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
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畅读海量书库
扫码下载掌阅APP

第四章

创造性的态度

我觉得,创造性概念和健康、自我实现、完满人性等概念似乎越来越接近,而且最终也许会证明它们都是一回事。

我似乎不得不做出的另一个结论(即使我对已有的事实不完全肯定)是:创造性的艺术教育,更确切地说,通过艺术进行的教育,之所以说它特别重要,与其说是因为能造就艺术家或艺术产品,不如说是能造就更好的人。假如我们对教育人的目的有明确的认识,假如我们希望我们的孩子能变成人性完满的人,能逐步展现他们所具有的潜力,那么,据我所知,目前现存的唯一能发挥这种作用的教育就是艺术教育了。我之所以会想到通过艺术进行教育,并不是因为艺术能产生美的图画,而是我认为艺术教育很有可能会成为一切其他教育的范式。那就是说,假如我们认真对待并尽力去做,使艺术教育能达到我们某些人所期待的标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认为是十分脆弱和可有可无的东西,我们终将有一天能依据这一范式教数学、阅读和写作。我这里所指的是一切教育问题。这就是我对通过艺术进行教育感兴趣的原因——只是因为它似乎是潜在的有效教育。

我对艺术教育、创造性、心理健康等感兴趣的另一个原因,是我深深感到历史的发展出现了一个变化。我觉得我们当代与历史上任何时刻都不相似,当代生活比过去任何时候运转得都快得多。请想一想,各种事实、知识、技术、发明、工艺进步在发展速度方面的急剧增长吧。显然,这需要我们在对人的看法上、对人和世界的关系的看法上有所改变。

说得更直截了当些,我们需要一种不同的人。我觉得我必须比二十年前更为认真地看待赫拉克利特、怀特海德、柏格森的观点,他们强调世界是一种流动、一种运动、一个过程,而不是一种静止的状态。假设如此,今天显然要比1900年甚至1930年更为如此——那么我们就需要一种不同的人才能在一个永远不断变化而不是静止不动的世界中生活。对于教育事业我可以更进一步说:讲授事实有什么用?事实这么快就变得过时啦!讲授技术有什么用?技术也很快就过时啦!甚至工科学校也由于有这样的认识而变得四分五裂。例如,麻省理工学院已不再把工程学仅仅作为一系列技艺来讲授了,因为工程学讲授过去所学的几乎一切技艺现在都已经过时了。今天学习怎样制造马车鞭子是毫无价值的。我了解到,麻省理工学院某些教授所做的是放弃念过去的真经,宁愿尝试去创造一种崭新的人。这种崭新的人能随遇而安,能以变化为乐,能即兴创造,能满怀自信、力量和勇气地应对他们毫无思想准备时面临的情境。

今天甚至每件事都在改变:国际法在变,政治在变,整个国际舞台在变。人们在联合国中彼此从不同的世纪出发讨论问题。某人依据十九世纪国际法发言,另一位则完全不同,依据不同世界的不同原则回答。事情就是变得那么快。

回到我的题目上来。我所谈论的是如何使我们自己转变为一种新人,这种新人不需要净化世界,不需要冻结世界使其稳定,他们不需要做前辈所做的事,他们能满怀信心地面对明天,虽然他们不知道什么将要降临,什么将会发生,但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相信自己能在从未出现过的情境中即兴演出自己的节目。这意味着一种新型的人,“赫拉克利特型”,你也许会这样说。能造就这种人的社会将生存下来;不能造就这种人的社会将会灭亡。

你会注意到我十分强调即兴和灵感,而不是从已完成的艺术活动和伟大的创造活动这些有利地位出发去探讨创造性问题。实际上,我今天甚至不想从任何已完成的产物出发来探讨这个问题。为什么如此?因为依据对创造过程和创造性个体的心理分析,我们现在已经相当明确地了解到,必须将原发创造性和次级创造性进行区分。原发创造性或创造性的灵感阶段应该与灵感的发挥和发展阶段进行区分。这是因为后一阶段不仅强调创造性,而且在很大程度上还依赖单纯的艰苦作业,依赖艺术家的日常训练来完成,他或许要花费半生的时间学习使用工具,学习技巧,熟悉素材,直到他终于有了足够的准备,能够充分表达他的所见。我敢肯定,许多人曾在夜半醒来时有灵感闪现,这些灵感告诉他们想写某一小说,或某一剧本,一首诗词,或想做不论什么事情,而大多数这些灵感从未达到任何成就。灵感是很多的。在灵感和最终成就之间的距离,例如,在灵感和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之间的距离,是很庞大的艰苦工作,大量的训练,大量的修养,大量的指间练习、实践和重复,以及初稿的重来等。那么,第二类创造性所需要的美德,即与产生实际成品、伟大绘画、伟大小说、桥梁、新发明等有关的美德,对其他品质——顽强、耐性和艰苦作业等——的依赖程度也像对于人格的创造性的依赖一样。因此,为了保持论述范围的纯净,你也许会说,我必须集中注意这一最初灵感闪现时的即兴创作,并暂时不去考虑它会变成什么,尽管我们承认很多灵感都会夭折。部分因为这个缘故,要研究创造性的这一灵感阶段,最好以幼童作为被试,他们的发明才能和创造性大都不能称为产品。当一个小男孩自己发现十进制时,这可能是一个灵感的高峰,一个创造的高峰,我们决不能因为某一先验的定义说创造性应该有社会效用,或它应该是新颖的,或应该是前人从未想到过的,等等,就把它(这一创造的高峰)撇在一边。

因为同样的缘故,我已决定不再把科学的创造性当作一种范式,而宁愿利用别的例子。现在进行的许多研究都是有关科学家的创造性,这些人已被证明是有创造力的,他们是诺贝尔奖获得者、大发明家,等等。难题在于,假如你熟悉许多科学家,你很快就会知道这个标准有些不对,因为科学家作为一群人通常并不如你期望的那样有创造力。这也包括那些曾经有过发明创造的人,那些发表过著述、促进了人类知识发展的人。实际上,这并不难理解。这一发现与其说能使我们对创造性的性质有所认识,不如说它仅仅说明了有关科学性质的一些问题。假如我说得有趣些,我甚至要说科学是一种技术,利用它,没有创造力的人也能创造。这绝不是取笑科学家。我觉得,科学是一种奇妙的事物,能迫使缺乏创见的人为伟大的事业服务,尽管他们自己不是大人物。科学是一种技术,是社会化和制度化的,以至于并不聪明的人掌握了它也能为知识的进步发挥作用。这是我对它所说的尽可能极端和激烈的评语。由于任何一位科学家都不能脱离历史的怀抱,都只能站在许多前人的肩膀上,成为一个大型篮球队的一员,成为一大群人的一员,因此他自己的缺陷可能显露不出来。他变得值得尊崇,值得敬重了,因为他参与了一项伟大而值得尊敬的事业。因此,当他发现了什么的时候,我知道这不过是一种社会制度的产物,一种协作的产物。即使他没有发现它,别人也会很快做出这一发现。因此,我觉得,选择科学家,尽管他们有过创造,仍不能作为研究创造理论的最好对象。

我还相信,除非我们认识到几乎所有我们沿用的创造性定义和创造性例证都是男性的定义或男性的产品,否则我们就不能说在彻底地研究创造性。我们几乎完全没有考虑女性的创造性,仅仅因为简单语义学的方法只把男性的产品说成是有创造性的而完全忽视了女性的创造性。我近来已经懂得(通过我对高峰体验的研究)应该注意把女性创造性作为一个很好的研究领域,因为它较少涉及产品,较少涉及成就,较多涉及过程本身,涉及进行中的过程而不是明显胜利和成功的巅峰。

这是我要谈论的问题的背景。

我现在想解开的谜是由观察提出的:为什么有创造力的人,在创造激情的灵感阶段,会丢掉过去,不思未来,而仅仅生活在当下?他付出了一切,深深迷恋并全神贯注于现在,沉湎于当前,一时一刻也不离开当下的问题。或者让我引用阿什顿—沃尔纳的《老处女》中一句完美的话来形容这种情境。那位教师倾心于教她的学童新的阅读方法,说:“我完全沉迷于当下了。”

变得“沉迷于当下”的这种能力,对于任何一种创造性来说似乎都是绝对必要的条件。但创造性——无论在何领域中——的某些先决条件也在一定程度上和这种变得无时间,无自我,置身于空间、社会、历史之外的能力有关系。

事情开始变得非常明显了,这种现象已成为神秘经验这一提法的一种冲淡了的、世俗化的、常见的称谓,它经常被提到,已变成赫胥黎所说的常存的哲学。在各种文化中,在各个时代,它被多多少少染上了不同的色彩,而它的实质总是能被认出的——因为本质上是一样的。

它总是被描绘为自我的丧失,或有时被描绘成自我的超越。有一种被观察到的“实在”的融合(我应说得更中性些,和眼前的问题的融合),在两重性存在的地方成为同一的、一种自我和非我的结合。普遍的说法是有一种对隐蔽真理的觉察,一种严格意义上的启示,一种面纱的脱落,而最后,几乎总是如此——全部经历被体验为幸福、心醉、欣喜若狂,兴奋昂扬。

这一震撼人心的体验经常被认为是超越人的,超越自然的,比任何可以设想的人间事物要伟大得多,以至于它的来源只能归因于超越人类,这不足为奇。这样的“启示”往往被用来作为各种“神学启示”宗教的基础,有时是唯一的基础。

但现在,甚至这一在所有体验中最非凡的体验也已经被列入人类经验和认识的范围。我对我称为高峰体验的研究和拉斯基对她称为心醉神迷状态的研究,完全是不谋而合地做出的,而且都证明这些体验是十分自然的,很容易调查的。另外,和我这里所说的问题直接有关的是,当他们在最充分地认识自己时,最成熟和最展开时,最健康时,总之一句话,在人性最完满时,正如也能说明人在充分发挥作用时的其他方面一样,它们能向我们说明有关创造性的许多问题。

高峰体验的一个主要特征正是对眼前问题的完全着迷,沉湎于当下,超脱于时空。我同时觉得,高峰体验研究使我们懂得的道理也能十分直接地转移到对当下的体验、对创造态度的理解中。

我们不必把自己限制在这些异常而又极端的体验中。尽管现在似乎已很清楚,只要他们进行了足够深刻的回忆而我们的访谈又很适当,几乎所有的人都报告出现过狂喜的时刻。我们还能提及高峰体验最简单的变式——入迷、集中注意,或沉湎于十分有趣到完全吸引我们注意的任何事物。我不仅是指伟大的交响乐或悲剧,这样的效果也能由一场扣人心弦的电影或侦探故事或仅仅变得专心于自己的工作来达到。从我们都有过的这样普通和熟悉的体验开始谈起是有好处的,因为这样我们能得到一种直接的感受、直觉或移情,也就是能获得一种直接的经验,即关于思想家“高级”体验的朴素变式。起码我们能避免那种时髦的、飘浮在高空的、含有隐喻而极端晦涩的词汇,那些词汇在这一领域是很常见的。

那么,什么是当时发生的事情呢?

放弃过去 观察当前问题的最好办法是把你得到的一切都敞开,研究它和它的性质,认识它们内部固有的相互关系,从问题自身发现(而不是发明)答案。这也是鉴赏一幅画或在治疗中倾听一位患者的最好方法。

另一种办法仅仅限于回顾过去的经验、过去的习惯、过去的知识,找出当前情境在哪些方面和过去某种情境类似,即,对问题进行归类,然后把过去类似问题的有效解决办法用于现在。这就像一位档案文书的工作。我曾称之为“成规化”。只要现在的情境与过去类似,这种办法确实有效。

但显然,只要眼前的问题和过去不同,这种办法就不起作用了。这时档案文书法不灵了。当他面对一幅不熟悉的画时,他匆匆回顾他的艺术史知识,想忆起当时的反应是怎样的。这时他自然很少注视那幅画。他所需要的只是名称或风格或内容以便他能做出迅速的推算。于是他欣赏它,如果他假想过去也欣赏;或他不欣赏它,如果他假想过去也不欣赏。

在这样的人中,过去是一个无生气的、未经消化的异物,是一个他随身携带着的东西。但它还不是他本身。

更准确地说,只有当过去已经再造了人,已经被现在的人吸收时,它才是积极的、活跃的。它不是或不应该是他身外的什么东西、和他相异的某物。它现在已经变成人(已经失去它自身作为另一种不同物的特性),正如过去我吃的牛排现在是我而不是牛排一样。消化了的过去(经过吸收而同化)和未经消化的过去是不同的。这就是莱温所说的“无历史的过去”。

放弃未来 往往我们利用现在的目的不是为了现在而是为了准备应付未来。请想一想,我们在一次谈话中多么经常地假装倾听对方而实际上在暗中准备我们自己要说的话,也许是排练着,计划着一场反击。请想一想,当你得知你要在五分钟内对我的意见做出评论,你的态度会是怎样的不同。要成为一个好的、充分的聆听者将是多么困难啊!

假如我们充分地聆听,充分地观察,我们就会放弃这种“为未来进行准备”的做法。我们不会把现在仅仅作为达到未来某一目的的一种手段(这样做就贬低了现在)。很明显,这种忘记未来的态度是充分关注现在的先决条件。同样明显的是,“忘记”未来的一个好办法是不担心未来。

自然,这只是“未来”概念的一种含义。我们自身内部的未来,我们当前自我的一部分,完全是另一回事。

单纯 这是指一种认识和行动的“单纯”。这一类品质常被认为只有很高创造性的人才有。他们被描绘为裸露在情境中,无矫饰的,没有先验的期望,没有“应该”或“必须”,没有风尚、时尚、教条、习惯,或其他先入为主的想法,认为什么是正当的、正常的、正确的等,随时准备接受发生的任何情况而毫不惊讶、震惊,毫不恼怒或拒绝。

儿童更有能力以这种无所求的方式承受一切。聪明的老年人也如此。现在,当我们变成“当下”时,我们所有的人也都能在这样的方式中变得更单纯。

意识的收缩 我们现在变得很少意识到除眼前问题以外的任何事物。这里非常重要的是我们减少了对他人的觉察,对他人对我们的约束和我们对他人的约束的觉察,对义务、责任、恐惧、希望等的觉察。我们变得更加脱离了他人,这又意味着我们更多地成为我们自己,成为我们真实的自我(霍妮的用语),成为我们真诚的自我,我们真正的本性。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们脱离真实自我的根源在于我们和他人的神经症牵连,那是来自童年期的历史遗留物,是荒谬的移情。在这种牵连中,过去和现在混淆不清,成年人仍像孩子般的动作。(顺便说一下,孩子像孩子般动作是完全正确的。他对他人的依赖可以是非常真实的。但是,毕竟他会长大而不再需要依赖他人。害怕爸爸要说什么或做什么肯定是不必要了,因为爸爸早已入土了。)

一句话,在这样的时刻,我们变得更能摆脱他人的影响。因此,虽然这些影响曾经波及我们的行为,但它们现在已不起作用了。

这意味着摘除面具,停止影响他人,中止引人注意、讨好他人、成为可爱的人、赢得赞许。可以这样说:假如我们没有观众,我们就不再当演员。没有必要去表演,我们将能忘我地献身于解决问题中。

自我的丧失:忘我,自我意识的丧失 当你完全沉湎于非我中时,你会变得较少意识到你自己,较少自我觉知。你较少像一位旁观者或一位批评家那样观察你自己。用心理动力学的语言说,你变得比平常较少分裂了,不是分裂为自我观察的我和体验的我,而是更接近于成为全身心体验的我(你会失去少年的羞怯和忸怩,不再有被人观察的难堪意识,等等)。这又意味着更一致、更统一和人的更高整合。

它还表示对体验少批评,少杜撰,少评价,少选择和排斥,少判断和衡量,少分割和分析。

这种忘我是发现一个人的真正本性的途径之一,是发现个体的真实自我、真诚性质、深刻性质的途径之一。它几乎总是给人以愉快和满意的感受。我们无须再进一步讨论,像佛教徒和东方思想家那样谈论“万恶的我”,但他们的说法确实有些道理。

(自我)意识的抑制力量 在某种意义上,意识(特别是自我意识)在某些时候能以某种方式起抑制作用。它有时聚焦了怀疑、冲突、恐惧等。它有时是自发性和表现性的抑制者(但对自我的观察对于治疗是必需的)。

这样说也是正确的,即某种自我觉察、自我观察、自我批评——即对自我的观察——对于“次级创造”也是必需的。以心理治疗为例,自我改善在一定程度上是一个人对进入意识领域的体验进行批评的结果。精神分裂的人有许多领悟体验,但不能在治疗上利用这些体验,因为他们有太多“总体体验”而缺少“自我观察和批评”。在创造性的工作中,同样,“灵感”阶段之后需要规范的构建工作。

畏惧消失 这表示我们的畏惧和焦虑也会消失。我们的抑郁、冲突、矛盾心理,我们的烦恼,我们的问题,甚至我们肉体的痛苦也一样。甚至——暂时地——我们的精神病和神经症也会消失(假如它们不那么严重,不妨碍我们对眼前问题变得深感兴趣并沉湎其间)。

在这样的时刻,我们是勇敢而自信的,无畏惧、无焦虑、无神经症、无疾病的。

防御和抑制的减轻 我们的抑制也会消失。我们的戒备,我们的(弗洛伊德所说的)防御和对我们冲动的控制(刹车),以及对危险和威胁的防御也一样。

力量和勇气 创造性的态度既需要勇气又需要力量。大多数对有创造性的人的研究报告有一种或另一种勇气的变式:顽强、独立、自足、一种傲气、性格的力量、自我的力量,等等;而受欢迎成为较次要的因素。在创造性态度中,畏惧和软弱被逐出,或较少出现。

我觉得创造性的这一方面似乎变得更好理解了,只要我们把它看作当下忘记自己和忘记他人这一综合特征的一部分。这样一种状态在本质上意味着较少畏惧,较少抑制,不需要防御和自我保护,较少戒备,不需要矫饰,不怕嘲笑、羞辱和失败。所有这些特征都是忘记自己和忘记观众的一部分。“专心”逐出畏惧。

或者我们能以一种更肯定的方式说,变得更有勇气使一个人自己更容易受到神秘、不熟悉、新颖、分歧与矛盾、不寻常与出乎意料等事物的吸引,而不是变得多疑,顾虑重重,戒备森严,或不得不使用减轻焦虑和防御的手段。

接受:肯定的态度 在沉湎于当下和忘我的时刻,我们又很容易在另一种方式中变得较多“肯定”而较少“否定”,即,我们倾向于放弃批评(杜撰、挑拣和选择、改正、怀疑、改善、质疑、拒绝、判断、评价)。这似乎是说,我们接受了。我们不拒绝,或不非难,或不进行有选择的挑挑拣拣。

不阻拦眼前问题也就是让它进来冲击我们,让它显露出它的意愿,让它走自己的路,让它成为它自己。我们甚至能赞同它的本来面目。

这样做,更容易在谦虚、不干预、承受的意义上成为道家式的人。

信赖同考验、控制、力争相对立。以上我们所说的一切包含一种对自己和对世界的信赖态度,它容许暂时放弃紧张和力求,意志力和控制,有意识的对付和尝试。容许对眼前问题的固有性质做出决定,此时此地必然含有松弛、等待和接纳的成分。试图统治、支配和控制的努力和一种对事情的真正妥协或真正领悟(或对问题,或对人)是对立的。涉及未来的问题时更是如此。我们必须信赖自己面对未来新事物时的应对能力。就是说,我们能看得更清楚,信赖包含自信、勇气、对世界无所畏惧。很清楚的是,这种我们自己对未知未来的信赖是一个条件,使我们能完全地、赤裸裸地、全心全意地转向现在。

(有些临床的例子可能有助于说明问题。分娩、小便、大便、睡眠、在水中漂浮、性顺从都说明,紧张、力争、控制不得不让位于松弛、信赖、相信应该让事情顺其自然。)

道家的接受 道家的学说和接受两者的含义都很丰富,这些含义都很重要,但也相当复杂,除非用修辞手段否则很难说清楚。道家对于随之出现的创造性态度有过一些细致的说明,许多讨论创造性的作者曾一再转述过,有时这样解释,有时又那样说。但每一个人都同意,在创造性的始发或灵感阶段,某种程度的接受、不干预或“任其自然”在叙述上是有特征可寻的,在理论上和动力学上也是必要的。我们现在的问题是:这种接受或“任随事物发生”和当下的沉湎与忘我有怎样的关联?

首先,用艺术家对自己作品的尊重作为一个范例,我们可以说,这种对眼前问题的尊重态度是一种谦恭和敬意(没有任何进行控制的想法侵扰),类似于“认真地对待它”。这等于把它作为一种目的,作为某物自身看待,承认它有自身的权利,而不是作为达到某种目的的手段,作为达到某一外部目标的工具。我们对于它存在的尊重态度包含着对它的尊重。

这种谦恭或敬意也可用于对待问题、对待材料、对待情境,或对待人。有一位作者曾称这种态度为遵从(顺从、服从)事实的权威,遵从情境的规律。更进一步说,从仅仅容许“它”作为它自己到一种亲爱的、关怀的、赞许的、欢欣的渴望,就像对自己的孩子、爱人、树木、诗词或玩赏动物那样,渴望它作为它自己那样的存在。

这样的态度对于观察或理解眼前问题的内容是必需的,它有助于理解问题的性质和问题的样式,无须我们的帮助,无须把我们自己强加于它,就像我们要倾听另一个人低声耳语时必须默不作声安静下来一样。

这种对于他人或物的存在的认知(存在认知)在第九章中有充分的说明。

存在认知者的整合(与分裂相对) 创造性活动倾向于成为整个人的活动(通常如此),它这时是最整合的,统一的,一体化的,一个指向的,全部组织在为迷人的眼前问题服务的。创造性因此是系统化的,是整个人的整体(或格式塔),它不像一层油彩那样涂在机体上或像细菌的侵入那样。它是分裂的对立面。当下的完整是较少分裂而较多一致的。

容许探究始发过程 人的整合过程的一部分是无意识、前意识,特别是始发过程的恢复(或诗的、隐喻的、神秘的、原始的、古代的、儿童般的东西的再现)。

我们有意识的理智是太过分析性了,太理性、太数量化、太原子论、太概念化了,因此,它丢掉了大量的现实,特别是不能领会我们自身内部的现实。

审美的观察而不是抽象 抽象活动是较主动和较多干预的(较少道家的),较审美态度而言有更多选择和拒绝。审美是品味、享受、欣赏、关切,它的方式是不干预、不侵扰、不控制。

抽象的终端产物是数学方程、化学公式、地图、图解、蓝图、草图、概念、抽取的轮廓、模式、理论体系,所有这些都距离原始的现实越来越远。审美观察的、非抽象观察的终端产物是知觉清单,其中的每一件东西都很容易获得同等的品位,而重要性高低的评价是不受重视的。我们在这里寻求的是知觉印象的更加丰富多彩,而不是更多的简化和节略化。

对于许多糊涂的科学家和哲学家而言,方程式、概念或蓝图已经变得比现象学的现实自身更真实了。幸亏现在我们已能解决,具体的东西和抽象的东西是相互影响和相互补充的,没有必要贬低其中一个或另一个。就当前的情况而言,我们这些西方的知识界人士最好调整一下现在的天平,强调一下具体的、审美的、现象学的、非抽象的方面,认识到现象的一切方面和细节,现实的全部丰富内容,包括它的无用部分,因为我们在对现实的描绘中曾过于看重抽象的方面了。

最完满的自发 假如我们完全将注意力集中于眼前的问题,由于它本身的缘故而对它入迷,心中不再有其他的目标或目的,我们便更容易成为充分自发的人,充分发挥作用的人,任我们的能量从内部自如地流出,自动地流出,无须努力,无须自觉的意志或控制,就像一种本能一样,自动地、无思想地作用着,即,达到最完满的、最少障碍的、最有组织的活动。

它们的有组织状态和眼前问题的一个主要决定因素很有可能就是眼前问题的固有性质。我们的能力于是最完善、最迅速、最不费力地适应于情绪,当情境改变时能灵活地改变,就像一位画家不断地使自己适应发展着的绘画要求,像一位摔跤运动员使自己适应他的对手,像一对舞伴娴熟地相互配合,像水流入缝隙和洼地。

(对独特性)最充分的表达 充分自发是忠实表现自由活动的机体及其独特性与风格的一个保证。两个词——自发和表现,都含有忠实、自然、真实、无矫饰、非模拟等意思,因为它们也含有非工具性的行为,没有有意的“尝试”,没有费力的争取或紧张,对于冲动和深刻人格表现为不加干预。

现在仅有的决定因素只剩下眼前问题的固有性质和人的固有性质,以及两者之间起伏波动相互适应的根本需要,需要形成一种融合,一个单元,例如,一支优秀的篮球队,一场弦乐四重奏。这一融合情境以外的任何东西都是无关的。这不是一种达到任何外部目的的手段,它自身即目的。

人与世界的融合 我们已升华到人与世界融合的高度,它常常是创造性中一个可观察的事实,而现在我们有理由认为这又是一个必不可少的先决条件。我想,我曾拆开并讨论的这个关系网络能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这种融合是一个自然的事件,而不是什么神奇奥秘的东西。我想,假如我们把它理解为一种同型现象,一种相互影响的模型,一种越来越密切的相合或互补,一种融化成为的一体,它甚至是可以用科学方法进行研究的。

这有助于我理解河库塞所说的话:“假如你想画一只鸟,你必须变成一只鸟。” 3PQiCHsmqugwoi40XHRVOllSgXzwKlQidCTTZNvDNjISHt1bF+/XoRE0+uGvGpzz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