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小背诵的名诗佳句,大多由景色而入内心,形成了意义深远的丰富思想。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是塞外风景的生动特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是江南温润美丽的回忆;“夕阳残照,汉家陵阙”是苍茫的历史感慨。
诗中既有“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的广阔、悲壮的景象,又有“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的温润、友善的风景。
一想到风景诗,不由得就想到唐朝,想到边塞诗,想到那些慷慨悲歌的名句,还有那些进出塞外的唐代诗人们。
我们对于唐朝有各种想象,其一是富庶,其二是辉煌,其三是博大,其四是活性。唐朝是一个大一统的中央帝国,首都长安是当时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大都会,来自欧洲、中亚、南亚、非洲的各地人民,通过陆上丝绸之路和海上航道,往来于遥远的唐帝国与世界之间。
疆域博大的唐朝含有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景:一种是西部的雄浑、浩大、慷慨、悲歌,一种是江南的温润、柔美、流连、和善。同一位诗人,既去过西部又到过江南,他的诗歌也会呈现不同的意象。如李白写塞外的名作《关山月》: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
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而李白写到江南时,又有深情款款、温声细语的《金陵酒肆留别》:
风吹柳花满店香,
吴姬压酒唤客尝。
金陵子弟来相送,
欲行不行各尽觞。
请君试问东流水,
别意与之谁短长。
李白妙用复沓,如“欲行不行”等,并且自然而然,不见任何斧凿痕迹。即便是浮华艳浓的“云想衣裳花想容”这样的句子,也不见俗态。李白能在世俗和琐屑中突然拔出,用大意境铺开,如《清平调》这首献给杨贵妃的诗,很容易流俗肤浅,然而诗人突然跳脱,后两句极大拓展,意境脱俗:“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大诗人白居易留下了2700多首诗,其中很多脍炙人口的诗篇,千年传诵。他有很多名作被选入了《千家诗》《唐诗三百首》等选本。他的诗中,既有深沉、浩渺的作品,如《赋得古原草送别》: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又有清新可人、内心甜蜜的《大林寺桃花》:
人间四月芳菲尽,
山寺桃花始盛开。
长恨春归无觅处,
不知转入此中来。
“四月天”的意象,后来在林徽因的《你是人间的四月天》里被发挥得淋漓尽致,可见诗歌流风传承的脉脉汩汩。
白居易的诗作数量极大,种类驳杂,但都能臻于奥妙,令人赞叹。例如,有“涛声夜入伍员庙,柳色春藏苏小家。红袖织绫夸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这样的好句,又有“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这样的妙辞。
大诗人杜牧既有《江南春》“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这样雄浑秀丽兼美的诗句,又有《寄扬州韩绰判官》“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这样带着人生忧伤和怀念的名句,还有《河湟》“唯有凉州歌舞曲,流传天下乐闲人”这种边塞悲歌。
诗歌总跟风景发生关系,这可能跟人类内心深刻的自然渴望有关。
现代诗歌里写到风景与景物的诗歌也极多,选择起来很困难。但是,无论是徐志摩还是林徽因,无论是北岛还是海子,都有自己的独到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