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芷昕满满的自信，与手上捏住的牌一下子就被万鸿铭击溃了。远沣的手段令她再次确认对方是一个非常懂得资本操作的人。她和远沣手上拿的筹码完全不对等，而万鸿铭对赵凯诚与申博文的仇视彻底扼杀了本就渺小的希望。

远沣究竟是哪些人联合组成的空壳公司？

姜芷昕在回申鼎的路上反复地想着这个问题，这些人手握鸿铭股份之后究竟会怎样切割这只大蛋糕？他们会把福记剥离售卖吗？如果售卖，他们会以何样的价格和方式售卖？

路上，姜芷昕按掉了两次申昊然的电话，申昊然发来信息，想请她吃饭。姜芷昕全然没有心思去考虑申昊然的邀请。她看着车窗外的摩天大楼一栋一栋地从眼前掠过，这是她第一次被目标公司这么干脆的拒绝，甚至连迂回的谈判都省略了。接下来，她应该怎么做？

“这个表情？碰到难题了？”叶莎看到姜芷昕一脸颓然地回来，意识到谈判出了问题，跟着姜芷昕进了办公室，“信息有误？”

“那倒没有。”姜芷昕仰头看了看天花板，突然像生气的孩子似的抓了两把头发，“那个该死的远沣，完全没给我出牌的机会。”

“给你的时间太过仓促，再说，万鸿铭对我们有成见，我们很难胜算。”叶莎在旁劝慰道。

姜芷昕气馁地又抓了两把头发，扭头的时候，从散乱的头发缝里看到隔壁的黎恩正在瞅自己。她完全忘记了两人之间是透亮的玻璃，被他看到自己这番幼稚的窘态。姜芷昕假装没有看见，若无其事地理了下头发回到椅子上，与叶莎说道，“Carrie那儿还是没有远沣的信息吗？”

叶莎摇摇头，低声道：“既然Hugo能帮你这么快地查到他们在签订保密协议之前的反向分手费，为什么不再找Hugo呢？”

“啊，我也不知道，自从回了中国，总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依赖他的信息，毕竟未来三年，我得靠自己在公司立足。”

“Hugo不会介意的，而且，他希望你越来越依赖他。”

姜芷昕皱皱鼻子，为了不让叶莎又把话题转向爱情，她问道：“对了，那个孕妇的事，你查的怎么样了？”

“我让范经理做过确认，当天进入会议室的五十三个人，其中有五个人不是我们申鼎上海地区的员工，其中包括了那名孕妇。所以……”

“所以，就和我猜的一样，是蔡卓珺故意下的圈套，只是她没有想到申博文会突然出现并宣布同意中央厨房项目。”姜芷昕两腿交叠，咬着手里的笔杆，分析道，“如果当时申博文没有出现，那个孕妇出事的话，我会因此惹上大麻烦。”

“幸好……”叶莎吐了口气。

“过些天是沃顿商学院上海校友会，扩展人脉还得从我做起，真想象不出，你回比利时后，我会有多想你。”

姜芷昕露出一脸不舍的样子，叶莎不免感伤，刚要开口说些安慰的话，却不知从何谈起。

“有时间吗？”黎恩敲了下门，问道。

姜芷昕左手食指挠了挠耳垂，说道：“我和Sarah在谈事。”

“芷昕姐，Sarah，你们还没吃午饭吧，我带好吃的来了。”申昊然提着一只红黑色相间的漆器提篮乐呵呵地走进了姜芷昕的办公室，见着门口的黎恩，不忘说道，“黎恩哥，一起来吃吧。”

黎恩不免酸了起来，申昊然从来不敲门就进办公室，他却总被要求敲门问询后才进入。见申昊然进去，就在后面说道：“Elisa在和Sarah谈事呢。”

“啊？噢。”申昊然听到黎恩这么一说，不好意思地要问姜芷昕，没想到姜芷昕并不在意，反而，请他到桌前，解释没回他短信的缘故是因为太忙了。

一样是同事，就这么区别对待，甚至还当着他的面说约会的事。黎恩越看申昊然就越觉得这家伙欠揍，上一回他请姜芷昕夜宵就是被这家伙捣乱的，现在又偷偷地约人吃饭，摆明了要追求姜芷昕。最要命的是，申昊然一脸无辜，假装纯洁无害的样子，讨得姜芷昕喜笑颜开。

“你的Demo呢？”黎恩朝申昊然问道。

“我刚发你邮箱了，要不然，我哪有胆子过来啊。”说完，申昊然扭头向姜芷昕介绍道，“芷昕姐，这是我们中秋节卖最好的单品——肉月饼，每个门店都能排老长的队伍，一季能销售出去一千多万只。说起来，这肉月饼卖这么好，还亏了黎恩哥啊。之前，爷爷他们做的也特别好，但是，被黎恩哥那么调整了下配方，更香了哪。”

申昊然边说，边把提篮放在桌上，打开了提篮的盖子，篮子里放着十只肉月饼，每一只肉月饼的深金色酥皮上都烙了红色的“鼎”纹，瞬时一股肉月饼的香气弥漫了周围。

“芷昕姐，Sarah，你们尝尝。”

姜芷昕盯着肉月饼上的红色鼎纹，只觉得胃里开始不停地翻腾，肉的香气瞬间变得冲鼻，她一下冲向了洗手间。

“她怎么了？”申昊然问叶莎道。

叶莎忙盖上了提篮盖子，说道：“没事，小申总，Elisa昨天吃坏了肚子，看不得一点油的食品。”

“肉月饼看着一点儿都不油啊。”申昊然嘟囔了一句。

“行了，先拿出去吧，分给大家吃。”黎恩看得出姜芷昕一定是对中餐有应激性反应，于是，让申昊然赶紧把肉月饼拿到外面分了。

叶莎瞥眼看着黎恩要出办公室走向洗手间，心下怀疑他是否已经猜出了姜芷昕的情况，立刻追上去喊住黎恩道：“黎经理，你不是有事要和Elisa说吗？”

“我去看看她。”

“不方便吧。”叶莎微笑地提醒道，“Elisa一会儿就回来了，黎经理还是在办公室等她吧。”

“我递交的巡店日程，你和Elisa确认过了吗？未来一个月，我们有大量的巡店安排，而那时候，你要回比利时，她必须得面对。”

“我不明白黎经理的意思，至于日程，我和Elisa正在确认中，因为总部安排了一些电话会议，所以，我们得避开。我会尽快给你确认好的日程。”叶莎依旧保持笑容。

“你的确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助理。”

“过奖了。”叶莎勾唇一笑，说道，“希望在我回比利时之前，能请黎经理共进一次晚餐。”

黎恩微眯了下眼睛，揣度起叶莎的意思，姜芷昕已经从洗手间走回办公室，见黎恩与叶莎两人站在走廊里，下意识地低头理了理西装扣，与叶莎问道：“问下Wendy，Ken什么时候回公司。”

“你。”姜芷昕朝黎恩歪了下头，说道，“你刚说有事找我？去你办公室谈吧。”

姜芷昕本想在自己办公室里，但担忧办公室里肉月饼的味道还没有散去，就借着黎恩说要谈事的理由，去了黎恩的办公室。

“找我什么事？”

黎恩双手枕在脑后，回答道：“三件事。第一件，上海第二中央厨房的具体方案，我把需要增添投资的项目表早上发到你的邮箱了，上面所列的设备费用均是现在市场参考价，需要留一点的预算空间，主要给到财务做立项预算用。第二件，巡店日程安排，Sarah到现在还没有更新给我，我打算在你巡店的时候，把裁员的事放在一起解决。第三件，针对鸿铭餐饮出现野菜事件这样的供应链管理问题，我建议申鼎在CRM（CustomerRelationshipManagement，即客户管理）管理系统中添加食品溯源码（注：追溯食品源头的一种识别码）模块，前端确保我们的供货源，后端保护好我们的客人。”

“我刚回来，还没有看，暂时不能回答你。至于巡店的安排，我同意你的建议。第三件事，我认为，我们得好好聊聊。”

黎恩不紧不慢地说了下去：“鸿铭餐饮最大的团餐客户宇盛集团今天向申鼎来询价了，这说明野菜事件影响的不仅仅是散客，还有集团大客户。对申鼎来说，有两个契机，一是申昊威那边的销售契机，另一个就是运营管理提升的契机……”

“Elisa？”

姜芷昕突然想起自己手上那张还没有打出去就被毙了的牌——宇盛集团，因而一时走神，被黎恩逮个正着，她故意撩了撩头发，说道：“说到哪儿了？”

“还在想万鸿铭为什么拒绝你？”

“你……”听到黎恩这么问，姜芷昕的目光一下变得冷冽，她正色问道，“方天明告诉你的？”

“万鸿铭对赵凯诚、申博文有成见，再多费口舌也是无用的，你何必去趟浑水呢？”

“那你告诉我，远沣背后到底是哪些联合买家？”

“赵凯诚让你做的事本身就不可能有结果，他应该料得到。”

见黎恩回避，姜芷昕一下绕过办公桌走到黎恩跟前，低下身按住了黎恩的座椅扶手，问道：“远沣背后到底是谁？”

黎恩的心咯噔一跳，姜芷昕俯身时，真丝的衬衣领垂顺下来，白皙细腻的肌肤与花边蕾丝的内衣清晰地映入眼中。他无处安放的眼神撞上她紧盯的目光，想要后退，却找不到半点的路，虽然闻不到她身上的馨香，但她呼出的温热气息却令他莫名地躁动起来。

他想提醒她，却又自私地想要多占有一些此时此刻这番光景。

“Elisa。”叶莎在门口喊了一声，打断了姜芷昕对黎恩的逼问，“Ken回来后，找Zoe吃午餐了。”

“Ken找Zoe吃午餐？”姜芷昕直起了身，赵凯诚从比利时一回来竟没有找有任务委托的自己，反而找了左筱丽？

*

外滩十八号的法国餐厅内，临窗的位置，清晰可见美丽的黄浦江与上海的地标建筑东方明珠。在这样高级的餐厅用餐本是一件愉悦的事，但左筱丽脸上丝毫没有笑意，她紧张地听着赵凯诚的话，一字都不敢落下。

“这次回去，正好遇上你的前夫，Pierre。”赵凯诚用刀切开了牛眼肉，叉上一块塞进嘴里，看着面前惊悸中的女人，继续道，“他说了不少你的事。”

“Sorry，我没听懂你的意思。”左筱丽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叉子，主菜慢慢地凉了下来。

赵凯诚却吃得很香，又嚼完一块后，继续道：“利用应计（财务术语：应计收入）和递延项（财务术语：指在费用的收益期之前预先支付或者在收入权利形成之前收取货币资金而形成的跨期项目）调整来操控利润，隐蔽得很好，很专业。”

“Ken，谁都知道应计和递延项调整是很正常的财务操作。”

“是，所以，我才说你做得很专业。”赵凯诚又切了一块牛眼肉，放下了手中的刀叉，说道，“帮助JYC公司成功上市的，不正是你吗？当初JYC公司靠着你的‘正常财务操作’借壳上市了，其中一位股东的弟弟，也就是Pierre后来成了你的丈夫，不过，JYC最终还是因为经营不善，被迫私有化退市。你和Pierre也因此分道扬镳。这场交易，你收到的可不仅仅是法国国籍。”

左筱丽手中的叉子一下子掉在餐盘边，咣当地一声，把周围的客人惊了一下。

“Zoe，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们是同坐一条船的，所以，请像帮助JYC一样，帮助我吧。”赵凯诚再次切了一刀牛眼肉，意味深长地继续道，“你会得到的比JYC给你的更多。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

“你到底知道多少？”左筱丽听到赵凯诚的这番话，如鲠在喉，她那该死的前夫Pierre，因为赌博已经穷困潦倒，怕是把所有的事都用钱卖给了赵凯诚。

赵凯诚微笑道，说道：“赌博确实不是一个好习惯，一不小心，就会倾家荡产。”

“JYC已经退市私有化了，更何况出自Pierre这样的无赖之口。”

“我喜欢你说的‘无赖’两个字，就是因为无赖，我才能得到所有有价值的东西。”赵凯诚把一只USB放到左筱丽的面前，“决定权在你。”

“你……”

*

几天之后，申鼎就中央厨房、裁员事项再次召开了管理层会议，姜芷昕在会议上，提出了上海第二中央厨房、其他地区分建中央厨房改造的成本预算表，同时，也向所有管理层人员展示了裁员计划的进度表。蔡卓珺虽然耿耿于怀，但因为先前撺掇外人在申鼎会议室闹事被申博文再次警告，加之丈夫申昊威私下关照她不要太出格，不得不忍气吞声地看着姜芷昕说完。

“Elisa还有两件事要和大家提，我觉得很不错，希望大家也能听听。”赵凯诚抬了下右手，请姜芷昕继续讲下去。

姜芷昕点头致谢，赵凯诚这个衣着讲究，斯文体面的男人究竟对申鼎有怎样的打算？表面看来，不论她和赵凯诚两人间的会谈，还是像这样多人参加的会议，赵凯诚总是站在她的一边，赞同她的运营计划，只是这样的他，为什么会遭遇Cooper的质疑？姜芷昕委托了比利时的调研伙伴Kerry调查赵凯诚在FR亚太区时的一些项目，到今日为止都没有任何的进展。

极短暂的思考后，姜芷昕继续说道：“大家都知道，鸿铭餐饮因为野菜事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这说明大众们对食品安全的重视程度在提升，我建议在公司CRM管理系统中添加食品溯源模块，这样，我们可以从源头开始控制食品安全，一方面对我们的供货商进行严格管控，一方面也体现了我们申鼎对客人健康安全的社会责任。”

“姜总，大家都知道CRM管理系统添加模块的价格非常高，前年，黎恩花了六百多万请了SF公司做了CRM模块，还搞了一堆培训，明明就是一个坑，每个账户每年都得交一千多美金，花出去了都不知道有什么用。我们餐饮行业都在用SaaS的模式做CRM，便宜得很。也不知道黎恩花去那么多钱究竟去了哪儿。”申昊威推了下架在鼻子上的眼镜，朝黎恩瞥了眼，借机把黎恩建立的CRM管理系统等同于不明账目。没想到黎恩却是一脸不屑，目光里流露出一番鄙夷。这让申昊威不禁有些恼怒，想要再说，却被姜芷昕打断。

“Software-as-a-Service（译：软件即服务），就是申总所说的SaaS的确是非常便捷，它是基于SaaS厂商平台的软件‘租赁’服务，是以SaaS厂商平台为基础的，称得上是CRM提供的一种衍生服务。比起一般厂商的SaaS而言，作为全球顶级CRM厂商的SF公司会给我们更优质的服务。溯源模块可以帮助我们控制好食品的最源头，水产、蔬菜、禽肉类等养殖基地，部分有溯源的可以外接进入我们的CRM，没有的，可以建立新的系统。”

姜芷昕的话打脸了申昊威自以为是对CRM和SaaS的理解，在过去的几天，她和黎恩、申昊然扑在CRM，溯源模块，及如何接入申昊然拓展私域流量（注：直接触及客户的渠道）的小程序上。她比任何时候都自信于自己的安排，与黎恩经常异口同声地说同一想法，提同一个问题，以至于申昊然时不时地抱怨两人就像是混双队员打他一个单打队员。

为了更好地展示这几天的成果，姜芷昕在智慧屏上演示了溯源模块对申鼎未来的意义，同时也请申昊然向大家演示了Demo。

申昊威想找茬，却无从下手，只能在间隙问左筱丽成本预算的事，得到答案后也挑不出刺来，更况演示刚结束，黎恩就接过了话题：“我们决定从今年的肉月饼销售开始扩大私域流积累，同时，桥架到我们内部的CRM管理系统中。”

“营销是归我管的，麻烦把这方案写得明明白白后汇报给我。”

“我写好了。”

申昊然听哥哥一说要汇报，立刻就把桌上的文件交给了申昊威。申昊威气得直咬牙，这该死的弟弟总是胳膊肘往外拐，尤其是他一脸堆笑的样子，也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真的单纯。

“申总，CRM添加溯源模块的相关资料，我也发给你了。我们运营部希望能和申总的采购部共同重新审核公司的A类供货商（注：采购金额累积占采购总额80%的供货商），并与他们一起谈溯源模块的事宜。”

“什么？重新审核供货商？申鼎的供货商都是老供货商，合作了那么多年，根本不需要审核。”

申昊威意识到，自己还没打出两拳，这头先被申昊然出了一记刺拳，姜芷昕又接着打来一记重拳，糟糕的是他刚准备还手，这头的黎恩立刻亮出了两张纸，说道：“申鼎的A类供货商数目众多，你确定都是老供货商吗？不是你挑选的供货商？”

“黎恩，你现在只是部门经理，按理，你的级别根本不应该来开管理层会议。”见自己丈夫被数落，蔡卓珺也不甘示弱，直戳黎恩的痛处，好以此为她丈夫掰回一局。

黎恩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低眉看了一眼，起身说道：“既然这不是我应该开的会，那我就先走了。”

“黎恩。”

姜芷昕没有想到黎恩竟然会因为蔡卓珺的这么一句话突然离席，一旁的申昊然也觉得这话虽然特别伤人，但不至于这么容易激怒黎恩，想当初黎恩与自己的父亲那冲突才叫真的冲突，他犹记得那次看两人对峙，整个心都要蹦出来了。

“瞧瞧这态度，完全没把我……我们赵总放在眼里，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蔡卓珺朝赵凯诚投去目光，抱怨黎恩的傲慢无礼。

“Sorry，Ken，不过，既然黎恩手持8%的股权，又参与公司重要的运营管理，我认为不应该排斥他参与管理层会议。”姜芷昕反对道。

赵凯诚微皱了下眉头，点点头道：“把黎恩调任到Elisa的部门是经过大家同意的，除了组织架构上的变动之外，并不涉及管理层会议的变动。不过，突然离席这样的事，Elisa，你必须得和黎恩好好谈谈，不管大家意见有多不同，不应该再出现这样的事了。”

“我明白。”

“那我们继续。”

赵凯诚请姜芷昕继续说下去，姜芷昕强调除了供货商之外，针对鸿铭餐饮的部分客户可能转向申鼎一事，请申昊威管辖下的市场部提前与运营部沟通。

“我听说公司有计划收购鸿铭餐饮，负责的人是你吧？”蔡卓珺突然打断道。

姜芷昕却并不回应，只是继续提运营部门针对申鼎各门店所在的地区特性会进行标准菜单优化的事宜。蔡卓珺自然不满姜芷昕的不理会，再次提嗓道：“姜总，你难道没有听到我的问话吗？万鸿铭跑过来闹事后，你是不是去找他买公司了？”

“蔡总听谁说的？”

“就是承认了，我们为什么要买鸿铭？你们KG的人真是什么都不商量，就自己做了决定吧？”

“咳。”赵凯诚低沉地干咳了一声，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后，继续道，“公司任何的收购计划都会在董事会进行披露，这是KG与申鼎在并购时就已经明确的规则，我们不会破坏规则。”

“那请问，KG的第二笔资金为什么还迟迟不到账呢？”申昊威挑眉质问道，“我这话既代表我父亲申董事长，也代表了我们申家。”

“申总，KG的第二笔资金已经到账了。我不知道，你所说的没到账究竟是哪里来的消息？”一直缄默不语的左筱丽插话道。

这消息与申昊威拿到的完全不符合，他在财务的眼线明明说过还未到账。然而，左筱丽此刻的神情与态度却像是真话。申昊威一时拿不定主意，会议室中的气氛变得莫名尴尬。赵凯诚露出一如以往的笑容，说道：“我和申董已经谈过第二笔资金的事，申总大可放心，KG在私募基金行业的口碑向来很好，至于，更详细的信息，就等两周后的董事会再行披露。”

“行。”

申昊威也不想与赵凯诚撕破脸，毕竟安插眼线在财务是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更何况没有必要和赵凯诚彻底搞僵，让姜芷昕在旁看戏。赵凯诚见申昊威不再纠缠，继续了会议议程，约半小时后，管理层会议结束。

赵凯诚递了眼色给左筱丽，两人一同离开。申昊威大步流星地出了会议室，蔡卓珺刚走到门口，姜芷昕一把拦住了门，低声道：“蔡总，以后请对我的人客气点。否则的话，你撺掇外人到公司闹事这样的卑劣行径，我会一一和你算清。”

“姜芷昕，别忘了黎恩是反对你们KG并购申鼎的，你被他牵着走，早晚会有你好看的。”

“你听着，我不会被任何人牵着走，更不会轻易地放过阻碍我做事的人。你最好收敛一点，否则的话，我怕你得打包回去专心做的你申家长媳。”

姜芷昕松了手，转身离开了会议室。蔡卓珺憋得脸色铁青，见申昊然在一旁听得真切，劈头盖脸地骂申昊然吃里扒外。申昊然厚着脸皮，赶紧一溜烟跑去追姜芷昕。蔡卓珺愤愤地跺了一脚，穿着高跟鞋的脚崴一下，疼得直叫唤。

姜芷昕虽然在蔡卓珺面前维护了黎恩，但想到黎恩这么无礼地离开，心里不免窝火，一下回办公室就问沈一澜：“黎恩去了哪儿？”

“他不是在上面开会吗？”沈一澜惊讶地回道。

听到沈一澜不知道黎恩去了哪儿，叶莎也摇摇头，姜芷昕立刻拨打起黎恩的手机，然而，电话那头却一直没有应答。

不过是被申昊威说了这么一句话，一点儿度量都没有，白白做了这么多年的领导。姜芷昕想着书上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显然，黎恩别说是撑船，连船桨都放不下。姜芷昕坐在位置上，生气地扔了手机，看着桌上她和黎恩从早到晚商量中央厨房、CRM模块、生鲜养殖等等项目时头脑风暴写的涂鸦，期间黎恩难得出门，也是找罗旭重新恳谈了第二中央厨房的事宜。想到这儿，姜芷昕不免又消了些气。

这家伙到底去了哪儿？

“芷昕姐，我知道黎恩哥去哪儿了。”申昊然不知什么进了办公室，他焦急地走到了姜芷昕跟前，说道，“我刚接到电话，说申氏面馆苏州的总厨张明昌师傅下午出了车祸，还在抢救中。黎恩哥应该是去苏州了。”

姜芷昕听完，立刻拿上包与申昊然一同出了办公室，关照叶莎请小刘师傅送他们到张明昌抢救的医院。

“所以，刚才黎恩哥只是借题发挥才离开的会场。”

“他说出来的话，也可以离开会场。”

申昊然看得出姜芷昕虽然在众人面前维护了黎恩，但被黎恩这么一晾，心里必然不好过，想替黎恩说句话，却没有派上用场，于是，他挠挠头，在旁继续说道：“黎恩哥应该是不想让我爸和我哥去看张明昌师傅。张明昌师傅是我爷爷的小师弟，年少时就在申氏面馆做面，是苏州顶级的苏式面大师之一，每年都收获殊荣，绝对是前辈级的人物，就是他和我爷爷才奠定了申氏面馆的‘江湖地位’。因为并购的事，张明昌师傅是反对的，所以，他只和黎恩哥说话。”

“呵呵，每个人都把我们看作是门口的野蛮人。KG已经和申鼎完成并购了，申氏面馆的总厨出事，申鼎的管理层去探望张明昌师傅是天经地义的事，这有什么好计较的。”姜芷昕腹诽，说到底还是黎恩小气，非把一条红线划在KG和他之间。

申昊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干脆把话题转向了张明昌师傅本人：“听说张明昌师傅的儿子张苏全离开申氏面馆后开了一家新苏式面馆，叫苏悦记，有好几家门店了，生意异常火爆。”

“张苏全为什么离开申氏面馆？”

“父子俩一直有些矛盾吧，张苏全觉得父亲对我们申家太念旧，他早就有意让父亲把手上的申鼎股票转卖给KG后自立门户，但是，张明昌师傅不同意。”

“转给KG？Ken之前有收购员工股的打算吗？”

“有啊，不过没人愿意卖。”申昊然苦笑了下，说道，“那些大厨都是跟着爷爷打拼天下的，谁也不乐意出去自己开店。爷爷走后，他们也是坚决跟着黎恩哥的。其实，我爸也想收购他们手上的股票，没成功，他们……不认我爸。”

申昊然耸耸肩，就像地主家的傻孩子似的说着。姜芷昕心想为什么黎恩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他还这么年轻，除了沃顿商学院的学历，一直跟在申宏明身边之外，他究竟还有什么自己没发现的特殊之处呢？

厨师？

姜芷昕脑子里蹦出了两个字，但很快就自我否决了。他这样穿衣一丝不苟，什么都要讲究的男人恐怕连会不会泡面都成问题，下厨做菜这样的事，恐怕和他是平行线吧？

约一个半小时后，姜芷昕与申昊然到达了医院急救中心。姜芷昕一眼就看到了黎恩，他在手术室前来回踱步，时而抬头看手术室的显示牌，时而看着地面，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都能感觉到黎恩焦灼的情绪。记得那一天，她坐在救护车上，看着眼前血肉模糊，已经停止了呼吸与心跳的师父宋燮明，握着担架金属边缘的手沾满了鲜血。她什么都做不了，哪怕是喊一声师父都做不到，只能在促狭的空间中，呼吸着令人寒颤的气息。

“姜总，小申总。”郑哲见是姜芷昕与申昊然，赶紧走了上来打招呼。

姜芷昕记得郑哲是苏州店管部经理，上次和所有区域店管部经理开会之后，郑哲曾向黎恩提过肉月饼的定价问题，当时黎恩斩钉截铁地说“4.5元，价格不变”，最后，定价的事还是引来了申昊威的不满，幸而，利润在可接受范围内，申昊威也只能作罢。姜芷昕为这件事还说过几句黎恩，要他遵守公司流程，黎恩却云淡风轻地一笑了之。

“什么情况？”姜芷昕问道。

“交通肇事逃逸，就在离总店不远的地方，张师傅当时穿马路过来，突然有辆电摩飞速撞了张师傅。苏州市区根本不允许开那样大功率的电摩，看到的人都说那电摩速度比车子都快，撞了就逃。”郑哲皱着眉头，低声道，“还都说和张师傅有仇似的。”

“交警那儿调监控了吗？”

“派人去了，可能手续复杂，还没有回音。”

郑哲说话的时候，一旁不远处座位上的两个女人朝姜芷昕打量了下，另有五六个人坐在隔开他们的几张椅子上抬头瞧姜芷昕与申昊然。姜芷昕根据申昊然在路上讲述张明昌的家庭情况，判断两人分别是张明昌的妻子和女儿，于是，上前向她们安慰了两句。申昊然也跟着在一旁安慰。郑哲向张明昌的妻女与另几人介绍了姜芷昕的身份。姜芷昕这才知道，另几人有张明昌的亲戚，也有申氏面馆的员工。

“黎恩。”

姜芷昕了解完情况后，想和黎恩说句话。不想黎恩冷淡地回道：“我现在不想谈任何事。”

姜芷昕不免尴尬，在众人面前，身为上司的她被下属这么晾在一旁，这是她没有想到的。申昊然见状，忙说道：“黎恩哥。”

这时，手术室外的屏幕显示手术完成，医生走出来关照家属，病人没有生命危险，但因为被车辆撞击过，肋骨与手脚多处粉碎性骨折、软组织挫伤，加上病人六十六岁了，很难完全康复，将来会影响手脚的灵活性，尤其是手臂，不能再干重活儿。

“那岂不是不能再在厨房里了，他可是总厨啊。”张明昌的一个亲戚说道。

张明昌的妻女刚松了口气，又再次为张明昌之后的境况担忧。护工推着还睡着的张明昌要回病房，众人在后面跟着。

“张师傅不能下厨的情况暂时不要声张，另外，让人事部跟进这起肇事逃逸案，必要的时候，请禹辰律所介入。有任何问题，随时和我说。”

姜芷昕边走边叮嘱郑哲妥善处理张明昌的事，郑哲点头应承。这时，申博文与申昊威出现在了走廊拐弯的地方。申博文穿着一件黑色Prada的翻领T恤，神情急切地走到张明昌的推床旁，向张明昌妻女问道：“明昌怎么样了？”“没生命危险。”张明昌女儿在旁说道。张明昌妻子拉了下女儿的衣袖，女儿便不再多说。

“先送张师傅去病房。”黎恩朝护工关照道。

“没生命危险就好，瞧我这一路上紧张担心的，打你们的电话也都没有接听。”申博文拿出手帕擦了下额头，继续向张明昌妻女说道，“怎么能出这样的事呢？”

“少在这儿惺惺作态。”黎恩一把扯开申博文放在推床上的手，与两个护工一起推着床往电梯里送，示意张明昌妻女抓紧进电梯，自己则在电梯门关上前退了出来。

“你这什么态度？！”申昊威见父亲遭黎恩数落，挡在前面就呵斥道，“我爸可是你舅舅。”

“我再说一遍，这里是医院，没空招呼你们。”

“我爸从上海赶来看张总厨，怎么，还要通过你不成？你以为你是谁，生出来都没人要的野种。”

申昊威的这句话一下触怒了黎恩，他一把抓过申昊威的衣领，冷峻犀利的眼睛倏然燃起了怒火，一旁的申昊然见状，赶紧冲上前把申昊威从黎恩那儿拽了回来：“哥，你说过头了。”

“难道不是吗？”申昊威紧追不放，朝黎恩讥笑道，“野种。”

姜芷昕为防止黎恩动手，挡在他的前面，低声朝申昊威警告道：“申总，这里是医院，你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公司。”

申昊威并不理会，仍旧说道：“连你妈都不想要你……”

“昊威，住口！别把你姑妈扯进去！”申博文虽走上前怒斥儿子，但他眉眼中流露出的却是挑衅与嘲讽，明是替黎恩训斥申昊威的无礼，实则是在激怒黎恩。如果黎恩在医院里动手，那么，他就可以借机打压对方。

“申博文！”

明知是挑衅与陷阱，黎恩却仍然撞了上去。当他再要上前两步的时候，姜芷昕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姜芷昕朝他摇摇头，她明知道自己的力气不够，可为了不让事态发展，她把所有的力量都用在了手上，手指也因此发白得令人心疼。

“申董事长，麻烦您和申总回避下，这里的事，我会处理好的。”她语气坚决地向申博文说道。

申博文万万没有想到已经抬手准备把油浇在黎恩的怒火上，造出一场闹剧的图谋，会被姜芷昕这番举动彻底地阻断。

姜芷昕见申博文犹豫不动，再一次说道：“抱歉，我没有管理好下属，现在的情况，还是请您和申总回避吧，我会向两位汇报情况的。”

“是啊，爸，您和哥先回上海吧，我留下来。”申昊然见是情况不妙，赶紧边说边推着父亲和哥哥往电梯那儿走。

申昊威骂骂咧咧，而本想借题发挥的申博文一时找不到办法留下，也只能被小儿子一起劝到了电梯边。

郑哲是位老经验的店管部经理，见高层间爆发矛盾，赶紧示意张家的亲戚和申氏面馆的员工坐电梯去住院部，以免在这样的争斗中听到不该听的，看到不该看到的。

“你们都给我走。”申博文与申昊威被申昊然“送”进了电梯，黎恩向姜芷昕与申昊然下了逐客令。

“你闹够了没？”

“我不需要你替我向那个人道歉，知道吗？你没有资格替我道歉！”

“这是你应该对我说话的口气吗？你担心张明昌师傅，我能理解，但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身份和你现在所处的位置？”姜芷昕狠狠地瞪着黎恩，她之所以要把申博文请走，是因为她不想在这么一个公共场合爆出申鼎高层内讧，被人抹黑影响公司的机会。所谓的道歉，不过是一个权宜之计罢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而他却把这件事归咎于她的自作多情。

“我的身份？我的位置？你了解吗？”

“我知道张明昌师傅和你爷爷的关系，也明白你和他的感情深厚，但这并不能成为你发脾气的理由。你应该看得出申昊威是故意的，而……”姜芷昕想说申博文，但碍于申昊然在身旁，还是把话又咽了回去，“最好收敛起你的脾气，因为它毫无作用，只会影响你的判断，我有资格替我的下属做任何决定。”

姜芷昕说完，转身离开急救中心，前往住院部探视张明昌。申昊然赶紧追了上来，说道：“芷昕姐，黎恩哥其实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生气。他刚才一定是被我哥的话给伤到了。”

申昊然急着替黎恩开脱，姜芷昕接到了叶莎的电话。

“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没有生命危险，不过，恐怕以后很难下厨了。”

“嗯。我刚收到消息，F报发了社评，说Steve因为判断失误，没能完成与中国餐饮企业申鼎的并购项目，期间或有可能涉及财务问题，之后多月KG对其进行内部调查，引发抑郁症跳楼自杀。”

“我就知道他们会胡编乱造。这样的报道，公司难道就不想回击吗？”

“总部那儿除了讨论这话题之外，官方没有任何举措。”

“Steve和Cooper关系那么好，Cooper为什么就不肯为Steve说句话呢？”姜芷昕看着眼前人来人往，救护车声萦绕的医院，想到那一天，她也是这么站在医院的小路上，六神无主地看着周围往来的病人家属，幸运中的喜极而泣，不幸中的悲伤恸哭。

“Elisa，Jonathan那儿可以以个人名义发律师函给F报，不过，你知道律师函的作用不大。”

“我知道，谢谢你和Jonathan。如果KG不打算干涉，只能由着F报为所欲为。我那天真的应该再和米兰达好好谈这件事。”

“你已经尽力了。我们还是继续查查Steve过去那些日子到底查过什么公司，做过什么事？再过几天，我就要回比利时了，会有更多时间帮你查这件事。”

姜芷昕谢过叶莎，无力地坐在了道牙上，纤细手臂垂在膝盖上，脸庞埋在其中。申昊然不敢多问，就靠着离她几十公分的地方坐下，直到五分钟后，姜芷昕才从短暂的痛苦中拔出，见申昊然一直在旁陪着自己，挤出了笑容，说道：“我们去看看张明昌师傅吧。”

姜芷昕到张明昌师傅那儿的时候，刚好申氏面馆的几个人从里面出来在谈“姑苏第一面”的比赛。

“张总厨要是不能参加的话，那小张师傅可不得趁机骑到头上？”

“也不一定啊，苏州那么多的面馆，厉害得海了去了，未必轮到小张师傅。”

“小张师傅人脉广啊，靠着网红店，网络了一大票粉丝啊，这新媒体三天两头打广告。我看，要赢比赛，除非是黎……”

“姜总，小申总。”说话的几人见姜芷昕与申昊然走过来，一齐向两人打招呼，并告诉两人郑哲嘱咐他们赶紧回店里帮忙。

说完，郑哲边打手机边走出了病房：“我们会正常参赛的，是的，没问题。”

郑哲挂完电话后，向姜芷昕、申昊然解释是“姑苏第一面”比赛的主办方打来的，不知道他们是从什么途径得知了张明昌师傅出事的消息，所以打电话来问申氏面馆是否报名。申氏面馆在苏式面馆中的地位举足轻重，不仅如此，也是申鼎的灵魂品牌，因而，申氏面馆不当缺席苏州地区举办的最高规格的苏式面大赛。

姜芷昕赞同郑哲的安排，郑哲还吐露监控显示的那辆电摩没有牌照，且在进入一条小巷后不见踪影，警方会进一步调查核实。

“无论如何，尽可能地控制住舆论。还有，不管是张师傅的亲属，还是那些员工，得好好交代他们口风要紧。”

“其实，我有些怀疑这消息是小张传到的主办方那儿。”郑哲犹豫道。

“你说张苏全？”申昊然问道。

郑哲点头，解释道：“刚才在走廊里，我好像看到了小张师傅的影子，但不敢确定。不过，再怎么说，小张师傅也是张师傅的儿子，应该不至于做出那样的事吧。”

“先保留这想法吧。”姜芷昕并未见过张苏全，仅凭郑哲的话与申昊然先前讲述张氏父子间的矛盾关系，还不能断定走漏的消息来自张苏全，毕竟知道张明昌遇车祸的人并不少。

“我明白。”郑哲说完后，侧脸看了下病房里的情况，与姜芷昕说道，“黎总在里面。”

这家伙大概是趁着自己情绪低落，坐在道牙上的时候到的病房吧？要是发泄就能解决一切的事，那还需要什么情绪管理呢？姜芷昕边腹诽边走进了病房，只见黎恩卷起衬衣的袖子，正帮着张明昌的妻女擦拭病房里的柜子与抽屉。

“黎恩哥。”张明昌的女儿见到姜芷昕，朝黎恩提醒道，“姜总。”

姜芷昕根本没有理睬黎恩的意思，只是向张明昌的妻女表示公司一定会负责跟进这个案子，并嘱咐她们不用担忧张明昌师傅在申氏面馆总厨的工作。张明昌的妻女虽是头一回见姜芷昕，对她的印象却很不错。

三人说了些话，期间，黎恩看到姜芷昕没有给自己半个眼神，不免有些失落，虽然不说话仍然清理着衣柜，但总是时不时地去看她。

娇弱的她是用了多少的力气阻止了自己，而她刚在道牙上埋在膝盖间是为了什么？黎恩并不后悔自己的冲动鲁莽，但却后悔话语中伤了她。他想要寻找机会与她说上两句，却没想她连半个机会都没留给他。

姜芷昕与张明昌妻女说完后，暂时离开了病房，而那时，黎恩刚巧在拿衣柜里一个衣架，跟出去的时候，姜芷昕与申昊然已经进了电梯。

“芷昕姐，我请你吃肯德基。你都拒绝我两次了，这次总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吧。”

“好，我真的饿了。”

姜芷昕是真的饿了，心想多半是被黎恩给气饿的，刚在和张明昌妻女说话的时候，黎恩故作疏离地在一旁擦东西，没有半点后悔的意思，真是叫人生气。

申昊然一听姜芷昕同意，心里很是兴奋，平时，他就仰慕姜芷昕的雷厉风行和果断勇敢，今天看着她竟然对父亲申博文没有半点胆怯，心里更加佩服她了。在他的眼里，除了表哥黎恩之外，所有人都怕他的父亲，当然，他就更不用说了。父亲只要瞪他一下，他能把到嘴的话都给吞进肚子里。

医院不远处的地方就是肯德基，因为过了饭点，就餐的人很少，姜芷昕挑了临窗的位置。申昊然征求了姜芷昕的意见后点了单，回到座位的时候，添了两份巧克力圣代。

“甜食能让人开心，没有生巧就吃杯圣代吧。”

“谢谢。”姜芷昕微笑地接过圣诞，掰开盖子边吃边说道，“好像每个国家的圣代有点不同。”

“是吗？不过，我是木舌头，分辨不出小差别。”申昊然笑了起来，两只酒窝清晰地印在唇边很是阳光，他看着姜芷昕吃了一口圣代，低声道，“芷昕姐，我喜欢你。”

“什么？”

姜芷昕愣了一下，没想到申昊然会向自己表白。虽然与霍凡分手后，也有人追求过她，但从没有被申昊然这样的小弟弟求过爱，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看了看窗外。

申昊然眯眼笑笑，重复地说道：“我是特别喜欢你，是粉丝喜欢偶像的那种喜欢。”

听到这儿，姜芷昕总算是舒了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被人追求的时候，也没有像现在这么紧张，好像怕被人撞破引发误会似的。姜芷昕尴尬地笑笑，连吃了几口圣代。

“没想到芷昕姐被人表白会那么紧张。”

“说什么呢。”姜芷昕嗔怪道，手里戳着圣代，虽然解释不了为什么突然会紧张，但的确是被申昊然看穿了。

“总算是笑了。说真的，我很想跟着芷昕姐学本事。本来，我想着毕业后能跟着黎恩哥，但没有想到家里和公司都生了变故。黎恩哥也不像以往那样和我亲近了。”申昊然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他吃了一块上校鸡块，继续说道，“我们申鼎是家族企业，我爸原本是看不上申氏面馆的，他一直把自己在国企当科长的那套当作无比荣耀的事，后来国企改制，我爸被买断工龄下岗了，爷爷让他到申氏面馆帮忙，我爸那段时间还很不乐意。我哥读书一般，很难找工作，也跟着进了申氏面馆。对了，说到这儿，你也不能怪黎恩哥生气，我哥说的话太过分了。”

“你是说黎恩被抛弃的事吗？”姜芷昕记得在霍凡给她的资料上有一句极短的话：母亲弃养，随申宏明生活。

“我其实并不太清楚，也是听来的，说我姑妈大三的时候和一个男人交往，爷爷不同意，姑妈很叛逆，怀孕早产，生了黎恩哥后就跟着那个男人离家出走了。黎恩哥当时差点就不行了，是爷爷求了大夫才救回来的。所以，在他名字里的‘恩’有感恩命运的意思吧。黎恩哥从小就在申氏面馆帮忙，他读书很好，爷爷怕耽误他学习，经常会假装打他，让他回家里学习。不过，黎恩哥还是愿意每天一大早到店里帮忙后再去上学，放学后也到店里做作业。他考了重点中学，当时宾夕法尼亚大学和我们这儿重点中学有项目，我爷爷为此咨询了美国那儿的朋友，黎恩哥就签了项目协议，去国外读了宾大的沃顿商学院。”申昊然说到沃顿商学院的时候，忽而，想起曾经看过姜芷昕也是沃顿商学院毕业的，一拍脑袋，说道，“对了，芷昕姐，你也是沃顿商学院的吧？你见过黎恩哥吗？”

姜芷昕摇摇头，说道：“没有见过。”

“黎恩哥什么都懂，我当时报考专业的时候，就问他读什么好，他说读计算机，多关注软件和算法。现在，突然算法热门了。我就希望我学的东西能帮到申鼎，全申鼎最没有用的管理人员恐怕就是我了。”

“怎么会呢？这次肉月饼的销售，会证明你所做的事都是有用的。”姜芷昕笑着说道，“说实话，我对私域流量的概念远不如你，改天得请你给我上上课呢。”

“哈哈，原来也有我厉害的时候。”申昊然笑着，指着上校鸡块说道，“芷昕姐，你的上校鸡块都还没动呢。”

“对了，我想问你件事。”

“嗐，不用和我客气。”

“Ken是不是很早就认识你爸了？”

“赵总嘛？嗯，他几年前，不在KG的时候，就找过我爷爷谈融资上市的事。后来，被黎恩哥拒绝了。我那时住校，不太清楚情况，也没见过赵总。去年的时候，赵总曾同宋燮明来过我家，爷爷不想并购，也就没谈什么。没多久，爷爷就去世了。我爸把黎恩哥赶出董事会后，宋燮明代表KG和我爸接触，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在第一次尽职调查之后，我爸发了次特别大的火，在书房里骂了很久。后来，宋燮明把项目交给了赵总，回了KG总部。我是你来之后，才知道宋燮明跳楼去世了。”

“他是我的师父。”

*

肯德基外，黎恩看着落地玻璃窗内坐着的两人，见申昊然一脸憨笑的样子，他真想一把揪住这小子丢外面去。这小子成天趁着空隙，钻到他和姜芷昕的中间，像只永远都甩不掉自发光大灯泡。

他已经跨出一步，但看到姜芷昕颓然的脸庞上露出了笑容，他心底里的那番妒忌瞬间碎得不见了踪影。他喜欢她的笑容，小时候就喜欢，现在依旧如此。

她抬起拿着勺子的手背，撩了下发丝，唇角留着一抹小小的白色圣代沫子。她忽而瞥向了窗外，他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正巧方天明打来了电话。

“我知道你在意张明昌师傅的安危，现在渡过危险期了，你就赶紧回来，文件需要你签字。”

他在角落处看着她，回道：“我等他醒来再回来，总觉得这起事故太诡异了。”

“处理完你这儿的事后，我得马上去趟香港。香港那边说，丁俊峰快不行了，我想最后再见他一面，看看还有能什么线索。”

“我明白，我会抓紧回上海办妥签名的事。”丁俊峰杀妻案是方天明的心结，关键证物被指伪造，律师执照也是因此而吊销。作为博华的律师，方天明一直在追查这件事背后的真相，他相信这起事件同博华股票有着极其重要的关联。就在丁俊峰杀妻案之前，有家名不见经传的企业要恶意收购博华，最终，因为博华启动了毒丸计划（注：股权摊薄反收购措施）摆脱了对方的狙击。毒丸计划实施不过短短两个月，丁俊峰就被控杀妻。博华股价大跌，被人趁机做空，导致最后被一家公司收购后私有化退市，大量资产被贩卖。方天明查过那家海外公司，始终查不出线索。

丁俊峰因为爱妻被杀，又被判重罪，上诉被驳回，在监狱多次自杀，整个人精神恍惚，长期压抑，得了严重的肝病。因而，黎恩明白，方天明这次回香港恐怕真的是最后一次见丁俊峰了。

“行了，等你回来吧。我正好到香港再查下华烨的信息。” yU9nZUEAA7zKQkvN+Cp54lFWf106m0JdxhbLmqY/icD5UQMYtVQNNlElfB/cib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