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沈欢走到老何面前，停下步子，伸出手将头发挽到耳后，然后轻咬了下唇，才开口说道：“老师，我来是觉得，这次江燃同学打架应该也有我的责任。”

老何有些狐疑的抬起头看了一眼江燃，又扫了一眼旁边的平头。

江燃的眉头紧锁着，薄唇轻抿，没有说话。反倒是站在一边的平头有些坐立不安了起来，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于是老何轻咳一声，问了句：“这件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

沈欢垂下眼，微微侧过头，目光轻轻落在身后站着的平头脸上，眼一抬，然后道：“班上亲耳听见这件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同学和我说，他们发生争执是因为我的原因。”

老何皱了皱眉，他“咦”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疑惑：“你才刚来，能有什么原因？”

沈欢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朝着平头走了两步，在他面前站定了身子。

她抬起头，双眼瞬间通红，眼角带着一点晶莹。紧接着，沈欢无比用力的朝他鞠了一个躬，声音是带着拼命遏制住的哭腔：“我现在应该是第一次见你，但是我实在不知道，你会对我产生那样粗鄙不堪的印象。”

“我今天穿裙子，只是因为在不知道校服样子的情况下，我以为衬衣和百褶裙是最符合校服的样式。”

“我戴的手表和穿的衣服价格并不平价，是因为我会在自己家庭能够承受的范围内挑选最舒适合适自己的东西。”

沈欢说着，抬起了头，她轻轻抽了抽鼻子，眼角还带着泪花。说话吐词却清晰而又铿锵有力，带着些女声的哭腔和颤抖，听上去让人无比心疼：“我不知道，原来女生穿裙子就是不安分或者生活不检，我以为这是适合夏天的最普通的打扮。”

“我也不知道，原来明明和我并不认识，你就单能从我的穿着和行为中推断我是个如此恶劣的人，并且肆无忌惮的用如此恶意的词谈论我。”

沈欢虽然说着承担责任，虽然带着哭腔，但从语气中听到的反而更多是控诉和质问，尽管并不咄咄逼人，却让平头有些心虚的移开视线，感到无所适从了起来。

老何听到这，心里对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已经明白了一大半。办公室里其它的老师也坐不住了，开始压低声音窃窃私语起来。

“这样子说女同学不太好吧。”

“这种想法不管管怎么能行？”

说完，沈欢干脆利落的转过身，垂下眼，无比认真的对着老何说：“对不起老师，我给您添麻烦了，这次的事情因我而起，我没有办法让替我讨不平的江燃一个人承担责任。”

江燃掀了掀眼皮，目光落在面前哽咽着的沈欢身上，食指一动，心里像是被莫名的挠了一下，感到些许躁动。

沈欢哭起来倒不像那种发泄情绪的嚎啕大哭，而是强忍着泪水故作镇定的感觉，看的老何一个父爱泛滥的中年男人更加心疼了起来。

他伸出手拍拍沈欢的肩，抬起头看向平头的目光多了些严肃：“沈欢说的这些事情，你真的说过？”

当事人都告到老师面前来了，况且证人还挺多，平头想赖也赖不掉，也是梗着脖子，故作无所谓的说道：“我就开开玩笑，瞎计较什么呢。”

江燃听到平头的话，眼一眯，狭长的眼里有些许寒意，让平头不由的一寒，下意识的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后颈。

江燃：“再说一遍？”

江燃的语气带着低气压，让平头的话卡在喉咙里，不敢吱声。

沈欢抬起眼，一双好看的眼睛毫不避讳的对上了平头的视线，她的声音带着些哽咽，语气让人心疼：“所以无论是多么伤害别人的话，只要加上句‘是开玩笑’，就能够理直气壮的说出来了吗？”

老何被平头无所谓的样子气的胸口一闷，听了沈欢的话更像是火上浇油。他抬起手，猛的拍了下桌子：“开玩笑？这些话能是开玩笑就瞎说的吗？这叫造谣！叫不尊重！老师平时怎么教你的！”

平头理亏，将头一扭，不再说话。

按道理说，这件事情既然是江燃动的手，应该是他承担大部分责任，可沈欢这么一闹，老何和几个老师商量过后，也有了基本的定夺。

“江燃这次和别人动手的确不对，但情节不算严重，再加上他也确实没有伤人。就罚你写八百字检讨，明天早上给我。”

老何说着，目光落在平头身上，眉头一皱，语气也更加严肃了起来：“至于你，造谣生事侮辱同学！写两千字！明天交给我！”

与此同时，校园论坛里飘起了一个帖子：

【818】请问有人知道江燃大佬打架这件事情详情吗

在校学生对八卦的敏锐和兴趣是无法估计的。更何况江燃作为一个几乎全校皆知的任务，在他打架的事情一传开之后，论坛里一连发出了几个贴。

1楼：【根据现场人士的报道，好像是一男的在江燃面前说了什么挺恶心的话】

2楼：【求楼上细扒！】

3楼：【在场人员说一下，当时我在隔壁女厕所里，听的特别清楚。那男的说话特别直男癌：）说什么女生穿裙子就是为了给别人看腿，还说什么长得好看的人其实都很骚：）大写的服气，这种人为什么到今天还没死绝。江燃真的酷！男神锁了！】

4楼：【我靠？这什么人啊？真是服气！】

……

19楼：【就没有人好奇那人说的是哪个女生吗？】

20楼：【大胆猜测！会不会是他们班上一个转学生小姐姐，今天因为没有校服穿百褶裙来着！长的真的好看！】

……

帖子在提到转学生的时候瞬间歪贴，从原本的内容一下子歪到转学生和江燃的爱恨情仇之上。连名字都没扒清楚就已经开始衍生出了几个版本的故事。

77楼：【哎呀大家吃瓜就吃瓜，扯那么多有的没的干嘛。据可靠情报，江燃和这转学生之前的确认识，不过不熟，估计这次是看着面子才出的手。不过我之前偷听到这江燃的朋友说，人家江燃压根不喜欢这转学生这种类型的。】

78楼：【哈哈哈哈我看也是！我觉得我这辈子可能都没办法想象江燃大佬谈恋爱的样子！】

79楼：【排楼上的楼上！吃瓜就吃瓜！我赌一块钱，江燃肯定对这转学生不来电！】

……

然而刚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江燃和沈欢，对这一切简直是一无所知。

两人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下午第一节课已经开始了，走廊里空荡荡的。

平头还留在办事里被他赶回来的班主任训着话。

相比起平头，江燃倒是没有受多大的处罚，反而老何在他走之前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以后伸张正义可别这么冲动。”

江燃：“……”

江燃不知道老何是怎么分析出自己是个一身正气的人。

江燃垂眼，看着身旁这个十分钟前哭的我见犹怜的沈欢，此刻充满困意的打着哈欠，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看上去心情极好。

沈欢甚至还拿着手机借着屏幕照了照自己的眼睛，然后戳了戳他手臂：“诶江燃，你看看我的睫毛被我哭塌了没，我怎么感觉没有早上翘了？”

江燃抬眼，漆黑的眼里倒影出沈欢的身影，他停下步子，微微俯下身，稍稍靠近沈欢。

沈欢下意识的僵直了背。

然后江燃伸出手，轻轻的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轻笑一声直起了身子，抱起胳膊，挑眉问道：“你来办公室做什么？”

“捞你呀。”

沈欢将手机揣回兜里，笑了：“事情和我有关系，我肯定不能干坐着嘛。况且那男的说话这个膈应人，我肯定要亲自教育一下，不然不长记性。”

她说着，伸出手按住自己的脖颈，活动了一下脖子，叹了口气：“就是哭戏演起来的确有点累，以后还是要尝试一下换种方式。”

江燃看着沈欢，她的眼角还有一点因为哭过留下的红痕，只是整个人的情绪看上去没有半点受那些言语的影响。

他突然意识到，剥开那些伪装的沈欢，心底的承受能力其实强大到可怕。强大到无比是一把多么锋利的刀刺进胸膛，她都能安静的第一时间思考怎么拿起刀柄给予别人反击，而不是哭着喊疼。

沈欢见江燃一直看着自己，眉毛弯弯的笑了：“你盯着我看干什么？”

江燃没有说话，而是直起身子，目光轻轻的落在沈欢脸上片刻，然后转过身，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沈欢：“？”男人真是捉摸不透。

而就在这时候，沈欢兜里的手机一震。

她拿出手机，按亮屏幕。

顾筱筱：你知不知道现在论坛里开始下注赌你和江燃会不会朝着恋爱方向发展了。

顾筱筱：九比一，简直惨绝人寰。

顾筱筱：哦对，百分之九十赌不可能。

江燃是快到教室门口收到徐云飞消息的。

徐云飞：哈哈哈哈哈哈哈燃哥，你知不知道还他妈有人创了一个群，专门在群里面赌你会不会和沈欢小妹妹在一起，赔率九比一了！

徐云飞：你上次怎么和我说来着？沈欢那样类型的绝对不可能对吧！我这波是不是稳赚不赔了！

江燃歪着脑袋打出一行字，拇指挪到发送键的时候顿了顿，然后删掉。

然后打出一个字。

江燃：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