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非独谓景物也”,之所以要做这个界说,因为在传统上,“境”通常仅指景物。在佛教典籍里,“境”和“境界”只是对同一个梵文词汇的不同翻译,很多时候可以通用;单独用“境”的时候,指的多是“六根”的对象,大体上说就是我们所有感官与心智所认知的客观事物。譬如我们看到云蒸霞蔚而生千古苍茫之感,这就属于“对境心起”。
在《人间词话》这一章里,“境”与“境界”通用。写景亦可成境界,言情亦可成境界,因为景物是外在的世界,情感是内在的世界。陆游“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摹写外在之景物;李商隐“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摹写内心之世界。两者都是写出境界的佳作。
王国维在《宋元戏曲史》里的一段议论可以用作《人间词话》本章的注释:“何以谓之有意境?曰:写情则沁人心脾,写景则在人耳目,述事则如其口出是也,古诗词之佳者无不如是,元曲亦然。”写情、写景和述事的三个标准,归结起来只有一个,即“逼真”,也就是“能写真景物、真感情”。用《人间词话》后文将会出现的概念来说,即为“不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