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钟鱼虽语出惊人却并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放眼看,她能开口求助的,只有勉强算是有点交情的裴顷云。
清冷孤傲的蔺无阙没由来的对她态度暧昧古怪,必然事出有因。
而她想要扔掉必死剧本,彻底跟男主解绑,远离危险,绝情蛊那要命的颗定时炸弹必须要拆。
偏偏它还有个不能外提的禁忌属性,一个弄不好,就是两个绑着一起死。
再说那么久远又天雷滚滚,又臭又长的书,说实话她大部分细节已经记不住了。
她绞尽脑汁将书里写得乱七八糟的剧情回忆了一遍,好不容易才记起来一丢丢绝情蛊操蛋的操作手法,唯一想到的是蔺无阙的贴身之物。
故而,她就艰难地想起来那是腰带。
而已,当初为了增加被破蛊难度系数,原来纸片人钟鱼趁百家大典忙中出错暗中动了手脚的,还不止是一条。
当时钟鱼内心是崩溃的,恨不得把热衷于恶俗的自己暴抽一顿。
但错已经犯下了,怎么办?只能疯狂补救。
然而她把这话一说,还没能解释,裴顷云就把她当成了色迷心窍的傻逼。
他抬手就是两道清心诀加安身诀,冷酷无情地将蠢蠢欲动的她给打趴下了。
只见裴顷云神色悲悯,摇头道:“从前我只觉得你只是有点毛病,没想到如今你竟变本加厉。我看你不若死了这狗胆包天的邪心,不用等闭关走火入魔,我怕大师兄哪日忍不住就劈死你。”
“……”
“大师兄既有迎娶你之意,你就安分点。他日……他日你想要多少条腰带没有?真、真是不知羞耻。”他说到最后俊脸微红,但眼神依旧是恨铁不成钢的。
钟鱼脸都绿了。但是此刻她也顾不得偷腰带了,惊愕问:“娶?什么迎娶?”
蔺无阙为什么要迎娶她钟鱼?
对天发誓,她真没写过成亲这茬!
裴顷云凉凉道:“是师父临终托付,大师兄今早登圣炎山说了。如今大师兄已正式接任掌门之位,自然要谨遵师命。倒是要恭喜你了,白日梦成真了。”
说起来确实有这么一桩事,九重宗名声响当当,吃苦修行活地狱,是个旺极盛阴极其衰的仙门。
浩浩荡荡九座山峰,翻出来的女修恐怕不足十人。
上任掌门即是钟鱼与蔺无阙的师尊,座下就只有钟鱼这唯一待如闺女的亲传爱徒,作为女配靠山般的存在,当然为她安排了后路。
这位古板的师尊老家长临去前,就仓促地留下了一道遗命。
那就是要求蔺无阙继任掌门之时,把小师妹给娶了。
这事本来只有钟鱼知情,这时候她应该还没说才对,可蔺无阙突然就把事给办了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从前原身曾不甘心威胁过对他提过,然后他一过脑就记住了?
所以蔺无阙一正式上位,在绝情蛊的强烈影响下脑子不清楚,认为自己也爱极钟鱼,顺便就公之于众了?
搞事啊蔺哥哥!你为何非要在这种不重要的细枝末叶上那么诚实!
钟鱼简直想哭了,急道:“那不成,裴师兄,你想蔺师兄心有所属如何能娶我?那位洛姑娘怎么办?”
如此扎手的变数亲妈也承受不住啊。
裴顷云脸色也变得有些古怪,一时抿唇不语。不过他最后还是忧郁地叹了声,道:“闲言碎语罢了,你……也别想太多了。总归是,大师兄选了,绝不会负你。”
选,选个球啊!
蔺无阙选谁都行,就是不能选她!
……事情没能谈妥。
裴顷云是个忙人,没说上几句话放下丹药就离开了,静养休息的钟鱼独自面对放飞的剧情,这下脑壳是真疼了。
这么下去不行。
她心情纠结成郁,躺了一夜后没想出个结果,第二日再也躺不下去了。
钟鱼含糊地喝了两口药,翻腾了两下衣柜,披了件外裳就走出去了。
清云峰相比其他峰不算巍峨险要,却山明水秀,清静悠然,灵气充沛,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要不是手握作天作地女配剧本,还有烂摊子要收拾,钟鱼眼下就不会那么痛心了。
想她就宅死在这里,混吃等死这日子那该有多么的美丽!
但没办法,她现在还没有资格提前养老。
男主疑似迷失自我,绝情蛊这事还没解决。
钟鱼走在绿荫叠叠的石子路上,走两步叹一声,俨然是一副大病初愈,心事重重的样子。
说起来也是奇怪,昨夜掉进寒池也不知道是不是真伤了风寒,她自己都能感觉得到自己状态是病歪歪的。
不过,钟鱼心里有逼数,下蛊折损修者身心修为,多半是副作用来了。
最后想想还是自己手贱造的孽,她忧郁得简直无法克可说。
她一路走到了千经阁,这正是闭关修炼重地。
因为各种原因,当初师尊老家长重伤后就是在这里辞世的,所以这地方就被封锁了起来。
钟鱼进去的时候,点了一盏小灯。千经阁是倚山而造的阁楼,结构古怪而绝妙,可直通幽闭山洞,那里面就是闭关修炼之所。
大概是久无人来,摆放古籍经文的木架都落了灰,山洞不透光线,有点阴暗潮湿。
钟鱼来这里当然不是闲得没事干来观光的。
这地方藏了许多法器宝贝,还有不外传的玄术心法的古籍,她是摸进来淘宝的。
别的都不要紧,她现在急需快速恢复身体恢复修为的法子,最好能找到不用冒险偷腰带也能强破绝情蛊的速效办法。
钟鱼找得很认真很仔细,翻了很久,在刨了三处墙角后,才终于找到了一本大致是介绍旁门歪道的违,心中一喜。
可她才翻开一页,旁边的四角小灯突然就灭了,骤然陷入黑暗。
钟鱼发觉不对,神色绷紧。
阴风迎面袭来,她看清了一道黑影,惊得速速抽出藏在暗格里的断蛟鞭,咬牙挥了出去。
钟鱼也没想到她一出手就把人抓住了,她不敢松手,厉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九重宗重地!”
这可不得了。
这哪里来的毛贼竟偷溜仙家地盘,而无人察觉?什么情况?九重宗的安防系统居然出现bug!
然而,她话音刚落,那被控制住的‘人’像是控那般,霎时化成了黑影,迅速逃走了。
这毛贼是妖魔鬼魅。
钟鱼相当震惊,当下就追了出去。
她拖着半残的身体,速度比不得那黑影快。眼看它钻出窗户逃脱,她心急如焚之际,一阵散着清竹气息的冷风猛地灌了进来,窗叶豁然大开。
钟鱼忙跑出去,寒风吹进她眼里,微微刺目。
她半睁着眼,只见身姿清风明月般的蔺无阙站在石阶上,白衣胜雪,清贵优雅,如刻的眉目透着淡淡的平静与冷漠。
他脚下是滩黑色的烂泥还有斑驳的血迹。
空气中带着一股腥气,黑色的秽物溅在他的袍角之上,狰狞的凶相与他格格不入。
钟鱼一眼就看出来了,刚刚逃跑出来的黑影,就是他脚下的那堆东西。
蔺无阙抬眼看向她,眸光寒意稍敛,微蹙的眉似藏着一丝淡淡的嫌恶。
他冷冷地将脚下的邪祟之物消干净,向她伸出手,轻描淡写地道:“过来。”
钟鱼过去了,急道:“蔺师兄,我跟你说,有邪魔外道打上九重宗的主意了。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蔺无阙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将她揽入怀里,像是对邪魔外道不大感兴趣。
他垂眼,看到她手上的泥土,平板无澜地问:“这么用心,找什么?”
没由来的,钟鱼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这蔺师兄有时候真的……莫名有点让人心惊胆战呢。
她头皮一紧,道:“我就是想来看看。裴师兄不总是忙死忙活么?下山的日子拖不得,我就想来这里找件称手的武器。”
借口是假,但话是真的。
裴顷云跟她提过,管辖界内金水台发出求助令已有月余,原来她也是要下山办事的。
蔺无阙的目光又落在她手上的断蛟鞭,半晌,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灵根大损,经脉半毁,需要的东西不在这里。它不适合你。”
说着,他就取过断蛟鞭,化形收去。
蔺无阙做完这些后,抬手漫不经心地轻抚她雪白的脸颊,笑了,低低道:“太弱,易折易碎,还是得花点时间。”
那眼神,仿佛她是容易粉身碎骨的玻璃。
被该死甜美的宠爱包围着钟鱼现在整个就是死鱼脸。
稳住,剧本暂时发错罢辽。
其实蔺无阙说的话不假,钟鱼本身确实是先天不足,本不该修炼,偏她痴心不悔,非要癫狂地追随蔺无阙。
所以为求速成,她修炼走的是用法器堆起来斩妖除魔的狠路子。只不过早年除魔之战中,她受了重伤,自然就损了根基经脉了。
这些年用丹药仙草供着,好不容易见有起色,她偏偏又爱恨交织得失心疯了下绝情蛊,这就把自己往死里作,可不就是个快爆炸的玻璃瓶吗?
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蔺无阙带钟鱼回清云小筑去了,期间她也问刚刚遇到的是什么东西,此事涉及门派安防大事,不过他好像并不是十分的在意。
钟鱼一路追问,才知道原来是山下御敌迷阵出了点事,这才让一直暗中窥视的小妖怪钻了空子。
蔺无阙出现在千经阁时,已经把山门前四面漏风的阵盘修复了。
而将钟鱼送回去后,蔺无阙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他把熬好的汤药取过去,像是打算亲自喂她。
钟鱼一脸菜色。
蔺无阙语调斯文平静地对她说:“快则一个月,慢则三个月。等你恢复,就把事情办了。”
这要办的事情,指的是拜堂成亲。
没等钟鱼开口,他便缓缓抬眼看她,风轻云淡的语气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平静:“放心。只若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承诺来得太突然,他的从容淡定中透出一丝丝诡异的霸道。
所以这是在告诉她,以后不用去千经阁扒拉东西了?
钟鱼真的不知道如高山雪川般高冷内敛如蔺无阙中招后,居然走的是霸道仙君爱上我的路线。
绝情蛊的威力,看来是比她想象得要厉害很多。
一说起这个她就头痛,只好艰难地说道:“蔺师兄,你可能误会了。那个,其实我现在幡然大悟已经想开了,真的,我没什么想要的……”
还有先别提成亲行不行?
蔺无阙修长的手指握白瓷汤匙,无声地搅动着碗里黝黑的汤药,随后他凉凉地抬起眼,看她。
钟鱼不禁面皮绷紧。
蔺无阙在她的话里挑出来一句,手里的汤匙便了无生趣的放下了,慢慢道:“想开了?”
钟鱼刚要点头,下巴就被掐住了。
蔺无阙眼神寂凉,眼里却并无一丝温度,面无表情道:“师妹出尔反尔,可知毁诺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