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芷昕结束了短暂的苏州行后，收起自己对儿时回忆的追寻，开车回了上海与叶莎开会。因为高速堵车的缘故，姜芷昕回到公寓的时候已近黄昏，期间，赵凯诚也发了邮件到姜芷昕的邮箱。

“我听说Cooper和Ken在办公室吵得很凶，后来Cooper摔门出去了。”

“很难想象他们之间能吵架，从Cooper和我说话时的语气来看，他现在对Ken的信任度越来越低。可每次我提到Steve的时候，Cooper的态度还是那么强硬。越是这样，这背后就越可疑。”姜芷昕说完，拆起了眼膜的包装袋，说道，“Ivan呢？”

“Ivan前两天和Jonathan吃了饭，向他吐槽说Cooper反对他的儿子到公司上班，你也知道Ivan就这么一根独苗，读了名牌大学却一直帮人做假账，要不是Ivan的人脉，恐怕不会以罚金这么简单了事。现在Ivan年纪大了，有隐退的意思，必然要把自己的位置给儿子。Cooper怎么会容忍呢？”叶莎边说边查阅平板上收的邮件信息。

“我们并购了那么多公司，买进，卖出的，大多数是家族企业，常接触到家族企业的问题，可到头来，我们自己的公司也在为这种事而忧愁。”姜芷昕把腿搁在茶几上，贴了两块眼膜，继续道，“Ken发了不少福记糕点的资料给我，他还是希望能从万鸿铭那儿把有我们需要的东西拨过来。”

姜芷昕享受着眼膜的冰凉感觉，只听叶莎突然惊呼了一声，她赶紧坐直了身体。叶莎递过手机，说道：“Carrie发来的，万鸿铭下午已经和远沣签了保密协议，马上就要进入尽调流程。”

“打听下之前有提反向分手费吗？是多少？”姜芷昕万万没有想到就这么几天的工夫，远沣竟然已经说服了万鸿铭，这公司背后一定是经验老到的实力派。她有想过是不是赵凯诚的前东家FR私募基金，但FR私募很少会用联合收购的方式来并购企业，更何况，他们向来都不看好餐饮业。

“Carrie那儿没有这方面的信息。”

“Ken希望拿到福记糕点，现在要从鸿铭与远沣的交易中剥出这个品牌，绝对不是一桩容易的事。”

姜芷昕没有心思再敷眼膜，拿起手机打电话给霍凡：“Hugo，我刚收到消息，远沣和鸿铭餐饮签了保密协议，你能帮我查下在签保密协议之前鸿铭有提过反向分手费吗？大概多少金额？”

“有信息的话，我会告诉你。不过，你知道的，反向分手费是保密协议条款，在签订协议之前的金额并不准确。”

“我明白，Ken希望我能帮助申鼎拿到福记糕点，多少也是给我一个参考吧。”

“从苏州回来了？找到小时候的地方了吗？”

“没有，不过，我很喜欢苏州，希望下次去能有收获。”

霍凡站在露台上，挑眉看着远处的景象，深蓝的幕布边沿是缤纷的色彩，这是属于大都市独有的夜景，令人神往而迷醉。

“姜芷昕？”

黎恩走到他身旁问道。霍凡邀请了联合参与鸿铭收购的人到自己的私人会所聚餐，宴席还未开始，几人坐在沙发上聊天，霍凡的手机就响了。黎恩窥见霍凡来电的声音与他平时手机铃声不同，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疑，不自觉地多看了霍凡两眼，霍凡按了接听键，勾唇微笑地到大露台上听起了电话。

黎恩并不是一个喜欢窥探他人隐私的人，与霍凡相熟这么些年，除了姜芷昕之外，霍凡并没有再交往过任何女人。他很少笑，即便笑也多是商务应酬上的，看得出这通电话来自一个他很在意的人。恰恰是这一点，令黎恩感觉浑身不自在，非得查个究竟。

霍凡挑眉，转过身，说道：“进去吧。”

“姜芷昕是不是对中餐有应激反应？”

“黎恩，我和你之间可以谈任何事，除了Elisa。”

“我明白了。”黎恩双手插在口袋里，转过身，霍凡虽然没有回答他，他却有了答案，但得到答案的他并没有任何的兴奋感，因为他肯定霍凡仍旧爱着姜芷昕。想起多年前，霍凡告诉他恋爱了，那时候的感觉，与现在是一模一样。

比起当年，现在事业辉煌的霍凡应该很容易吸引姜芷昕，更何况，他们还曾经相爱过。黎恩觉得不好受，他说不清不好受的源头在哪里，这种令人厌恶的滋味更浓烈了。

“她会成为霍太太的。”

霍凡收住脚步低声道。他看得出黎恩的心思，尽管黎恩从来没有提过，但他知道黎恩与姜芷昕之间的联系。这一点，他从未告诉过黎恩，更不会告诉姜芷昕。从姜芷昕委托他调查旧宅后，他已经找到了答案，尽管这个答案也曾震惊到自己，但他一定不会让姜芷昕知道真相。他自信自己能够掌控一切，唯独在姜芷昕的身上，他有些莫名的不自信，他担心姜芷昕在与黎恩工作的时候会喜欢上她的下属，儿时的面条哥哥。在他与姜芷昕热恋的时候，“面条哥哥”总是硬生生地插在两人中间，眼下这角色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的身边，她会不动心吗？

就算姜芷昕没有动心，黎恩呢？这家伙问起姜芷昕是否对中餐有应激反应，是拿来做把柄，还是在关心她？按照他的脾性，申家的人都奈何不了他，如今他能乖乖地打卡上班，是隐忍，还是别的原因？

两人在短暂交谈后回到会所内，大家继续着交易的话题，以及更多的投资畅想。约九点的时候，钟璠提出请的几个陪酒的朋友快到了，在座的几人心知肚明，了然地笑笑。

“各位不好意思，失陪了。”黎恩照例不爱这种场合，他朝方天明递了个眼色，方天明心领神会地也称自己有事要和黎恩提前走。

“Verne，我就说黎恩适合做你的女婿。”霍凡靠在沙发上，颀长的左腿搭在右腿上，朝钟璠说道。

钟璠笑着回应霍凡道：“可惜啊，黎恩不想我做他的岳父。”

“我和天明还有事，大家玩得尽兴。”黎恩赔笑，钟璠中意的是资本间的强强组合，要说谁适合做他女婿，霍凡比他更适合。霍凡向来稳重，也深知钟璠心里所想，很少开这样的玩笑，现在拿他开涮，多半是因为他对姜芷昕隐私的关心。

众人也不强留黎恩和方天明，就继续等待那些所谓的朋友。

“你和霍凡之间发生什么事了？”方天明一上车就开始质问黎恩，他毕竟是做大状出身，习惯于观察人与人之间的眉目传递与说话时的口气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加之他又清楚霍凡与姜芷昕曾经恋爱的事实，不免猜测与这件事有关。

黎恩发动了车子，并不搭理方天明，方天明故意长叹了一声，舒展下胳膊，继续叨叨道：“为了你的邻家小妹妹吧？你和霍凡之间可是多少年来的兄弟了，除了女人之外，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他失态地拿你开涮，还有，今天吃饭的时候，你俩可真是互不友好，彼此冷场对方的话题，这像话嘛。”

方天明越说，黎恩就越觉得来气，车子刚开出停车场，他突然想到自己喝了酒，一脚猛刹，把方天明吓了一跳，险些撞到车子前档玻璃，捂着胸口，瞪眼骂道：“你疯了吗？！”

黎恩把车开到一旁，说道：“喊代驾。”

方天明这才意识到光顾着调侃黎恩，把喝酒的事儿都给忘记了。谁知道，两人刚从车上下来，霍凡的车从他们身旁擦肩而过，霍凡坐在后排，连落窗户打招呼都免了，可见两人今晚真是不对眼。方天明只能叉着腰说道：“哎，我说你俩不会真醋坛子翻成这样吧。”

“我没有……咳……咳……”

方天明指指天：“人在吃醋，天在看。”

第二天，姜芷昕接到了霍凡的电话，告诉她保密协议之前，鸿铭向远沣所提反向分手费的大致金额，姜芷昕决定再一次接洽万鸿铭。就在昨夜，赵凯诚在比利时的机场给她打电话，叮嘱她要想办法接洽万鸿铭，把福记糕点抢回申鼎，因为福记糕点在美国和东南亚都已经得到了销售许可，如果能把福记糕点从远沣与鸿铭的并购中抢出来，对于申鼎拓展海外业务有利。

约万鸿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姜芷昕试着打了几次万鸿铭的电话，均以失败告终，最后，姜芷昕决定假借展霆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助理进入鸿铭餐饮总部找万鸿铭。

前台打量下抱着文件夹的姜芷昕，虽然眼生，但因为老板确实经常见展霆律所的人，也不敢多问，就和万鸿铭的秘书打电话通气了下。只是一分钟的工夫，前台就彬彬有礼地姜芷昕进了办公区。

姜芷昕走到万鸿铭的办公室，秘书还为她打开了门，姜芷昕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进了万鸿铭的办公室。姜芷昕心笑，展霆律师事务所的牌子可真是好用，什么证件都没有出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进来了。

“哈哈哈哈……”万鸿铭爽朗的笑声震动了办公室，但在下一秒见到姜芷昕的时候，那张鞋拔子脸立刻僵在了那儿，挂了电话，指着姜芷昕质问道，“你怎么到我办公室来了？”

说着，万鸿铭伸手去按桌上的电话安保快捷键，却被姜芷昕挡住了按键：“恭喜万总和远沣达成了保密协议。”

“消息倒是很快。”万鸿铭虽说有匪气，但不对女人动手，见姜芷昕纤细漂亮的手放在电话机上，也下不去手抢电话机，干脆直起身朝她说道，“不会是光来恭喜我的吧？”

“万总是聪明人，我知道万总不喜欢KG，不想和赵总谈售卖的事。其实，不管是KG也好，远沣也好，都是在用资本和万总谈生意。只不过，远沣标榜的是白衣骑士，而KG并购申鼎在你眼里是野蛮人抢别人的生意。大家讲的故事不同，所以，在万总眼里就是不同的。”姜芷昕见万鸿铭不再那么生气，便收回了手。

“说故事，那今天姜小姐过来是和我说什么故事呢？”

“万总真是快人快语。”姜芷昕心里小嘚瑟了番，先前她总是听不懂一些成语，晚上只要有时间就开始读些中国的成语俗语，免得总要叶莎帮忙，毕竟叶莎就要回比利时了，以后沈一澜不可能像叶莎那样照顾自己这个闺蜜型上司。

“说吧，大家时间都很宝贵。”

“万总，请把福记糕点在并购前剥离出来卖给我们申鼎吧。”

“姜小姐是在开玩笑吗？”万鸿铭冷嗤了一声。

姜芷昕摇摇头，说道：“万总先前向远沣提了反向分手费，但我相信远沣并没有同意，他们之所以不同意一定是因为野菜事件之后，想要购买万总股权的公司走了一波，而你的估值也在缩水。”

“那不就是你们搞的事嘛。”

“万总，你仔细想想，如果是我们搞的事，那我们得到了什么？你这么厌恶Ken，我们怎么可能花精力去抹黑你呢？你知道不管是捧，还是杀，都得花钱。现在，究竟是谁得到了最终的利益？”

“赵凯诚做得出啊，他能把那个姓宋的玩弄在股掌中，也能掌控申鼎并购，什么样的肮脏事，他做不了呢？我都怀疑，我遭的庞氏骗局都和他有关联。”万鸿铭一下又来了气，跷起二郎腿，拍了下扶手。

姜芷昕再一次从万鸿铭口中听到宋燮明的信息，为了套话，她说道：“宋燮明是在赵凯诚之前接手的申鼎并购哪。”

“鬼晓得什么事。总之，我百分百敢肯定在姓宋的接触申鼎之前，赵凯诚那老狐狸就已经认识申博文那个败家子儿了。呵呵，你是他的同事，会不知道吗？”万鸿铭的鞋拔子脸突然露出疑惑的神色。

姜芷昕只说道：“我是才到申鼎，这一点，万总应该很容易查到我的背景。”

“怪不得赵凯诚让你来和我谈，爱用个生人脸孔，用姓宋的，也是这么个路子吧。姜小姐，我建议你啊，好好查查你的这个老板，别跟错了人，往后把你当枪使。”

万鸿铭见着姜芷昕就泛起骨子里对漂亮女人的怜香惜玉之情。他这么一说倒是给姜芷昕提了个醒儿，应该查查赵凯诚的过去，毕竟赵凯诚在FR私募基金的时候常年都在亚太区活动。姜芷昕短暂地思索了下，把话题拉回到福记糕点上：“万总，你是多心了，我们申鼎是真的需要福记糕点，说更直白一点，福记糕点在海内外的市场作为大，有助于我们申鼎在海外发展。”

“不必谈了，有赵凯诚和申博文在，我是绝对不会卖给申鼎的，要之前是黎恩做老板，我还能和他谈下。现在，我和远沣已经签了保密协议，就算是黎恩，也只能对不住了。”万鸿铭刚说完，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看了看并没有回避姜芷昕，直接接听了电话。

这时，姜芷昕手机上跳出叶莎的信息：鸿铭餐饮的团餐TOP1客户宇盛集团已经在向申鼎询价。

姜芷昕抬眼再看万鸿铭，鞋拔子脸一下阴沉了起来，看样子，万鸿铭是拿到了同样的情报。宇盛集团是一家超级大企业，员工数目众多，他的员工团餐是鸿铭餐饮团餐中的大客户，现在突然向其他餐饮公司询价，这就意味着他们可能会抛弃鸿铭餐饮。员工团餐是项稳定收入，万鸿铭真要失去这客户，不知会不会影响到这次股权交易？因此，对于第一次进行大买卖的万鸿铭而言，他必然会紧张。

“看样子，万总遇到了麻烦。我还是那句话，我们申鼎很希望跟万总合作，如果提前剥离福记糕点，对你造成任何的经济损失，我们都可以承担，而且还会给到万总足够满意的购买价格。”

“我能有什么麻烦？刚刚来电话的是展霆律所的展主任，他和我说，律所会为鸿铭与远沣准备好一场新闻发布会，以消除社会上的负面舆论。你觉得我会相信远沣在背后搞我吗？”万鸿铭狡黠地笑了笑，摊摊手说道，“远沣能给我的，申鼎给不到我。我虽然是挖矿出身的，很多人看不起我，说我是暴发户，不懂管理，但我无所谓，比起赵凯诚来说，我这里，要好得多。”

万鸿铭指了指心，放声大笑道：“如果申鼎真的特别想要福记糕点，那就和远沣谈吧。兴许，他们会卖给申鼎。姜小姐，对不住了，让你白跑了。” PX5gekz1pseZGwISe3E0kbI0G07NTihobc8W4arxs3Lgt061APOAWApJbWoDad4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