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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自从张明昌发生事故之后，黎恩就请了几天病假。姜芷昕虽说生气，但碍于沈一澜交出了黎恩患肠胃炎的病历，也就没有为难他。肇事逃逸的电摩车主把车丢弃在案发现场三公里的山塘街地铁站附近的弄堂后就不知所踪了，警方正在努力地追踪线索。申昊威最终核准了申昊然的营销方案，倒非是支持申昊然，而是想等着看笑话。
姜芷昕明白申昊威的意图，为免申昊然失望，也就没有说破。申昊然斗志昂扬，又因为本身是申家的人，到访门店的时候，大家都没有特意为难。两人在与各门店负责人沟通过程中，不仅交流了各店的经营情况，也更好地落实了裁员计划，针对发售申氏肉月饼的门店，也再三做了关照。
“为什么要把黎恩定在十点半和四点半的行程都改了，这样的话，我很难观察到门店的楼面服务作业和出品管理。”与申昊然相处三天后，姜芷昕担忧他知道自己的“秘密”，试探地问道。
“我们可以更好地看到门店后厨的卫生和采购食材的情况，芷昕姐，你和黎恩哥不正是针对申鼎的供应链做优化，才提出的CRM中接入溯源码模块的吗？我们一大早还能和门店的负责人好好谈事儿，了解情况，以避免他们太忙碌，而无暇顾及我们的会议。”
申昊然是聪明人，见姜芷昕那天在肯德基吃了很多，又从叶莎那儿了解到姜芷昕中午一般都吃三明治，猜想姜芷昕更喜欢西餐，不喜欢中餐，所以，就把日程做了更改，也想好了说辞。
“也是。”
姜芷昕虽然这么敷衍申昊然，但她明白对中餐的应激反应绝对不能成为她运营申鼎的障碍，白天，她拿着先前叶莎准备的申鼎各类菜单，照着菜式的图片进行自我适应。到了夜晚，她约了贺轸隔天到诊所进行治疗。
“中餐的精髓在色、香、味、意、形、养，但因为考虑到你小时候曾在苏州生活，就选择苏帮菜做切入口，现在，我们先蒙着眼睛，来感受下中餐的‘香’与‘味’。”在柔和的音乐声中，贺轸为姜芷昕蒙上了眼睛，向她继续介绍道，“今天的这道菜——松鼠鳜（也称‘桂’）鱼，是苏帮菜中的名菜，也是西方人很喜欢的一道中国菜。制作松鼠鳜鱼非常讲究，需要出骨、剞花刀，扑粉、油炸、挂汁等多道程序。师父的刀工好不好也决定了松鼠鳜鱼的‘形’。”
“这道菜在我们公司的菜单里，也是必点菜中的一道，的确有很多外国人喜欢。”姜芷昕脑海里迅速地搜索这道菜，在单品中，这道菜的销售量达到了一千八百万的年销售额。
贺轸的助手把一只白瓷盘端到了姜芷昕的面前。姜芷昕闻了闻味道，煎炸的香气与酸甜的味道交缠在一起，一下子勾出了她舌头里的口水。为了晚上的心理治疗，姜芷昕本就饿着肚子，禁不住这番美妙气息的挑弄，忙问道：“真的是松鼠鳜鱼？”
“当然，松鼠鳜鱼在清朝的烹饪书《调鼎集》中有这么一段记载：取鲔鱼肚皮，去骨，拖蛋黄炸黄，作松鼠式。油、酱油烧。传说，乾隆下江南时，在苏州著名的松鹤楼尝过这道特色菜，从此，松鼠鳜鱼名声大噪。你放心吃，这鱼的骨头都被剔除了，不会有刺。”
贺轸说着，为姜芷昕拨了一些鱼肉。姜芷昕虽说不习惯蒙眼吃饭，但耐不住这酸甜的香气，就用勺子吃了两口，酥脆的香味和着酸甜的酱汁瞬间就填满了唇齿间每一处空余的地方，外脆内嫩的口感令她怀疑自己吃的究竟是不是中餐，为什么会是这么美妙的味道。贺轸又为她准备了一些鱼肉，姜芷昕毫不排斥地连吃了几碗。这时，助手端来了一小碗苏式面，苏式面独有的鲜香气息钻入了姜芷昕的鼻子，姜芷昕舔了下唇角的酱汁，忙问道：“是苏式面吗？”
“是苏式面中的三虾面，三虾指的是虾子、虾仁、虾脑。一般从六月到八月才有三虾面，因为想着你第一尝试中餐，就特意请厨师多准备了这碗时令苏式面。”
“我记得三虾面在我们申氏面馆也是限量供应的，一碗的价格接近一百。真想见见这么贵的三虾面是什么样子的。”
贺轸见姜芷昕摆出一副期待的样子，示意助手可以帮她解开蒙眼的布。姜芷昕睁眼的时候，特意扫了下桌子，没有看到松鼠鳜鱼，心里不免有些遗憾。贺轸在旁微笑道：“那条松鼠鳜鱼被你吃得差不多了，该有的形也看不到了，所以干脆拿走，免得我们前功尽弃。”
“那就接着吃这碗三虾面了。”姜芷昕看着三虾面，小碗的面上大约有二十多只嫩粉色虾仁，虾仁上均沾了紫色饱满的虾籽，虾仁中间则藏着不少橙黄色的虾脑，面条与汤汁上均匀地撒了些许绿色蒜叶花，且不说味道，光是这碗面的颜值就不负“面中爱马仕”的称号。
“把面拌一下应该会更好吃的。”贺轸在旁建议道，“三虾面可是纯手工的，这虾籽都是一只只虾里挑出后进行反复过滤的，虾脑也是烧熟后一个个挑选出来的。”
“是吗？听着Dr.贺的解说，令我有种错觉，Dr.贺才是餐饮行业的专业人士。”
姜芷昕搅拌起三虾面，虾仁、虾籽、虾脑、蒜叶花，在筷子的拨弄下，翻转起伏，将浓郁的高汤与三虾的鲜美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姜芷昕照着小时候的习惯，用筷子翻卷起面条，直到卷完才开始吃起来。
“好鲜啊，怪不得有人和我说申氏面馆的三虾面能鲜掉眉毛，原来真有这么鲜的面。不知道究竟是三虾的鲜味还是汤的鲜味？我在国外吃过很多美食，却没有一样是用‘鲜’这个字来形容的，用来用去就是‘delicious’。”张明昌出事那天，申昊然曾经和她说过一些申氏面馆的面，其中就有被他说作“鲜掉眉毛”的三虾面，当时，她只觉得夸张，现在想来不过是自己没见过世面罢了。
“苏式面做法是汤归汤，面归面，下面的汤与最后的面汤不是一碗汤。”贺轸补充道。
姜芷昕轻叹了声，说道：“请务必向这位厨师保密我的身份。”
“你放心，我会时刻恪守职业道德的。”贺轸抬手看了下表，微笑道，“现在，他应该已经离开了这栋楼。”
*
“有空和我喝一杯吗？”
黎恩正迈步前往停车位取车，没想到叶莎站在了车子跟前，浅黄色的路灯打在她曼妙的身材上，显得尤为注目，边上偶尔经过的路人打量着他们的关系。黎恩有些惊诧，毕竟现在是“肠胃炎”的状态，被姜芷昕这位精明的助手撞破，怕是会捅了大篓子。他缄默了小会儿，叶莎笑了笑，走到副驾驶的位置，说道：“你放心，Elisa不知道我找你。”
“去哪儿？”
“Sora吧。我觉得那儿挺不错的。”
“Ok。”黎恩捎上叶莎前往Sora吧，虽说他带过不少女人，但不知为什么，叶莎坐身边的时候，他有些紧张，生怕被人撞见，生出些是非来。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车子停在了Sora吧的附近，黎恩与叶莎选择了楼顶露台的位置，距离那次调查人事部的事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
“没想到你会喜欢Bruichladdich Laddie Classic（译：布鲁莱迪经典）。”叶莎喝了小口威士忌，把菱形格的玻璃杯放在一旁。
黎恩并没有什么心情喝酒，手臂放在椅把上，侧脸看着露台外的那条马路。
“Elisa不会到这儿来的。”叶莎玩味地笑笑。
黎恩转过脸，月光下的这张脸庞英俊精致，却有些与环境不符的不安。他看着桌上的杯子，说道：“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等了Elisa二十五年都这么有耐心，陪我喝一杯酒仿似如坐针毡地不安。”叶莎看着黎恩，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听不懂你的话。”
“这是我和你之间的对话。”叶莎又喝了一口威士忌，说道，“我能明白你为什么把这件事一直藏在心里，如果我一直在上海，就不会点破你的秘密，但我后天就要回比利时了。我希望你能好好保护Elisa。”
黎恩注视起叶莎，叶莎揭露的正是他千方百计要藏住的秘密。除了方天明之外，不应该再有人知道这个秘密，就连霍凡都不知道这件事，叶莎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还记得那天你送Elisa回公寓的事吗？”
“我是碰巧经过而已。”
“感情是骗不了人的。”叶莎拿起玻璃杯晃动着里面的液体，抬眼看黎恩道，“那一天，你的眼睛里有泪水。如果你只是Elisa的下属，不可能会为了上司而落泪的。你抱她上床的时候，流露的疼惜也不是一个认识几天的男人会有的感情。”
“所以，Elisa去苏州的日程和目的地，是你故意留在桌上让我看到的。”黎恩没有想到叶莎捕捉到了这么细节的地方，当时，他真的很难抑制住那番五味杂陈的心情，完全没有顾忌眼角的泪水，只是抱着她，由着她在怀里入睡。
“我查过那家玩具店，法人虽然不是你，但你一直有资助那位店主读书，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开店创业的钱也是你资助的。”叶莎再次晃动了桌上的玻璃杯，说道，“Sorry，我只是看到Elisa一直很辛苦地在找面条哥哥，所以，才会查你。她总以为面条哥哥姓‘李’，其实是姓‘黎’，而且，就在她的身边。”
黎恩喝光了杯子里的威士忌，他没有想到姜芷昕会一直找他，一种说不出的难过翻涌在心头，只有靠着浓烈的酒精才能压下此刻澎湃不止的潮水。
“Elisa的心理治疗会试吃中餐，我没想到这么巧，你就是那位厨师。啊，对了，我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你才是申鼎的灵魂厨师吧，要不然以创始人孙子这样的身份，并不能完全让人信服。”叶莎看着黎恩，没想到眼前的这个男人与姜芷昕之间会有这么多的纠缠。
“都说Elisa的成功离不开Sarah，我现在非常确定这是真的。”
“除了感情方面，Elisa什么都比我强。”叶莎露出迷人的笑容，抬手指了指黎恩的心口，“你现在把秘密藏得越深，将来受的‘罪’也会越多。”
黎恩心领神会叶莎的意思，勾唇笑笑，真的无法想象她会怎么惩罚自己？
“Elisa这次回国，除了寻找面条哥哥外，还有件很重要的事，这件事可能会危及她的安全，所以，我才不得不捅破你心里的秘密，希望你能保护好她。”
“什么事？”
“Steve的死。”叶莎拿起玻璃杯，看着玻璃菱纹格透出的威士忌，说道，“Elisa视Steve为入行的恩师，他跳楼自杀，死在了Elisa的面前，这对Elisa来说打击很大。她怀疑Steve的死与申鼎的并购项目有关。”
“不是传闻中的抑郁症吗？”
“不，Steve生前并没有抑郁症的表现，这一点宋夫人非常肯定。所以，Steve可能不是自杀。”
不是自杀，那就是他杀。叶莎看着黎恩眼里闪过的疑问，点头确认道：“正因为如此，如果真是他杀，那Steve的死极有可能与申鼎的并购案有关。Steve生前最后一个项目就是申鼎集团的并购，虽然中途退出，但他一直在调查在华经营的一些餐饮、食品公司，根据我们所拿到的部分信息，他出事之前最后查的是一家注册在香港九龙的食品公司叫华烨。KG并没有人接触过华烨，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在申鼎并购的背后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回比利时后，会继续跟进这件事。如果真的是涉及犯罪集团，我怕Elisa有危险。”
黎恩没有想到平日里忙碌着申鼎运营的姜芷昕竟然在秘密调查宋燮明跳楼的死因，而调查的过程与他和方天明所查的方向不谋而合。他忍不住担心地脱口而出地道：“真是个胆大的丫头。”
叶莎见黎恩担心嗔怪的样子，忍俊不禁道：“今天约你之前，我对你的身份只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现在是百分之百了。
“她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大胆的女孩儿来电话了。”叶莎说着，接起来姜芷昕的电话，那头的声音是难掩的兴奋，“Sarah，我刚结束咨询，我告诉你，今天我吃了松鼠鳜鱼，一点儿的不适反应都没有，特别特别好吃，还有，面中爱马仕三虾面，纯手工做的。我真想立刻、马上带你去吃。后天，你就要回比利时了，我一定得在明天让你吃到三虾面。”
“看样子Dr.贺请的这位厨师非常得你的欢心哪。”
“嗯，不过，我和她说了，无论如何都不能透露我的身份。我担心，这位厨师是我们申鼎的人。”
“Dr.贺有她的职业操守。”叶莎朝黎恩递了个眼色，故意趁着姜芷昕说话的时候，张口打唇语道“夸你”。
黎恩紧张的心情陡然变得愉快。他正想听下去，方天明打来了电话，这让他不得不站起来，寻一处僻静的地方接电话。
“今天丁俊峰落葬的时候，场面很混乱。”方天明在电话那头说道，“他妻子的家里来人闹事，说不允许他这个杀人犯葬在他妻子的身边。本是恩爱夫妻，最后却落到这样的结局。如果我当初能帮他洗脱罪名，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既然有人设局，你一头栽进去也很正常。他们夫妻恩爱，虽然不能白首不相离，也是在地连理枝了。你能做的就是彻底查出真凶。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人在查华烨，回来后，我再和你说。”黎恩听出方天明言语沮丧，便转换话题道，“你到机场没？”
“在候机了。”
“到上海后，直接到我家，喝酒宵夜。”
“哟，等我夜宵？我这是被翻牌子了？啊，忘了某人今天好像给邻家小妹妹做菜去了，心情一定是特别的好，要不，宵夜给我来份和邻家小妹妹一样的？”
“少得寸进尺，我能闻到味道了。”
“什么？你恢复味觉和嗅觉了？”
“等你回来再说，我现在还有事。”
黎恩挂了电话，转身要回座位的时候，叶莎朝他摇摇头，说道：“Elisa在过来的路上，你要不想这么被她撞见，最好现在离开。”
因为还有事情未完成，他暂时不能回到申鼎，所以，只能选择逃离她的视线。叶莎走上前，与黎恩行了贴面礼，在他的耳边低声道：“公寓的密码是……”
“谢谢，一路平安。”
*
“一路平安。”浦东机场的离境大厅前，姜芷昕紧紧地抱着叶莎不愿松手。记得初次见面，叶莎还曾视她为对手，两人约定谁做得更好，另一个人就做助手。这个赌局以姜芷昕的胜利而告终，叶莎则愿赌服输地做了她的助手。她不舍得叶莎离开自己，可她明白对叶莎而言，Jonathan是叶莎的所有。叶莎嫁给了Jonathan，也嫁给了爱情。
“好了。”
良久，姜芷昕才松开了手，松手的瞬间，抬起手背擦干了眼角的泪水，叶莎桃花般的眼眸里蓄满了盈盈的泪水。她笑着看姜芷昕，说道：“你呀，还说请我吃三虾面，结果到了门口，还是临阵脱逃了。”
“我怕出丑后被人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的顾虑，等你好了，我再飞过来吃你请的三虾面。”
“那得带上Jonathan。”
“必须的。”叶莎笑着，眼眸里的泪水顺着漂亮的脸颊落了下来，“如果Hugo还爱着你，你会和他复合吗？”
“你又来了。我和Hugo不可能再在一起了。当初我们分手就是因为彼此对人生伴侣的价值观不同，这一点，他和我都不会改变的。他现在不会缺乏女人的，一定会找到他爱的人。”
“那面条哥哥呢？”
“啊，我都不知道那家伙在哪儿，再说了，这么多年了，他也许都结婚生孩子了，可能成了大胖子，也可能头发秃成了地中海。”
“要是没结婚没生孩子，是个长得很有颜值的男人呢？”
叶莎的话仿佛把姜芷昕内心的期盼一下子读了出来。姜芷昕找不到面条哥哥，因而总是寻点借口不去想他。虽然小时候的面条哥哥长得好看，但长残了这种概率也不低，要真是没长残，还是个帅哥，又是单身呢？姜芷昕的思绪一下飘得远远的，叶莎在旁忍不住发笑。
“你啊，就知道调侃我。快，快去找你的Jonathan。”姜芷昕瞥见叶莎暗笑，赶紧推着她往离境通道走。
“脸都红了。”
“讨厌，快走，快走。”
这恐怕离别时最好的话题了。叶莎既是她的助手，又是她的闺蜜，她走了，姜芷昕整个人空落落的，无精打采地走在浦东机场大厅里，忽而，耳边传来路人的对话声。
“鸿铭餐饮真的卖掉啦？”
“对啊，这不是在西瓜视频上直播嘛。说是深度合作，这不就是快被卖掉了吗？我还挺喜欢他们家的菜，特别是坐在船上吃，感觉不要太好噢。”
姜芷昕听到鸿铭餐饮的消息，立刻打开了手机上的APP翻查，很快就翻到了直播现场。万鸿铭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向记者们表示未来鸿铭餐饮将与远沣国际做深度合作，远沣国际的管理团队将接管鸿铭餐饮的运营管理，远沣将以更为先进的管理理念发展鸿铭餐饮，鸿铭餐饮会在业务上做出一定的调整，朝好的方向发展，希望支持鸿铭餐饮的顾客们一如以往地选择鸿铭餐饮。
虽然万鸿铭没有明说鸿铭餐饮转卖给远沣，但这一改变向外界证实了他将把鸿铭餐饮出售给远沣。姜芷昕低叹了声，自从上次被万鸿铭拒绝后，她曾多次联系过万鸿铭，但均被拒绝了。远沣国际给了万鸿铭一个好的公关方案，直播了鸿铭餐饮的养殖基地，消除了鸿铭餐饮的不良影响，还在此时，力挺鸿铭餐饮。在姜芷昕看来，这一切都是早有准备。当然，对万鸿铭而言，远沣是白衣骑士，而不是像KG那样的黑衣骑士（注：多指不择手段恶意收购目标公司的企业）。
说故事的方式不同，结局也是不同的。
虽然赵凯诚已经告诉姜芷昕，经过再三衡量，决定取消对福记糕点收购的计划，但姜芷昕仍想找出这远沣国际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公司。霍凡和Carrie竟然都没有能够给她答案，她就只能想办法看看还有什么途径。
姜芷昕晚上的日程是参加沃顿商学院的上海校友会。沃顿商学院作为世界级的商学院，精英辈出。负责校友会的是姜芷昕上两届的学姐Shirley。Shirley是马来西亚人，但因为嫁了一个中国富豪就跟着到了中国。Shirley在一家国际保险公司任职，因而网罗高端精英人才本也有业务需求，加上人又热心，组织的校友会颇受好评。
Shirley挑选了一家位于佘山的高端私人会所，当晚参加的人数约是八十人，虽然称不上多，但毕竟大多是各界精英，能聚在一起已是很不容易。
姜芷昕没想到在校友会上遇到了好几个校友，闲谈的时候，都问起了霍凡和她交往的事。
“我们已经分手了。”
“那你现在还和Hugo有联系吗？听说他住在上海，不过，他从来不参加校友会。我听他那届的学长说，他在学校的时候打棒球很厉害，很喜欢活动和社交，没想到现在成了一个低调的隐富。”姜芷昕的同届女同学感慨道。
Shirley刚巧经过，听到有人在问姜芷昕关于霍凡的事，就走上来轻揽了下姜芷昕的肩，说道：“分手了也可以是好朋友，要不是Hugo和我提Elisa，我还不知道Elisa来了上海。”
“Shirley，你不说，我倒是想追求Elisa了。你一说Elisa的信息是Hugo告诉你的，我只能退避三舍啊。”
说话的人是David，霍凡那届的校友，姜芷昕曾见过David不少次，两人算得上也有些交情。David早前曾在欧洲一家知名企业上班，后来辗转了几个地方，联系也就少了，没想到他也在上海。
“David，你可是堂堂海富中国的运营总监啊，怎么能自惭形秽呢？”
Shirley扑哧一笑。
“我这不是自惭形秽，是叫心有余悸。”David喝了两口香槟酒，朝Shirley和姜芷昕说道，“Hugo的墨鱼把我在港股上市的前东家做空了，搞得我的饭碗都差点砸脚上了。”
“Hugo做空的企业多半是有问题的吧。”David做了个扮可怜的表情，被逗乐的Shirley说道，“再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今你在海富，不是做得风生水起嘛。”
“不叫风生水起，叫胆战心惊。先前传闻墨鱼要做空景辉集团，我们海富持有景辉1%的股票，现在，虽然不是墨鱼做空了景辉，但景辉被做空的事儿搞得我们老大头疼得很。”David叹了口气，说道，“你说，要是让Hugo知道我追Elisa，海富不得跟着倒霉？我这饭碗不是岌岌可危了。”
姜芷昕赔笑道：“怎么可能？你把Hugo说得和强盗一样。”
这是姜芷昕第二次听说景辉被做空的事。
“嗐，我听说他最近组团吞并了一家公司。”David突然压低了声，朝姜芷昕使了个眼色，“你应该知道吧？”
“我才来上海，一直在忙申鼎的事儿，根本没有时间找Hugo谈事。”
“Elisa，那可是和你行业有关的事。”David伸了下脖子，探过身说道，“鸿铭餐饮你知道吧？”
“知道。”
“要被人买了，你也知道吧？”
“知道。”
姜芷昕说完两个“知道”后，Shirley在旁搡了David，催道：“你就不要卖关子了。”
“那我就说了。”David挤挤眼，低声道，“他就是买鸿铭餐饮的那家远沣国际的幕后老板。”
远沣国际的幕后老板是霍凡？姜芷昕的心咯噔一下，她万万没有想到霍凡在幕后操控了鸿铭餐饮的买卖。
霍凡。
她心里再度默念了一遍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回忆每一次她向霍凡谈及鸿铭餐饮时，霍凡的每一个反应。是霍凡组了这个购买团队？真的是霍凡吗？
“真的假的？”
“是啊，真的假的，今天鸿铭和远沣进行深度合作的消息可是上了热搜的。”
“看样子我们以前看不上的低端行业如今已经成了抢手货，不少金融大鳄染指餐饮，比如Elisa在的KG，就并购了申鼎。现在，Hugo买了鸿铭餐饮，我听说，FR也有这方面打算。”
几位校友不约而同地关注起这场买卖。
“餐饮行业现金流绝对好，而且，不少餐饮企业还有自己的房产。”David说着说着，又看向了姜芷昕，“我就好奇，为啥Hugo当初没并购申鼎呢？他和黎恩的关系非常很好啊，两人可是一个队的先发投手啊。这肥水不流外人……”
David突然停了先前的话题，改口道：“唷，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聊谈的几人顺着David的目光看去，只见穿了一身Brioni皇室蓝西服的男人走向了他们。
“黎恩真的是越来越帅了。”
“Elisa，真羡慕你有这么帅的下属。”
“一个气质优雅漂亮的女上司，一个英俊帅气的男下属，也是我们沃顿商学院少见的组合。”Shirley盈盈的目光看着帅气的黎恩。
David笑着走上前，拥抱了下黎恩：“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黎恩虽然和David打着招呼，但目光却瞥向了姜芷昕。姜芷昕穿着深蓝色V领晚礼服，再次与他的西装颜色成了“情侣装”。
“你上班会迟到吗？你的领导来了好一会儿了，你才刚到。”David挤挤眼，玩味地说道。
姜芷昕看到黎恩就想起那张病假条，什么样的肠胃炎会犯一周，分明是躲着自己。现在穿得这么神采奕奕，吸引了一众女人的目光，怕是有意为之的。本来就因为霍凡隐瞒自己是远沣的幕后老板这事心情不愉快，现在看到这家伙出现，更是来了气。
黎恩见姜芷昕正凶巴巴地看着自己，心想还在生自己的气，听到会所里响起了《春之声圆舞曲》，就径直走到姜芷昕跟前，伸手道：“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姜芷昕微微一笑，把手搭了上去。两人很快就进了舞池，黎恩的手放在了姜芷昕的后背，温热的指腹刚巧落在白玉凝脂的背后上，两人的心同时“嘭”地一跳，姜芷昕下意识地抿了抿双唇，含水的目光快速地瞥向一旁。虽说舞者应该心无旁骛，但两人却是心跳加速。
黎恩熟稔地跳起舞步，把姜芷昕一次次拉到身前，又一次次地由着她转出去，两人彼此在接触的瞬间交换着眼神，与第一次不同，此刻的每一次对视就像有一只小鹿在心坎里撞来撞去的。
“对不起。”
黎恩趁着空隙，低声在她的耳边道歉。未料，姜芷昕并不买账，转圈回来后，勾唇一笑：“没听见。”
明明是听见了，却说没听见。她对付自己的手段，就和眼下跳舞的时候一样游刃有余，明着是由他来主导整支华尔兹，实则却牢牢地控制着方向。他连着道歉了三次，她却总是说没听到。
直到舞曲结束，灯光重新亮起，两人即将分开的时候，黎恩一把将姜芷昕拉回身前，低身凑到她耳边，说道：“对不起。”
“听到了。”姜芷昕朝他一笑，“工资照扣。”
说完，姜芷昕转身朝先前聊谈的几人走去，黎恩轻嗤了一声，刚要挤进别人的圈子，被米兰达喊住：“黎恩哥。”
“是你？”
米兰达穿着一件鹅黄色的礼服，显得格外青春靓丽。在会所中的几名男士时不时地看向她，把她锁定为下一个跳舞的邀请对象，而更多的男人则把目光放到了姜芷昕的身上。他们竞相向Shirley打听姜芷昕的身份，得知是霍凡的前女友后，蠢蠢欲动的心思更加强烈。他们大抵是各行业的精英，俘虏那些信手拈来的普通女人似乎已经不足以满足他们的需求。
姜芷昕在和David交换完联络方式后，总有男人时不时地与姜芷昕聊谈。米兰达喝着香槟酒，与黎恩说道：“黎恩哥，我在和你说话呢，你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姜芷昕。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没有的事。”黎恩喝了第二杯柠檬水，虽然听着米兰达讲述F报篡改内容的糟心事，但整个心思全在姜芷昕那儿，直到米兰质问他是不是喜欢姜芷昕，他才收回了目光，朝米兰达说道，“F报的口碑，你不会不知道，你只是想着和海外的财经报社合作，好提高自己社里的名声。所以，这件事，是你的问题。”
“那你就是说我错了。”米兰达噘嘴道。
黎恩举起酒杯啜了一口：“当然。”
“没有同情心。”
米兰达皱着鼻子瞪了黎恩一眼，故意走到他对面的位置，好分散他的注意力。Shirley的丈夫是米兰达父亲的学生，她知道米兰达喜欢黎恩，就时常请她做客校友会。米兰达漂亮而富有活力，是校友会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怎么，因为黎恩没有找你跳第一支舞，就不高兴了。”Shirley上前调侃道。
米兰达可不乐意被别人看穿，回头揽住黎恩的胳膊说道：“我很大方的，不介意黎恩哥和别人跳舞。”
“你不介意黎恩和我跳舞，但我介意你发消息给F报。”
Shirley见姜芷昕与米兰达之间有些矛盾，自己不方便夹杂进去，笑了笑便退出了他们的圈子。
“F报怎么报道并不能怪我头上。”米兰达委屈地说道，人更靠近了黎恩，仿似黎恩真是她的男友。
“宋夫人至今仍在医院里。如果你真的是一个好记者，麻烦以后写每一个字的时候都好好想想是不是对得起你的这份职业。”
姜芷昕虽然生气，可她知道根本无法逆转F报的消息，一条真假混合的消息就像一窝蛊虫，啃咬着阅读者猎奇的心，把歪曲的事实根植在他们的意念中。
她说完后，转身朝门外走去，霍凡一分钟前打电话过来，说是在会所门口等她。这是另一个让她生气的人，虽然她也明白生意场上有生意场上的规矩，霍凡已经向她透露了一些不该透露的信息，但心里总归有个结。
“外面有些凉……咳……”
姜芷昕到门口的时候，霍凡已经站在了车门边，见她出来便走向前为她披上真丝披肩，虽然嘴上说着凉，但咳嗽的却是他自己。
“知道自己容易犯支气管炎，还喝那么多酒。”姜芷昕闻到霍凡身上一股浓烈的酒味，猜出霍凡咳嗽都是因为过量酒精的刺激。
“Sorry，饭局上喝多了。咳……先上车吧。”
霍凡为姜芷昕拉开了车门，没想到黎恩追到了两人跟前，阻止霍凡道：“喝那么多，就早点回去休息，我送Elisa回家。”
“我顺路。”
“你哪里顺路了，我和她才顺路。”
“黎恩，我和Elisa……”
霍凡刚说到一半，姜芷昕突然打断他们的对话：“你们俩很熟吗？”
“不熟。”
“不熟。”
两个男人异口同声道。
“同一个棒球队的先发投手。不熟？真有默契。”姜芷昕瞪了两人一眼，一个前男友，一个现下属，坐上了霍凡的车，“嘭”的一声拉上了车门。
“我和Elisa有事要说。”霍凡说道。
“你喝了那么多酒，有事和她说，不能换个时间吗？”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霍凡浅褐色的眼眸里透出得意的姿态，他用这话告诉黎恩，他与姜芷昕之间的关系不需要黎恩这个“外人”来指指点点，就算是他喝了酒和姜芷昕上床，旧情复炽都和黎恩没有任何关系。他勾唇一笑，说道，“我说过，她会是霍太太。”
黎恩想回击“凭什么，你不过是个前男友罢了”，可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呢？他当下的角色只是姜芷昕的下属，更没有资格把姜芷昕从车上拽下来。
“霍先生。”米兰达走出会所找黎恩，看到霍凡竟然破天荒地出现在了会所的门口，赶紧跑上去向霍凡递上印有二维码的名片，说道，“我是新财经人物周刊的记者米兰达，先前一直约不到您作专访，请问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你女朋友？”
“是啊，黎恩哥是我的男朋友。”见霍凡这么问自己，知道黎恩与霍凡是校友，又是一个棒球队的米兰达当然不会放过机会，顺手揽住了黎恩的手臂好表现出彼此的亲密。
“既然是这样，改天我的助理会联系你。”霍凡知道黎恩并没有女朋友，只是逢场作戏地答应了米兰达。说完后，他朝黎恩一笑，坐上了车。
霍凡上车后连着咳嗽了几声，姜芷昕打开了一瓶依云递给了他。霍凡接过后，微笑道：“谢谢。”
姜芷昕缄默不语，别过脸看着窗外拂过的景色，并不接霍凡的话。
“你该不只是因为我隐瞒和黎恩之间关系亲疏的原因这么生气吧？”霍凡又咳了两声，脱下西装，卸去领带，打开一些车窗好散去车里的酒味，“是为了远沣的事吗？我并不想隐瞒你的，咳……只是没有想到申鼎会对鸿铭有兴趣……咳……”
“行了，输给你，也不算丢脸。”姜芷昕撅了下嘴，再度扭过头去看窗外的景色。
“我做了好几天，总算能交给你了，不知道能不能够上道歉的分量。”霍凡拿出一只做好的红色独角兽高达，在姜芷昕面前晃了晃，“PG1/60独角兽高达+武装战甲DE中国红限定版。”
“我已经买了。”
“是吗？”
霍凡失望地低叹了声，正要收回红色独角兽高达，姜芷昕一把拿了过去，说道：“多一个就多一个，反正我的还没做呢。就算作是道歉吧，行业上的规矩，我还是知道的，你对我隐瞒，我不该苛责你的。”
“手机还是那个密码。”霍凡把手机放到了两人座位中间，靠着椅背闭上了双眼，“你想要知道的，都在里面。”
姜芷昕瞥了一眼，把手机推回霍凡身旁，低声道：“我不会看的。”
霍凡闭着眼睛，勾唇一笑，她的性子还是一点儿都没有变。
司机开了一会儿路，说道：“霍总，上了高架恐怕很难买到药。”
“不早了，先送姜小姐回家。”
“头很痛吗？”
“几样酒混着喝，不太舒服。”
“不舒服还来。”
“今天鸿铭……咳……已经宣布了远沣接管鸿铭的管理团队，咳，我怕我不解释，往后都没得机会了。”
霍凡侧过脸看着姜芷昕，车窗外的风吹了进来，撩动起她的发丝。她一如以往的美丽，任何女人都无法企及。他一辈子只做过一件后悔的事就是答应了她分手。三年了，他每天都希望自己不用再在角落里去看她，可以这么光明正大地坐在她的身边，欣赏着她欣赏的风景，呼吸着她呼吸的气息，笑着看她生气的样子。
“上我家吧，我那儿有解酒药和头疼药。”
几十分钟后，霍凡的车停在了姜芷昕公寓的楼下。
“你在楼下等我。”霍凡特意关照好司机，才和姜芷昕一起上楼。姜芷昕一到家里，就脱下高跟鞋，到柜子里翻药。
“我先去趟洗手间。”霍凡没等姜芷昕找出药就冲进了洗手间。
“Sorry。”霍凡从卫生间出来，上身赤裸地露着淡小麦色的肌肤，前额的发丝与精致立体的脸庞挂着晶莹的水滴。
“吐掉就好，浴巾是新的。”
“新不新都没有关系。”霍凡把浴巾披在了身上，他低眉看着姜芷昕，那时候，这样的场景，她会伸出双臂勾起他的脖子，吻住他的双唇，俏皮地等他反击。现在，她只是站在白墙前，连半步都没有迈出。他往前走了一步，试探地看她反应，可是，什么都没有等来。那样的甜蜜不过是如痴如梦的回忆。他失落地低头擦了擦脸和身体，说道，“衣服洗了在烘干，得要些时间。”
“还洗什么衣服，先上床躺会儿。我把药和水拿来。我说你来的真巧，Sarah今天刚好回比利时。”姜芷昕说到这儿，拍了下脑袋，说道，“差点忘记，她快到布鲁塞尔了。”
“我一会儿还有个电话会议，可能会开得很晚。”
“听我的，先吃了药躺会儿，起效还得半小时呢。我今晚不用书房，一会儿和Sarah打个电话就准备睡了。你要开会用的话，随意好了，已经这么晚了，你家离得又远，就睡Sarah那个房间吧。”
“我留下来不方便。”霍凡走了两步，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姜芷昕摇摇头，叹了声道：“行了，你知道我不喜欢讨价还价，让司机回去吧。”
“万一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呢？”
“出格的事？”
“Elisa。”走廊尽头是极好的位置，他可以步步为营地将她逼到没有选择的位置，疯狂地吻她，不顾一切地抱着她到房间里为所欲为，最后，还能借着酒精的名义，掩饰自己内心深处对她的情欲。他不是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但这么做意味着彻底地截断了他们彼此的关系。
姜芷昕没等霍凡说下去，见叶莎打来电话，边按了接听键，边从客厅拿了一瓶水和药送给霍凡：“你到啦？”
“到了，校友会还顺利吧？”
“还行。”
“我这儿有件非常重要的事，你还记得先前Zoe酒后和你说过在测算申氏面馆的事吗？Jonathan告诉我，KG的确正在考虑出售申氏面馆。”
“什么？真的要出售申氏面馆？”姜芷昕突然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停住了脚步，说道，”这是申鼎的核心业务和灵魂品牌，不管是从财务数据方面，还是从申鼎未来上市方面考虑，都不应该剥离出售申氏面馆。你确定消息无误吗？”
“我确定，Jonathan说，Ken已经在接洽一些企业，目前，他还不知道是哪些企业。”
“KG的资金是不是出问题了？”
“申鼎项目用的是B&D银行的贷款和纽州养老基金，早前B&D银行贷款出现了点问题，早就解决了，目前一切都很正常。和我们先前了解的信息没有出入。”
见姜芷昕在忙着和叶莎打电话，霍凡从她手里接过了水和药，朝她做了个“thanks”的口型。
姜芷昕会意地笑笑，退出了房间，与叶莎继续说道：“B&D银行和纽州养老基金都是KG最早批的合作伙伴。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要出售申氏面馆。看样子，得请Jonathan帮我多关注下这信息。我也会问Cooper的。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公司最近内部交流上不顺畅。”
姜芷昕说着，房间里传来霍凡的手机铃声，声音虽然不大，但叶莎却听得很清楚，她问道：“谁在公寓里？”
“Hugo。”
“你们俩……这么晚，还在一起？”
“说来话长，今天送你去机场的时候，鸿铭餐饮宣布由远沣接管原管理团队，原来我们查了很久的远沣，是Hugo做的空壳公司。所以啊，他晚上到会所来接我，向我解释这件事。不过，他来接我前在饭局上喝了混酒，头疼不舒服，上来就吐了，我给他吃了药。他过会儿还有个电话会议，也不知道多久能结束，我就让他睡你那个房间了。”
“原来是Hugo操盘的公司，怪不得把局设那么好。对了，他喝了很多酒，你们俩是不是那个了？”
“那个？哪个？”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你说哪个？”
“你想哪里去了。”姜芷昕嗤了一声，回道，“你们真是的，好似Hugo喝多了就一定会和我上床。”
“正常人都这么想。”
“受不了你们。”
“你们？还有谁？”
“黎恩，没想到那家伙班不上，倒是去了校友会。我才知道他和Hugo是我们商学院里同一个棒球队的先发投手，合起来骗我说彼此不熟。”姜芷昕想到这儿就埋怨了一声。
叶莎则更关心姜芷昕与霍凡在一起的事：“黎恩说的没错。他是你的前男友，喝了酒，和你干柴烈火的，不滚床单，难道还真的开电话会议？”
“行了，你就好好地和你的Jonathan滚床单吧，小别胜新婚，别掺和我和Hugo的事了。”
“那是自然的，我可不像你。Jonathan等我一个月了，怎么说，我们也得花上一天的时间来弥补吧？”
“啊，听得我脸都红了，挂了。”
“除非你心里有别人了，否则，我就不信你和Hugo之间什么事都不发生。”
姜芷昕知道叶莎不停叨叨，无非是关心她，作为一个爱情至上的女人，叶莎认为她和霍凡分手是她的错，霍凡是无辜的，换作任何一个女人，都会愿意嫁给霍凡，享受被霍凡那样出色的男人盛宠的感觉。
什么干柴烈火，旧情复炽，刚才她看着霍凡赤裸着性感的上半身，完全没有了当初的感觉，可能最原始的冲动也得源于爱情吧。当初深爱他的时候，每天都想被他亲吻，就算是他在认真工作，她也会时不时地去挑逗下他。
现在，哪怕他喝多了，也不可能有什么特别的事。
*
“他喝那么多酒，还进了她的公寓。”
黎恩站在姜芷昕的公寓楼前，看着月光下的这栋楼宇。原本，他被霍凡的话刺激得心里不舒服，带着米兰达直奔Sora吧，米兰达说了一路的话，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脑子里想的净是些不敢入目的画面。
结果，到了Sora吧，黎恩想起那天晚上与姜芷昕在露台上的场景，丢下满心欢喜的米兰达，一脚油门开到了姜芷昕的公寓楼下。他看见霍凡的汽车停在楼下，十点三刻的时候，司机接到一通电话就离开了。这意味着霍凡会留宿在姜芷昕家，他就像一只被掐了头的苍蝇，来来回回地在大厅和电梯间踱步，晚归回家的人无不投以奇怪的目光。他脑袋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让方天明打电话给霍凡。
谁知，方天明在电话那头回道：“喝多了？我们晚上吃饭的时候，他没喝什么酒啊。”
“没喝酒，那哪里来这么重的酒气，难道是在路上喝的？等等，要是他真在路上喝的，这目的不就更明显了。”黎恩想到这儿，再次催方天明打电话，“快，打他电话。”
“为什么你不自己打？这都已经快十一点了，万一人家正好在……他可是我的大客户啊……”
“难道我不是你的大客户吗？想想谁给你做吃的，谁帮你渡过最艰难的时候……”
“啧啧啧，别老戳人家的痛处。我和你说了，你喜欢邻家小妹妹，自己上去嘛，打什么电话，你做什么事都果断干脆的，上去抢个女人就这么婆婆妈妈的。换我，上去和霍凡干一架，然后直接把事儿给办了。”方天明出了个主意，很快又低声道，“不过，你得想清楚了，他还握着福记糕点的牌。”
“行了。”
黎恩挂了电话，从车子里找出份文件，直奔姜芷昕的公寓，可到门口的时候，他又犹豫了。里面的两人毕竟是前度男女朋友，就算是旧情复炽，与他有什么干系？只是霍凡这明明是使了手段，万一她不愿意呢？
“啊——”
公寓里传来一声尖叫。
“蜘，蜘蛛……”姜芷昕在进门柜前拿手机充电线，不想一只大蜘蛛从缠绕的充电线里爬了出来，她甩手想摆脱大蜘蛛，可大蜘蛛却一个劲儿地朝她胳膊上爬。
黎恩与霍凡几乎是同时出现，姜芷昕靠着大门，第一反应就是抓着进来的黎恩跳脚抓蜘蛛，黎恩眼明手快地把大蜘蛛从她纤细白皙的手臂上抓走。姜芷昕这才回过神，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这么简单的密码，不是很容易猜吗？你最好换一个，免得谁都能进来。”
黎恩充满敌意地凝视着站在走廊里赤裸了上身的霍凡，霍凡不以为然，露出一副令黎恩无法淡定的姿态，说道：“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那这么晚了，你在这干什么？”
“黎恩，这话不该是我问你吗？”姜芷昕插话道。
“我，我有工作要向你汇报。”明明是担心她，却还要被她当着霍凡的面质问，黎恩虽然想过好几个理由，却情急地拿了最差的一个借口来说。
“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了，你几天都没有出现，这会儿突然说要向我汇报工作？”姜芷昕看着黎恩，他英俊的脸孔滴挂着汗水，分明是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这家伙的脑子里到底藏着什么？
“既然十一点了，霍凡送你回来后不该离开这儿吗？”
“他有电话会议。”
“电话会议不能回家开吗？”黎恩像是抓住了一个好理由，朝霍凡说道，“你的司机走了，我送你回去。”
“我是得到了Elisa的允许，在这儿休息。”
“休息不用脱衣服。”
“那是因为衬衣脏了，我把它洗了。”
“我车上有干净的衬衣可以给你。”
“我现在要继续电话会议。”
“那我等你。”
“可能很久。”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
黎恩反击了霍凡留宿的每一条理由，并自作主张地坐在客厅的沙发左腿搭上右腿地等霍凡开电话会议。为了驱逐姜芷昕“喝多了”的前男友霍凡，他甚至赌上了对方会说出他是与姜芷昕抢福记糕点的人。与黎恩粗暴的吃醋举动不同，霍凡选择了平和宽容的姿态，他笑着和姜芷昕说自己的头疼好了很多，在与电话会议的合作方推后会议日程后，大方地拍了黎恩的后背，与他一起离开了公寓。
“这高达做得真难看。”离开前，黎恩不忘拿起桌上的红色独角兽高达鄙夷地丢了句话。
霍凡勾唇一笑，姜芷昕却狠狠地瞪了黎恩一眼，命令他第二天不许假称病假，必须准时到公司，否则的话就记他旷工。
“你的目的达到了？伤敌一万，自损八千。”公寓电梯口，霍凡扣起衬衣左手衣袖袖扣，“你喜欢Elisa？”
“我是看不惯你编酒醉的故事骗她。”
“天明说的？”霍凡继续扣右手衣袖袖扣，淡淡一笑道，“你是在以己度人，我并没有打算和Elisa上床。”
“呵。”黎恩轻嗤了一声，腹诽霍凡说话的赤裸。
“我说过，我和你之前可以谈任何事，除了Elisa。”霍凡单手扣着胸前的纽扣，低声道，“你喜欢Elisa，我不会让步，也不会让你赢。”
“她不会再爱上你，也不会成为霍太太。”霍凡曾经夺走过一次姜芷昕，并牢牢地拥有了她几年的时间，这一次，他不会容许霍凡在他的面前，再一次夺走姜芷昕的心。
“那我们走着瞧。”霍凡捶了黎恩胸口一拳，力道不大，纯粹表示开战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