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唯一查到的信息，就是Ken曾经见过Zoe的前夫Pierre。”叶莎在电话里说道。

“Pierre。”

姜芷昕重复了两遍名字，手指弹动着桌子。像Pierre这样生活境况不佳的人，赵凯诚不会无缘无故去找他的，所以，赵凯诚找他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了解左筱丽的情况。Pierre是JYC公司一个股东的弟弟，JYC公司当初成功上市，左筱丽就是项目财务负责人，之后嫁给了Pierre，也靠着这段婚姻，得到了法国国籍。JYC公司私有化退市，Pierre和左筱丽最终分道扬镳，这背后会不会还藏着什么秘密？

“我查过当年JYC公司上市的项目，没有任何问题。”叶莎听姜芷昕沉默，便提起左筱丽当初参与的JYC公司上市的事。

“我想不出会有什么能让Ken去见Pierre的，所以，直觉告诉我这背后一定有什么事。”姜芷昕吐了口气，说道，“我会找Cooper了解更多信息的。”“你认为Zoe会在财务上做假账？”

“Zoe为人自傲，但当时的她有些自卑，总觉得不入籍就融不进圈子里，所以，我怀疑，她会为了入籍而动些心思。”

“财务报表是经过当时权威审计公司审核的。”

“财务是一件非常复杂的技术，就算是审计公司也可能出现Bug（译：疏漏），或是说Zoe用最隐蔽的手段做出了完美的账目。”

“拿不到证据，你打算怎么做？”

“赌一把。”姜芷昕停下了弹动的手指，轻拍了下桌子，说道，“就这么办了。”

“对了，Jonathan和我说，FATF一直在跟踪Lorenzo Martino的线，没有发现他和Hugo有任何不当交易。所以，你这么怀疑Hugo，是不是太不信任他了？”

“我知道我不应该怀疑他。”虽然叶莎说了霍凡与Lorenzo Martino之间非正当生意往来，但姜芷昕想起米兰达转给她的照片，心里仍旧充满了疑虑，只是藏着不想让叶莎知道，便继续说道：“FATF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行动？”

“他们正和国际刑警联合调查一起日本无记名贴息债券的跨国洗钱案件，案件涉及多家在香港申请BVI注册的跨国公司，由于案件高度保密，所以，任何资料都不方便透露。”

“这世界，只要有黑钱存在，就会有洗钱的行为。我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与Steve死相关的人。”

姜芷昕目光灼灼，无论是谁，她绝不会让他逍遥法外。

“你还记得你曾经问过Cooper，Steve出事那天的门禁记录吗？”

“一无所获。Cooper一口咬定Steve是抑郁自杀。我知道他就是为了KG的声誉，不想把这件事扩大，但我相信，他这么聪明的人，一定怀疑过Steve的死因。我越来越确定，让我来申鼎的不是Steve，而是Cooper自己。那天，我和他透露申鼎在做秘密项目，我还没有参与进去，他的语气听上去有些紧张。我一会儿和他通个电话，问他借样东西。”

“借东西。他是把你当监视Ken的棋子，你把他当对付他们的牌，你俩可真是绝配的上下属关系。”

“他利用我的时候，就预料到了也会被我利用。投在申鼎的钱是KG的，他不会放任赵凯诚利用KG的钱牟利或是洗钱。”

“我似乎猜到你想做什么了。”

“所以说，你是最懂我的Sarah嘛。”

姜芷昕与叶莎聊谈了一会儿后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了茶几上。那天晚上，米兰达究竟要和她谈什么事？米兰达被人追杀是不是与微信中“重要的事”有关。如果是，那就意味着追杀米兰达的人和那天在Sora吧下致幻剂的人是一伙的，也就是说赵凯诚指使的。姜芷昕吐了口气，没想到因为那天未及时见米兰达引发了申昊然受伤，申昊威被怀疑，申博文病重，米兰达险些丢了性命，这一系列的蝴蝶效应。

中秋节那天，美国传来消息，景辉集团董事会将讨论罢免黎建辉的董事长兼总裁职务，同时计划出售旗下“飞飞热干面”等多项品牌。景辉集团董事会议题涉及了黎建辉在景辉集团的生死，无可置疑地将黎建辉与申博赟拉回了美国，继续与其他董事及股东的内部战争。

这意味着赵凯诚清除了一直给自己制造麻烦的苍蝇——申博赟，正要全身心地进入下一步。他的下一步恐怕就是扩大申鼎的洗钱通道。

姜芷昕正想着，方天明打开了黎恩家的门，见了她后，打招呼道：“等了一会儿吧。”

“我这两天都住这儿。”姜芷昕大方地说道。

方天明欣赏姜芷昕的大方，走到沙发那儿坐下后，为姜芷昕的空杯子里倒上威士忌，随后自己倒了一杯，说道：“香港警方已经在跟着Eda这条线，黄烨这些天一直在上海，这背后必然有原因。”

“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

“危险也越来越近。”方天明喝了一口威士忌，放了下来，说道，“黎恩担心你有事，不想我继续与你合作。”

“我不会有事。”姜芷昕拿起杯子放到嘴边，一口未喝又放了下来，“Sora吧的事证明了这一点。”

“你的意思是……”

“我怀疑Hugo也是他们的人。”

“霍凡？”

“关于Hugo，我心里很乱，我不知道该选择相信我看到的，还是纯粹地选择相信他。”

“你看到的？”

“寿光出差的那次，米兰达找我确认过一张照片，照片是Lorenzo Martino在撒丁岛城堡接待了一个亚裔人。因为照片拍摄距离过远，她想我帮助她朋友确认是不是Hugo。”

“你说霍凡和Lorenzo Martino见面？”方天明自然知道Lorenzo Martino的名声，直起身子，严肃地看起姜芷昕。

姜芷昕捏起杯子，猛地喝了一口后放回桌上：“照片上的人是他，他也亲口向我承认了。”

“据我所知，霍凡一直在做反洗钱的金融顾问。”

“那天晚上他的确因为没在我公寓找到我，打电话问我在哪儿，不过，我的公寓到Sora吧的距离开车需要十分钟。我接他的电话没一会儿就感觉到不对劲，从Sora吧顶层花园到马路，就是下个三层楼而已，他不可能这么巧合地出现在Sora吧门口并且救了我。

“所以，你认为他就在Sora吧附近。”

“只要晚一点，我就可能冲出马路，被往来的汽车撞上。”姜芷昕咬了咬嘴唇，说道，“直觉告诉我，是因为Hugo知道了对方的计划来救的我。所以，他即使不是对方的人，至少也是一个知情者。”

“虽然霍凡是我的客户，但一码归一码，我尊重你的想法。”

“不管Hugo是什么角色，我都不会因为他而停下查找Steve被害的真相，更不会停下阻止Ken利用申鼎洗钱的脚步。”

“我也一样，当年，我入行做律师，并不只是因为钱。小时候，我经常跟着做法官的父亲进出法庭。每一次，都能看到法庭外忒弥斯女神像。她蒙着双眼，右手持剑，左手持天秤，象征着法律公正无私。无论霍凡与我之间是什么关系，我都会公正地看待。”

“我相信我从来没有选择错人。”

“我下午去了趟公安局见了负责米兰达案子的姚警官。姚警官说警方那儿已经查过肉联厂的负责人，负责人说那个冷冻库是扩建厂房里中的一部分，连着屠宰间，是新建设完毕的，最近一周都在进行冷冻调试，外面的监控摄像头刚装上，还没有启用。作案的人特意选择这么一个地方对米兰达下手是早有部署。米兰达身上的血水是屠宰间的动物血水，而她在被抓期间应该还遭受了虐待。”

“如果可以，我会把那些血水灌到这帮畜牲的嘴里，把他们倒挂在屠宰间的钩子上。”

姜芷昕狠狠说道。她与方天明提出申鼎可能牵涉进米兰达案子的想法。说到一半的时候，黎恩回了家。

“你怎么在这儿？”黎恩一脸颓然地朝坐在沙发上的“不速之客”问道。

方天明指指自己的肚子，说道：“自从上次听信了你的山盟海誓，要给我做菜做饭的，到现在为止，我除了自己翻到两罐秃黄油外，连虾子酱油都没找到一瓶。”

“你到门店买了后，我给你报销就是了。”

黎恩有气无力地说着。他跑了两家医院，见了深度昏迷中的米兰达，看到米兰达伤心欲绝的父母，心里像落了一块巨大的磐石，完全透不过气。那个总是缠着自己不放，活蹦乱跳的女孩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脸上落着瘀青与伤痕，寻找不到一丝的笑容。黎恩想到米兰达总说他不爱笑，现在，曾经那么爱笑的她也不笑了。

他又去了申昊然那儿，申昊然见面后就问他有没有米兰达的消息。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申昊然，米兰达深度昏迷，最好的情况就是植物人。申昊然并不傻，在他们的谈话中，两次试探了米兰达的境况，他虽极力掩饰，但恐怕下一次就不得不吐露真话了。

“报销真是个没诚意的做法。”

方天明见黎恩扔了手机在茶几上去洗澡，便朝着走廊喊道，走廊尽头没有半点的回应。

“看样子，得靠你给他疗伤了。”

方天明说这话的时候，黎恩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姜芷昕瞥了一眼，来电人是钟璠。

这么晚了，V&S投资银行的钟璠为什么会找黎恩？

就在姜芷昕疑惑的时候，黎恩下身裹着一条毛巾，上身还落着水滴地快步回到客厅抓过手机。姜芷昕见黎恩消失在走廊，这才与方天明提道：“黎恩和Verne Zhong很熟悉吗？上次Verne Zhong的私人派对，你们都参加了。”

方天明耸耸肩，说道：“还可以，就是之前在鸿铭餐饮项目上有过深度合作。不过，Verne一直都有意撮合自己女儿和有潜力的年轻人结婚，黎恩是他的目标之一。”

“这么晚，总不会是为了撮合他女儿吧？”

“怎么？感觉有挑战？”方天明玩味地问道。

姜芷昕摇摇头，说道：“不，我对黎恩很有信心。我只是在想，他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收购计划？”

“目前没有。”方天明喝了口威士忌，问道，“你认为黎恩有项目要收购？”

“我担心他会去做景辉的白衣骑士。”

“为什么这么想？”

“至少他在想办法保住景辉旗下的老字号品牌。”姜芷昕靠着沙发，说道，“我查过景辉旗下有个叫‘飞飞热干面’的，是家老字号。Ken他们为了逼退申博赟这个眼中钉，已经动用了在景辉的控制权，促成他们提议董事会讨论罢免黎建辉的董事长兼总裁职务，同时计划出售旗下‘飞飞热干面’等多项品牌。黎恩未必不会出手救下‘飞飞热干面’这样的老字号。要不然的话，昨晚上也不会在书房里翻房产证。连房子都想卖，找Verne谈合作更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看，要不是你的缘故，恐怕这会儿他第一个想到的是霍凡。”

“虽然我反对申鼎做白衣骑士救景辉，但我会支持他买老字号。”姜芷昕微微一笑，说道，“是他让我在美食上感受到了中国文化，这些都不是我拿着字典学习成语能了解的。”

“要不是他，我恐怕丢了执照后就一直颓废下去了。”

两人相视一笑，喝了小会儿威士忌。黎恩洗完澡换了身T恤出来，姜芷昕上前吻了吻他的双唇，问道：“一澜说，今天韩瑜来找你了。”

“是的。”他对姜芷昕的吻毫无抵抗力，揽着她坐回了沙发，喝了口威士忌后，向两人讲述了韩瑜给他出示申博文遗嘱的事。

“为什么不接代理董事长的这活儿？”姜芷昕凑近黎恩阴郁的俊朗脸孔，问道，“这可是你当我上司的好机会？”

“别闹了。”黎恩黑着脸，说道，“完全不知道韩瑜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不管是什么心，要是我，我就接下来。”姜芷昕拿起威士忌喝了小口，坐直了身体后，方才继续道，“她就是太了解你了，知道你不会接。我问你，你今天去见昊然的时候，昊然有向你提过这件事吗？”

黎恩皱皱眉头。

姜芷昕一笑，说道：“韩瑜这么做，就是让他儿子投她的票，把儿子拉到她的阵营中。申昊威和蔡卓珺是她儿子将来上位的阻碍，就算她手握他们俩的把柄，也会很快踢掉他们俩的。”

“用完就踢吗？”方天明问道。

姜芷昕点点头，应道：“如果黎恩答应了，她会借申昊威和蔡卓珺的手踢了黎恩，然后解决他们俩。现在，黎恩主动不接这活儿，给她省了一道流程。”

“这么说，韩瑜主动来给黎恩机会，实际上，只是她争取儿子的一个手段而已。”

“当然。”

“你分析的有道理，她录音了我们的谈话。”黎恩舒开了紧蹙的双眉。

姜芷昕淡笑着，说道：“不过，我说了，如果是我，我就接下来，因为她手中的牌也可以变成我手中的牌。只是，现在你放弃了，失去了这个机会。我们得另想一个办法。”

方天明见姜芷昕调侃黎恩，忍不住揶揄道：“怪不得她能做你上司。”

“黎恩，我有个很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申鼎前行政工程部总监。”

*

第二天，赵凯诚以董事及总裁名义，提议召开临时董事会，并按照申博文的遗嘱，提名韩瑜担任代理董事长一职。两周后，韩瑜顺理成章地通过选票成为申鼎代理董事长，在韩瑜宣布自己成为代理董事长之后，公司法人由申博文改为了申昊威，申昊威作为公司执行总裁即日起负责公司销售及市场，所有原下属部门负责人汇报对象都由申昊威转向赵凯诚。这一改变意味着申昊然的权利被彻底架空。与申博文不同，韩瑜作为代理董事长，每天都到公司上班。

狐狸尾巴只要露出一点，就一定会全部露出的。

夜晚，姜芷昕坐在外滩边的一家日料店，看着窗户外璀璨闪耀的东方明珠与黄浦江上，往来穿梭的水中游船在夜幕铺陈的水面上，留下五彩斑斓的痕迹。她约了左筱丽共进晚餐，左筱丽却迟迟未到。

姜芷昕并不着急，只是静静地坐着。

“你真是有本事，把司机都买通了。”

左筱丽手拿着BV包，怒气冲冲地走进包厢，朝着姜芷昕呵斥道。

“说买通这样的话，真是有些过了。”姜芷昕浅浅一笑，示意左筱丽入座，“你的司机今天病假，行政那儿让小刘调班。小刘本来就是我的司机，我还需要买通吗？”

“你向来目中无人，怎么？现在因为申鼎变化，想拉拢我了？”左筱丽不想一直站着，走上榻榻米坐了下来。

“申家的变化影响不了我在申鼎的地位。”

“是吗？那你找我干什么？”

“难道，我就不找你吃吃饭，聊聊天吗？”

“我们之间恐怕没什么好聊的。”

“对了，这是Cooper让我转交给你的生日礼物。”姜芷昕从身旁拿出一只礼品袋递到左筱丽的面前，说道，“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迷你BVJODIE手袋。”左筱丽打开礼品袋里望了一眼，嘀咕了声，“他怎么会想到我生日？”

姜芷昕点点头，说道：“通常他调查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把这个人的底细全部查得清清楚楚的。”

“你在说Cooper在调查我？”

“嗯，准确地说是在调查JYC公司并购的事。”服务生上了刺身拼盘和海胆，姜芷昕指了指海胆，说道，“这是虾夷马粪海胆很新鲜，你尝尝。”

“查JYC公司并购的事？”左筱丽放在礼品袋上的手一滑，紧张地看着姜芷昕。

姜芷昕尝了口金黄色的海胆，说道：“可能是他最近遇到了JYC公司原来的股东吧，噢，你前夫的哥哥。”

“Cooper到底想干吗？”

“Cooper和我说，JYC当初财务报表做得特别好，因此，JYC才能顺利上市，现在你在申鼎做报表肯定也做得特别好，所以，他就想趁着你生日送你份礼物。你既然不想打开，那就回去好好看看这份礼物。”姜芷昕递了个眼色。

左筱丽眯了眯眼，审视地看着姜芷昕，她知道姜芷昕设宴请她的目的绝非送什么生日礼物，而是与财务有关，抬出Cooper，就是想利用Cooper来压她套话。她现在被迫捆绑在赵凯诚的船上，想要逃出来都不可能，因为她很清楚，上了这条船就必然违反职业操守与法律，所以，她更不能透露半点信息，否则的话，她的一辈子就毁了。

“Zoe，这可是虾夷马粪海胆。不吃真的是浪费了。”姜芷昕见左筱丽不言不语，犹疑的眼神出卖着她内心的惶恐。

“这么好的海胆，Zoe不吃，可真的是浪费了。”

忽而，包厢的门被推了开来。姜芷昕没有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使了计谋把左筱丽诓来，无意间却被赵凯诚盯上了。

赵凯诚脱了Kiton的西装，穿着衬衣背心，坐到了姜芷昕的对面，拿起服务生迅速递来的餐具，夹起一筷子海胆放入嘴中，品了小会儿后，说道：“膏厚而鲜香，胜过紫海胆。”

“Ken真是行家。”

“说起美食餐饮的行家，我们申鼎最强的不是你的下属黎恩吗？”赵凯诚夹了一薄片赤点石斑鱼刺身，说道，“怎么他今晚没来？”

“他？”

“听说，你们俩现在是情侣。”赵凯诚夹起刺身蘸了蘸调好的芥末酱油，试探起姜芷昕与黎恩的关系。

姜芷昕心里虽然咯噔一下，脸上却露出笑容，夹起一片刺身蘸了蘸调料，朝赵凯诚说道：“不过是上个床而已，就变成情侣了？谣言真是比故事编得还像。”

一旁的左筱丽吃惊地不敢喘气。

“一夜情？”

“可能有好几夜吧。黎恩那么性感，我一个人无聊，找他上床很正常。我想Ken平时也会找女人的吧？总不会因为和谁上了几次床，就生出感情了？”姜芷昕一笑，吃起刺身来，“男人需要女人，女人也需要男人，这是人的原始需求吧。”

“当然。”

“我今天约Zoe是想问问莫奈后花园的项目。”姜芷昕指着服务生送上来的松叶蟹，朝左筱丽说道，“Zoe，你不喜欢吃生鱼片和海胆，那就尝尝松叶蟹，很不错的。”

左筱丽如坐针毡，连拿筷子的勇气都没有，更何况吃东西的勇气。赵凯诚朝左筱丽看了一眼，指着松叶蟹，说道：“你不喜欢日料吗？Elisa请你吃日料，肯定是做过调查的。不要因为我在这里，就拘谨起来。”

左筱丽手心冰凉，见赵凯诚这么说，“是、是”了两声，赶紧低头吃了起来，脑子里不停地搜索刚才有没有说错一句话，一个词。

“Ken，你知道SF公司的CRM加溯源码模块go live了（译：启动），公司得支付进度款了，但一澜去问付款进度的时候，财务回复说最近公司现金流不好。我就很纳闷，这个月刚拿到的财务报表，说公司现金流优异，怎么到我付钱的时候，就现金流不好了呢？”

“你问的是两千万。”左筱丽听到姜芷昕说到自己的报表，本能地反驳道，只是话刚说出来，立刻意识到自己掉进了姜芷昕的坑。

姜芷昕挑挑眉，笑道：“大家都知道我这项目才几百万，怎么会问你两千万呢？再说，就算是两千万，对申鼎来说也不困难。在公司里，我不方便问，就约了你出来吃个饭，问问是不是因为公司在莫奈后花园上的投资，所以，才一时现金流紧张了。”

“Zoe，你对自己的员工应该加强管理。”赵凯诚插话道。

姜芷昕把话题再度转回莫奈后花园上，低声道：“Ken，外面都在传闻我们申鼎在莫奈后花园这项目上已经投资过两亿，既然已经开始了这么大的投资，为什么不让我参加呢？”

“外面不过是夸张的说法，莫奈后花园的项目是多家公司一起做的，项目是大，但我们投资的只是很小一部分。投资莫奈后花园的项目，主要是为了将来能拿到餐饮那块的业务。”

“虽然我们占的份额小，但Ken应该是很看重这项目吧？”

“当然。”

“那我们不应该扩大投资吗？”姜芷昕试探道。

赵凯诚淡淡一笑，说道：“我说过，这项目还在筹备阶段，你不是一直在紧张申鼎的净利润吗？申鼎的目标是完成对赌协议，顺利上市。我们不能顾此失彼。”

“还是Ken考虑的周到，我们的目标当然是成功推动申鼎上市。”

赵凯诚的突然杀出令姜芷昕不得不中断对左筱丽的软硬并施。两人继续谈论着话题，赵凯诚不断试探姜芷昕究竟知道了多少，而姜芷昕则扮演着一个道听途说的人掩饰自己了解的真实情况。包厢里浮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左筱丽已惶然地不知该吃还是该停，而赵凯诚与姜芷昕似乎都食欲大开地吃着日料。忽而，姜芷昕身旁反放在桌上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低眉看了一眼。

“怎么不接？是黎恩？”赵凯诚挑眉问道。

姜芷昕擦擦手，翻过手机，上面跳出“申昊然”三字。

“昊然。”

“数据已经全部搞好。”

“那就好。你才出院一周，又要忙数据落实的事，又要经常去看米兰达，务必注意好身体。”

“Ok，拜拜。”

姜芷昕短暂的通话后挂了电话，赵凯诚问道：“申昊然？这时候找你？”

姜芷昕点点头，感慨道：“小申总真是太累了，系统上线后各种数据对接，还得去看他朋友。说起来，他朋友真是很惨，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孩子被人关在肉联厂冷冻库里，泼了那么多血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

说到这儿，姜芷昕猛地拍了下桌子，吓得左筱丽面如菜色，脑子里恐惧地在浮想起自己被关在肉联厂冷冻库里。

“有些事，一定会有人付出代价的。”赵凯诚说道。

“你说的对，有些事，一定会有人付出代价的。”

姜芷昕双眼微眯，一定会有人为Steve的死付出代价的。

晚餐结束前，赵凯诚买了单，同姜芷昕和左筱丽女士们说自己有事得先离开，她们可以继续聊。左筱丽哪里还敢多留一秒，赶紧站了起来，姜芷昕拿起左筱丽落下的礼物袋，送她身边说道：“别忘了Cooper给你的生日礼物。”

左筱丽惶恐地瞄了眼赵凯诚，只见赵凯诚已站在包厢外，一手扣着西装，一手接着电话在服务生的指引下离开了她们的视线。

“你！是不是想害我？”

“害你？”姜芷昕故作天真无害的样子说道，“我怎么害你？行了，你想多了，记得回去好好看看你的礼物，别辜负了大老板的期望。”

说完，姜芷昕离开了日料店，然而，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闯入她视线的是多日未见的霍凡。他的身上隐隐地透着贵族的气息，眼眸一如以往的深邃好看，只是好看的脸庞瘦了不少。

“这么巧？”

赵凯诚刚来过，霍凡就出现了。这是巧合，还是他的又一次保护呢？

“并不是巧合，我一直在等你。”霍凡否认了巧遇的事，解释道，“我是跟着你打的车来的，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有人会来接我。”

“是黎恩吗？”

“他是男朋友。”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

姜芷昕说到一半，霍凡将她抱进了怀里，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不能阻止你爱上别人，你也不能阻止我爱你。这么久不见，就算是forever friend，是不是也应该坦然地见面拥抱？”

“Sorry，是我失礼了。”姜芷昕露出僵硬的笑容。

霍凡不舍地松开了她，继续道：“有份礼物给你。”

“礼物？”

姜芷昕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是“挚爱之心”，她站在原地想着如何拒绝他的说辞。

“订制的。”霍凡本想去拉姜芷昕的手，伸手的时候犹豫了下，放到了姜芷昕的后背轻拍了下，朝自己的车指了指，“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的。”

“Elisa，我在上海还没被交警扣过分，千万别让我破例了。”

霍凡说了一个极有说服力的简单理由，见姜芷昕仍旧犹豫，摇摇头，小跑到了车边拿出一个礼物盒递到了姜芷昕面前。

“Sweetie的巧克力？”姜芷昕紧绷的神经瞬间松了开来，为自己刻意拉起的防线而感到好笑。

“高达版的，你知道那位比利时大叔有多会叨叨，他说我总是给他点奇怪的机器人做，完全没有一点浪漫，怎么能追到女孩子？”霍凡看着姜芷昕脸上的笑容，眼中浮现起第一次他送这样的巧克力给姜芷昕的时候，她一下就把他直接扑倒在了沙发上。现在，她静静地站在那儿，脸上只是微漾起笑容。他心中泛起一阵苦涩的涟漪，自我挖苦道：“看样子，他真说对了。”

“Hugo。”

“Elisa，不管是世界有多么危险，你是否还爱我，我都愿意一辈子做你的高达保护你。”霍凡看着姜芷昕，扬起笑容，说道，“他来了。”

姜芷昕转过头，只见黎恩停下车，大步流星地跑到了跟前，指着霍凡说道：“芷昕是我女朋友。”

“我知道。”霍凡指着一旁的马路说，“你不用看见我就不顾交通法规的调头。”

“那是我的事。”黎恩一把拉住姜芷昕的手，生怕她被霍凡抓走。

霍凡无奈地摇头笑笑，拍拍他的肩膀，走回自己车门前，说道：“好好对Elisa。”

他脸上的笑容在上车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前挡玻璃像是被夏季忽然而至的一场暴雨打湿了，模糊的看不清道路，心上的疼痛就像回到了98年事故那一天无法叫喊。他拿起座位上的首饰盒。

多少的价值，都比不上她的笑容。

“啊，刚才你说谁是你女朋友？”

“当然是你，姜芷昕。”

姜芷昕扑哧一笑，坐正了身体，笑道：“男朋友，麻烦你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人家送我的只是一盒巧克力。”

“哈哈。”坐在车后的方天明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这家伙以为是挚爱之心呢。”

“我可没说。”

“嗐，你不用说啊，差点闯红灯，还违规双黄线调头。我这么遵纪守法的人像上了贼车一样，可怜了我的肚子，跟着甩东甩西的。”

“胖子。”

“拜你所赐，不给我做饭做菜，我已经以每个月少两斤的速度在减肥了。”

姜芷昕听得扑哧一笑，打开手机，把“申昊然”三字改回了“某个家伙”，说道：“我没想到Ken会突然杀到。”

“你有为难你吗？”

“我和Ken之间不存在‘为难’，今天说的话也不过是互相试探罢了。不过，他知道了我和你的关系。”

“他怎么会知道？”

“我们能查他，他自然就能查我们。”姜芷昕抿抿唇，问道，“对了，我的行政工程部总监完成任务了？”

沈一澜虽然没有撬动许妍的信息，但她打听到许妍的电脑上装有电子承兑汇票的系统软件，操作卡一直放在左筱丽办公室里的公司现金保险箱中。除此以外，许妍和左筱丽只用自己的打印机，绝对不会用外面的打印机。姜芷昕知道想要得到这些财务资料，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复制许妍和左筱丽的门禁卡，进入两人的办公区。这件事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地必然得由曾经在行政工程部做总监的黎恩执行。姜芷昕选择今晚调开左筱丽，也是因为经历了多天的准备工作后，可以执行计划了。

“胖子，把电脑给姜芷昕。”黎恩交代方天明把电脑递给姜芷昕，继续道，“里面是左筱丽和许妍的影印数据，根据暗装在天花板上的针孔摄像机拍到的密码，我在保险柜内除了找到操作卡外，还看到多份文件资料。另外，公司数据库已经备份了他们的邮件，所以，即便删除文件，也没有关系。胖子看过一些资料，的确和我们从银行那儿了解的一样，申鼎累计开出过一亿六千万的承兑汇票，其中部分直接给到安柏，另一些则是通过多个公司最终流向安柏，由安柏贴息汇兑后变现。申鼎不停地开承兑汇票，为了保证不超过授信额度，会用现金进行偿还，这样一来，更促进了申鼎在银行方面的信用等级。”

“除了黎恩说的这些，我们还查到有家在BVI注册的叫Erudite公司，一直在给申鼎汇款，所汇的金额累积也超过了一亿。赵凯诚先前和你提到的那些跨国公司，有合计一千多万的金额汇入申鼎，记账名目为‘团餐费用’，应该是为了海外资金合法化打掩饰。黄烨最近在内地开设了不少不同类型的公司，相信其中部分就是申鼎开出承兑汇票的过渡公司。”

“看样子真的是把申鼎作为一个洗钱通道。跨国公司先在申鼎开户立项，再由那些跨国公司海外分公司通过繁复的金融操作，将那些见不得光的钱通过这家叫Erudite的公司汇入申鼎，然后申鼎又可以通过各种名目到达安柏公司，由安柏公司当作投资款运作莫奈后花园这个‘百亿’大项目。这么精妙的安排，恐怕审计都查不出个究竟。”姜芷昕想到这儿，突然说道，“这个Erudite，不就是知识渊博的意思吗？是申博文注册的？”

“你这么一说很有道理。”黎恩一笑，觉得自己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应该是他的名义注册的。”

“申博文是不是今天回家了？”

“早上回的。”

“他情况不稳定，在医院里不是更好吗？”

“他的监护人是他妻子韩瑜，韩瑜想把他带回家调理。”

“把我送到米兰达医院那儿。”

“现在已经过了探望时间。”

“我找昊然，昊然在那儿陪米兰达。”

姜芷昕看了眼申昊然刚刚发来的微信与定位，上面写着：芷昕姐，我能找你说说话嘛。

“怪不得让我冒充申昊然，心里就想着他。”

“这也吃醋？”

黎恩挑眉瞅了眼姜芷昕，摆出一副“带我去”的姿态，不想迎来姜芷昕的摆手和摇头：“No。”

被姜芷昕拒绝同往的黎恩只能把她送到医院。姜芷昕见他开走后，便拿起手机打给了方天明。

“是我，你随便喊个名字就成，别让那家伙知道。”

“啊，Elaine啊，我没听出来，你是有多久没给我打电话了。”方天明配合地说道。

姜芷昕则在电话这头说道：“我们现在手上的数据多是猜测，要把他们一网打尽，还得配合警方。

“噢，原来是这样。”方天明继续假装在和一个叫“Elaine”的人打电话。

“尽快把我们手头的资料交给姚警官。我今晚和昊然见面，希望从他那儿打听到更多的信息，还剩一周多的时间，董事会将决定把韩瑜从代理董事长一职变作董事长一职。韩瑜今天把申博文带回家静养，一定是有所行动。”

在过去近三周的时间内，姜芷昕在方天明的引荐下，见了姚警官。因为米兰达案子，姚警官多次走访了新财经人物周刊，上司和同事均表示米兰达手头上除了霍凡人物专访和长期关注申鼎集团外，只有两个新企业的创始人专访在跟。米兰达和申昊然见面前，曾经发过信息给姜芷昕，这更能说明，她的案子与申鼎有关。对方两次追杀米兰达，可见米兰达掌握了一些不可告人的重要秘密。姚警官根据方天明和姜芷昕提供的资料，与香港警方建立了联系。

“我会的，怎么忘记呢。”方天明在电话那头时不时地回应一句，以免引起黎恩的怀疑。

“我们不能高估那些人的底线，我担心她会下手。一旦申博文去世，申家的大部分股份就落在了她的手里，申鼎或将成为长期洗钱通道。”

“是的。”

“别让那家伙知道太多的事，继续我们的计划。”

“知道了。”

方天明最后两句倒是应景，姜芷昕收了电话。找出Steve真正死因，是她来申鼎的首要任务，这条充满危险的荆棘之路就要到尽头了。所有的危险，就让她来承担吧。

*

姜芷昕到了医院后，和申昊然买了几罐啤酒，坐在住院楼前小花园的台阶上。申昊然喝了几口啤酒，泪水从眼角处滑了下来。姜芷昕搡了下申昊然，说道：“男子汉，别哭了。”

“爸今天回家了。”

“我知道。”

“所以，我才有时间到这儿多陪陪米兰达。”申昊然还没有出院的时候，韩瑜就已经着手忙争权一事。当申昊然听到黎恩拒绝做代理董事长的录音时，他认为表哥没有原谅申家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看着母亲憔悴操劳的脸，就答应投母亲一票。然而，他发现母亲在取得他的投票许诺之后，就不再关注他的父亲了。自从他能自行下床行走后，就经常到父亲申博文的病房照看父亲。当他得知米兰达被人虐待，差点丢了性命后，就疯了似的跑到米兰达的病房，赖在病房要照顾米兰达。

姜芷昕喝了几口啤酒后，说道：“说真的，如果你为了这件事感到内疚的话，那我更该内疚了，如果当天，我见了米兰达，你就不会被人打，米兰达可能也会没事。”

“不。”申昊然捏了捏手中的啤酒罐，说道，“这和你没有关系。”

“昊然，既然你这么认为，那你和这件事更没有关系。”姜芷昕拍拍申昊然的后背，继续道，“米兰达一定会没事的。”

“今天米兰达动过指头，医生说这是好兆头。”

听到申昊然说米兰达有苏醒的迹象，姜芷昕警觉地问道：“你有和人说过吗？包括你的母亲。”

“没有。”申昊然摇摇头，问道，“为什么特意说到我妈？”

“没什么。米兰达入院后，一直没有改善，我向米兰达的父母提出瑞士知名的脑外科专家Dr.Schwarz为米兰达会诊，第一次会诊时间是入院后第二周，十天后Dr.Schwarz会到上海来参加一个交流会，答应了到医院来看米兰达的情况。你母亲在第一次会诊后提出为米兰达转院。”

“米兰达的父母没同意？他们没和我说起这件事。”

“我想你母亲应该也没有和你提过。我和米兰达的父母说过，除非米兰达的主治医师建议转院，任何转院的事都不要轻易答应。这也是Dr.Schwarz会诊后的结论。”

“我妈没有提过。”申昊然一口气喝完了罐子里啤酒，手紧紧地捏着瓶子，铝罐被捏得变了形，“自从我答应她投她票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突然变得不像我妈了。”

姜芷昕知道这才真正的韩瑜，这些年来，她一直在掩饰着自己，以至于她的儿子都以为现在的韩瑜是个陌生人。想到这儿，她不禁心疼起身旁这个一直蒙在鼓里的男孩儿，但为了从申昊然那儿了解更多韩瑜的情况，她只能硬下心肠，继续问申昊然关于韩瑜的事：“为什么这么说？”

“我爸总是反反复复，按理应该待在医院里，她非要把爸接回家，还说用中药帮爸调理能好得更快些。”申昊然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爷爷去世前，也是我妈坚持向爸提议接爷爷回来的，说老人常住医院反而对身体不好，说接回家这样熟悉的地方，能好好照顾。”

“你是说，你爷爷申宏明也是从医院接回家，由你妈照顾的吗？”

“是啊。”申昊然想起伤心的事，重新开了瓶啤酒，喝了两口后，说道，

“爷爷除了有一点儿高血压、高血脂外，身体一向健硕得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爷爷反对申鼎上市的事儿，那段时间和我爸老吵，影响了身体。总之，有一天，爷爷刚出门散步一会儿，就晕倒在了外面，被人送到医院后就在医院待了些日子。后来把爷爷接回家后，全是我妈在照顾，直到有一天病情突然加重，再送到医院急救，昏迷几天后就去世了。”

申昊然说的这些话令姜芷昕感觉到背脊一阵阵地发凉。申宏明极有可能不是病逝，而是被韩瑜杀害的。申宏明和黎恩是申鼎被并购的最大障碍，比起铲除黎恩而言，铲除一个年岁已大的申宏明显然要容易得多，而且铲除申宏明，她丈夫申博文就能上位。申博文上位后，能够很好地掌控好儿子儿媳，同意申鼎与KG并购，稀释黎恩的股份后，将这位真正的联合创始人边缘化。现在申博文一定是做了什么事，令韩瑜又起了杀念，以至于要在这个时候，要把申博文接回家。

那份遗嘱内容一定是伪造的，怪不得为遗嘱做文书备案的是冯毅提到的万遥律师事务所。姜芷昕根据之前方天明查核的资料，冯毅提到的那位谭成章正是万遥亲手培养的徒弟，那份遗嘱应该也出自他的手。

“芷昕姐。”

“芷昕姐。”

申昊然连喊了两声，姜芷昕才从这细思极恐的猜测中缓过神来，她看着申昊然，说道：“既然申董事长回家了，你就多照顾照顾你父亲。”

“噢。”

“CRM+溯源码系统已经上线，系统升级后的追踪工作有专人负责。你母亲太忙，所以，你就多费心照顾你父亲。”

“芷昕姐，你为什么额头上这么多汗。你到底在想什么，能告诉我吗？”

“我。”牵涉到人命，姜芷昕的内心也在彷徨中反复斗争，她朝着单纯的申昊然说道，“我想说的话，你一定不爱听。”

“到底是什么？”

“务必小心你的母亲。”

“芷昕姐……”

“我担心你母亲会对你父亲不利。”

“不可能！”申昊然一把捏烂了手中的啤酒罐，黄色的啤酒与白色的啤酒花瞬间崩撒在台阶上，他猛地站了起来，狠狠地砸了罐子，又吼了一声“不可能”之后，愤怒地朝花园小径的尽头走去。

姜芷昕双手埋进了膝盖，如果这就是真相，残忍已经无法形容这样的可怕。她能理解申昊然愤怒的吼叫，也能理解他内心努力掩藏的恐惧。

“外公的死是不是和韩瑜有关？”

“你……”姜芷昕抬起头，看着月光下的男人，漆黑的眸瞳里晕染了令人心疼的泪花，压抑在内心中的苦痛与愤怒交织成了眉间蹙起的痕印。

“你不是开车走了吗？”姜芷昕从台阶上站了起来问道。

“你和方天明是不是有很多事瞒着我？那天晚上在Sora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

黎恩一下紧紧地抱住姜芷昕，哽咽地说道：“你究竟做了多少危险的事，为什么不让我参与进来？”

“我没做什么。”

“你说的越肯定，我就越不相信。芷昕，我们分开了二十五年，我不想有任何事再把我们分开。”

“傻瓜。”姜芷昕抱住黎恩，低声说道，“怎么会呢？”

“如果不是肯定多于怀疑，你不会这么猜测，更不会对昊然这么说。你一定是认为外公的死与韩瑜有关，所以才让昊然格外小心他母亲的。”

“你外公的事是昊然先提的，他觉得自己母亲不该接没有病愈的人回家。我在想韩瑜毕竟是申博文的妻子，他们生活了这么多年，应该不至于会害申博文，但现在是个敏感时期，本来不想说的，但昊然盯着我问在想什么，我就让申昊然多留个心，提防韩瑜，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姜芷昕松开双手，看着黎恩，低声道，“有你这么小气的面条哥哥在我身边，我怎么舍得去做什么危险的事。”

“没骗我？”

姜芷昕摇摇头，踮脚吻住了他的双唇。

对不起，面条哥哥。

*

与此同时，离他们不远处的一间私人会所。

一只勃艮第杯在“嘭”的一声脆响后碎裂在地上，猩红的液体飞溅在素雅低奢的土耳其羊毛毯上，穿着Kiton西装欠身的赵凯诚惶恐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脚前的玻璃渣。

“这是最后一次了，再让我知道你有动她的念头，下场你该清楚。”男人蹙起双眉，背对着那个令他厌恶的男人，看着落地窗外这座灯光璀璨的城市，深邃的眼中浮现着她的笑容。

“姜芷昕会毁了我们的计划。”

“那是你的能力问题。”

“我已经想办法让她做别的事了，但是……”

“我说了，这是你的能力问题。”男人转过身，走到沙发前坐下，沉声道，“你能把坂本浩二拉下马，令集团损失超过30亿日元，却告诉我连这点小事都做不了？”

“不，不是我举报的坂本浩二。”

赵凯诚的身体压得更低了，放在身侧的手颤抖地握着拳头。

男人微眯了下双眼，抬手扔出一沓照片，照片零落地洒在赵凯诚脚前，与玻璃渣混在了一起。赵凯诚低头看了眼照片上自己与日本东京的田中警长笑容满面地握手交换材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声音瞬间变了调子：“我，我……”

说着，赵凯诚一下子跌跪在地上：“救，救救我，是坂本之前在香港摆了我一道，我才一时没忍住……”

“FATF、国际刑警已经介入了坂本的案子，审查会从日本到香港全面铺开。我和Lorenzo商量过，暂时关闭所有在日本的业务，这件事，坂本作为地区负责人会承担所有法律责任。”男人交叠起颀长的腿，目光凌厉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赵凯诚，说道，“案子过去后，我会安排合适的人去日本。至于你，少动你那些心思，否则被Lorenzo知道，你该清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谢，谢谢霍先生，谢谢霍先生。” qx+mwv+aTcQ3I97UwjxYpxN3JPOnKBiDGgdrW63y2oUkR7hCLK/2VORy/k4rijI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