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用一个具体的称谓来界定他。
伟大的思想家、教育家、政治家、战略家、文学家、法学家、唯物主义者?这些都是,但过于清晰的专业命名,反而有损于他的精深与博大。
荀子的确伟大。
他的伟大,就建立在他以儒为本,又依本发新的独创意识上。他的伟大,还建立在兼容并蓄,又独有卓见的丰茂思想上。
从《荀子》一书,尤其是其《非十二子》来看,荀子虽然处处与孟子立异,但其批判的锋芒所指并不是孟子一家,而是对诸子百家的思想进行了一次全面的清理和批判,“于是推儒、墨、道德之行事兴坏”,弃其所蔽,扬其所见,综合百家,融会贯通,重建一新的、庞大的思想体系。
正如郭沫若在《荀子的批判》中所说的那样,荀子是先秦诸子中最后一位大师,他不仅集了儒家的大成,而且可以说是集了百家的大成。
公正地说来,荀子实在可以称为杂家的宗师,他把百家的学说差不多都融会贯通了。先秦诸子几乎没有一家没有经过他的批判,而又没有一家理论不被他汲取。因此,又可以说,儒学发展到荀子的阶段,不仅完成了一次新的综合,而且从另一种意义上说,还意味着先秦诸子尤其是儒学的终极大成。
从自然天理,到世道人心,他都进行了独特而颇为识明的打理,在诸多思想领域,他都有石破天惊的学术指认,从而,将他所生存的时代远远抛离在了身后。
荀子是第一个对“天”从理论上给予自然解释的人。
他认为,天客观存在,是唯一的实在世界,它有其自身的规律,“天有常道矣,地有常数矣”。但其规律性存在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它具有永恒性、必然性。一方面,人不能把自己的任何主观意愿强加给自然;另一方面,天也不会用任何主观概念来干预人事。因为“道者,非天之道,非地之道,人之所道也,君子之所道也”。
到汉唐乃至明清时期仍在普遍流行的天象征世说,早在荀子这里就被指明,一切自然灾害均为自然现象,“治乱,天邪?日月、星辰、瑞历,是禹、桀之所同也;禹以治,桀以乱,治乱非天也”。所以,“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他反对筮卜、龟相等等形而下的卜占吉凶之术,“故君子以为文,而百姓以为神。以为文则吉,以为神则凶”。意思是作为社会秩序及伦理需要、作为“文”的礼仪可以存在,而如果将之迷信化为“神”,则大害。
在承认自然的客观存在之后,他进而认为,人可以在认识和掌握自然规律之后,通过君子的理天地,达到制天命,裁万物,做自然的主人。“大天而思之,孰与物畜而制之?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望时而诗之,孰与应时而使之!因物而多之,孰与骋能而化之!”这就表达了人可以改造自然,做自然主人的自觉。
从孔子开始,儒学向来相信天命,强调通过自修人事,“约之以礼”,以应天意,荀子则完全从其中摆脱出来,走到了新的峰巅之上——事在人为。
他的朴素唯物主义自然观与社会观,人与自然的对应关系,是先秦思想史上划时代的发现。其天人关系论,应该是先秦哲学思想的最高成就之一。
荀子又是先秦时期最有成就的逻辑学大师。
他确立的思维坐标,克服了先前因概念笼统、含混造成的模糊指认。他揭示了思维活动中递进的四种形态,“实不喻然后命,命不喻然后期,期不喻然后说,说不喻然后辨,故期、命、辨、说也者,用之大文也,而王业之始也”。
这就将老子混沌的“名可名,非常名”推出水面,使之清晰化。在荀子这里,名是思维的对象,有了名才可下论断,才能进行推理和论证,才会有辨别、论争。而上述这些活动的向旨是为了喻实,“名也者,所以期累实也”。
同时,他提出以“分”的思路来重新对事物进行逻辑推理。“水火有气而无生,草木有生而无知,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气、有生、有知、亦且有义,故最为天下贵也”。
人之所以从自然物种之中分化出来,关键是人有“义”的存在。而这个“义”,既同于孔子“义之与比”的义,又有所深化。“义以分则和,和则一”,所以,他强调“群而无分则争”,“故无分者,人之大害也;有分者,天下之本利也”。这就肯定了孔子“贵贱有序,上下有次”的传统儒家礼制,展示出他源自儒学的看家本色。
荀子所谓的“分”,不但指政治上的等级区分,还包括对分配物质财富的“度量分界”。这种“度量分界”完全是一种适应等级制度的分配原则,这就是荀子所说的“制礼义以分之,以养人之欲,给人之求”(《荀子·礼让》)。
他认为要解决“欲恶同物,欲多而物寡”的矛盾,就必须在“养人之欲,给人之求”方面,“制礼义以分之”,确立按照贵贱等差,进行物质生活资料分配的“度量分界”,按照贵贱之等、长幼之差、智愚能不能之分,分配物质生活资料,有区别地满足人类欲望。总的看来,荀子的思想偏向经验以及人事,反对神秘主义思想,重视人为的努力。
孔子学说的中心思想为“仁”,孟子学说的中心思想为“义”,荀子继二人之后,折中提出了“礼”。他以孔子为圣人,但反对孟子和子思的“思孟学派”哲学思想,认为子弓与自己才是继承孔子思想的正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