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才发现，你比我想的要坏多了，一碗阳春面送给黄烨，暗喻他竹篮打水一场空，嗯，你真是太坏了。”姜芷昕一把按住黎恩正要去开灯的手，踮起脚跟，凑近他英俊的脸孔说道。

夜幕中璀璨的灯光透过落地玻璃满射进了房间，淡淡的蓝色落在他的眼睛里，莫名地多了层薄薄的忧郁。

他低声问道：“昨晚，那个女人来找过你？”

“你说你母亲吗？”

“她不配。”他双眉紧锁，看着她，问道：“她找你干什么？”

“她来问我，是不是喜欢上她的儿子了？”

“别开玩笑。”

“我像在开玩笑吗？”

姜芷昕抬起小腿勾了下大门，大门“嘭”地关上了。姜芷昕一下放开了黎恩，朝客厅走去，黎恩以为姜芷昕生气了，于是，加快脚步要追上来，不料，姜芷昕突然转身，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想知道答案了？”

黎恩低眉看着姜芷昕。晚餐结束后，代驾开车回家的路上，手机新闻APP推送了一则上了热搜的钻石拍卖新闻，一名匿名买家在香港J&R拍卖行拍下价值5200万美金的“挚爱之心”蓝钻，刷新了该拍卖行的记录。有媒体猜测，该匿名买家极有可能是墨鱼公司创始人霍凡。霍凡买这么一颗天价钻石，又名“挚爱之心”，不正是要向姜芷昕求婚吗？那句“她会是霍太太”的话反复地刺入耳中，陡然激起了他内心里的醋意，所以，才让代驾改道来了这儿。没想到，他在楼下撞见姜芷昕被问为什么突然来了，他慌忙地临时编个汇报工作的理由，结果，猝不及防地被她拉进了电梯。

黎恩心里在想什么总是表现在脸上，姜芷昕同样看到了那则拍卖会的新闻，脑子里跳出的第一个念头是洗钱，只是潜意识中不想把洗钱同霍凡联系起来。她让小刘在街边停了小会儿再开车回公寓，没想到黎恩出现在了楼下。从见到他紧握着手机，眼睛里浮着浓浓醋意的样子时，她就知道这家伙显然不是如他所说“谈谈苏食坊黑钱的事”。

“你那天在Sora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在Sora吧能有什么事？”

“为什么店员和我说你在Sora吧差点出事？胖子宁可和我翻脸，也不愿意说，到底是什么事？还有，那女人找你，到底是什么？”

“该怎么样不让你提问题呢？”黎恩还没有回过神，姜芷昕突然吻了下他的双唇，低声道：“这个办法好不好？”

说着，姜芷昕再度吻住了黎恩，黎恩哪经得起她这样，更不必说她湿润的舌尖就像舞池里的华尔兹收放自如地击碎了他为了刻意保持距离而拉起的防线。

“挚爱之心”钻石高价被买走的新闻在媒体上传得沸沸扬扬，姜芷昕的手机不断地跳动着霍凡的来电。姜芷昕睁眼瞥了下手机，黎恩抬起手，掌心贴在她光洁美丽的脸孔上，轻轻用力地转向自己，低声道：“这么好的办法，为什么要停呢？”

说完，他更用力地紧拥住她，深深地吻着她。两人激吻着，从客厅到走廊尽头，沙发与墙壁留着他们经过的痕迹，喘息的声音浮动在空气中，就像一首伴奏的圆舞曲。姜芷昕用手勾了下房门锁，两人短暂地停了吻，彼此默契一笑地转入房间。黎恩刚要开灯，姜芷阻止道：“我喜欢暗一些。”

黎恩会心一笑，姜芷昕纤细的手指已经滑到了他的衬衣领口，挑开一颗颗透着淡淡光泽的真贝纽扣，指尖再从下而上地划到他的颈脖，脱下他的衬衣。顷刻，他上身裸露在钻入窗子的月光中，显得格外性感。

她并不停手，手指从他腹肌的地方滑下去解开了他腰间的纽扣，他则顺手去拉她裙子背后的拉链时，未想她把手掌贴在他的胸口，坏坏一笑道：“先躺下。”

见她这番安排，他满是幸福地躺倒在冰凉的牛皮沙发上，被她用一条不知哪儿冒出来的丝巾蒙住了眼睛。他想占据主动翻身给她来个突袭，然而，耳边传来她温柔的话语声：“别睁眼睛。”

说完，她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吻过他的面颊，这撩人的举动仿佛是一阵春风将他心底里的星星之火烧成了燎原之势，他终于忍不住地拉下蒙在眼睛上的丝巾，直起身要把这个撩拨自己的女人压到身下好好地让她感受他的爱抚。没想到，他眼里看到的却是她手里拿着他的衣物，朝他勾唇一笑，走出书房，锁上了门。

“Elisa。”

“姜芷昕。”

“芷昕……”

姜芷昕站在门外，朝里面急切喊着自己的男人，说道：“忘了告诉你，这间书房的空调控制器在门外，我给你五分钟的时间，坦白所有隐瞒我的事。如果你说，我就调到十六度，让你感受下什么叫冰火两重天。”

“姜芷昕……”黎恩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中了姜芷昕的计，明明他们之间的吻是真实的，剩下所有的事都是顺理成章的，她却能戛然而止地把他脱成这样关在书房里，除了蛮横，真是一个狠心的女人。她要自己说出所有的事，他到底该说哪一件，承认他就是面条哥哥吗？想到这儿，他敲门道，“姜芷昕，开门再说？你不能把我晾在这里。”

“还有四分三十秒。”

姜芷昕说着，走到客厅放下衣物，拿起响不停的手机，手机上有三个霍凡的未接来电，还有一条霍凡发来的微信：明天晚上有空吗？我让司机接你。

明天晚上。

姜芷昕侧脸看着走廊尽头。之所以找不到那把打开她与霍凡之间爱情的钥匙，是因为她的心已经被那个正在里面不停地喊着自己名字的男人牢牢占据了。一个人的心只有拳头般大小，一次真的只能爱上一个人，她曾经深深地爱着霍凡，而此时，她爱着的已经不再是他。

“放我说出来再说。”黎恩又喊道。

姜芷昕微微一笑，眼底氤氲了薄薄的水雾。她走向书房门口，朝着里面的男人说道：“还剩三分钟，你再这么喊，我得打电话给物业管家，说有个不速之客在这里制造噪音扰民。”

“我出来当面和你说。”

“先交代。”

“我想出来和你说。”

“No Way（译：没门）。”

“我爱你。”

姜芷昕刚准备再给他一棒，门那边的男人出乎意料地说了这句话，她虽然惊愕，唇角却扬起了灿烂的笑容。

“我爱你，芷昕。”黎恩靠着门，低声说道，“我知道你能听到我的话。我说的是真的。”

“我相信，但是答非所问。所以，剩余的时间全部扣除了。”姜芷昕按动了墙上的空调控制器调起了温度。

黎恩则在门的另一边继续说着：“是，我是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我就是你要找的面条哥哥，苏州的随心豆浆馆是我开的，后面的宅邸就是申家老宅，花园就是小时候我带你常去的花园。”

“OK，调好了，十六度。”

“我已经承认了。”

“所以，现在是接受惩罚的时间了。”

“芷昕……”

姜芷昕虽然心疼黎恩，但一想到他近在咫尺却故意隐瞒，就痛下决心一定得让他好好尝尝苦果。

叶莎因为看到拍卖的新闻，便打来了电话：“Elisa，你看到J&R拍卖行的蓝钻拍卖了吗？Hugo拍下了‘挚爱之心’。我猜，他想向你求婚。”

“未必是他。”

“肯定是他。”叶莎在电话那头说道，“那次在欧洲，我们吃饭的时候，他的私人基金经理打电话给他，说是已经把一部分股票换了现金。我还调侃了他是不是股市会震动所以抛出去套现了，他回我说是要参加拍卖会。没想到，他要买的是这么贵的‘挚爱之心’。除了你，他还会送给谁呢？”

“芷昕，我知道我不该隐瞒你。我不说，是担心你被赵凯诚算计……”

姜芷昕倚在墙壁上，黎恩的话语声传到了手机里，叶莎听得清清楚楚，说道：“黎恩在你那儿。”

“我把他关在了摄氏十六度的书房里了。”

“关起来？”叶莎听黎恩的话声就知道他面条哥哥的身份已经被姜芷昕戳穿，忍俊不禁地问道，“为什么？”

“他就是面条哥哥啊。我们分开的时候，我才四岁多，记错他的姓很正常，他那时候已经一年级了，还会写我的名字。我到申鼎的时候，他就应该已经查到了我是谁。在我的身边，还假装毫不知情，我不得好好地惩罚他吗？”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5200万美金的‘挚爱之心’都换不回你的心了。你已经爱上面条哥哥，哦，不，是你那个性感帅气的下属黎恩了吧？”

“瞎说。”

“那就是真的了。每次你喊‘瞎说’，就是真的。”叶莎在电话那头调侃道，“虽然我不知道Hugo的心会痛成什么样子，但只要你幸福，我无所谓那个人是Hugo还是面条哥哥。”

“行了，我们说正事，免得我耳朵里全是他的声音。”

“就知道你要转移话题了，把人冻坏了可不行。”

“这叫‘Give him some color to see see’。”

“这什么英语？”

“这是我刚学来的本地化英语，叫‘给他些颜色瞧瞧’。”

两个女孩儿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走廊的尽头则隐约传来男人哀戚戚的求救声。

*

第二天的下午，姜芷昕在等申昊然开会的时候，无意间瞥过隔壁空空的办公室，想起早晨见到黎恩裹着从罗马杆上拆下的窗帘布时那副窘迫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发笑。

“芷昕姐，什么事这么高兴？”申昊然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见姜芷昕竟然枕着下巴在笑，忍不住八卦道。

姜芷昕撩了下发丝，说道：“想到黎恩昨天做了一碗阳春面就觉得好笑。”

“黄烨那家伙居然没发现黎恩哥在笑话他。”申昊然呵呵地笑了起来。

姜芷昕打了个噤声的手势，说道：“你和申总之间为了供货商的事没少挨骂吧？”

“我被我哥骂惯了。”申昊然本想说离家出走的真正原委，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有时候，有些话不说出来，反而是好的。

姜芷昕见申昊然做了个鬼脸，知道他真的没事后，继续说道：“我之前已经带着夏新栋到了Ken那儿，把瑞帆的合同落实下来了，对了，我和瑞帆的唐总谈过，他会在苏南这边的种植基地里划出专供我们申鼎的菜地。”

“嗯？”

“黎恩说蔬菜种植地不同，口感也不一样，就青菜还分苏州青和上海青。这方面，我得听从这位大厨的意见和建议。”

“黎恩哥在这方面的确是专家。”

“我预计第一批供货会在中秋档前，我担心有人会对瑞帆送的菜做手脚。根据各门店目前的数据显示，中秋宴的包房预订量已经达到了100%，大堂预订量也到了85%，这几天还会在涨，所以，这么重要的时间段，绝对不能出事。”

“你说我哥和我嫂子？”

“我们先说不说谁，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保证瑞帆送的菜不被人做手脚。我和黎恩商量过，瑞帆送的菜会直接进中央厨房进行粗加工，所以，现在有件比较紧急的事，就是开发你现有手头的程序对接到瑞帆的溯源系统上，同时，通知两个中央厨房的负责人做好监控，所有的安排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我明白，我一定会盯紧的。”

“嗯。”姜芷昕拿起桌上的文件说道，“你的私域流量项目已经初见成效了，目前线上会员已经有二十多万注册会员，肉月饼的复购率也超过了30%，实现今年的月饼销售量增长并不困难。马上中秋节了，我看到你之前送来的中秋节线上促销方案，Ken和申总都同意，各门店后天就上线中秋节关注我们，返当天现金抵用券/鲜肉月饼/虾子酱油。啊，对了，什么叫虾子酱油？

“就是用虾子做的酱油，是苏州特产。每年申氏面馆都会做，今年虾子酱油小瓶的38元，大瓶的68元，礼盒装108元。虾子酱油里面有虾子的，我们的虾子数量多，质量好，特别受欢迎。江浙沪这儿的人喜欢蘸着虾子酱油吃，我改天拿一瓶给芷昕姐尝尝。”

“看来我们真的需要尽快推进中央厨房的食品加工流程。食品加工半成品和成品对于扩展申鼎业务有很大帮助，我也会向Ken建议收购一家拥有标准化自动化线，规模不需要大的食品加工企业。”

“芷昕姐，这样的话，我们的线上平台作用就更大了。”

“没错，我们在寿光的时候，了解到瑞帆的一些客户已经进行了这方面的尝试，和传统的食品加工企业合作。除此之外，一些知名的火锅店，除了做传统的门店和外卖生意之外，还发展方便快捷的自热型火锅。”姜芷昕说着，把手头的资料递给了申昊然，继续说道，“中国人的思维是非常快捷的，我来了这儿，才认识到市场还有很多可以玩的方式方法，如果我们的客户能够不到店，也能买上我们的菜品消费，那就是扩展了我们的营收渠道。同时，提高了公司风险应急能力。”

“我记得芷昕姐和我说线上电子平台的时候提过‘灰犀牛’和‘黑天鹅’的故事，你的话，我都有好好记着。未来的餐饮企业必然会有革新的一天，我们只是提前选择好路线。”

“跑在前面，可能成功，可能失败，但我认为做好准备，成功的几率就大很多。”姜芷昕说着，佯作随口想到的话题，问道，“你有个阿姨在浙江经营茶园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没什么，我那天经过茶水间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议论，想到就问问你。”

“是我表姨，我爸喜欢喝茶，不少好茶都是表姨给的，我妈偶尔也会去我表姨那儿住几天，说是空气好，修身养性的。不过，这两个月，我妈去了好几次了，说是山里凉快多了。”

申昊然并不怀疑姜芷昕的问题，这也坐实了韩瑜去浙江的事。姜芷昕心思韩瑜去浙江的真实目的，直觉告诉她，韩瑜去浙江一定与超级大项目和购地的事有关。韩瑜去浙江的越频繁，也就证明这背后项目的进程在加快。进程加快，意味着资金的流动也会加快，在财务上寻找线索也变得愈加紧迫。昨晚，叶莎和Kerry都没有带来左筱丽的信息。姜芷昕决定和沈一澜再谈一次。

在结束与申昊然的会议之后，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姜芷昕见沈一澜准备收拾离开，便喊住了她。

“财务那儿的事在了解了吧？”

“已经在进程中了。”

“约你财务的小姐妹做做美容、SPA、逛逛街，超了回头找我报销。”

姜芷昕递过一沓钱，沈一澜犹豫道：“这样不合规矩吧？”

“如果你们和我一起逛街，做SPA，我必然会买单。现在，我太忙，没时间和你们一起逛街而已，就当我请你们逛街、做SPA。这么说，是不是更符合你的做事标准？”姜芷昕笑着朝沈一澜说道，“我也下班了。”

沈一澜跟着黎恩的时候，黎恩是断然不会用这样的手段，只是姜芷昕说的也不无道理，职场上一些所谓的朋友，要走得近，总还是要点花费的。

姜芷昕离开办公室后，翻着手机坐到了车上，说道：“去玩具店看看。噢，算了，还是回公寓吧。”

有好些天没有去玩具店看看，之前霍凡送她限定版的时候被黎建辉打了，那只做好的高达也跟着一起倒了霉。姜芷昕想自己去订一只，又铁定没有时间做，就只能改口让小刘送自己回公寓。因为晚上没有睡好觉，白天又一直在各种会议中神经紧绷，姜芷昕一坐上车，就放下手机小憩起来。

“到了。”

“这么快。”姜芷昕边说边睁开惺忪的眼睛，只见驾驶位上扭头看自己的男人并不是小刘，而是被自己关在摄氏十六度书房里的黎恩，顷刻间，她的困意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怎么是你？小刘呢？”

姜芷昕警觉地朝窗外看去，这哪里是她的公寓，分明是黎恩家的小区。没等姜芷昕质询，黎恩就打开了车门，趁着姜芷昕刚出来，就打横把她抱了起来。

“喂，你放我下来。”

“不放。”

“我是你上司，现在命令你马上放我下来。”

“现在是下班时间。”

“黎恩。”

“你越喊，会有越多的人看着我们。”

姜芷昕咬了下嘴唇，停止了挣扎，免得被路人看热闹。直到进了空无一人的电梯，她才继续道：“你不嫌重吗？”

“抱一天都不会嫌重。”

“你到底想干什么？”

“口不对心”这样的成语恐怕就是用来形容当下的心情，姜芷昕虽然嘴上说着黎恩，却很享受被他抱着的感觉。隔着衣服都能散发出来的荷尔蒙气息，令她不免沉醉其中。

黎恩把姜芷昕直接抱到了书房后放下，姜芷昕抬头问道：“想报复我？”

“不。”黎恩英俊的脸庞浮着郑重的气息，一双眼睛紧紧地看着她，继续道，“我向你承认，我知道你的身份，而且，一直都知道。”

姜芷昕蹙起双眉，疑惑地问道：“一直？”

“是，从你四岁多离开苏州之后，在国外上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到KG，我一直都知道。”

“你……”姜芷昕一怔，这比任何信息都令她震惊，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一直惦记的面条哥哥在世界的这一端掌握着她的一切信息，而她找他的信息却像是在大海里捞针一样的困难。

“你爷爷和我外公是好友，所以，当年你爷爷家因为辖区的房子因为年久失修被房管局收回，暂时搬到了我们家，后来你父母接你们去了美国，你爷爷就经常写信给我外公，信里时常放上他和你的照片。两位老人一直保持着通信，直到你爷爷得知自己换上老年痴呆后，写了最后一封信。我之所以和你一个大学，是因为当年我选择学校的时候，你爷爷给的提议。”黎恩用尽了蓄积在心怀中所有的勇气说完了前半段，他努力地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泪水依旧从他的眼眶中滚落下来，二十五年了，他本不想把这件事这么早地告诉她，但昨晚，他发现这个隐藏了二十五年的故事终究还是得说出口。

姜芷昕木木地站在那儿，看着黎恩从书柜里取出的相片和信件。那些相片的质量越来越好，她从一个小丫头渐渐地变成了现在的模样，而她的爷爷从黑发的中年人变成了满头白发的老人。有些照片，她还记得拍摄的时候会问爷爷，照片究竟是寄给谁。爷爷回答说是老朋友了。姜芷昕看着爷爷写的信，抬起蓄满了泪水的眼睛，问道：“你这家伙，为什么不给我写信？”

“我……”

“我爷爷都能和你外公写信，你就小气得连信都不舍得写给我，一定是记恨我拿走了你的宝贝高达。”姜芷昕像委屈的孩子似的看着黎恩，质问起他，“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那只高达，我可能早就在九岁的那场车祸中死了。”

黎恩再也控制不住地一把将她抱入了怀中，紧紧地搂着，哽咽道：“我不是舍不得高达，我是舍不得你。你爷爷说，恐怕你们这辈子都不会回中国了。”

二十五年前，谁能想到中国发展得如此迅速，出国已经不再像当时那样遥不可及。

“那你读大学的时候也不来找我。”

“我毕业那年，你入学，我来找过你，但一直没有见到你。那一年，外公身体不好，我经常飞回来忙申氏面馆的生意。”黎恩抬头回想着那一年在学校里疯了似的找她，却始终没有找到她，不知道是不是命运和他开的玩笑，觉得还不是时候让他们见面。

姜芷昕在他怀里说道：“一点儿都不想听你的理由。”

“我自己都不想听这破理由。”

“后来呢？”

“后来，霍凡和我说，他找了女朋友，给我看了照片，照片上是你。”命运没让他们相遇，却让霍凡闯入了她的世界，每次想到这件事，黎恩总忍不住生气。

“Hugo当时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不知道。”

“我这次回中国，让Hugo查了我小时候的地方，他一直都没告诉我查到的结果。”

“他都准备了‘挚爱之心’，又怎么会告诉你结果？”

“所以，你才妒忌地冲到了我的公寓。”姜芷昕突然脱开了黎恩的怀抱，破涕为笑地朝他说道，“我就说你小气。”

“我已经把你弄丢了二十五年，不能再让任何一个人硬生生地把你从我身边夺走，尤其是霍凡。”

“Hugo可没你这么小气。”

“我是黎恩，一个对爱情很小气的男人。”

姜芷昕看着黎恩严肃地说着每一个字，挂着泪水的脸庞露出欣然的笑容，在他还想继续发表自己小气的言论前，踮起脚尖，吻了一吻他性感的双唇，接着，手指拨弄了下他的领口，妩媚地挑眉看他：“有多小气？”

说完，姜芷昕就同昨夜一样挑开了他衬衣上的真贝纽扣。

“今晚，我做主。”

这一次，黎恩没有给姜芷昕留出甩开自己的机会，直接抱起她朝着书房外走去。

书桌上，留下那一册他反复翻阅却永远也看不够的照片。二十五年前，她是蛮横不讲理的丫头，二十五年后，她依旧是蛮横不讲理的丫头。命运把他们分隔两地，终究还是给了他们一次相遇。

这一次，他们相遇不再别离。

*

夜幕下的浦东，在这一方高楼林立的土地上隐匿着许多低调而奢华的别墅，其中，那栋令人叹为观止的法式别墅内灯火通明，蓝色与白色的鲜花铺满了别墅的角落，暖光落在的白色钢琴前，男人已经弹了几首曲子。

桌上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悠扬婉转的琴声戛然而止。

“霍总，姜小姐一直没回来。”

“知道了。”

霍凡双眉紧紧一蹙，侧过身看着精心布置的房子，今天是他第一次遇见她的纪念日。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姜芷昕第一次见到她并不是在KG，而是她读书的时候。

当时，他已经毕业两年，跟着KG的几位前辈回学校谈合作，会议地点正是学校John M.Huntsman Hall大楼。中午，他趁着会议间歇打电话给正在学校读最后一年的好友黎恩约个午餐，没想到电话没打通，却被一个抱着大摞文件夹莽莽撞撞地朝楼梯上跑的女孩儿撞了个满怀。女孩儿的文件夹没有掉落，但搁在文件夹顶上的披萨盒子飞出去砸到了楼梯上，掉了出来。女孩儿二话不说，朝他伸手要赔钱，并数落他走楼梯打电话、见人不避等等罪状。当时，他虽然已经身历不少严苛的谈判，却第一次被人说的毫无还口之力只能掏钱了事。

当天晚上十二点，霍凡回到John M.Huntsman Hall大楼，读书那会儿，他总会在Group Study Room里通宵达旦地和同学们一起建模讨论，难得回母校，他便想着回那儿感受下读书时的氛围。没想到，他在那间读书时期常去的Group Study Room里看到了中午要他赔钱的女孩儿正在和同学辩论一个项目上的要点安排。

她就是姜芷昕，那天晚上，他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竟然就那样窥视了她一个多小时。

霍凡每次想起那段回忆，总是唇角微扬。

她一定会是霍太太。

霍凡从抽屉拿出一把车钥匙，大步流星地走向客厅通往私家车库的电梯。他必须把失去的那段感情追回来，然而，当他坐在姜芷昕公寓的沙发上，看着分针一次次地转过“12”的时候，他感觉到他与她的距离在一次次地拉大。

他枯坐在沙发上，手机再度响起了铃声。

“霍先生，‘挚爱之心’已经送达Chris的私人工作室，Chris会按照先前的设计方案，把‘挚爱之心’做成戒指主戒面和项链的主吊坠。”

“OK。”

“请放心，Chris是世界顶级钻石大师，先前设计的3D模型和实际尺寸完全一致，所以，切割镶嵌的流程会大大加快，我们会尽快把戒指和项链交到您的手上。”

“Ok，我相信Chris。”

霍凡挂了电话后，邮箱中还躺着一个月前，Chris为‘挚爱之心’切割设计图纸，如他所想的那样，戒指主戒面是长方形的，周边镶了碎钻，耳环与吊坠也是同类型设计。他记得姜芷昕那时候总说不喜欢圆圆的钻石，就喜欢特别的，最好是和皇冠上的钻石一样。因此，他对“挚爱之心”的第一要求就是不能是圆形的。欧洲之行，他确定了镶钻的钻石，同时，也确认这枚世界顶级钻石“挚爱之心”会在香港拍卖。

时钟已经过了十二点，姜芷昕却仍旧没有回来。霍凡打开了她放在柜子上的酒，一边喝着，一边等着。

*

清晨，深沉与娇柔的呼吸声交织回荡在客厅中，筷子先后掉落在地，滚入落地灯灯座后与酒柜的间隙，好躲过主人明目张胆的风月奏歌。

“叮咚——”

“叮咚——”

不停响起的门铃声打断了缠绵悱恻的两人，姜芷昕亲了亲正在埋怨敲门人的黎恩，从他腿上下来后，裹上散开的宽大衬衣，如雪肌肤流淌的汗水迅速地浸湿了衬衣：“我去冲个澡。”

“该死。”黎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速收拾下自己，看了眼监控器，拉开门就劈头盖脸地问道：“大清早的，你来干什么？”

“已经八点了，还大清早？”

“才八点。”

“你在做什么菜，弄得满头大汗的？来让我瞅瞅。”

方天明像着往常一样往餐厅厨房走去，黎恩赶紧追了上去要拦住他：“没做什么。”

“两只碗？”方天明不傻一看桌上放了两只碗，拍了下黎恩的胸口，挑挑眉说道：“行啊，在做晨练运动哪？怪不得不知道时间。”

“去客厅。”

“这么激烈，桌布乱成这样，哎哟，筷子都滚到这儿了，东一根，西一根的。”方天明一扫四周“作案现场”，迅速锁定了掉在酒柜与落地灯灯座那儿的筷子。

“胖子！你有完没完。”黎恩赶紧上前两步捡起落在地上的筷子。

“别啊，你不是八点半上班吗？这时候喊你收敛下，准备准备差不多了嘛。”方天明探身看了眼走廊。

“你来这儿干吗？以后，没有我事先同意，不准到我家来。”

“怎么？怕我看十八禁直播啊。”方天明够了下黎恩的肩膀，说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几回合啊？”

“芷昕在Sora吧的事，我还没和你算完账。”

“啧啧啧，芷昕……”方天明哈哈大笑了起来，“原来女主角是她啊，怎么搞定邻家小妹妹了？怪不得不怕迟到了，原来上头有人罩着。”

“你……”

黎恩真想狠揍方天明，姜芷昕却在走廊里边走边说：“车钥匙在哪儿，我回去换件衣服。”

方天明朝黎恩“嘿嘿”一笑，低声道：“有你的。”

“方天明？原来是你。”姜芷昕比起黎恩来，落落大方得多，她朝方天明递了个眼色说道，“你们聊得别太久，黎恩得去查门店黑钱的事，昨天撒了网，今天该收线了。我下午等他的报告。”

“好好干。”方天明走到拿钥匙的黎恩面前，一语双关地调侃道。

黎恩狠狠地用手肘击了下方天明的大肚腩，方天明夸张地喊着“救命”，姜芷昕笑着拿了钥匙离开了黎恩家。

姜芷昕开车回往公寓，车子驶过闸口等待的时候，她想起早上和黎恩缠绵悱恻时那番美妙的感觉，眯起双眼，唇角勾起一道幸福的弧线。

此时，一辆宾利从出口处缴费驶出，后排座位的那个男人靠在椅背上，闭上了一宿未阖的双眼，眼角处落着淡淡的泪痕。 N88LUzRG/rH6mMKXxdx9Ay3ha3iweHrjL8Fe54YjKctt411WXCVdx1/yegGahoW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