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春秋》曰:“物多类,然而不然。”孔子曰:“恶似而非者:恶莠,恐其乱苗也,恶紫,恐其乱朱也,恶郑声,恐其乱雅乐也,恶佞,恐其乱义也,恶利口,恐其乱信也,恶乡愿,恐其乱德也。”《淮南子》曰:“嫌疑肖象者,众人之所眩耀:故狠者,类知而非知;愚者,类仁而非仁;戆者,类勇而非勇。”夫物之类似者,大都如此,故人不可以不精细。
孔子曰:“众好之,必察焉;众恶之,必察焉。”又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度哉?”庄子曰:“人者厚貌深情,故君子远使之而观其敬,烦使之而观其能,卒然问之而观其知,急与之期而观其信,委之以财而观其仁,告之以危而观其节。”皆观人之精细者也。不惟观人而已,律己亦然。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孟子曰:“有人于此,其待我以横逆,则君子必自反:我必不仁也,必无礼也,此物奚宜至哉?其自反而仁矣,自反而有礼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忠。自反而忠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曰,此亦妄人也已矣。”盖君子之律己,其精细亦如是。
精细非他,视心力所能及而省察之云尔。若不事省察,而妄用顾虑,则谓之多疑。列子曰:“人有亡鈇者,意其邻之子;视其行步,窃鈇也;颜色,窃鈇也;动作态度,无为而不窃鈇也。俄而扬其谷,而得其鈇。”荀子曰:“夏首之南有人焉,曰涓蜀梁。其为人也,愚而善畏,明月而宵行,俯见其影,以为伏鬼也,昂视其变,以为立魅也,背而走,比至其家,失气而死。”皆言多疑之弊也。
其他若韩昭侯恐泄梦言于妻子而独卧;五代张允,家资万计,日携众钥于衣下。多疑如此,皆所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者也。其与精细,岂可同日语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