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申昊然告诉姜芷昕几家美食平台仍旧有大量的人在黑申氏面馆。在姜芷昕的压力下，何宾律师告诉她，裘思伟同意见她，并给了她见面的地址。这是一家并不出名的酒吧，坐落在浦西，离申鼎总部并不远。姜芷昕刚坐上车，米兰达就一把拉住车门。

“麻烦你让开。”姜芷昕说道。

“现在外面传闻申氏面馆会被卖，是不是真的？”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姜芷昕试图去拉门，没想到米兰达拉得更紧，甚至用身体挡住了门。

小刘见状赶紧下车劝说道：“米兰达小姐，姜总还有商务安排。”

“我找不到黎恩哥啊，你知道申氏面馆对他有多重要，没有了申氏面馆，黎恩哥会崩溃的。外面的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米兰达焦急地直跺脚，一双大眼睛蓄满了焦急的泪水。

姜芷昕心里只想着和裘思伟谈事，并不想和米兰达纠缠。她朝小刘递了个眼色，小刘礼貌地又请米兰达让开。

“我不知道申氏面馆会不会被卖，但我知道你现在拦着我会影响申氏面馆。”

米兰达一阵疑惑，眨巴着眼睛，一不留神被姜芷昕夺过了门把手。小刘趁势钻入驾驶室开车离开。米兰达毕竟是记者，反应也极快，立马上了自己的车朝姜芷昕的车追去。

“她在追我们。”

“这女人真是疯了，不用管她，你继续开。”

“米兰达小姐一直很在意黎经理，我们做司机的都习惯了。”小刘不慌不忙地开着车，朝后视镜看了眼，低声道，“姜总，申氏面馆真的会被卖吗？”

“小刘，这不该是我们讨论的话题。”

“对不起，姜总，在申鼎的时间久了，情不自禁地会想起申老爷子。快中秋节了，那时候申老爷子都会给我们这些司机送月饼，请我们到申氏面馆吃面。如果中秋节早的话，能吃上三虾面，晚的话，就吃秃黄油面。”

小刘说得诚恳，姜芷昕坐在车上，想起中秋节的时候，爷爷也会买月饼，给自己做上一碗面。爷爷说中秋节是团圆的日子，但她的父母总是在全世界地跑，大部分的光景只有爷爷和她两个人过中秋节。

“姜总还没有尝过申氏面馆的三虾面吧？再不尝试下，就落市了。不过，三虾面之后还有秃黄油面，一样是又贵又好吃。”

“我尝过三虾面，是苏式面中的爱马仕。”姜芷昕不知什么是秃黄油面，只是想到在贺轸诊所吃到的三虾面，那鲜香的味道隐隐地留在唇齿间成了难以忘却的记忆。

“嗯，虾肉、虾脑、虾籽绝对是功夫活儿啊，申老爷子年纪大了，张明昌师傅又在苏州，真正给我们下厨的都是黎经理。真希望，申氏面馆能够一直开下去。”小刘的话声有些哽咽，说完后就陷入了沉默。

二十分钟后，姜芷昕的车停在了巨鹿花园附近的一栋楼前。姜芷昕下了车，米兰达把车停上车位后立刻追了上来。

“米兰达，我再和说一遍，你现在做的事会妨碍申氏面馆。”

“我只知道想要出售申氏面馆的是KG。”

“那你知不知道申氏面馆现在被人恶意黑评，如果KG要剥离出售申鼎的申氏面馆，我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姜芷昕说完，走向面前的商用楼宇。

米兰达虽然知道申氏面馆苏州在平台上被人黑，但因为担心黎恩和申氏面馆出售的事，完全没有心思追踪这一条信息。

“你来这里是来找黑评公司的吗？”

米兰达刚说完，何宾律师打了电话给姜芷昕，说是堵在了路上，只能找个地方换地铁到约定的酒吧。姜芷昕淡淡说了句“我先进去”就结束了电话。

“你真的是找……”

“米兰达，你最好现在离开这里，要不然，一会儿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姜芷昕见米兰达锲而不舍，收住脚步说道。

“黑评公司吗？”

“你一个财经记者到了这里，很容易被人针对，帮不上忙，反而还会害了我。”姜芷昕并非说笑，自己虽说不是身经百战，但是多少大风大浪过来了。米兰达一个年轻女孩，到这样的环境，除了危险之外，真说不出能起什么作用。

不料米兰达非但不买账，反而回击道：“我一个做记者的，不就是涉险求消息的吗？倒是你，兴许还得我来保护呢。”

姜芷昕轻嗤了声，只见两个穿着青色T恤的年轻男人走向她们。为了不把米兰达牵涉进去，姜芷昕走上前，说道：“裘总的人吧？这个房产中介一直跟着我，麻烦两位帮我挡住。”

两个男人对视一下，其中一个挡住了米兰达，另一个则跟在姜芷昕身旁，说道：“裘总在二楼。”

姜芷昕就这样上了二楼，二楼是一家酒吧，因为未到营业时间，所有的灯光亮着，与一般的餐厅无异。

“你是申鼎的运营总监？”

说话的男人瘦长个子，板寸头，左耳上方有道五公分左右长的伤疤，十分扎眼。他打量了一番穿着白色七分袖薄西装的姜芷昕，似乎有些不太相信申鼎的运营总监会是面前这么一个年轻漂亮女人。

“没错，我就是申鼎集团的运营总监姜芷昕，Elisa。”

“你的律师呢？怕了？”

“何宾律师在路上。不过，他不影响我和裘总之间的谈话。”

姜芷昕说着，见裘思伟请她到了吧台附近的卡座，便跟着走到卡座坐了下来。裘思伟再一次打量了姜芷昕，她竟然单独赴会，而且脸上竟然没有一丝的惊慌。短暂的目光交汇，裘思伟决定改变原先的策略，让手下开了瓶酒送到两人的面前。

“Johnnie Walker？”姜芷昕瞟了眼酒瓶说道。

裘思伟笑道：“看样子，姜小姐很了解威士忌。”

“说不上了解，只是逢时会喝一点。”姜芷昕勾唇一笑，拿起玻璃杯看了眼，放回桌上，环顾四周后，问道，“不知道裘总给自己的这间酒吧打多少分？”

裘思伟愣了愣，放声大笑起来，说道：“这么说，姜小姐是想直接谈事了？”

“现在的人时间都很宝贵，趁着何宾律师到达之前，我想和裘总做个交易。”

“交易？让我推广申氏面馆吗？”裘思伟用了这行业的术语“推广”，实则大家都明白所谓的推广是指什么意思。

姜芷昕自然也懂裘思伟的意思，回道：“立刻停止你那些捏造的黑评，删除所有针对申氏面馆的不实评论，否则，我会让新品客消失。”

裘思伟脸上的笑容瞬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双眉紧紧一皱，牵动着头上的那道疤痕，那层伪装拙劣的斯文一扫而光。“嘭”的一声，他把杯子重重地放到了桌上，黄色的液体飞溅了出来，落在了杯子的周围。站在裘思伟身后的几人同时快步走上来，裘思伟抬手止住了他们的脚步。

“看样子，你并不想好好谈。”裘思伟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女人。这个处变不惊，能够单独赴会，向他提这样条件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她究竟拿了什么牌，他竟然一点儿都不知情。

姜芷昕微微一笑：“裘总，你应该知道现在申鼎最大的股东是KG，KG私募基金是全球著名的私募基金之一，外人都说做我们这行的是门口的野蛮人。无论是收集资料情报，还是行为处事都是不顾情面、不计较代价的。”

“你这是在威胁我！”裘思平低沉地吼了一声。

“不，我说了，是交易。”

“还没有人敢和我做这样的交易。”

“裘总，你最好打听打听我，了解下我在意大利、墨西哥、巴西各个地方是怎么做事的，再质疑下我究竟有没有胆量。”

姜芷昕说话的时候冷静淡定，这令裘思伟不免心中迟疑，若是平常人，别说女人，就是男人都不敢在这么个环境中用这样的口气说话。

谈判就是一场心理战，尤其是在不清楚对方究竟有多少底牌的情况下，这场心理战就会变得非常的微妙，原本强势的一方可能变为弱势，而原本弱势的一方则转为强势。

“我很有兴趣看看姜小姐会出什么样的牌，能让新品客消失？”

“既然裘总的好奇多过新品客的生存，那我乐意奉陪。”姜芷昕说完站了起来，继续道，“不过，裘总为了所谓的大客户，赔上一家公司，该也是你们这条产业链里的大新闻了吧。”

裘思伟冷冷一哼，搭在沙发把上的手反复地敲了几下，说道：“恐怕成为行业大新闻的是申氏面馆吧。”

“黑评就像苍蝇，赶不走的时候，只能彻底地杀灭它。它越恶心，那杀它的办法也会越猛烈。”

姜芷昕笑着，迈步朝门口走去。她非常清楚自己在一条危险晃动的绳索上走动，随时可能被人拽下来，危及生命，但她必须昂首走完这条绳索，好让人明白在这场谈判中究竟谁才掌握了话语权。

裘思伟招了下手，把先前领姜芷昕进来的青色衣服人喊道身旁，说道：“再查下女人的信息。”

姜芷昕从楼里出来的时候，何宾律师正大步流星地朝大门走来，见她从里面出来，惊愕地看着她，问道：“姜总已经上去过了？”

“谈好了，车上再说吧。”

姜芷昕朝何宾递了个眼色，告诉他周围有人在窥视。何宾会意地说“好”，跟着姜芷昕走向她的车。小刘在车边等着，见姜芷昕回来，立刻拉开车门，压低了声音朝姜芷昕说道：“方天明的车在前面拐角的地方，米兰达在他的车上。”

姜芷昕瞄了眼拐角处方天明的车，关照小刘道：“我过去说两句话，你开到前面等我。”

说完，姜芷昕走到了方天明的车旁，敲了敲车门。方天明正在给黎恩打电话，见姜芷昕正透过玻璃微笑地看自己，便朝电话那头的男人说道：“行了，被抓现行了。”

“黎恩吧？”姜芷昕已猜到方天明在和谁打电话，而透露她行踪的应该就是沈一澜。沈一澜虽然总说自己联系不上黎恩，但实际上，她传递给黎恩的消息并不在少数。姜芷昕朝方天明伸伸手，方天明咧嘴笑笑，递给了姜芷昕。

一旁的米兰达埋怨道：“你干吗给她，她都不关心黎恩哥。”

“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强调，没有我的同意，不得无故不来上班，就算在苏州，也必须得到我的同意。”说完，姜芷昕把电话交还给了方天明。

“好歹黎恩哥也是申鼎的股东，之前他是执行总裁，你说话怎么这个态度。”米兰达看到姜芷昕训斥黎恩，自然打抱不平地说道。

姜芷昕淡淡一笑：“你犯错的时候，总编和你怎么说话？”

方天明心下窃喜向来孤傲不羁的黎恩真是遇到了个强势的女孩儿，看样子也只有“蛮横不讲理”的人才能收拾动不动就耍大厨性子不做菜的他了。

没想到方天明的窃喜不过两秒，就轮到自己被姜芷昕点名了。

“明天晚上九点，Sora吧见。”

“你和我？”

方天明指指自己，惊愕地打量着面前的姜芷昕。只见姜芷昕点点头，回道：“上次那个位置吧。”

“喂，方胖子，你怎么也听她的话。”

姜芷昕回到自己的车上，留下米兰达朝方天明抱怨。何宾虽然不知道姜芷昕在和谁说话，但记下了车牌号，待到跟着姜芷昕到达申鼎的时候，他已经得知车主是展霆律所的方天明。作为禹辰的律师，见姜芷昕与展霆律所的顾问有交流，且之前她也问过关于方天明的事，不免心中有些担忧会失去申鼎这么一个客户。

姜芷昕正是一箭双雕，一方面想通过方天明来查华烨，另一方面是给何宾施压。像今天与裘思伟的会面，很显然何宾是有意迟到。律所不光得在合同上帮助申鼎规避违法带来的风险，还得帮助申鼎在运营上扫除障碍。在这一点上，禹辰显然做得不够，姜芷昕想何宾明白禹辰只有做得更好，才能维持好和申鼎的关系。

“不好意思，还占用了你的下班时间。”姜芷昕点了两份披萨，又从黎恩的办公室里拿走了一瓶酒摆到了桌上，“关于新品客的问题，在路上，我想表达得应该很清楚了。”

“我明白。”何宾知道姜芷昕要的是彻底地干掉新品客，她之所以与裘思伟会面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姜芷昕明确地告诉他，必须斩草除根新品客，否则还会有第二家，第三家这样的公司影响申鼎的品牌。

“请何律师来我办公室，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姜芷昕把桌上的采购合同推到了何宾面前，继续道，“这些采购合同是采购部和供货商签订的，条款和以前的版本框架相同，但细则上有不少不同的地方，作为甲方的申鼎少了权益，而我们的乙方应尽的义务也同样少了许多。”

姜芷昕推过了桌上的采购合同，何宾拿过文件夹翻阅了几份，说道：“这些条款的确是我们修改的，因为先前的版本有些霸王条款，申总让我们做的修改，在不影响甲方的情况下，这些修改原则上更符合双方的利益。”

“何律师，是符合蔡卓珺的利益，还是符合申昊威的利益？亦或是符合他们两人的利益。”

姜芷昕说话向来单刀直入，何宾脸色有些尴尬，避重就轻道：“如果姜总认为这份合同倾向了供货商，我会加以修改后，交给来申鼎这儿再商榷。”

“何律师是不想回答我的问题。”姜芷昕打开了桌上的一盒披萨，推到何宾面前，说道，“禹辰是大所，今年是禹辰和申鼎合作的第一年，我知道能有申鼎这样准备上市的公司做客户会有什么样的好处，而先前，KG在与申鼎并购中，曾经有过三家律所参与过，这令禹辰不得不谨慎地对待申鼎这个客户。你们的期望和难处，我都能理解。我不是一个画饼的专家，我只是一个和专业人士一起吃饼的客户。”

何宾意味深长地点点头，KG与申鼎的并购间发生的事，他当然很清楚，在并购完成后，申鼎结束了并购前老律所的合作，同时，KG也结束了同第三次并购尽调的律所的合作关系。新的申鼎集团，在寻觅一番后，与禹辰建立了日常法务合作的关系，冯主任亲自参与到了这项合作中，可见申鼎的重要性。

自从姜芷昕空降申鼎之后，KG与申家人之间的矛盾也日益凸显，姜芷昕对采购合同的质疑，正是挑明了她对申家人管理的不满。很多时候不站队，意味着在关键的时候，会被两者同时抛弃，何宾懂这个道理，在申家的申昊威、蔡卓珺夫妻与KG委任的运营总监姜芷昕之间，后者强势且对运营了如指掌，在此前人事裁员的项目中，他已经领教了这一点。因此，他选择站在姜芷昕的一边。

何宾拿过桌上的披萨，说道：“我也喜欢和专业的运营职业经理人吃饼。”

“那祝我们合作更加愉快顺畅。”

*

第二天，申氏面馆的黑评没有增加，然而，申氏面馆要被剥离出售的信息却从各个角落飘了出来。一方的火没有熄灭，而另一方的火却熊熊地燃烧了起来，猝不及防的爆炸式新闻令申氏面馆和申鼎集团浮满了阴云。

这一天也是姜芷昕与申昊然在上海第二阶段巡店计划中的最后一天，申昊然在小鼎鲜门店听到正在准备开市的员工窃窃私语小鼎鲜与申氏面馆要被卖的消息，起初心里的怀疑与不信正迅速地被各种话语吞没。他几度想问姜芷昕这件事，却只见姜芷昕专注在巡店中，直到下午回了办公室，申昊然再也憋不住心中的疑问，问道：“芷昕姐，米兰达说的是真的吧？申鼎要剥离出售申氏面馆和小鼎鲜？我能理解小鼎鲜的业绩不佳，是我们品牌中的不良资产，可为什么还有申氏面馆哪？那是爷爷的心血，是我们申鼎的灵魂。”

“我已经查过，卓凡、尚覃、风胜这三家今年开始供应上海和苏南地区小鼎鲜和江南小食门店蔬菜的供货商都是蔡卓珺的家庭有关，不是蔡卓珺的姐姐家，就是她的表弟家。”姜芷昕并没有回答申昊然的问题，只是翻阅手头的资料，向他说着供应链中的问题。

申昊然没有心思谈这些，忍不住又重复道：“芷昕姐，我在担心申氏面馆的事，现在到处都在说这事儿，我爸不说，我哥也不回我，你是KG委任的运营总监，肯定知道剥离售卖的计划。”

“昊然，正因为我是公司的运营总监，无论申鼎高层做什么样的决定，我的目标只有一个：提高申鼎的运营水平，助推申鼎顺利上市。剥离售卖计划涉及金额在总资产30%内需要董事会同意，超过总资产30%需要股东大会同意。申氏面馆和小鼎鲜相加都不会超过总资产的30%，所以，如果你反对，那就在即将召开的下半年董事会上行使你的权力。”姜芷昕说完后，指着桌上的文件说道，“在行使这项权力之前，我希望你能静下心和我一起为申鼎的运营尽上力。”

“Sorry，芷昕姐，我知道你是KG的人，可我还是忍不住想和你说，如果可以，请阻止这项售卖计划吧。”

申昊然就像是受了委屈，行将要哭泣的孩子，发红的眼圈让人看了不免心疼。他没能阻止父亲赶走黎恩，也没有能够替爷爷和表哥守住申鼎，现在，他想要抓住爷爷一生倾注的申氏面馆，却发现手上已经没有了力气。

姜芷昕虽然无法体会申昊然与申氏面馆的关系，但看得出申昊然十分无助。她张开想要再说些安慰的话，可自己身份尴尬，又怎么去安慰对方呢？

“姜芷昕，我上辈子是欠了你的吗？！”

蔡卓珺突然闯入了办公室，穿了一身蓝紫色连衣裙的她，涂了正红色的唇膏，鲜红的嘴唇吐着污秽粗鄙的脏字。

“我说过多少次了，麻烦蔡总进门的时候敲门。”

“你有什么权力去采购部拿合同，又有什么权力调查供货商？”

“我是运营总监，调查供货商是公司赋予我的权力。至于你，一个人事部总监，拿这件事来质问我，才是可笑的。不过也好，本来我也要找你谈这事。卓凡、尚覃、风胜这三家供货商的表现太差，是你让他们自动退出合作呢？还是我劝他们退出呢？”姜芷昕靠在座椅上，看着咄咄逼人的蔡卓珺。

蔡卓珺冷冷一笑，说道：“你这什么意思？仿佛这些供货商是靠了我的关系进的公司。”

“我并不在意这些公司是靠你关系进来的。”姜芷昕目指了桌上的文件，继续说道，“如果他们符合审核要求，价格合理，我就不会向你提出这要求了。现在，我有大量的证据证明他们所提供的蔬菜和服务与合同上要求的差了很多，已经对我们原材料成本和人力成本造成了影响，这是其一，其二，也影响了菜品的口感。”

“少来你那一套套的话，所谓的证据都是你杜撰的吧。”

“这么说来，蔡总是不想请他们退出合作了？既然这样，那还是让我来做个‘bad guy’（译：白脸）。”

蔡卓珺虽然没听懂什么叫“bad guy”，却能猜出姜芷昕要把她的关系户给全灭了。这可是她好不容易趁着黎恩离开执行总裁的位置，让申昊威给塞进去的。虽然她和申昊威的夫妻关系一般，但毕竟是夫妻，夫家是开大公司的，让自己家人带着一起赚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现在，姜芷昕一个外人要搅和这事，她必须竭力维护自家的利益。来姜芷昕办公室之前，她打了几个电话给申昊威，申昊威一直没接电话。不知为什么，自从申昊威去了香港之后，就像是消失一样，除了审批文件，根本联系不上他。要不是申昊威不接电话，蔡卓珺也不会这么快地来摊牌。

“请人退出合作的话就好好吞进你的肚子吧。采购部归执行总裁管理，就少操你的心，少动你的嘴吧！”

“就算站在这里的是申昊威，我也会说同样的话。KG委任我到申鼎来做运营总监，并不是屈服于谁的权力，而是挑战所有不合理的存在。现在，这三家供应商就是不合理的存在，所以，我必须剔除他们。”

“姜芷昕，我看申鼎最不合理的存在就是你。自从你来了后，申鼎就没有一天安宁过。现在，外面传闻申鼎要出售申氏面馆，也是你在背后撺掇的吧？一会儿要买鸿铭，一会儿要卖申氏面馆，你这是想通过买卖获取多少好处？说供货商不合理，怕是心里已经盘算好了怎么让你的势力渗透进申鼎吧？”蔡卓珺说着，指了一旁的申昊然，讽刺道，“你是忘了你姓什么吧？看上人家了吗？”

“大嫂，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怎么，她不来的时候，也没见你天天认真做事，帮你哥的忙。现在，你每天和这女人混在一起，晚上也不回来，怕是早就上了人家的床吧。”

“你不可以这么污蔑芷昕姐？”申昊然生气地反驳道。

“呵呵，我怎么污蔑了？她这么年轻，能做到这个位置，单靠她的学历吗？”蔡卓珺柳眉一挑，唇角勾起道带着嘲讽的弧度，继续道，“姜芷昕，你是靠着和宋燮明的特殊关系才上的位吧？每年他都给你升职吧，是你出卖自己换来的吧？……”

“啪——”的一声，姜芷昕一巴掌打在了蔡卓珺的脸上，蔡卓珺得意挑衅的脸上落下了几道红印。她一把捂住自己发烫的脸孔，惊愕地瞪着姜芷昕，说道：“你，你敢打我？”

“如果再让我听到一句你侮辱Steve的话，我会打的你连家都不认识。”

“你疯了。”蔡卓珺瞪大的眼睛暴出了内心的恐慌与愤怒，她万没有想到姜芷昕会在办公室里打自己，不仅如此，还喊出了这样的狠话。

姜芷昕清亮的眼睛就像一池深不见底的潭水，冷冰而宁静，如果蔡卓珺骂的是她，她会不动声色。她的师父宋燮明不在人世了，她不愿意看到任何人向她的师父泼脏水，这是她的底线。

“还不走？”

“姜芷昕，你记住，我早晚会讨回今天这一巴掌的。”

“I don’t care.（译：无所谓）”

姜芷昕根本没有把蔡卓珺的这番威胁放在眼里，甚至当着她的面，若无其事地坐回位置，翻阅起桌上的文件，继续与申昊然准备讨论候选供应商的事宜。

蔡卓珺吃了亏也不想多留，朝申昊然丢了句“吃里扒外”的话，转身离开了姜芷昕的办公室。

“芷昕姐，是你要卖申氏面馆吗？”

*

“申博文，是你要卖申氏面馆吗？！”

董事长办公室里传出男人的一声呵斥，尽管大门紧闭，但那低沉而愤怒的声音传遍了走廊。

“你这态度是在和舅舅说话吗？”申博文站在落地玻璃窗前，拨弄了下公道杯，抬手闻了闻茶杯，低声道，“有些东西呢？老了就不好了，比如这茶叶，我就喜欢喝新的，旧茶终究没有那番味道。”

“申博文，你现在这么做，就相当于断送了申鼎上市的机会。申氏面馆是外公的心血，是申鼎的灵魂！”

“不，申氏面馆到处留着你和我爸的影子。它不是申鼎的灵魂，它是申鼎发展的绊脚石。”

“你根本不懂当初外公创立申鼎的意义。”

“开公司就是为了赚钱，以前我在国营厂里捧着铁饭碗不明白，现在我当然明白申鼎对我们申家有什么意义。申鼎是申家的，不是你这个外人的。”申博文喝了两口茶，把茶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笑着走到黎恩面前，“你要想救申氏面馆，那就买了它。让舅舅帮你算笔账，看看够不够。”

黎恩攥紧了拳头，漆黑的眼瞳里燃着愤怒的火焰，恨不得一下吞了面前这个陌生而冷血的怪物。

“啊，想想，苏州的老宅地段不错，又是个私家园林，挂出去能赚不少。噢，对了，老爷子生前给你留了笔家族信托基金。不过，被你提出来买了几家老字号，不剩多少了吧。这么算来，恐怕你没有钱来买申氏面馆。要不要舅舅介绍你一些银行贷款部的主任，好让你多贷些钱来买申氏面馆。噢，或者，你把你申鼎的股份全部卖给舅舅。”

“申博文，你让我见识到了什么叫作无耻。”

“这不是无耻，这是正常的商业行为。”申博文轻拍了下黎恩俊朗的脸孔，小时候，他也这么拍过，只是心里怀着的情绪已经完全不同。父亲申宏明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外甥，他呢，怎么说都曾经是一个科长，为家里贴补过钱的。凭什么让一个离家出走的妹妹生下的野种拿走申家的一切？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你记着，是你逼我的，我不光要拿回申氏面馆，我还要拿回申鼎！”黎恩灼灼的眼神里释放着强烈的斗志，就像斯巴达的勇士在面对强敌时，不惧生死时的那种意志。

黎恩离开了申博文的办公室，申博文挑衅的话语一次次地响在耳边，他步履沉重地走进电梯，不知为什么电梯经过运营部楼层的时候停了下来，即将关上的瞬间，姜芷昕走到了电梯门前。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消失在双方的视线中。

姜芷昕没有按电梯按键，只是看着电梯上的数字一层层地减低。

黎恩。

他的眼神里为什么会是那样的落寞，这种落寞令她心口不觉感到疼痛，正是因为这瞬间的疼痛，令她忘记去按电梯的按钮。

他是为了申氏面馆吗？

姜芷昕按下电梯按键到达底层的时候，黎恩早已离开了大楼。她坐上车，朝小刘说道：“去上次那家玩具店吧。”

暮夏的黄昏格外美丽，染了金黄色的云朵把渐变的蓝色天幕缀饰成了一片绸缎，衬托着都市妩媚的身姿。姜芷昕走进了那间玩具店，Alan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正在擦高达，见是“西装小姐姐”姜芷昕来了，先是一愣，很快笑着迎了上去：“嗨。”

“又进了一只？”

姜芷昕指了指货架上的PG1/60独角兽高达+武装战甲DE中国红限定版，问Alan。Alan挠挠头，说道：“第一只被小姐姐你买走了，第二只又被一位老顾客买走了，我们老板总算等到了第三只，说是今天下午要来的，现在都到饭点了，估计不会来了。”

“这只GTO元祖高达……”

姜芷昕看到了一张预订宣传单，上面印着“40周年限定版GTO元祖高达火热预订中”的字样，立刻问Alan。

“嗯，又快有货了，40周年版。”

“帮我订一个。”Alan说完，门口传来一个磁性的男声。

姜芷昕转过头，只见穿着藏蓝色衬衣的霍凡微笑地走进了玩具店。她没有想到霍凡会出现这家玩具店，看着他熟络地与Alan打招呼，很快意识到公寓里所有的高达都来自这家玩具店。没想到，世界会是这么小。

“我要好好做一只40周年的GTO元祖高达，送给我朋友。”霍凡说着，走到姜芷昕面前，说道，“希望我朋友能忍受我的手艺。”

“啊，说起这个，你朋友原谅你了吗？”Alan并没有注意到霍凡与姜芷昕彼此微笑交换的目光，只是急忙记下了预订单。

“我想……”

“她原谅了。”

Alan听到了霍凡与姜芷昕先后说话，忽而意识到姜芷昕正是霍凡口中的朋友。姜芷昕朝他说道：“这位就是你店里的老顾客吧？”

“是啊，这么巧？两位竟然在我店里碰上了。”

Alan说的也正是姜芷昕想的，没料到霍凡会在同一间玩具店出现。霍凡笑笑道：“并不是巧，我是特意来找我这个朋友的。”

“嗯？”

“看见我那么惊讶，看到裘思伟却一点儿都不紧张。”霍凡轻抚了下姜芷昕的后背，说道，“附近有家轻食店，我们边吃边说。”

姜芷昕点头应承，两人一起离开了店铺。Alan笑着，嘀咕着“世界好小”的话语，打算继续摆弄下架子上的货品，没想到黎恩来到了店里。

Alan指了指落地橱窗，说道：“西装小姐姐刚离开，你来晚了，噢，对了，没想到她是我们店里老顾客的朋友。这个世界可真是小。”

这个世界可真是小。二十五年了，他竟然还能遇到那个蛮横的小丫头，而他大学里要好的学长曾经是她的前男友，恐怕没有什么比这样的关系更巧合的了，而这间自己投资的玩具店仿佛承载了他们三个人的故事。

因为在店外找停车位的缘故，他费了点时间进店，没想到看到姜芷昕在那儿，正在犹豫是否以现在这样的状态见姜芷昕，霍凡站在了店门口。他虽然不想霍凡接近姜芷昕，但他更不想姜芷昕看到自己低落的样子。他比谁都明白，大刀阔斧改革申鼎运营的姜芷昕背负着别人难以想象的压力，这种压力换作别人恐怕已经窒息到崩溃，而她看上去还是那么云淡风轻。他不想徒增姜芷昕的烦恼，也不想因为彼此不同的立场而闹出纷争。因而，他选择站在大树的暗角，看着两人离开玩具店。

*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住你。”

轻食店离玩具店有一段距离，姜芷昕与霍凡走了十多分钟才到。点单之后，姜芷昕撑着下巴说道。

霍凡浮漾在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茶水晶般的眼瞳严肃地盯着姜芷昕，低沉地说道：“知道他是个危险的人，还敢一个人去见他。”

“我并不是一个人。”

“连何宾都不想正面招惹。”霍凡见姜芷昕故意不看他，侧过脸看一旁的风景，语气放软了下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原来是先吃糖，后发炮弹。”姜芷昕撇撇唇。

霍凡叹了声：“如果裘思伟知道你手里一张牌都没有，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你还会那么幸运地出来吗？他既然能派人把张明昌撞成重伤，就可以做出更出格的事。”

“所以，更不能让这样的人觉得我怕他。”姜芷昕说完，借着服务生送上色拉的时候，说道，“是你说的，做我们这行，最重要的是化解危机，不是被危机牵绊。好了，Hugo，难得你这个大忙人请我吃饭，就不要浪费在已经发生的事上。”

“Elisa。”

姜芷昕摇摇头，不愿再继续讨论下去。霍凡自然明白姜芷昕的性格，不再盯着姜芷昕说下去，只是嗔怪地嘀咕了声：“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若不是方天明接黎恩电话的时候，他正和方天明在谈鸿铭拆分的事宜，都不知道她会单独去见经营网评黑产的裘思伟。虽说让她保护好自己，但他明白以姜芷昕的个性，是一个对自己狠，对对手更狠的女人。他想这或许就是他爱上这个女人的缘故，柔弱而刚强。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姜芷昕无意间看到霍凡放在桌上的手机上跳出“福记糕点”的邮件提醒，想到这短短数日，自己从一个失败的买家又得沦落成一个不合格的卖家，世事变化总是难以预料。

“在想申氏面馆的事？外界都在传闻申氏面馆要被剥离出售。”

“不用外界传闻，以你的人脉消息必然早知道了。”姜芷昕吃了几口色拉，继续道，“申氏面馆是申鼎的灵魂品牌，如果出售的话，至少短时间会影响到申鼎的运营。这决定，太疯狂了。”

“你和Ken谈过吗？”

“他不想和我谈。”姜芷昕喝了口冰柠檬水，继续道，“Cooper已经默许Ken独立决定中国这边的事宜。

“看样子，Cooper在争取Ken。”

“我就说什么事都瞒不了你。”姜芷昕戳了一块沾着色拉酱的番茄，抬头盯着霍凡，“不知道你组团收购了鸿铭之后，会不会收购申氏面馆？”

“鸿铭的事，我真的很抱歉。目前，申鼎并没有公开信息要出售申氏面馆，我没有考虑过要约。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毕竟我的主业并不在这一方面。Cooper和Ivan之间的矛盾并不是大秘密，Cooper许诺Ken一些事，也是情理之中。我知道你作为运营总监，既要提升运营数据，又面临申氏面馆和小鼎鲜被卖可能出现的负面影响，压力一定很大。”

“所以，我到店里去看看高达，还有那些能令我暂时忘记烦恼的地方。”姜芷昕明白霍凡是不会破坏规矩透露收购计划，她的脸上闪过短暂的笑容，“后天，我想再去趟苏州。”

“Sorry，我会再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帮你找到老宅。爷爷现在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大部分时间都不记得人，只会说些年轻时候的事。不知道这样是痛苦，还是快乐。”姜芷昕微眯起双眼，看着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到处亮着温馨的路灯。她忽而在想，等她老的时候，会不会只记得面条哥哥和她一起的日子？

“如果是我，我想我会快乐的。”

霍凡说的声音很低，低到失神在看窗外的姜芷昕没有听到他的话。如果人真的只记得年轻时的事，霍凡希望自己只记得她，虽不是花样年华的少年，遇见她却让自己有了花样年华的浪漫与欢乐。

“你刚才在说什么。”

“没什么。”霍凡笑了笑，指着面前端上的主食说道，“就是提醒你可以吃主食了。”

“说起来，你给我找的钟点工阿姨很不错，把公寓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找旧宅的事儿做不好，连找钟点工阿姨要再不行的话，我立马关了墨鱼，专职做家政公司，为你服务。”

姜芷昕扑哧一笑，霍凡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喜欢看到她的笑容，也只想对她一个人笑。可他明白这样的日子很难再属于他们，他想抓住时间的每一分，每一秒，把她一笑一颦都牢牢地印刻在心里。

她会是霍太太。

这样自信的话，他究竟还能对着黎恩说上几次呢？

*

与霍凡共进晚餐之后，姜芷昕到了Sora吧，方天明已在位置上等候，见她过来，起身拉开了座位：“没想到你会约我。”

“Sorry，我知道这么做很唐突，但我想不出更好的方式请方先生做我的合作伙伴。”姜芷昕说完后，熟稔地喊服务生点酒。

方天明微微一愣，没想到姜芷昕开口竟然说是和他谈合作，他以为姜芷昕是因为见不到黎恩，所以，才找他来问过究竟。他都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可眼下看来，都用不上了。他拿起酒杯晃了晃，问道：“姜小姐想和我合作？”

“我不是一个喜欢绕弯的人。我知道你曾经是香港的大状，在博华化学总裁丁俊峰的杀妻案中，因为提供的丁俊峰关键不在场证据被指是伪造的，被吊销了律师执照。”

姜芷昕翻出了方天明的经历，她看着方天明的脸孔，即便是露着淡淡的微笑，仍掩饰不住他内心的痛楚。他放在玻璃杯上的手指反复地弹弄，眼尾处时不时地皱起，打量着姜芷昕。

“我查过，丁俊峰被控谋杀妻子是在博华化学实施毒丸计划两个月，而在此之前博华遭遇过恶意收购，在丁俊峰被判谋杀罪名及多项经济罪名成立之后，博华股票大跌，最后被迫私有化退市。最终购买博华并大量出售博华资产的那家公司的股东之一，也是香港华烨食品有限公司其中一个股东的控股公司股东。”

方天明听黎恩说姜芷昕在查华烨，没想到已经查了那么多事，几乎与他查到的没有太多差异。他看了眼面前的女人，的确除了“漂亮”这样的形容词，这个女人还有一种令男人刮目相看的魅力。

“这是我查到现在的一部分资料。虽然不能肯定这是否是巧合，但华烨食品股东的控股公司参与了博华化学的收购，加上华烨有过高溢价出售企业的先例，我不得不怀疑，华烨可能是国际黑钱组织控制的公司。”姜芷昕喝了两口酒，继续说道，“方先生，你是黎恩的好友，一定在帮黎恩调查申氏面馆出售的事。我怀疑Ken与华烨之间有往来。”

“他可是你的上司，KG总部委任的高管。”方天明心中一紧，皱了下眉头。这样的猜想与他们的判断几乎不谋而合，虽然还没有更多的证据证明，但职业的敏感告诉他们赵凯诚与华烨之间必然存在着重要利益关系。

“这是我为什么想和方先生你合作的原因。”姜芷昕抿抿唇，继续道，“我想你知道KG的宋燮明Steve曾经参与过申鼎并购项目吧。他是我的师父，在私募圈里被人称作‘鹰眼’，他认项目非常准，从来都没有失手过。你知道，世界上很多M&A（译：并购）最终都以失败告终，但Steve做的都很成功。申鼎先后经历过三次的尽职调查，三次尽职调查的第一次之后，Steve回了比利时。剩余的两次尽职调查都是Ken经手的，而这个收购项目最后也是在Ken手上完成的。我看过最后一次的财务报告，尽管非常有说服力，但它完美得不真实，申鼎的运营状况并不符合我们KG以往的并购条件，所以，我认为Steve反对这项收购。几周前，Steve跳楼自杀，在他自杀前一直在调查华烨。”

“宋燮明一直在调查华烨？”方天明意识到姜芷昕之所以会关注到华烨，是从宋燮明手上得到的资料，外界都传闻宋燮明是因为看走眼，以至于抑郁成疾，跳楼自杀。不过，黎恩说过他不认为宋燮明是个会跳楼自杀的人。如姜芷昕猜想的一样，黎恩说过，宋燮明与当时介绍他入申鼎项目的赵凯诚之间意见向左，反对KG收购申鼎，在当时，对控制权旁落的黎恩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可没有想到KG会召回宋燮明，转而让赵凯诚来负责申鼎项目。看样子，赵凯诚为了并购申鼎，很早就开始谋划这个局了。

姜芷昕点点头，说道：“我不相信Steve会自杀，我要查出背后的真相，我知道你也想查出当年陷害你的人究竟是谁。如果不是这么巧合，我们不会在这里交谈这件事。我坦诚相告，就是希望方先生能和我成为合作伙伴，一起查出真相。”

“你想利用我在香港的资源？”

“是的，我也可以提供海外的资源。这个世界很多信息需要交换才能得出结果，我相信我们双方合作能更快地查出真相。”

“为什么要撇开黎恩？”方天明有些好奇，既然姜芷昕与黎恩已经熟稔，为什么要单独找他而不是通过黎恩一起来商议呢？

“你可以把我给你的信息分享给黎恩，但请不要告诉他这些信息来自我。我是KG的人，我和他可以一起努力推动申鼎的运营，可如果局势不向我们所期望的方向发展，我会选择和Steve一样抛弃申鼎，而他身为申鼎的股东，申鼎真正的创始人，是绝不会放弃申鼎的。”

“看样子，你比我想的更了解黎恩。”方天明心叹邻家小妹妹的心思，就目的而言，他和姜芷昕都是为了追查真相，而黎恩是为了申鼎。不过，他看得出姜芷昕似乎对黎恩已经产生了感情，因而，在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浮漾着淡淡的忧伤。

“所以，同意和我合作了吗？”姜芷昕拿起酒杯悬在半空，等待着方天明做决定。

方天明举起酒杯，说道：“可能会很危险。”

“我明白。”

“你真的不怕？”

“不怕。”

“好。”方天明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拒绝面前的女人，她睿智、果断、大胆，拥有海外的人脉网，这些鲜有的特质正是调查真相所必须具备的条件。他要为自己讨回公道，为丁俊峰证明清白。他把酒杯碰上姜芷昕的杯子，说道，“Cheers，祝我们合作愉快。”

“Cheers。”姜芷昕露出迷人的笑容，喝了一口威士忌，把玻璃杯放回桌上，“Ken和申昊威去香港一定会见华烨的人。”

“他们到香港后就见了华烨的总裁黄烨。之后的行程中，Ken和申昊威曾一起参加香港商人裴航办的私人派对，Ken提前离开了私人派对场所，晚些时候，裴航的助理Una送申昊威回去，第二天早上才离开酒店。从那天之后，申昊威一直没离开过酒店。”

“Ken把申昊威好色的弱点捏得牢牢的，恐怕申昊威回来后在出售申氏面馆的事上会听Ken的。”姜芷昕一下子就看出了其中的问题。赵凯诚做的这个局并不难识破，只是申昊威没有任何的防备，作为董事会的成员，申鼎的股东，蔡卓珺的丈夫，他的一票就相当于两票。

只是这么寥寥几句话，姜芷昕就已经看出了端倪，方天明越加地欣赏姜芷昕，怪不得黎恩一下就被她深深地吸引住了。他接过话说道：“所以，申氏面馆究竟会不会被卖，最重要的一个人就是申昊威。”

“没错，再过三天就是董事会，到时候就能知道答案。”

“你不打算阻止吗？”

“比起阻止，我更希望先看到对方的底牌。”姜芷昕看了看手表，想到叶莎与她还有个电话，就起身向方天明道别。

方天明写了张纸条抬手递给了姜芷昕：“噢，这条信息也很重要，就当是我们合作的见面礼。”

姜芷昕低眉看了眼，双唇勾起月牙般的弧度，朝方天明一笑：“真是件好礼物。”

说完，姜芷昕像恋爱中的少女似的转身离开了Sora吧。

“你给她什么了？”黎恩从方天明后排的座椅上站了起来，朝窃笑的方天明质问道。

方天明哈哈大笑，朝黎恩说道：“你家的住址和大门密码。”

“你把这个给她干什么？”黎恩不觉耳朵一热，腹诽这该死的胖子，竟然把自己出卖得一干二净的。

没想方天明反驳道：“你拿了人家公寓的密码和住址，就不许别人拿你家的吗？我和她现在是合作关系，我这么坦诚，她才能信任我。”

“你……”

“我说你啊，虽然嘴上怪我，心里都不知道有多盼望呢，恨不得她此刻就直奔你家。你说，我讲的对不对？”

“下一周的菜取消。”

“内心澎湃得很吧？”

“下下周的菜也取消了。”

“我可对你说了，你连着好多天没给我烧过菜了，还下周，下下周，上周，上上周的你还欠着呢。”方天明指着自己腆着的肚子，说道，“以为你重回申鼎，好日子来了，没想到是折磨的开始，可怜我的肚子，即将遭遇史上最强大的‘情敌’。”

“我累了。”

“喂喂喂，你答应过我的，秃黄油，再过一个多月大闸蟹就得开捕了，我的大闸蟹，我的秃黄油。”

“回家了。”

黎恩丢了句话，起身后大步流星地朝楼梯走去。

“急着去看邻家小妹妹了吧？我敢打赌，她一定在去你家……喂，……酒钱还没付呢……你这见色忘友的家伙……黎恩……” 3MhsA7YIMBAdA7m1tyY0qh24dDzvednxbSCXjc5zkNXhymGeZgBOyNh/ml5S9/z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