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沈欢觉得自己好歹也是见过些大场面的人，不可能因为江燃这么问一句就虚了，可是她一个“要”字还没开口，江燃便又轻飘飘的补了一句。

江燃：“要的话就自己捡。”

沈欢：“……好的送你了。”

江燃轻笑了声，站起身子一只手捞起搭在椅背后的校服外套，随意的往肩上一搭，另一只手捡起凳子上的那支笔，然后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徐云飞眼神热切的看着他：“哇，燃哥您是准备帮我打扫教室吗？”

江燃笑了，拿手轻轻的擦过徐云飞的头发，然后敲了一下他脑袋，接着转过身朝着教室门口走去，头也不回的和他挥挥手：“不好意思，去趟厕所。”

徐云飞手忙脚乱的抢救着自己的发型，然后认命的去教室的角落里拿起扫把。

班上的人都在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刚才老何提到的秋游，虽说学校组织的秋游一般都去什么植物园动物园的，没什么意思。

但毕竟不用在学校窝着，还可以光明正大的穿好看的私服，所以就算活动地点无聊了些，却依旧不减期待值。

顾筱筱看着江燃走出教室，才虚惊一场似的拍了拍自己胸口，松了口气：“刚刚江燃问那两句话，吓得我差点以为要直接给你烧香。”

沈欢想了想，觉得确实可以理解。

比起像工藤新一那样阳光正面的大侦探角色，江燃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个浑身散发着“你敢招惹我试试”气场的校霸。

顾筱筱撑着下巴，想了想，然后开口：“诶，不过很奇怪啊，我第一次见到江燃的时候，还以为他这种人肯定很不好相处，但其实他倒是很少去招惹什么麻烦，我就没怎么听说过他和谁打架之类的。”

沈欢抬了抬眼，并不意外。

在江燃这种将“节能”主义发挥到极致的人，招惹麻烦等于浪费时间。

他仿佛对周围的事情都不太上心，只要不关乎自己，他都能不痛不痒的抬抬眼，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所以说，如果有一天谁说江燃主动找人麻烦了，这才会让沈欢惊讶吧。

于是她说：“我觉得江燃那种人，就算按着他，他也不会花心思去和别人费时间吵架。”

然后五分钟之后，之前和沈欢搭过几句话的、坐在前面的胖子蹦跶着冲进了班，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我靠，江燃在厕所里和人打起来了！”

顾筱筱：“？”我是刚夸完江燃他就开始打我脸吗？

沈欢：“？”是我说什么不可能就给我来什么吗？

江燃洗完手，估摸着现在回教室徐云飞大概率会缠着他，哭天抢地的求自己帮忙打扫卫生。

于是他靠着洗手台，从衣袋里掏出手机，侧着脑袋浏览着消息，准备等一会再回去。

从厕所里走出两个男生，嬉皮笑脸的说着什么，一边洗手，一边聊天。

其中一个平头一边洗着手，一边和旁边的人搭着话：“你看到隔壁班新转来那个女生了吗？我打听了一下，叫什么欢来着，两个字，扎个马尾辫那个。”

另一个接嘴：“我知道，诶，你说他们班怎么福气这么大，学校里能看的都在那搁着。我看那个转学生，样子倒是挺乖巧的。”

听到两人谈论的对象是谁，江燃把玩着手机的拇指下意识的一顿。

平头轻嗤了一声，伸出手关了水，“算了吧，你还是没什么见识，乖巧那都是装出来的。你看那个转学生，鞋子衣服手表都可是牌子的，像这种有钱又漂亮的，能有几个省心。”

“你看她那裙子，啧啧啧，穿裙子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给人看那双腿吗？不过那转学生倒真是有料，这叫什么？腿玩年懂不懂？”

平头一边砸着舌，一边伸出手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膀，嬉笑着道：“你就等着看吧，这种女生表面上看着乖巧，其实都骚的很。我赌肯定不过半个月，她就跟在哪个大佬身边眼巴巴的给人当女朋友了。”

江燃将这些污言秽语听了个干净，他面无表情的将手机放回了兜里，然后转过身将水龙头拧到最大。

水龙头里的水澎涌而出，溅开在洗手台上。

平头吓了一跳，身子下意识的一闪，抬起头看着江燃，暴躁的开口：“你几个意思啊？”

江燃抬眼，眼睛一眯，漆黑的眼瞳轻轻一动，目光落在了平头的脸上。

平头喉头一动，被江燃的视线看的背后毛毛的，但他还是扯着嗓子问了句：“看老子干嘛？”

江燃直起身子，脸上的神情看不出情绪。

他朝着平头走近一步，然后突然一抬手，按住平头的后颈，手掌稍稍上移，五指扣住平头的脑袋，猛地一下压硬生生的将那人的头按在了水龙头低下。

冰凉的水直直的冲在自己头上，顺着他的脸滑下，呛进了他的眼耳口鼻里。平头下意识的挣扎，但却根本撼动不了江燃半分。

好在江燃不是个没有分寸的人，他一抬手，扶起了平头的头，然后轻轻一松。

平头下意识的朝后踉跄了几步，用手抹了一把满是水的脸，大口大口的吸着气，怒骂了句：“你他妈有毛病啊？”

话是这么说，但是江燃可怕的力气他也是感受到了，此刻心中有火，却也不敢上前招惹。

江燃笑了声，侧着头歪着身站着，伸出手拧开水龙头，洗了把手，然后抬眼看着那人，笑着问了句：“嘴巴洗干净了没？”

虽然午休的时候极少有人在外头瞎逛，但是毕竟也有一两个在走廊放风的人瞧见了这画面。更何况恰好有江燃班上的胖子蹲在隔间里上厕所，将这事情听了个一清二楚。

学校里消息的传播速度是极快的。

几乎不到半个钟头，一大部分的人都知道了，高三（三）班那个赫赫有名的江燃居然在厕所里把人脑袋按在水龙头低下冲凉这个事情。

然后理所应当的，平头和江燃两人都被请到办公室喝茶。

老何看着两人，手里捧着个茶杯，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对于这种青少年打架的问题，作为一个资深教师，他已经见惯不惊了。

于是老何平静的喝了口茶：“说吧，谁动的手。”

江燃抬手，漫不经心的答道：“我。”

“嗯。”老何对江燃主动承认的态度很满意，他点点头，又问：“动手的原因是什么？”

江燃挑眉，长长的“嘶”了一声，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许久之后抬了抬眼，答道：“心情不好。”

老何抓起旁边的一本书，朝着江燃的肩膀丢过去，恨铁不成钢的开口：“心情不好？你在这和我扯什么呢？把你家长电话给我，我还就不信管不了你。”

江燃掀了掀眼皮，笑着说：“老师您确定吗？”

老何一个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江燃的妈妈宋女士正在海滩边晒太阳。老何在这边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果不其然，那头的反应很大。

“江燃打人？”

女声中带着震惊。

老何对家长的反应很满意，于是补充了句：“当然，不用太担心，他没有造成什么皮外伤，就是把别人的头按在水龙头底下冲了会儿，但我们依旧觉得这件事情的性质很严重，所以向您反应一下。”

宋女士的声音还是震惊的：“不是，我的意思是，就江燃那种让他赶条狗都嫌跺跺脚很麻烦的人，居然舍得费力气打人？”

老何：“……”

宋女士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我的天，请问他打人的时候也是那副‘世界末日了也不关我的事除非死人了别来找我’的表情吗？”

老何：“……”

老何看了一眼江燃。

江燃抬眼看着老何，耸了耸肩，仿佛在告诉他“我就知道是这样”。

老何犹豫着，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宋女士又开口了。

“老师，很感谢你打来这个电话，不过江燃长这么大，我对他还是有些信心的。我不觉得江燃会没有理由的去伤害或者攻击同学，或许我并不能认同他打人的处理方式，但是我不能够在没有了解前因后果的情况下去批评他，或者让他承担所有责任。”

宋女士这番话，让老何有些微微发愣，他沉默片刻却是无法反驳，于是只能叹了口气：“好吧，我在问清楚事情的经过之后会再联系您。”

而电话还没来得及挂断，办公室门口便传来一阵敲门声。

老何抬起头，说了声：“请进。”

推门进来的人是沈欢，她双眼通红，眼角带着一点晶莹的泪，鼻子轻轻抽动着，看上去一副委屈的样子，让人觉得一颗心都软了一半。

沈欢径直擦过江燃，走到了老何的面前。

只是在路过江燃身边的时候，微微侧过头，视线和他碰撞。

江燃可以清楚的看到沈欢朝着他轻轻勾起一个唇角，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江燃眉头轻轻一挑。

一般情况下，沈欢露出这种表情都代表着。

她要开始收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