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肺有劳病,薄受风寒即喘嗽,冬时益甚者。
生箭芪 四钱 生石膏 捣细,四钱 鲜茅根 切碎四钱。如无鲜者,可用干者二钱代之 粉甘草 细末,二钱 生怀山药 细末,三钱 净蜂蜜 一两
上药六味,先将黄芪、石膏、茅根煎十余沸,去渣,澄取清汁二杯,调入甘草、山药末同煎。煎时以箸搅之,勿令二末沉锅底,一沸其膏即成。再调入蜂蜜,令微似沸,分三次温服下,一日服完。如此服之,久而自愈。然此乃预防之药,喘嗽未犯时,服之月余,能祓除病根。
肺胞之体,原玲珑通彻者也。为其玲珑通彻,故具 辟之机,而司呼吸之气。其 辟之机无碍,即呼吸之气自如也。有时肺脏有所损伤,其微丝血管及肺胞涵津液之处,其气化皆湮淤凝滞,致肺失其玲珑之体,即有碍于 辟之机,呼吸即不能自如矣。然当气候温和时,肺叶舒畅,呼吸虽不能自如,犹不至甚剧。有时薄受风寒,及令届冱寒之时,肺叶收缩,则瘀者益瘀,能 而不能辟,而喘作矣。肺中之气化,瘀而且喘,痰涎壅滞,而嗽亦作矣。
故用黄芪以补肺之阳,山药以滋肺之阴,茅根以通肺之窍,俾肺之阴阳调和,窍络贯通,其 辟之力自适均也。用石膏者,因其凉而能散。其凉也能调黄芪之热,其散也能助茅根之通也。用甘草者,因其味甘,归脾益土,即以生金也。用蜂蜜者,因其甘凉滑润,为清肺润肺、利痰宁嗽之要品也。
茅根不但中空,周遭爿上兼有十余小孔,乃通体玲珑之物,与肺胞之形体大有相似,故善通肺胞之窍络。
又,治病之法,当兼取对宫之药。茅根系萑苇之属,于卦为震,禀初春少阳之气,升而能散,原肺脏对宫,肝家之药也。夫肺金主敛,肝木主散,此证因肺金之敛太过,故用茅根导引肝木之气,入肺以宣散之,俾其 辟之机自若,而喘嗽均不作矣。
或问: 凡药之名膏者,皆用其药之原汁,久经熬炼而成膏。今仅取黄芪、石膏、茅根之清汁,而调以山药、甘草之末与蜜以成膏者何也?
答曰: 古人煎药,皆有火候,及药之宜先入、后入,或浸水掺入,及药之宜汤、宜膏、宜丸、宜散之区别,然今人不讲久矣。如此方黄芪、茅根过炼,则宣通之力微;石膏过炼,则清凉之力减。此三味所以不宜熬膏也。然犹恐药入胃之后,由中焦而直趋下焦,其力不能灌注于肺,故加山药、蜂蜜之润而黏,甘草之和而缓者,调入成膏。使人服之,能留恋胃中不遽下,俾其由胃输脾,由脾达肺也。
或问: 调之成膏者,恃山药、蜂蜜也。至甘草何不与黄芪、石膏同煎取汁,而亦为末调入?
答曰: 西人谓甘草微有苛 (苛即薄荷) 辣之味。煎之则甘味减,而苛辣之味转增。是以西人润肺之甘草水,止以开水浸水。取其味甘,且清轻之气上升也。此方将甘草调入汤中,止煎一沸,亦犹西人作甘草水之意也。
治尪羸少气,劳热咳嗽,肺痿失音,频吐痰涎,一切肺金虚损之病。
生黄芪 三钱 生地黄 五钱 知母 三钱 粉甘草 三钱 玄参 三钱 沙参 三钱 川贝母 去心二钱 牛蒡子 炒捣三钱
一妇人,年四十,上焦发热,咳吐失音,所吐之痰自觉腥臭,渐渐羸瘦,其脉弦而有力。
投以清火润肺之药,数剂不效。
为制此汤,于大队清火润肺药中,加生黄芪一味以助元气。
数剂见轻,十余剂后,病遂痊愈。
或问: 脉既有力矣,何以复用补气之药?
答曰: 脉之有力,有真有假。凡脉之真有力者,当于敦厚和缓中见之。此脾胃之气壮旺,能包括诸脏也 (脾胃属土,能包括金、木、水、火诸脏腑) 。其余若脉象洪而有力,多系外感之实热;若滑而有力,多系中焦之热痰;若弦而有力,多系肝经之偏盛,尤为有病之脉,此证之脉是也。
盖肺属金,肝属木,金病不能镇木,故脉现弦而有力之象。此肝木横恣,转欲侮金之象也。凡肺痿、肺痈之病,多有胁下疼者,亦系肝木偏胜所致。
一人,年三十余。肺中素郁痰火,又为外感拘束,频频咳嗽,吐痰腥臭。
恐成肺痈,求为诊治。其脉浮而有力,关前兼滑。
遂先用越婢汤,解其外感。咳嗽见轻,而吐痰腥臭如故。
次用葶苈 (生者三钱沙袋装之) 大枣 (七枚劈开) 汤,泻其肺中壅滞之痰,间日一服。
又用三七、川贝、粉甘草、金银花为散,鲜地骨皮煎汤,少少送服,日三次。即用葶苈大枣汤之日,亦服一次。
如此调治数日,葶苈大枣汤用过三次,痰涎顿少,亦不腥臭。继用清金益气汤,贝母、牛蒡子各加一钱,连服十余剂,以善其后。
治肺脏损烂,或将成肺痈,或咳嗽吐脓血者。又兼治肺结核。
生明乳香 三钱 生明没药 三钱 粉甘草 三钱 生黄芪 三钱 玄参 三钱 沙参 三钱 牛蒡子 炒捣,三钱 贝母 三钱 知母 三钱 三七 捣细二 钱,药汁送服
将成肺痈者去黄芪,加金银花三钱。
一人,年四十八,咳吐痰涎甚腥臭,夜间出汗,日形羸弱。
医者言不可治,求愚诊视。脉数至六至,按之无力。
投以此汤,加生龙骨六钱,又将方中知母加倍。
两剂汗止,又服十剂痊愈。
肺结核之治法,曾详载于参麦汤下 (在第一卷) 。然彼所论者,因肺结核而成劳瘵之治法,此方及后方,乃治肺结核而未成劳瘵者也。若服此二方不见效时,亦可兼服阿斯必林。其服法亦详参麦汤下。或兼服几亚苏薄荷冰丸。其药性及服法,详载于醴泉饮 (在第一卷) 下。盐酸规尼涅 (详第七卷加味小柴胡汤下) ,亦可为辅用之品。因其善退肺炎,又善治贫血。炎退血生,结核之溃烂者自易愈也。其用量,每次服半瓦,一日可服两次。
治肺郁痰火及肺虚热作嗽,兼治肺结核。
嫩桑叶 一两 儿茶 一两 硼砂 一两 苏子 炒捣一两 粉甘草 一两
上药五味为细末,蜜作丸,三钱重。早晚各服一丸,开水送下。
肺脏具 辟之机。治肺之药,过于散则有碍于 ,过于敛则有碍于辟。
桑得土之精气而生 (根皮甚黄,遂应夏季,是其明征) ,故长于理肺家之病,以土生金之义也。至其叶凉而宣通,最解肺中风热,其能散可知;又善固气化,治崩带脱肛 (肺气旺自无诸疾) ,其能敛可知。敛而且散之妙用,于肺脏 辟之机尤投合也。硼砂之性凉而滑,能通利肺窍;儿茶之性凉而涩,能安敛肺叶。二药并用,与肺之 辟亦甚投合。又佐以苏子之降气定喘,甘草之益土生金,蜂蜜之润肺清燥,所以治嗽甚效也。
按: 硼砂、儿茶,医者多认为疮家专药。不知其理痰宁嗽,皆为要品。且二药外用,能解毒化腐生肌,故内服亦治肺结核,或肺中损烂,亦甚有效验。
或问: 《本经》谓桑根白皮主五劳、六极。此方治劳嗽,不用皮而用叶,且不用霜桑叶,而用嫩叶者何居?
答曰: 树之有叶,犹人之有肺。是故人以肺为呼吸,植物即以叶为呼吸 (化学家谓叶能吸碳气吐氧气) 。以其叶治肺,实有同声相应、同气相求之妙也。且桑根白皮,虽有补益之力,而与嗽之夹杂外感者,实有不宜,吴鞠通曾详论之,其言固不可废也。至桑叶必用嫩者,因嫩叶含有蛋白质 (嫩叶采下叶蒂必出白浆) ,故能于人有补益。若霜桑叶,乃干枯腐败之物,作柴用之尚可,岂可以之为药乎?
治肺中腐烂,浸成肺痈,时吐脓血,胸中隐隐作疼,或旁连胁下亦疼者。
甘草 六钱 生明没药 不去油,四钱 丹参 四钱 知母 四钱
病剧者,加三七二钱 (捣细送服) 。脉虚弱者,酌加人参、天冬各数钱。
肺痈者,肺中生痈疮也。然此证肺中成疮者,十之一二;肺中腐烂者,十之八九。故治此等证,若葶苈、皂荚诸猛烈之药,古人虽各有专方,实不可造次轻用。而清火解毒、化腐生肌之品,在所必需也。
甘草为疮家解毒之主药,且其味至甘,得土气最厚,故能生金益肺。凡肺中虚损糜烂,皆能愈之。是以治肺痈便方,有单用生粉草四两煎汤,频频饮之者。而西人润肺药水,亦单有用甘草制成者。特其性微温,且有壅滞之意。而调以知母之寒滑,则甘草虽多用无碍。且可借甘草之甘温,以化知母之苦寒,使之滋阴退热,而不伤胃也。丹参性凉清热,色赤活血,其质轻松,其味微辛,故能上达于肺,以宣通脏腑之毒血郁热而消融之。乳香、没药同为疮家之要药,而消肿止疼之力,没药尤胜,故用之以参赞丹参,而痈疮可以内消。三七化瘀解毒之力最优,且化瘀血而不伤新血。其解毒之力,更能佐生肌药以速于生肌,故于病之剧者加之。至脉虚者,其气分不能运化药力,方虽对证无功,又宜助以人参。而犹恐有肺热还伤肺之虞,是以又用天冬以解其热也。
一人,年三十余。昼夜咳嗽,吐痰腥臭,胸中隐隐作疼。恐成肺痈,求为诊治。其脉浮而有力,右胜于左,而按之却非洪实。
投以清金解毒汤 (在前) ,似有烦躁之意,大便又滑泻一次。自言从前服药,略补气分,即觉烦躁;若专清解,又易滑泻,故屡次延医无效也。
遂改用粉甘草两半,金银花一两,知母、牛蒡子各四钱,煎汤一大碗,分十余次温饮下,俾其药力常在上焦,十剂而愈。
后两月,因劳力过度,旧证复发。胸中疼痛甚于从前,连连咳吐,痰中兼有脓血。
再服前方不效,为制此汤,两剂疼止。
为脉象虚弱,加野台参三钱,天冬四钱,连服十剂痊愈。
邑孝廉曾钧堂先生,愚之忘年友也。精通医学,曾告愚曰:治肺痈方,林屋山人犀黄丸最效。余用之,屡次皆随手奏功。今录其方于下,以备参观。《证治全生集》 (王洪绪所著) 犀黄丸:用乳香、没药末各一两,麝香钱半,犀牛黄三分,共研细。取黄米饭一两捣烂,入药再捣为丸,莱菔子大,晒干 (忌火烘) ,每服三钱,热陈酒送下。
徐灵胎曰:“苏州钱复庵咳血不止,诸医以血证治之,病益剧。余往诊,见其吐血满地,细审血中似有脓而腥臭。因谓之曰:此肺痈也,脓已成矣。《金匮》云‘脓成则死’,然有生者。余遂多方治之,病家亦始终相信,一月而愈。盖余平日,因此证甚多,集唐人以来验方,用清凉之药以清其火,滋肺之药以养其血,滑降之药以祛其痰,芳香之药以通其气,更以珠黄之药解其毒,金石之药填其空,兼数法而行之,屡试必效。今治复庵,亦兼此数法而痊。”
按: 此论诚为治肺痈者之准绳。故录之,以备参观。
西人、东人,对于肺结核,皆视为至险之证。愚治以中药汤剂,辅以西药阿斯必林,恒随手奏效。参麦汤下论之甚详。而于近今,又得一治法。
奉天清丈局科员宿贯中之兄,辽阳人,年近五旬,素有肺病。东人以为肺结核,屡次医治皆无效。一日忽给其弟来电报,言病势已革,催其速还。
贯中因来院中,求为疏方。谓前数日来信言,痰嗽较前加剧,又添心中发热,今电文未言及病情,大约仍系前证,而益加剧也。夫病势至此,诚难挽回。因其相求恳切,遂为疏方:
玄参、生山药各一两,而佐以川贝、牛蒡、甘草诸药。
至家,将药煎服,其病竟一汗而愈。
始知其病之加剧者,系有外感之证。外感传里,阳明燥热,得凉润之药而作汗,所以愈也。
其从前肺病亦愈者,因肺中之毒热随汗外透,暂觉愉快,而其病根实犹伏而未除也。
后旬余,其肺病复发,咳嗽吐痰腥臭。贯中复来询治法。手执一方,言系友人所赠,问可服否。视之,林屋山人犀黄丸也。愚向者原拟肺结核可治以犀黄丸,及徐氏所论治肺痈诸药,为其价皆甚昂,恐病者辞费,未肯轻于试用。今有所见与愚同者,意其方必然有效。怂恿制其丸,服之未尽剂而愈。
夫黄、麝原为宝贵之品,吾中医恒用之以救险证,而西人竟不知用,何也?
奉天车站开饭馆者赵焕章,年四十许。心中发热、懒食、咳嗽、吐痰腥臭,羸弱不能起床。询其得病之期,至今已迁延三月矣。其脉一分钟八十五至,左脉近平和,右脉滑而实,舌有黄苔满布,大便四五日一行且甚燥。
知其外感,稽留于肺胃,久而不去,以致肺脏生炎,久而欲腐烂也。西人谓:肺结核证至此已不可治,而愚慨然许为治愈。
投以清金解毒汤去黄芪,加生山药六钱、生石膏一两。
三剂后,热大清减,食量加增,咳嗽吐痰皆见愈。
遂去山药,仍加黄芪三钱,又去石膏,以花粉六钱代之,每日兼服阿斯必林四分瓦之一,如此十余日后,病大见愈,身体康健,而间有咳嗽之时,因忙碌遂停药不服。
二十日后,咳嗽又剧,仍吐痰有臭。再按原方加减治之,不甚效验。
亦俾服犀黄丸病遂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