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一九七九年高中毕业后进邢台瓷厂工作,当年县里成立了邢瓷恢复工作小组,就跟着师傅从事起邢瓷恢复工作。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从事文物保护工作,现在还在邢瓷学院教授拉坯课。
您能讲讲邢窑恢复的历史吗?
这个说来话长。我一九七九年高中毕业,毕业以后已经在家务农了几个月,然后听说有个瓷场在乡下,但是离县城六公里,有一段距离。当时也没想太多,反正去了。当时想这是一个机会,在那里做一年或者两年的临时工,等待分配。我记得是四月七号上的班。五月份,县里边正好成立了邢瓷恢复研制小组,他们想恢复邢瓷的生产。当时很简单,为了提高厂子的竞争力,因为那个瓷场是烧大缸而不是烧细瓷的。历史上这个地方有邢窑白瓷,大家就有了恢复的心思。
刚成立这个组织的时候,我还没有太多地参与。后来他们开始在专家的指导下找窑。当时咱们中央工艺美院的王书斌书记、叶喆民教授(叶先生)还有高庄教授都来过这里。然后还有河北师大的杨文山老师和故宫的冯先生带的团队来找窑址。一九八〇年八月份、九月份找到了唐代窑址,这是一个非常大的事情。十月份、十一月份,两次都找到了细白瓷,跟故宫里的那种碗是一样的。它不是透明的,但都说那是唐代的细瓷。玉璧底碗,人们终于看到了它的庐山真面目。
然后着手恢复。一边测试,一边开始做东西,烧制一批复制品。任务也分到了我们这个瓷场。当时我的师傅是常德的技术员,叫李乐,他懂一点制模具这个技术。我跟着师傅开始恢复。首先,没有原料要找原料,因为当时这个瓷场没有透明釉或者细瓷这种东西。我记得当时也没有资料,跑到北京去买陶瓷工艺学的教材,上面记载了找哪个原料。找回来以后试烧,试烧以后再配。就这样。专家对我影响很大,他们说了这个邢窑的重要性,这是历史赋予我们的责任,所以说有一种使命感。我记得父亲说:“那你可得考虑好,是否要留到这里,一旦分配到这里再动的话不太容易。一定要想好,别后悔。”我当时说:“不后悔,既然喜欢上这个邢瓷了,我就做这个吧。”当时也没想做多长时间,只是说当下的任务压着你。这就是我与邢窑结下的不解的缘分。
我记得一九八一年,中央工艺美院陶瓷系和河北省科委联合主持了“邢窑与邢瓷艺术鉴赏会”,当时新华社、《人民日报》等多家媒体都来了,《泰晤士报》都登载了消息说“邢窑之谜终于解开了”,那时非常轰动。(这也)促进了我们后来对邢窑的恢复(工作)。最初我们县里边组织了几个人,后来从轻工业厅调下来几个技术骨干,然后省科委、轻工业部给了科研经费,这样才使这个项目于一九八七年完成。
后来有一个事情改变了我。一九八四年七月份我们去了西安考察,因为我们邢窑当时出土的瓷片非常有限,要想做恢复或者复制,(需要)了解在国内的藏品有多少或者有多少造型。我们出去考察,在西安城楼上照相时出现了一件非常尴尬的事情,就是那里不让照相,但是为了恢复,我们偷着照。当时的工作人员特别厉害,非得把我们胶卷拽出来曝光,我心里特别难受。文物部门的权力太大了,作为邢窑的研究者或者恢复者,离开文物部门没办法做。我于一九八五年左右调到文保所,开始在这个研究组做恢复的工作。一九八七年这个项目完成。一九八八年,省文物局开始组织专家对邢窑遗址进行改革、发掘,然后一九九〇年在临城也发掘了两年,我始终参与,就吃住在工地。就是这么一个过程。再到后来进行了大概六次发掘,我参与了其中的五次。
我现在研究邢窑有一个心得,就是越研究资料越多,越感觉到自己的知识不够,也愈发感觉到邢窑的博大精深。我们现在看到的邢窑白瓷实际上还不到(总量的)十分之一,因为大量东西都埋在地下。并且(因为)它易碎,经过一千多年的变化,留下的东西实际上是很少很少的。所以说应该不断地去积累,不断地去发现。
我认为我们现在存在几个困境,一个就是参与的从业人员很少。第二个就是邢窑的主要产品从五代以后开始衰落,到宋、金虽然有所恢复,但都是产量非常大的烧造,质量不如唐代。所以说只是满足了当时的民用(需求)。特别是金、元时期,它的造型、装饰跟定窑、磁州窑有好多雷同的。真正的邢窑精神就是在唐代,技术高峰实际上在隋代,那时的技术已经达到了一个非常高的程度——白瓷产品透光。所以说我现在一直在琢磨邢窑到底怎么恢复,今后怎么传承。
拉坯:陶瓷制作工序之一,是成型的初级阶段。先将泥料放在拉坯机转台上,再通过机器的旋转和手对泥料施加的稳定的力配合,制成不同形状的器物。
张师傅和我们聊了自己在邢瓷方面的工作历程和自己对邢瓷未来发展传承的看法。从张师傅的人生历程和言语谈吐看得出他对邢瓷这一中国传统文化的热爱和对陶瓷文化技艺传承的历史使命感。感谢张师傅这样的手艺人和教育者默默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为陶艺事业做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