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赫夕十分沮丧,她刚刚在路上馋了一路,没想到遇到这种情况。
吃不了福荣宴,吃别的也不是不行,可这旁边都是一些小摊,她都吃了那么多年了,实在提不起兴致。
隐煜见她露出遗憾的表情,便说。
“算了,我们打车回去,如果你想吃大餐,我可以……”
“啊!我知道了!”
赫夕眼睛盯着某一处,突然亮了一下,她拉着隐煜下车,然后对还在检查车子的周旺三说。
“周叔,你就在这等车行的人来吧,我要去个地方,下次再给你补一顿大餐!”
周旺三见他们大晚上的要单独行动,神经一紧,但他又不能把车子丢在这里跟他们走,最后只能无奈的看着他们的背影叹气。
“哎,看来防是没法防了,只希望隐煜能坚定一点,不过,大小姐之前追了他半年都没结果,估计刚才,是我看错了吧……”
隐煜被赫夕拽着,穿梭在市井小巷。
周围亮起一盏盏昏黄的灯,笼罩在她身上。
见她轻车熟路,隐煜忍不住问,“你要带我去哪?”
赫夕神秘一笑,“你跟我走就对了!我要带你去一个不要钱也能吃大餐的地方!”
很快,他们来到小巷里的夜市。
这个点,正是商贩生意好的时候,不少家长带着孩子出来散步,还有很多穿着西装制服的人,下班回家,在这里小酌一杯。
赫夕拉着隐煜从巷头走到了巷尾,在巷子尽头,是一个小码头。
码头边还有游船,一个不太起眼的摊子就支在游船租赁的旁边,摊位不大,只有一个老太太在张罗。
赫夕看到她时,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她直接跑到了老太太身后,用一种隐煜没见过的撒娇姿态,大声说道。
“余婆婆,我好想你啊!夕夕来看你了!”
余婆婆耳朵有点背,听到声音后慢悠悠的转身,一看是赫夕,顿时就笑开了花。
“臭丫头,你跑哪去了?我怎么感觉好久没看到你了?”
她说着,看到赫夕身边相貌出众、气质卓绝的隐煜,眯了眯老花眼。
“这……这是你男朋友吗?夕夕啊,你可不要早恋!”
隐煜闻言愣了一下,扭头看赫夕,而赫夕却憋红了脸,表情十分尴尬!
估计在余婆婆这里,对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初中,实际上她这个年纪哪算得上早恋啊,都晚恋了!
只见她随口扯了个谎,“没有,这是我学弟,我们才下课,饿得不行,余婆婆……”
她说着眨了眨眼,“我想你做的糖水丸子了!”
余婆婆一听,顿时笑了起来,“小馋猫,还不快去那坐着?我这就给你盛去!小孩子要用脑,就得多吃糖水,这样,小脑瓜才转得快……”
她絮絮叨叨的,转身忙和去了,她的记忆很短,根本不知道赫夕很久没来过了,更不知道如今已经隔了一世。
赫夕望着她的背影,眸色渐深,过了许久,才拉着隐煜坐下。
坐下来后,她的情绪明显放松,这种感觉,就跟回到了小时候一样。
见隐煜一直看着自己,她笑着解释。
“以前我家就在附近,余婆婆她……”
赫夕转眸看着那个忙碌的老人,眼里浮现出眷恋。
“余婆婆她从小就很照顾我,小时候我没钱吃糖水,在一边馋得不行,她就会舀一碗给我,让我吃完了再回去,这一吃,就吃了很多年。”
后来她被赫家接回去,就给了余婆婆儿子一笔钱。
不过余婆婆痴呆越来越严重了,她也不听劝,不肯在家养老,所以每天晚上,她还是会出来摆摊。
有些小孩欺负她记性不好,经常不给钱吃了就跑,她也不计较,仿佛在她看来,每个孩子都跟自己的孙儿一样。
她也永远笑眯眯的,哪怕八十岁了,也能看出她身上那种从旧时代流传下来的温婉书香。
隐煜坐在她对面,第一次忽略了环境的脏污,认认真真的听她说以前的事。
比如小时候被养父打了,躲到余婆婆这里来,不敢回家。
比如被罚没饭吃的时候,余婆婆会烙面饼给她吃。
明明都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但她说起这些的时候,眼神却始终明亮。
仿佛在她心里,只留下了好的记忆,那些坏的,早就被她抛到遥远的角落里去了。
隐煜渐渐听入了神,在他们身边不远处,就是映着星光的湖面,在他们前方的码头上,有一群熊孩子正在打闹嬉戏。
码头边的味道并不好闻,时不时会飘来一股鱼腥味,包括他们脚边,还有不少食客丢下的垃圾。
可这一刻,隐煜却觉得很宁静,他看着赫夕眉飞色舞的跟他说着什么,心里却在自问,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在面对来鞋包店找事的人,她慵懒强势,直接用钱砸得对方临场叛变。
在面对认亲宴上陷害她的人,她出手果决,不给对方任何翻身的余地。
在面对章远时,她又古灵精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但是在面对那个驼背女人时,她又异常的柔软,悲悯,仿佛在灵魂深处镌刻着沧桑。
可在这里,她活泼灵动,一如湖面上跳跃的星光。
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多不同的模样?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还是这些都是?
就在隐煜深思的时候,余婆婆已经端着两碗糖水丸子过来了。
她饱经风霜的脸上一直带着笑容,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每一条皱纹都是舒展的。
她放下碗后,像以前一样对赫夕说。
“慢点吃,吃完了再回家,婆婆虽然没什么好东西,但你来啦,这糖水管够!”
她的话让赫夕鼻尖泛酸,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晚自习回家,躲在这里偷偷吃糖水的自己。
在这里的时光,是她灰暗记忆里难得的舒缓,这糖水的甜味,也足以让她铭记终生。
“谢谢婆婆。”赫夕真诚的向她道谢,神情却隐含愧疚。
因为上辈子她做错了很多,她其实不值得婆婆对她这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