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纯粹以中国传统来看,诗词一向有情景交融的讲究,譬如以景结情、以景语寓情语……诗人每每从技术层面而非美学层面来思考这个问题。明人谢榛有过一分经验之谈,说景语太多会显得堆垛,情语太多会显得暗弱,只有大家才无此失。如杜甫《陪郑广文游何将军山林》十首之七:
棘树寒云色,茵陈春藕香。脆添生菜美,阴益食单凉。
野鹤清晨出,山精白日藏。石林蟠水府,百里独苍苍。
这首诗因为被《舌尖上的中国》引为古人食藕之证,今天的读者并不感到陌生。其实“棘树寒云色,茵春藕香”完全与食藕无关,从诗歌句法来看,这一联只是说棘树带寒云之色,茵有春藕之香。全诗记述一场郊游,八句皆景语,却不嫌堆垛。
再如杜甫《喜达行在所》三首之三:
死去凭谁报,归来始自怜。犹瞻太白雪,喜遇武功天。
影静千官里,心苏七校前。 今朝汉社稷,新数中兴年。
这首诗是杜甫在安史之乱中自长安沦陷区逃亡至凤翔而作,通篇八句皆情语,却不嫌暗弱。(《四溟诗话》)至于王国维是否会认同这样的笔法,是否会认为前者写出了真景物之境界,后者写出了真感情之境界,我们便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