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紧随了秋季的脚步，来到了这座繁华的城市。霜打之后的申鼎陷入了资本即将撤离，公司股权与控制权旁落的危机中，市场上一些觊觎申鼎的资本集团为了以低价从KG手中得到申鼎的股权，反复地在申鼎涉“国际洗钱案”的新闻上做文章。Cooper虽然同意了姜芷昕的提议将三个月的时间宽限到半年，但对于四面楚歌的申鼎而言，想要找到真心为申鼎发展好的资本集团犹如登天。

姜芷昕未曾放弃，在叶莎的帮助下，与一些国际上对中国餐饮有兴趣的行业资本及跨国餐饮集团对接，请他们到申鼎来品尝由执行总裁兼首席厨师长黎恩特意备下的私人订制佳肴。

“这道雨露清荷，改自是川菜中的名菜开水白菜。”

黎恩指着每位客人面前的仿宋哥窑开片瓷碗里的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说道。他拿起一旁的竹提梁吊壶朝其中一个花骨朵尖倒下了清透的汤汁，花苞瞬间一瓣一瓣地绽放开来，原先放在花尖的几粒枸杞不偏不倚地落在花的中间，一朵惟妙惟肖的荷花怒放在瓷碗中，几片预先点缀在瓷碗中的圆片荷叶浮在上头，平添了一番别样的韵味。

客人无不唏嘘赞叹，离远一点的几个客人迫不及待地探身看个究竟，黎恩立刻为在场的每一位客人展现雨露清荷的技艺。

“中国有句名诗形容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不妖，我们申鼎集团虽然被人利用牵涉入洗钱案件，但警方已经证明了我们的清白。我们申鼎就像这荷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黎恩看着眼前的每一个客人，他们中有侨居海外的华人，也有热爱中国文化的外国人，不管是什么身份，都对餐饮文化有着极大的兴趣和热情。他们悉心地听着黎恩介绍的每一道菜。

“中国文化源远流长，中国餐饮与中国文化相依相偎，八大菜系融汇交合。”黎恩指着开水白菜向各位客人继续说道，“刚才我淋的并不是白开水，而是熬制的汤汁，这汤汁在传统川派熬汤的工艺基础上加入了太湖的鱼骨，还请大家品尝。”

客人们品尝雨露清荷的时候，眉眼间透出了一番绝妙好菜的神情，彼此还不忘交流这白菜做的荷花怎么就这么好吃。雨露清荷之后，服务生端上了一只只小鼎，鼎内盛放了晶莹剔透的虾仁，虾仁上还洒了少许绿色茶叶。

“这道菜是碧螺虾仁。中国茶叶驰名海内外，洞庭碧螺春地产于苏州太湖东洞庭山与西洞庭山，已有千年历史。碧螺虾仁所用的碧螺春是第二道茶汁做调料，去苦增香，与河虾仁一起烹调。因而，碧螺虾仁不仅有虾仁的鲜味，还有茗茶清香的气息。”

不待黎恩招呼，几位客人已经拿起勺子品尝起来。黎恩指了指盛放碧螺虾仁的鼎，说道：“鼎是我们中国古代烹饪的器具，我们申鼎的鼎就是由此而来。鼎因为分量重，在古代有一言九鼎之说，意思是指一句话的分量很重。我作为申鼎的执行总裁兼首席厨师长，向各位保证，我们申鼎是以餐饮为本的企业。”

各位客人不禁点头赞叹，他们与黎恩的陌生感越来越小，与黎恩交流餐饮文化，待到整个宴席尾声的时候，服务生送上了黑松露小笼包，一人两个。小笼包虽是黑色，却能从精细的褶皱中轻易窥出皮薄如纸的巧妙手艺，洒了金箔的皮子又显得十分贵气。

黎恩向大家介绍道：“小笼包在江浙沪是非常受欢迎的点心，俗称‘小笼馒头’，我想在座的各位对perigordtruffle（译：黑松露）都不陌生，冬季里西餐中的名贵食材。这道黑松露小笼包，融合了东西方不同食材与工艺，寓意美食与艺术一样，无国界之分。我们申鼎会把最好的美食与当地的特色相结合做出更多的创意菜，真正做到，中国人在哪儿，中华美食就在哪儿。”

黑松露小笼包鲜香而别致，虽然客人们已经吃下不少美食，却没有半点迟疑地品尝起来。

宴席最后一道，黎恩亲自为大家下了一碗黄鱼雪菜面。在座的客人围在一旁，见识了为申氏面馆折冠“姑苏第一面”的黎恩时如何去骨下面，无不拍案叫绝。

姜芷昕欣慰地看着众人与黎恩交流，黎恩则在期间时不时地偷瞄一眼姜芷昕，这些天，他看着姜芷昕瘦了两圈，想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却总觉得有道隐秘的门搁在他们中间。

宴会结束后，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走向黎恩，再度介绍了一番自己：“黎总，我是莫南，刚才宾客多，怕你记不住，再报一下家门。”

“怎么会呢，我记得，你是莫飞资本的联合创始人。”

“我想冒昧地问一句，你会做鳝糊面吗？”

“鳝糊面是我们苏式面的传统经典面，我会做。”

“我的曾祖父是苏州人，在我爷爷十多岁的时候，他带着我爷爷漂洋过海到了中东，后来辗转到了美国定居。这些年过去了，我爷爷总是念叨要吃正宗的鳝糊面，说我带他去吃的馆子不对味。我爷爷这次随我一起回了国，这会儿家人陪他在周边几个城市转转，下周二回到上海，不知能不能请黎总为我爷爷单独做碗鳝糊面。”

“没问题。”

“那就一言为定了。”

莫南满意地笑了笑，与黎恩说起莫飞资本来，黎恩请服务员撤下了包间餐具，换上了清茶。

包厢外，叶莎点头微笑，退了两步转身走向乐宴门口。

“一切都在我们的计划中。”

“那就好，我相信黎恩没有看出破绽。”姜芷昕欣慰一笑，朝叶莎说道，“要不是你提醒了我，我还想不到这个计划。只是，这些日子委屈了你，又把你从Jonathan那儿借了过来。”

“我怎么能放心你一个人累呢，正好过些天，卢小姐送你爷爷回国，我熟悉这儿，也好友个照应。”

姜芷昕与叶莎边说边上了车，姜芷昕继续道：“Cooper那个老狐狸，之所以给申鼎这么短的时间，就是想让我动用Hugo的遗产来购买股权保全KG的收益。申鼎现在这个情况，真有人注资协助申鼎回购股权的话，其动机都值得怀疑。KG要真启动领售权把股份转卖给其他人的话，未必能有人达到他们的要求。黎恩一定不希望我把Hugo的遗产来救申鼎，所以，我也只能转道借壳。”

“莫南也是老朋友了，联合建立新公司注资回购申鼎股权，这恐怕是最好的方案了。”

“的确是这样。”

“方天明和他关系那么好，会不会出卖我们？”

“不会。”

*

莫南请黎恩为其爷爷做了一碗鳝糊面后，又约了黎恩几次，提出愿意注资申鼎，帮助申鼎回购KG手中60%的股权。黎恩总觉得这样的好事来得太蹊跷，就问方天明是不是姜芷昕用霍凡的遗产来借莫飞资本的壳买股权。方天明一口回了句：“无可奉告。”

“莫飞资本虽然做的大，但几乎没在餐饮领域投资过。”

“霍凡是我的客户，现在姜芷昕继承他的遗产也是我客户，我客户的资金走向，我怎么能告诉你。”方天明搁着腿，喝了一口热茶。

“你不是一直想吃地道的官府宴吗？我给你做，你告诉我真相？”

方天明伸出食指摆摆手，说道：“第一，我现在是执业大律师，请不要贿赂，第二，你欠我的菜就没兑现过，狼来了的故事听过没？免谈，第三，莫飞资本的信息我也给过你了。他们对购买申鼎股份的要求并不低，比KG好不了多少，这时候，你要再拒绝的话。KG启动领售权，卖给乱七八糟的公司，到时候，你想要控制权都困难了。”

“我当然明白。”

“那你还犹豫什么？”

“芷昕，我总觉得……”

“别总觉得了，申鼎现在在危机中，莫南因为家族的原因，给你投资也是很正常的，我刚也说了，莫飞资本提的要求并不低。”

“我再和芷昕讨论下。”

“申鼎和万遥律所之间的官司一审结束，申博文遗产系伪造文件已经是法院认定的事了，股权转让上的案子，法院也会很快开庭。风波之后，申家没有人会为难你，你作为申鼎股东是不是应该和你的家人们一起讨论下，而不是单独和芷昕谈。”

“我知道了。”

“哟，还不耐烦了，我可是按分钟计费的，和你说那么多，都超时了，去，给我助理交给费再和我说话。”

方天明鼓鼓腮帮子挥挥手。

“你落魄的时候，谁给你做吃的，和我说计费呢。”

“真是，都说苏州男人小家子气起来比女人都厉害，你就是苏州男人的典型代表。”黎恩听到这儿刚要反对，方天明赶紧抢话道，“我提醒你，霍凡已经去世了时间过去这么久，你应该主动找人家，当然不是谈什么公事。不要认为一直都是她主动，你就等着人家主动。”

“我怎么不主动了？”

“主动？那天姜芷昕去Alan店里拿高达，那是霍凡去世前就订了的。你到了店门口听到Alan给姜芷昕高达的是霍凡送的，转身就离开了。你这叫主动？”

“我承认。”

“那就行了。”

“霍凡是为了她死的，他们之前……”

“他们之前是什么关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对姜芷昕有没有信心，对你自己有没有信心？”方天明两腿搁在了椅凳上，说道，“如果当时是你在她身边，你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吗？”

“当然。”

“那不就结了嘛。”

“胖子，你这是在转移话题。”

“不，我不是转移话题，我是说真的。”方天明收回脚，走到了黎恩身边，“你外公一直都希望你成家立业，信托那儿还有60%的钱是基于你成婚这个条件的。那不是一笔小数目，之前，你找人联合收购‘飞飞热干面’经历的波折不多吗？食宪收购的老字号要想有大笔的收益并非一朝一夕，你结婚后，取出外公留给你的钱，在关键的时候也可以帮助申鼎。”

“我要娶芷昕是纯粹因为我爱她，不是为了钱。”

方天明没好气地叹了声，挥挥手，说道：“出门左拐，去我助理那儿交个费，这榆木脑袋怕是几分钟拍不响了。”

“胖子！”

“交费。”

傍晚，天际边最后一道橙色的日光落了下去，深蓝色的幕布衬托出这座都市的繁华与璀璨。黎恩开车前往姜芷昕的公寓，一路上车载广播插播了武汉新冠疫情的最新消息。入冬以来，这种神秘而诡异的病毒在长江重镇武汉开始蔓延。

黎恩开着车，听了几句报道后，心里不由担忧起飞飞热干面。虽然安柏集团是由景辉集团几家股东出资建立的，但莫纳花园项目涉嫌洗钱的事并没有影响到远在美国的他们。黎恩的父母收了“退场费”后，最终离开了景辉集团，飞飞热干面等数家实体品牌被景辉集团剥离出售。黎恩被钟璠后拒绝联合收购后，又被几家投资公司拒绝。他不得不出售了一套上海的房子，并抵押了一套，提高自己的出股比例后才找到合伙人一起购买飞飞热干面。

不过，自他收购飞飞热干面后，母亲申博赟竟然主动联系他，说是要到中国来，把退场费的一部分用来入股飞飞热干面。母亲说飞飞热干面是他父亲黎建辉的心血，所以，非常感激他能出面收购。

黎恩不知道母亲说的话有多少诚意，但他并不后悔收购飞飞热干面，作为一个从小学习做面的人而言，他对面条有着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情怀，这或许就是面条寓意“长长久久”的缘故。

早上与飞飞热干面的负责人林总通过电话，林总表示一切都正常，未受到疫情影响。另外，申鼎在武汉的几家门店也是年夜饭预订爆满，没有退订的情况。

一切看似都很平静，可能这场疫情很快就会结束。

黎恩来到姜芷昕的公寓门前，抬手正要按门铃的时候，姜芷昕突然打开了门。

两人彼此一愣，会意一笑。

爱情，有时并不需要言语，只是眉目间的短短一视，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忽而，两人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

“姜总，申鼎在武汉的门店不能正常运营了。”

“黎总，飞飞热干面的门店有新冠确诊员工，找不到了林总了。”

有些事来得很突然，令人措手不及，就像林总的消失令飞飞热干面瞬间群龙无首，而在武汉的其他申鼎门店也遭遇了措手不及的年夜饭退单情况。黎恩来不及和姜芷昕说上一句温存的话语，留下一句：“我去武汉。”

当天晚上，黎恩从劳保供应商那儿提了一堆防护用品直接开着汽车前往武汉。

新冠疫情飓风般地袭来，2020年1月23号上午10点，武汉宣布封城。

那一刻，姜芷昕通过视频会议，向所有区域经理表示申鼎将无条件为年夜饭预订客户退单，如果客户需要申鼎的年夜饭套餐生鲜，可以以优惠的价格直接购买。申鼎的客服必须坚守岗位，与为退订的客户进行确认，以更好地计算会有多少生鲜库存，生鲜库存除却已被订购的，将在各门店进行直接售卖。

“姜总，武汉封城了。”

会议中，坐在姜芷昕一旁的范晓峰说道。

“那黎恩哥怎么办？”申昊然问道。风波之后，韩瑜因为多项刑事罪被提起公诉，一直被羁押在拘留所等候法院审判。虽然警方从黎恩手中拿到的药物事后被证明是正常的降压药，但韩瑜承认自己曾用一种升压加快心跳的药物替换申宏明及申博文的降压药。申博文因为及时送往医院救治，虽然影响了行动，但仍是保全了性命。米兰达经过了贺轸的心理咨询，加上申昊然的帮助，已经康复如前。申昊然经历了种种后，已渐渐地学会如何在这支离破碎的家庭重新帮助申鼎生存下来。

姜芷昕心里咯噔一下，尽管想过无数次武汉可能封城的信息，当想象成为现实的时候，内心依旧迅速填满了惶恐。她看着在线会议上灰着的名字，他已经迟了一刻钟，还会上线吗？

“不好意思，我上线晚了。”黎恩突然上了线。他戴着一只医用外科口罩，信号并不是很好，但大家紧张的心一下松了开来。

姜芷昕忍不住咬了咬嘴唇，努力地抑制住奔腾在内心对他的担忧，问道：“你那里什么情况？”

“申鼎在这里的门店已经关闭了，我留了一部分志愿员工，准备给这里的医院做后勤做菜做饭。现在这儿的情况很严峻，许多东西都供不上。我们库存里有一些菜，封城前，我让瑞帆在长沙的基地又送了不少菜进武汉，应该还能供给一段时间。

黎恩并没有提及自己的飞飞热干面，但姜芷昕知道黎恩为了这个公司，已经身心疲累，漆黑的眼睛凹陷了下去，虽然看不到口罩后面的脸孔是不是瘦了，但皮筋扣在脸上勒出的红线清晰明显。

“医院是最危险的地方，你们一定要小心。”

“黎恩哥，你需要我再送防护服，护目镜吗？”

“现在恐怕进不来，我过来的时候带了一批护目镜，紧着点儿用，酒精喷喷就可以了。我们做餐饮的还有酒精和84消毒液，手套也足够多。到时候看看还能挤出多少，我安排送给这边的协警还有社区的人。这些可都是‘战略物资’。”

黎恩看着屏幕，虽然说话的时候，他尽量表现出轻松的样子，但心里却也十分害怕，他怕自己一旦感染成重症再也回不到上海见姜芷昕。在新闻与现实中穿梭的他，闻着能够穿透口罩刺入鼻腔的消毒味，看着空荡无人的马路，停满了担架和救护车的医院，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走动在社区。那种复杂的心情久久地缠绕着他。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样，病毒却在凝固的时间中肆虐。

“黎恩，你必须安全地回来。”姜芷昕的眼睛里浮着泪花，她努力地想要锁住它，却控制不住地由着它从脸颊上落下。她终于忍不住地冲着屏幕里的他说道，“听到了吗？你必须安全地回来，这里，这里还有人在等你。”

“我会的。”

他很想再多看看姜芷昕，但生怕多一眼的凝视就多一分担忧和胆怯，他按掉了视频会议的按钮，抱着亮着屏幕的手机沉默地坐在台阶上，泪水折过天空中并不刺目的阳光闪耀在他的眼角边。

姜芷昕看着按钮变成了灰色，抬手擦了眼角的泪水，继续向各个区域经理，说道：“这次的疫情恐怕是站在灰犀牛肩上的黑天鹅，请各位努力地和商铺租赁方商谈房租的事宜，同时，与你们的员工谈好疫情期间的安排。虽然我不知道疫情会持续多久，但我相信它一定会过去。我作为申鼎总裁，承诺在疫情期间不裁员，不降薪，工资照常发放，无法回家的员工，可以无条件地留在宿舍中。这是我们申鼎应尽的企业责任，希望各位能够把我的承诺传达到每一个员工，疫情不会让我们放弃任何一个员工。”

说到这儿，姜芷昕站了起来，向屏幕中的各位区域经理，鞠躬说道：“请和我一起守住申鼎，健康平安地渡过难关，谢谢大家。”

谁也没有料到这一年的春节会是在这样的气氛中开始。申鼎在疫情期间，利用了先前申昊然的线上优势，顺利地打开了一条新的路。虽然不可能像以往那样创造高额的营收，但却在餐饮中创造了生存的奇迹。在大量企业倒闭的情况下，申鼎除湖北外保住了45%的生意，外卖与线上销售占到了70%。虽然申鼎的净利润率下降得厉害，但比起众多在疫情中倒下的餐饮企业而言，他们是幸运的。

在这期间，申鼎因为先前被赵凯诚和韩瑜转出大量现金，一度现金流陷入困境，疫情影响后，加之姜芷昕的承诺，现金流触底红线。因为莫飞资本注资申鼎帮助申家回购股份的事宜需要一定法律流程，加之申家自身股份问题也在法庭审理中，导致莫飞资本资金到位延迟，姜芷昕不愿直接动用霍凡在信托的其余资金注资触动黎恩的“小气”神经，便卖出自己在欧洲的两套房产先行注入申鼎，缓解了申鼎的现金压力。

中国的新冠疫情在政府强而有力的控制，以及医疗、基层的各方努力下退潮，关闭了77天的武汉解封了。

然而，黎恩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到申鼎，紧绷了80多天的他因为太过劳累病倒了，回上海的日期足足推迟到了五月。

五月，是玫瑰花怒放的季节，大多数的城市已经降低了疫情防控等级，餐饮业也开始了又一轮的消费浪潮，申鼎的平均营业额已经恢复到了70%以上。莫飞资本注资申鼎的程序进入了第一阶段，禹辰与展霆也为申家拿回了股权，申鼎与KG谈判股权回购的流程顺畅，对于双方而言，博弈的目的是了解决彼此的需求。KG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投资回报，比起领售股权而言，拿着收益全身而退也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姜芷昕作为KG委任至申鼎的总裁，也将随着申鼎与KG完成股权回购之后结束，但因为姜芷昕的新身份是莫飞资本聘用的总裁，因而，姜芷昕依旧是扛着申鼎大旗的女人。在申鼎，没有一个人会怀疑她的能力。

“我说你啰不啰嗦，提早一天回来要给人家惊喜。结果惊喜的是我。你让我这法律界的大状，偷摸地，毫无底线地潜入他人私宅，给你布置房间。是不是一天看我是大状，你就一天浑身痒，非把我的执照再给吊没了，才觉得舒坦了呢？”

“回来给你做塘鳢鱼吃，OK？”

“少用你的美食来打岔。今天为了布置房间，我总共花费了五个小时，明天到我助理那儿交费。”

“加一道鲥鱼。”

“你……”

黎恩听方天明还在叨叨，微笑着挂了电话。在武汉的这些天，他每天只有极少的时间休息，而在那短暂的休息时间里，他会后怕拼尽全力的自己会感染上病毒再也见不到姜芷昕，然后，又深深地陷入对她的思念。尤其是打算回上海前，病倒的那些天，他想如果生命只剩最后一天，他想到的不是阳光，而是她。

此刻，黎恩只想回家好好地梳洗下，去姜芷昕的公寓里找她。

没想到，他打开门点亮灯的瞬间，只见屋子里摆放着高达玩具气球，在进门的桌子上放着一只高达蛋糕与玫瑰花做成的高达。

这一切的布置正是他让方天明安排在姜芷昕的公寓，那胖子是哪儿糊涂了，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到了自己家。

黎恩一下拿起手机，不想一个女人翩然而至，按住了他的手。

“想我吗？”

想给人一个惊喜，没想到被惊喜的是自己。

他一下抱紧了对方，说道：“想，当然想。”

“还想着骗我说明天回来？”

“胖子居然……”

“我爷爷回国了，他住我的公寓，疫情减退后，跑了好几次苏州，见到张明昌师傅有说不完的话。而我呢，搬到你这儿很久了，每天，只有睡在这里，我才能感受到你在我的身边。你让胖子布置，不就是在你家布置吗？”姜芷昕朝黎恩莞尔一笑，清亮的眼瞳满是他瘦了的样子。

黎恩紧紧地拥她进了怀里，急迫地感受起她的呼吸与心跳，良久，他才轻轻地松手，嗔怪道：“什么时候，胖子站到了你的阵营里？”

“当需要的时候。”

“莫飞资本究竟是不是……”

黎恩说到一半，被姜芷昕轻按住了双唇。

“有些答案放在心里就可以了。”

姜芷昕微微一笑。已经离开的人，我们来生相见；活着的人，让我们彼此珍惜眼前。

客厅里响起轻悠的《蓝色多瑙河》，姜芷昕的手滑向他的胸口，说道：“黎恩先生，请问你愿意请我跳支舞吗？”

黎恩一下拉过她的手，唇角浮起笑容：“我愿意。那么，姜芷昕小姐，你愿意做我一辈子的舞伴吗？”

“我愿意。”

（全文完） yiEuGlT22NjTPAzkSirzNJPI1b2n78KVsVMtpqRS93mAFKh5pwNS0n+d7hQ8i/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