带也能强破绝情蛊的速效办法。
钟鱼找得很认真很仔细,翻了很久,在刨了三处墙角后,才终于找到了一本大致是介绍旁门歪道的违,心中一喜。
可她才翻开一页,旁边的四角小灯突然就灭了,骤然陷入黑暗。
钟鱼发觉不对,神色绷紧。
阴风迎面袭来,她看清了一道黑影,惊得速速抽出藏在暗格里的断蛟鞭,咬牙挥了出去。
钟鱼也没想到她一出手就把人抓住了,她不敢松手,厉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九重宗重地!”
这可不得了。
这哪里来的毛贼竟偷溜仙家地盘,而无人察觉?什么情况?九重宗的安防系统居然出现bug!
然而,她话音刚落,那被控制住的‘人’像是控那般,霎时化成了黑影,迅速逃走了。
这毛贼是妖魔鬼魅。
钟鱼相当震惊,当下就追了出去。
她拖着半残的身体,速度比不得那黑影快。眼看它钻出窗户逃脱,她心急如焚之际,一阵散着清竹气息的冷风猛地灌了进来,窗叶豁然大开。
钟鱼忙跑出去,寒风吹进她眼里,微微刺目。
她半睁着眼,只见身姿清风明月般的蔺无阙站在石阶上,白衣胜雪,清贵优雅,如刻的眉目透着淡淡的平静与冷漠。
他脚下是滩黑色的烂泥还有斑驳的血迹。
空气中带着一股腥气,黑色的秽物溅在他的袍角之上,狰狞的凶相与他格格不入。
钟鱼一眼就看出来了,刚刚逃跑出来的黑影,就是他脚下的那堆东西。
蔺无阙抬眼看向她,眸光寒意稍敛,微蹙的眉似藏着一丝淡淡的嫌恶。
他冷冷地将脚下的邪祟之物消干净,向她伸出手,轻描淡写地道:“过来。”
钟鱼过去了,急道:“蔺师兄,我跟你说,有邪魔外道打上九重宗的主意了。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蔺无阙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将她揽入怀里,像是对邪魔外道不大感兴趣。
他垂眼,看到她手上的泥土,平板无澜地问:“这么用心,找什么?”
没由来的,钟鱼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这蔺师兄有时候真的……莫名有点让人心惊胆战呢。
她头皮一紧,道:“我就是想来看看。裴师兄不总是忙死忙活么?下山的日子拖不得,我就想来这里找件称手的武器。”
借口是假,但话是真的。
裴顷云跟她提过,管辖界内金水台发出求助令已有月余,原来她也是要下山办事的。
蔺无阙的目光又落在她手上的断蛟鞭,半晌,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灵根大损,经脉半毁,需要的东西不在这里。它不适合你。”
说着,他就取过断蛟鞭,化形收去。
蔺无阙做完这些后,抬手漫不经心地轻抚她雪白的脸颊,笑了,低低道:“太弱,易折易碎,还是得花点时间。”
那眼神,仿佛她是容易粉身碎骨的玻璃。
被该死甜美的宠爱包围着钟鱼现在整个就是死鱼脸。
稳住,剧本暂时发错罢辽。
其实蔺无阙说的话不假,钟鱼本身确实是先天不足,本不该修炼,偏她痴心不悔,非要癫狂地追随蔺无阙。
所以为求速成,她修炼走的是用法器堆起来斩妖除魔的狠路子。只不过早年除魔之战中,她受了重伤,自然就损了根基经脉了。
这些年用丹药仙草供着,好不容易见有起色,她偏偏又爱恨交织得失心疯了下绝情蛊,这就把自己往死里作,可不就是个快爆炸的玻璃瓶吗?
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蔺无阙带钟鱼回清云小筑去了,期间她也问刚刚遇到的是什么东西,此事涉及门派安防大事,不过他好像并不是十分的在意。
钟鱼一路追问,才知道原来是山下御敌迷阵出了点事,这才让一直暗中窥视的小妖怪钻了空子。
蔺无阙出现在千经阁时,已经把山门前四面漏风的阵盘修复了。
而将钟鱼送回去后,蔺无阙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他把熬好的汤药取过去,像是打算亲自喂她。
钟鱼一脸菜色。
蔺无阙语调斯文平静地对她说:“快则一个月,慢则三个月。等你恢复,就把事情办了。”
这要办的事情,指的是拜堂成亲。
没等钟鱼开口,他便缓缓抬眼看她,风轻云淡的语气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平静:“放心。只若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承诺来得太突然,他的从容淡定中透出一丝丝诡异的霸道。
所以这是在告诉她,以后不用去千经阁扒拉东西了?
钟鱼真的不知道如高山雪川般高冷内敛如蔺无阙中招后,居然走的是霸道仙君爱上我的路线。
绝情蛊的威力,看来是比她想象得要厉害很多。
一说起这个她就头痛,只好艰难地说道:“蔺师兄,你可能误会了。那个,其实我现在幡然大悟已经想开了,真的,我没什么想要的……”
还有先别提成亲行不行?
蔺无阙修长的手指握白瓷汤匙,无声地搅动着碗里黝黑的汤药,随后他凉凉地抬起眼,看她。
钟鱼不禁面皮绷紧。
蔺无阙在她的话里挑出来一句,手里的汤匙便了无生趣的放下了,慢慢道:“想开了?”
钟鱼刚要点头,下巴就被掐住了。
蔺无阙眼神寂凉,眼里却并无一丝温度,面无表情道:“师妹出尔反尔,可知毁诺的后果?”
毁诺的什么后果钟鱼不知道,她现在就知道眼前这清雅绝尘的蔺无阙,十分难以对付。
上帝视角被屏蔽了,剧情隐隐见崩,她身在其中真的完全猜不透他心里想什么。
钟鱼觉得他有时像是对她如唯一心肝宝贝万分柔情蜜意的情郎,有时他又像是随时准备要她狗命的阴郁仙君。
不好搞。
真的不好搞。
但她不能在这里认输。她咬紧牙关,不怕死地大声道:“我忘了。”
吓唬谁呢,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说后果怎么样吧!我什么都忘了!
蔺无阙勾唇笑了。
他瞥见她额上泌出了冷汗,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道:“你很怕我?”
怕么。
钟鱼扯了扯僵硬的嘴皮,也半开玩笑道:“怎么会?蔺师兄动怒也总不会要我性命,怕什么?”
她说这话并非单纯缓和氛围,隐隐也有试探的意思。蔺师兄,你不能真的对我图谋不轨吧?
蔺无阙似笑非笑看她。
随后他淡淡地替她擦去了额上的冷汗,平静地说道:“我是要师妹的心,自然不是性命。”
好感动哦。
但我半个字都不敢信。
“好好静养,下山之事就不必你操心了。不是什么难事,裴师弟替你去。”他神色恢复如常,对她说道。
转瞬间,他风轻云淡地说回了正事,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钟鱼心神不定,眼下她备受照顾,却也心不安理不得。
她此刻也知道成亲这事目前是让蔺无阙改变不了主意了,言多必失。
一听说金水台这略耳熟的地方,她还是冷静地想了想,然后开口道:“蔺师兄,还是我去吧。我天天躺着都废了,金水台那边我最熟悉,这事也不难办,裴师兄忙得脚不沾地,还是我去吧。呃,顺便散散心?”
重要的是,时时刻刻在蔺无阙的眼皮子底下,眼看剧本错了还什么都不能做,她真的要疯了。
蔺无阙定定看了她半刻,唇角染着意味不明的笑,道:“也好。”
这就是答应放人了。
钟鱼松了一口气,而就在蔺无阙将要离开的那一刻,突然听到他幽幽地说了一句:“对了,听说你想要我的腰带?”
钟鱼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了。
妈蛋,裴顷云我怎么不知道你居然是只大喇叭?!
她眼神心虚而凌乱,艰难道:“不是,蔺师兄,其实我就是跟裴师兄开个玩笑……”
谁知道他轻飘飘的来了一句:“真的也无妨。”
?钟鱼看他,结果看到他转过身回到她面前,雪白衣袖翻动,那双修长白皙的手开始……
钟鱼要喷血了:“蔺师兄!别别脱……”我只是个只敢yy怂货,你不要那么奔放脱裤子啊啊啊啊。
她急得脸都充血了,悄然听到蔺无阙轻笑了一声,声音如枝头愀然飘落了一捧细雪,清越冰凉,却是愉悦的。
只见他从袖口里取出一枚玉符,轻轻放在她手上。
蔺无阙淡然道:“雁定殿的符引。想何时去,就何时去,无人拦你。”
钟鱼愣怔接过,而后才反应过来,这是给她他的内房钥匙。这算什么?真把她当内人了吗?
这信任这情意,好沉重。
蔺无阙看她神色纠结,眼里含着晦暗的笑。
忽而他凑近她耳边,温润低沉的嗓音隐着邪性:“下次不必找外人。脱不脱人都是你的,区区腰带算什么?”
钟鱼耳根红了,气急地瞪了他一眼。
蔺无阙似乎心情变好了,温柔地揉了把她气鼓鼓的脸蛋,听到弟子前来通报,才高冷优雅地走了。
钟鱼捂着脸,心里默默流泪。
蔺无阙他绝对绝对吃错药了!
造孽。
现在钟鱼是拿到了玉符,但蔺无阙这个高深莫测的样子实在让她心里忐忑不安,雁定殿那地方她反而不敢随便去了。
话是这么说,但东西都拿到了,岂有不去之理?所以钟鱼想了两天,还是决定厚着脸皮去了。
雁定殿是主峰掌门修炼的起居住所,一般人不得随意出入,蔺无阙把玉符给了她,可见他是一点都不避讳了。
钟鱼特意挑了一天趁蔺无阙有事不在,便一鼓作气去了,去倒是真的去了,但是她把寝殿翻遍了要找的东西竟是一样都没有找到。
一、样、都、没、有。
……她觉得,蔺无阙是在逗她玩。
钟鱼实在找不到,郁闷地绕到屏风后面,抬头看到了在紫竹站架上那只高贵冷艳的雪鸮。
那是只通体雪色的白猫头鹰,好看,高贵,肃杀而危险。
它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十分凶戾,此刻是冷漠而淡定,从她进来到最后翻了个天翻地覆,它始终居高临下看着,翅膀都不扑腾一下。
这年头,连鸟都瞧不起人了。
钟鱼随手拿起竹片,试图去逗它,道:“喂,你知道东西藏哪了吗?”
雪鸮当然是不可能回答她的,甚至不高兴地用爪子抓住了竹片,一下踩在脚下。极不配合地转身,拿雪白的羽毛屁股对着她。
“……”
好有个性,不愧是男主的鸟……呸,猎回来的鸟。
眼见今日自己是找不到东西了,钟鱼心塞得把翻乱的东西物归原处,就打算打道回府了。
不过,她出去的时候,一直不搭理人的雪鸮忽然就动了,优雅地飞到石灯座上。
钟鱼往前走,它又优雅地往前飞一个石灯座。
她顿时奇了,“你想要跟我走?”
雪鸮终于像是勉为其难地看了她一眼,它当然还是不会说话,不过却是雄赳赳,气昂昂地飞到她的肩头。
意思很明确,它想出去。
钟鱼不明所以,她走了两步,结果走到石阶时,雪鸮颤了颤翅膀,整个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激动难耐地往外冲。
但结果却是令她大为震惊的。
雪鸮刚冲出去的那一刻,空无一物的前方平白闪起了雷霆,瞬间把雪白漂亮的雪鸮无情地劈了回去。
钟鱼惊呆了。
隐……隐形鸟笼?
雪鸮扑扑翅膀,发出两声难听而悲愤的吼声,抱着一丝希望,飞回了钟鱼的肩头。
钟鱼忽然福至心灵,她往前走几步,果然她屁事没有。雪鸮就被狠狠抽了回去,这回比刚刚还狠。
“……”
雪鸮被抽懵了,屁股上面的长羽毛掉了两根,它仿佛满脸的难以置信。
蔺魔鬼果然是个反复无常、无情无义的神经病!放个坏女人进进出出,它连爪子都不给伸。
钟鱼就有点不忍心了,迟疑道:“现在我也没办法。我下次让蔺师兄放你……”
屁股毛被劈焦了的优雅雪鸮大概是伤自尊了,背影沧桑而萧条,头也不回地回去了。
钟鱼低头摸了摸手里的玉符,一言难尽地看着这‘机关重重’的屋子。
别想了。
鸟偷溜都出不去,肯定什么东西都偷不出来。
……
钟鱼忧愁地从里面出来,刚下了石梯,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来到殿门前的程易四师兄,面色阴沉,正横眉冷竖对着她。
钟鱼愣了下,此人修为气势不凡,级别属于普通帅,但放在俊男美女云集的玛丽苏书里,就是一副透明路人脸,导致她第一时间没想得起来。
程易冷笑:“看来蔺无阙娶你这事是真的了。师妹好本事,恭喜啊。”
钟鱼一听他如此直言不讳喊蔺无阙的名字,就恍然想起来了。
这人是掌门之位的竞争者,实力不俗,争强好胜,从小把男主当成对手的小透明,偏偏又处处不如人,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简言之,他就是,整一套倔强的杯具。
钟鱼眼里多了一丝感同身受的同情,道:“惭愧惭愧。我也想不到的。”
“你……”程易被噎气急,旋即又讽刺地笑了,道:“不用高兴太早。你以为蔺无阙真心娶你?”
钟鱼倏地抬头看他,目光里瞬间带了一丝鼓励的期许。你发现了什么隐情?请说下去!
程易本想嘲讽的话,被她莫名发亮的眼神弄得说不下去了,恨恨道:“他不过是把你当成踏脚石罢了。你得意什么?”
他最后瞪她的那一眼却有点复杂,只冷冷扔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钟鱼,总有你后悔的一天。”
钟鱼一脸的莫名其妙。
不过程易这人性格古怪,脾气怪人缘差,时不时都得来讽刺一番,她就没怎么放在心上了。
钟鱼两次无功而返,就连在千经阁顺手牵羊弄出来的那件厉害点的武器断蛟鞭都被蔺无阙没收了。
她心情可想而知。
秦表弟是件贴心小棉袄,知道她烦什么,安慰道:“师姐不必担心,掌门师兄肯定是亲自打造合适的法器给你。再说咱们宗门里的法器,还不是随师姐高兴挑。”
“便是程师兄这样不好相与的人,也无法如何。师姐要什么就有什么。”
这跟班小盆友欠揍且狂妄的口气,说得十分理所当然。
可见以前的钟鱼任性妄为、嚣张跋扈的气焰肯定是不小的。连累秦子茗小盆友也有样学样。
钟鱼叹了一声气,语重心长:“小茗,以后说话做事低调。祸从口出,低调。”
再了不起我们都是小配角,越高调作死下场越惨,刚刚我就被那位不好相与的程师兄发警告牌了,小明同学。
钟鱼其实心里有点担心,她以为这小明表弟跟着学歪了,性子要好好掰才行。
没想到她一说,洋洋得意的秦子茗就乖乖听话了,立刻点头认真道:“是。我听师姐的。”
不愧是女配的忠实迷弟粉丝,言听计从,听话得没有道理可言。
没有安全感的钟鱼很感动,就决定此行带最放心的迷弟一起下山,去金水台了。
其实秦子茗方才说的话不错,从前师尊老家长还在,最疼的弟子就是钟鱼,护身法器什么的还真是差不多她随便挑。
就拿她原来用来傍身的那把剑来说,就是百年一开的灵月秘境里探出来的宝物,那是为提升她修炼量身订造的配剑,可遇不可求。
可惜这把剑因为除魔大战时她身受重伤,落在了金水台那个地方,她现在还得去取回来,所以这也是蔺无阙一说起,她就非要去最主要的原因了。
打定了主意,就有了生存奋斗的希望,钟鱼当晚就睡了个好觉。
……才怪。
她一睡着就做了被冻成雕塑的噩梦,那种张狂的冷意就是明知在梦里,都瘆得入骨。
她冻成一条动弹不得的老冰棍,悲愤而绝望地躺在一望无垠的冰湖中,耳边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一下,一下。
钟鱼很努力地想看清楚来人。
但遗憾的是,这人始终有云雾遮绕,那轮廓似带着温柔如风的笑,只犹抱琵琶半遮面。
就在她失神恍惚那一霎那,那人抬手就是血腥凶残的一掌!
毫不留情地将她挫骨扬灰——
卧槽,无情。
噩梦唯一的好处,或许就是它再凶残再恐怖,也只是个梦而已。
钟鱼在梦里一整晚冻成沧桑的老冰棍,被人残忍反复捶爆,粉身碎骨,也是心有余悸,疲惫不堪。
第二天她顶着两坨熊猫眼,整个人都蔫巴巴的,提不起劲,吃什么都没味道。
按道理说,她乃修仙之人早就辟过谷了不必强求口腹,但这身体多年养下来的娇气习惯,不是说改就改的,按点按时吃饭睡觉一样不缺。
况且,这么人性的好习惯,钟鱼本身就不想改。
面对这种情况,秦·殷勤迷弟·子茗仿佛很熟络了:“师姐没胃口吗?厨房有师姐最爱的冰镇酸梅汤,冷杏冰酥,冰圆子,我去拿来。”
钟鱼现在一听到冰啊冷啊就是一阵牙疼,把热情的秦表弟拉了回来,“不用。以后不吃冰了。”
秦子茗一愣,“为什么?”
钟鱼面无表情:“因为突然过敏了。”
别问,问就是梦了一晚粉碎冰棍的我有心理阴影了。
秦子茗虽然听不懂,但他一向是钟鱼师姐说什么他就信奉什么的,也没缠着追问。
搅着碗里的汤,钟鱼突然就想起了雁定殿里见到的猫头鹰,问秦子茗,“子茗,你知道蔺师兄养的雪鸮是何时猎回来的?”
她感觉,那只被关了起来漂亮又高傲的雪白色猫头鹰,应该不是凡物。
秦子茗满脸茫然,道:“什么雪鸮?师姐,我们宗门不许饲养什么灵宠魔物的啊。”
钟鱼一怔,有点惊讶,脑海里浮现出那被劈焦屁股毛的雪鸮的画面,陷入了沉思。
九重宗都没人知道那猫头鹰的存在?
厉害了。
秦子茗还在旁边追问:“师姐,你刚刚说的是什么雪鸮啊?”
钟鱼回过神,夹了块肥鸡腿放到他碗里,道:“没事,我乱说的。饿了吧?多吃点,快吃吧。”
很好糊弄的秦表弟被塞了一嘴鸡腿,转移了注意力,就不问了。
钟鱼心不在焉。
她心里却是想着,不愧是男主特权,蔺无阙居然无视门规,私养宠物。幸亏他还知道设置机关,造了个隐形鸟笼,不然,哼。
钟鱼喝了两口汤,就没去想了那只鸟的事了,此刻她的心思没在上面,因为她今日就要启程去金水台执行任务了。
两人收拾得差不多,便轻装出行。
钟鱼原以为此行就他们两个,没想到下山的时候,又再次见到了那位出言不逊的程透明兄。
看那架势,是要同行。
她惊讶道:“程师兄,你怎么也?……”
这时,程易冷哼了声,道:“同路罢了。金水台山长水远,免得师妹有去无回。”
这人,还挺毒舌。
怪不得没人缘,还让人记不住,简直比恶毒女配还不会掩饰喜恶。
秦表弟满面愤然,不过这孩子没机会冲动就被钟鱼拉住了,笑眯眯道:“有劳有劳,那麻烦程师兄护送了。”
免费保镖,不用白不用。
程易皱眉看着笑容可掬的钟鱼,内心也是一阵郁结,他总觉得她有点不一样了。
上了马车后,秦子茗满脸的不高兴,钟鱼奇怪地问:“怎么了这是?谁惹你了?”
秦表弟撇嘴,闷闷不乐道:“程师兄总是为难师姐。明明知道师姐最想要掌门师兄随行相伴,程师兄一来,可不就搅和了?”
钟鱼差点呛到,内心是拒绝的: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
随后秦子茗又打起精神来,笑道:“不过没事,咱们很快就回去了。掌门师兄交代我了,说是要好好照顾师姐,寸步不离呢。”
怀揣小心思的钟鱼一听到蔺无阙的细心叮嘱,瞬间就枯了,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一行人离开后,山峰人来人往,清静依旧。
而彼时,幽暗的雁定殿静坐的身影突然动了,那双如墨夜般眸子深不可测,透着阵阵阴冷。
蔺无阙随手将四处撒野的雪鸮提起来,俊美而清雅的面孔完美无缺,可惜那脸上并无一丝生动的表情,比千年冰棺还冷。
雪鸮本来是炸了毛的,但一看到他那张没有温度的死人脸,骨子里的恐惧战胜了尊严,安静如鸡。
熟悉的煞气,熟悉的死人脸,熟悉的神经病。
这人又开始想要杀人了。
蔺无阙却没有动手,他沉吟了片刻,似有点疑惑,忽然笑了:“师妹是不是也怕我?”
雪鸮不敢动,别人怕不怕它不知道,反正它活在神经病的阴影中,每天都很害怕被劈死。
蔺无阙大概没有兴致,随手将呆头鹅一样的雪鸮丢开,正好砸碎了一面冰镜。他起身,拂去落在衣袍上的羽毛。
雪鸮在砸碎冰镜的一瞬间,冻结成一团冰石,但很快又消融了,静静挺尸。
今日的它依旧在水深火热之中艰难求生。
然而就在它生无可恋的时候,阴晴不定的蔺无阙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给它打开了希望的大门。
放它出去。
“去办件事。”蔺无阙面色平静地说道,完美的侧脸如同浸在冰泉之中的白玉,温润清雅。但他下一刻,仿佛带笑的语气,却是十分瘆人的阴冷,道:“办不好,杀了你。”
雪鸮被他的眼神一扫,屁股上那仅剩的唯几根羽毛差点被他给吓得掉光。
它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就被扔了出去。
蔺魔鬼,他没有人性!
……
另一边的钟鱼倒是一路顺风,快到金水台的时候,另有差事要办的程易就跟她分道扬镳了。
不过程易临走前,扔给了她一枚没用过的传音讯号石,看那样子应该是紧急救命用的好东西。
感受到同门温暖的钟鱼一脸感激,却不想程师兄冷着脸,略有几分讥讽地说道:“不必谢我。本就是你的东西。”
原来是自己的东西,那就不客气了。
钟鱼小心收好,笑盈盈道:“好的。那师兄慢走。”
程易显然被她若无其事的语气和满脸的笑容给气到了,本想走了,又忍不住咬牙问她:“你就不问问,为什么你的东西会在我手里?”
钟鱼愣住了。问个球啊,又不是我送的,配角透明那些无关紧要的戏,我怎么可能知道?
但这话她不可能直接说,所以还是问了,“呃,那请问是为什么?”
总不能是我硬塞的吧?
程易神色却有些阴沉,冷哼了一声:“自己心里清楚!”说完后,他就拂袖走了。
“……”心里一点都不清楚的钟鱼一时无言,努力微笑。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程师兄,我恐怕会一句话写死你。
气死。
……
金水台在九重宗管辖的地界之内,不过此地位于西北方,灵气稀缺,属于边缘地。反正对修行者来说,不是块好地方。
话虽如此,其貌不扬的金水台却是九重宗极度关注的秘密要塞。每年从九重宗派来巡查的高阶弟子就不少,往年钟鱼就是来得最多的,所以她算是挺熟的了。
而金水台这么其貌不扬的地方,能格外被九重宗看重,必然是有原因的。那就是平平无奇的金水台,地势十分特殊,它有处山脉是隔绝魔界封印门之一。
那次两界大战,天地为之大乱,这也是为什么钟鱼断了的配剑会落在这个地方了。
她现在是前来领回失物的。
钟鱼与秦表弟两人来到金水台。跟她想象不同的是,灾后重建的金水台,不光面貌焕然一新,就是连风格都变了一些,有点富丽堂皇,意气张扬的意思。
不过这也在所难免的。毕竟主家贵姓金,装修风格有所偏爱再正常不过了。
钟鱼当天没能见到金家主。
据说是病倒休养不宜来接见他们的是金二公子,名为金以耀。别看这二公子清瘦带着丝丝病弱气,处事倒是老道练达,对门派正务也游刃有余,尤其身穿闪瞎眼的金黄色衣袍,仿佛是行走的金条。
钟鱼暗暗称奇。她努力回想事关此人的剧情,但结果是查无此人。
也是,她当时所有心思都放在男女主惊天动地的虐恋去了,根本就没写这种细枝末叶的东西。
现在是空白剧情嘛。
钟鱼人来了也没忘背在身上的正事,很快就掌握了一手此行事件信息。
金家发出求助令,是因为其后山附近出现邪祟之物,虽威力不大却十分难缠,驻守弟子都没法降服,这才叫人觉得难办。
眼看这事倒是没出什么大事,可金水台毕竟地理位置敏感,金家更是唯恐对封印禁地有所影响,这才请求除邪的。
钟鱼来之前就在心里掂量过了,驱邪这事简单,不难办。
金以耀面色为难,说道:“那邪祟之物已出手伤人害命,今藏匿于后山不现身,家父与在下不敢轻举妄动,实在束手无策了。还劳仙长费心。”
“无妨。此事我已心中有数,金二公子不必担心。”钟鱼熟练地艹起厉害女仙修人设,镇定说道。并无丝毫违和感。
随后,她就顺其自然说回了正题,问道:“此事不难。二公子,是这样,我那把断剑,不知此时在何处?”
她一说完,金以耀的面色就变得更为难愧疚了。
“不巧,正在后山之中。”
“……”
Ojbk,散心观光斩妖除魔两不误,我的金手指我自己去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