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雷军这样一个天生的创业者来说,投资人的身份更像是一种过渡,他在投资圈里休养生息,观察产业,疗愈上一次创业的创伤。然而当时机一到,他就会重新披挂上阵,再次奔赴这个注定让他伤痕累累的战场。他就像那些在飓风来临之际,偏偏还要拿着冲浪板走向海岸线的人,路上的人都在疯狂地躲闪,只有他兴冲冲地不停前行。创业,有时候更像是创业者的一种需求。
一旦做出决定,雷军马上开始组建自己的创业团队,他迫不及待地将自己推进这个产业风口,开始与时间赛跑。
对于一个创业公司来说,没有什么比组建创始团队更为关键的了。尤其是,这个项目的难度如此之大,雷军需要一批成熟的、业内经验丰富的、价值观一致并且相信共同愿景的人和他一起奋斗。他知道,这个团队的打造肯定不会是一蹴而就的,他需要到顶级公司去寻找最优秀的人才。
雷军首先想到的人选,竟然是一个长期在外企做高级管理者,十多年来一直享受着外资科技企业优厚待遇,在外人看来最不可能去创业的人,他就是当时的谷歌工程院副院长、谷歌全球技术总监林斌。
林斌瘦瘦高高,额头宽大,戴着窄边框眼镜,有些书生气,笑起来眼睛就会眯成两道月牙,他有着在微软和谷歌两家美国科技巨头的从业经验。2000年,受李开复的邀请,林斌回国加入微软亚洲研究院,仅仅三年多的时间就帮助公司完成了70多项技术转移,贡献了十多项自主研发的技术。后来,林斌加入谷歌,担任工程院副院长、谷歌中国技术总监。在这期间,他常常去硅谷出差,每次到谷歌总部,他都要和谷歌负责移动业务的副总裁聊一圈儿,其中就包括安卓之父安迪·鲁宾。
林斌和安迪·鲁宾几乎每隔两个月就会见面。林斌提议,一些安卓系统的功能,可以由谷歌中国的工程团队来完成,安迪欣然同意,此后谷歌总部和谷歌中国在移动方面的合作很多。林斌回忆道,安迪是个特别有技术范儿的人。对于安卓要占有多少市场份额,他一开始并没有野心。但是后来,尤其是苹果iOS发布之后,他的目标就很明确了,他重视中国市场,甚至希望和中国移动做深度定制的手机操作系统。为了考察中国ODM 手机厂商的情况,安迪·鲁宾几次飞来北京。
此后,林斌开发了谷歌手机地图、中文语音搜索、移动资讯、安卓输入法等移动软件和系统框架。除此之外,他还主持开发了谷歌音乐搜索项目,和金山公司一起开发了手机版本的金山词霸。作为谷歌移动的负责人,他在谷歌中国的大楼里搭建了一个小型的实验室,专门进行各种手机的测试。一方面,工程师需要看看谷歌出品的一些App(应用软件)在这些手机上运行得怎么样。另一方面,他们想知道,手机ODM开发的安卓系统到底做得如何。林斌当时有一个习惯,每天背包里都装着不同的手机,有HTC,有诺基亚,还有基于Java(一种计算机编程语言)的各类手机。
此时,一个浏览器进入了林斌的视野,那就是UCWeb。尽管塞班系统当时还不是很好用,但是很多人已经开始在手机上尝试搜索这个动作了。林斌从内部的数据看到,谷歌在一家叫作UCWeb的第三方浏览器上份额涨得特别快,因此决定找到这家公司,把谷歌搜索框嵌入UCWeb浏览器中,然后双方进行商业分成。后来,谷歌开发出谷歌地图,也和UCWeb进行了合作。
随着UCWeb和谷歌的合作越来越多,林斌也发现了一些亟待解决的问题,他希望可以跟UCWeb的董事长聊一聊,而这个董事长,就是雷军。
林斌第一次见到雷军,是在2009年1月,在一个只能坐4个人的小会议室里,双方聊了谷歌和UCWeb如何进行深度绑定,也聊了移动互联网的未来。林斌发现,雷军竟然和自己有一个惊人的相似之处,那就是喜欢随身背着一个背包,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手机。“我是因为工作原因要做测试,所以随身带着这些手机,你呢?”林斌问。
“我是因为喜欢手机。”雷军回答。
2010年谷歌退出中国市场之前,来自谷歌总部的压力以及外企在中国的种种不适应,已经在双重夹击着位于清华科技园的谷歌中国。如果说,谷歌总部以活泼的小飞侠文化著称,那么在清华科技园那个色彩明快的LOGO背后,隐藏着谷歌中国很多难以向外人诉说的压力和隐忧,让这层明快的色彩蒙上了一层灰暗的颜色。所以说,谷歌退出中国市场,并不是毫无征兆的。
林斌也在此时萌生自己创业的想法。在微软和谷歌工作的这十几年让林斌变得更加沉稳和干练,但他始终缺乏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新的产业风口即将来临之时,他也正在思考自己的未来。由于之前主持谷歌的音乐搜索项目,他和上百家唱片公司有过深入接触,所以当时他最想做的创业项目是音乐搜索。他认为,在将来的移动搜索里,音乐会是一个非常有机会的类别。
2009年11月初,当雷军得知林斌的想法后,立刻向他介绍了自己的“硬件+软件+互联网”铁人三项的创业想法。他对林斌说:“音乐你就别做了,我们一起做一件大事,更大的事。”毫无疑问,林斌看懂了雷军描绘的更大的版图,也感受到其中承载的野心。经过深思熟虑,林斌决定放弃外企的光环和舒适的一切,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跳上了雷军的舰队。
第一个同行者加入后,雷军不再是孤军作战。他和林斌开始频繁地见面、开会,有的时候甚至会在咖啡店的餐巾纸上列出这个商业模式需要继续寻找的同行者。他们明确了需要的人才类型——懂技术的、懂操作系统的、懂用户界面交互的、做过很牛产品的,并列出了潜在的招募对象名单。
此时,雷军在金山时的老部下黎万强刚刚从金山离职,来向他的老领导雷军道别。这样一来,几乎像是老天“送”给了雷军一个合伙人。
黎万强是广东人,金山人都管他叫阿黎。大学一毕业,阿黎就进入金山公司担任软件界面设计师。后来,他组建了金山用户体验和设计团队,这支团队可以说是中国软件产业最早的用户界面设计团队,也是最早在互联网上做用户交互研究的团队。对雷军来说,黎万强正是做手机操作系统中用户界面设计和交互的最佳人选。
阿黎比雷军年轻7岁,长得虎头虎脑,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笑起来很大声,还经常附带着一种魔性。由于是设计师出身,又从小酷爱摄影,因此阿黎对审美有一种超乎常人的苛刻。有时候为了测试用户对一个LOGO或者海报的反馈,他能从身边同事问到饭堂的大师傅。为了让员工看到用户对金山词霸的意见反馈,他让设计师把所有的问卷调查结果用图片化的方式做成板报,呈现在办公大楼的走廊里,员工一眼就可以看到用户对产品最满意和最不满意的地方,这成为很多金山员工懂得要注重用户反馈和沟通途径的一种启蒙。
在和雷军叙旧的同时,阿黎说起自己离开金山之后想开个摄影棚,专门做商业摄影的想法。雷军说了一句:“别扯淡了,跟我干吧。”没有过多的讨论和交流,阿黎选择了再次跟随雷军,开启创业之旅。甚至在雷军没有全部告诉他再次创业要做什么之时,阿黎就已经猜到雷军想做的东西是手机。这是基于一种长期相处、一起打过很多仗之后,难以言述的默契。
而林斌紧接着又为雷军介绍了来自微软的黄江吉,大家都管他叫KK。
KK长得浓眉大眼,说起话来喜欢注视着对方,显得格外专注。他在香港长大,1996年进入微软总部,一直到2005年,他都在西雅图负责微软的核心业务——企业软件的大规模数据库管理。2005年,看到移动互联网的机会在美国开始隐约浮现,KK在林斌的劝说下回国发展,他曾在微软组建了一支150人的团队,专门做Windows Mobile的模块。从2005年到2009年,KK担任微软Windows Mobile的工程总监,可谓职责重大。也正因为如此,他成为移动互联网发展的重要亲历者,也亲眼见证了微软Windows Mobile的落败。
事后他进行了复盘,他认为,微软当时有2000名工程师在做Windows Mobile,可以说,微软投入了几乎双倍于苹果的资源。但为什么微软最终没有在手机操作系统上获得成功?很多人说,那是因为微软没有做硬件的基因。但是KK认为,微软落败的原因是其长年积累使然。微软在企业用户里面有着几十年的渗透经验,了解的是商业用户的需求。当微软开始做智能手机时,它把智能手机的用户也当作了商业用户,没有去了解普通用户使用手机的需求。当时微软内部有一个不可思议的讨论,那就是Windows Mobile需不需要内置相机功能,微软的工程师认为,用户需要时自己安装就好了。
2007年,iPhone横空出世,这让已经在Windows Mobile团队工作两年的KK意识到了危机。苹果手机的诞生对于微软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它瞬间颠覆了整个行业。到2009年,KK又亲眼见证了安卓的崛起。这进一步从另一个角度证明,智能手机需要开放的系统,而微软封闭式的系统发展思维始终建造不起势能,在手机领域如果继续使用微软的打法,就会错过整个移动互联网的机会。
2009年11月底,当雷军在北京翠宫饭店的豹王咖啡见到黄江吉时,他们一起讨论了整个产业的发展以及黄江吉在微软内部见证的一些真实案例,两个人聊得酣畅淋漓。
一个有趣的细节是,在等待雷军的时候,爱读书的KK拿出了Kindle(亚马逊推出的电子阅读器)读了一会儿书,他不但是一个读书爱好者,还是电子产品的发烧友,喜欢各种硬件。在他看来,Kindle的软件用户体验很糟糕,因此自己花了两周的时间写了一个小程序装上。没有想到,雷军是少有的比KK还要了解Kindle的玩家,这是基于他之前投资过一家做电子书的公司的经验。就像拆卸过所有的手机一样,雷军也拆卸过Kindle,还仔细研究过其内部结构。因此,当天两个人的对话是从电子阅读器开始的,这一下子把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了。
KK把在翠宫饭店的这次见面,称为他人生中喝过的最重要的一次咖啡。这场谈话持续了将近5个小时,以至耽误了他当天的其他行程。但是当谈话结束时,他就已经感受到自己希望加入雷军团队的意愿。毕竟,如果要向微软总部建议做一个你认为很有前途的新产品,你必须得先证明,这是一个可以创收10亿美元的业务。但是如果你不去做,谁也无法证明这个业务的价值。KK已经在这样的怪圈里生活了太久。
雷军选择创始人和员工坚持的一个标准是——候选人到底有没有创业心态,愿意不愿意接受降薪而持有公司的期权。雷军知道,只有那些愿意冒险的人才会真心创业,只有相信未来的人才会全力以赴。而林斌、黎万强、黄江吉对这一切都有着一致的理解。这些新加入的同盟者,从此都是一个战壕的战友。
为了让大家更好地进入创业状态,雷军鼓励几位创始合伙人力所能及地拿出一些资金,这是对创业最好的宣誓和表态。雷军带头表示创业期间不拿工资,林斌也做出了同样的承诺。
另外,林斌卖掉了自己持有的微软全部的股票和谷歌3/4的股票,在小米的天使轮融资中投入了75万美元现金。后来这件事被媒体渲染成了一个大义凛然的英雄故事,一段外企人士毅然决然投身创业投资的佳话。但是林斌却坦诚地回忆道,整个过程并不像大家想象的那样具有史诗感。事实上,他的父母首先表示反对他创业,而他也一度陷入痛苦的纠结当中。如果仅仅是放弃谷歌提供的那些优厚待遇,并没有那么艰难,但是当时的情况是,林斌不仅要放弃现有的东西,还要拿出已有的东西,却没有任何人能够为他保证明天,而林斌也不是那种天生就爱冒险的人。
林斌说,其实是谷歌退出中国市场的决定,最终推了他一把,让他在太太的鼎力支持下,走出了创业这一步。
就这样,雷军聚齐了林斌、黄江吉、阿黎三位联合创始人。大家坐下来,开始为新公司的名字苦思冥想。几个人认真讨论过的名字有“红星”、“红辣椒”和“黑米”,并一度非常迷恋“黑”字系的名字,他们觉得黑色庄重神秘,十分酷炫,而且带“黑”字的公司都有一定规模,比如黑水、黑石,都是世界顶级公司。晨兴资本那位年轻的投资经理赖晓凌负责新项目的落地执行,在他为雷军写的第一版投资文件里,公司名称就是“黑米”,赖晓凌还特意为其配上了英文:BLACKRICE。
尽管公司的名字还没有最终确定,创始人们已经开始在自己熟悉的范围内网罗人才了,新公司急需新鲜的血液进入,大家都在寻找符合条件的产品经理和工程师,希望他们来了之后可以马上开展工作。这段时间,雷军把80%以上的精力用在了招聘和面试上。
那个时候公司还没有办公室,面试大多在咖啡馆或者茶楼进行。面试的密度很大,几乎每时每刻都在进行。一些选择相信的年轻人,都在这时和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产生了交集。这些早期员工,大多来自微软和金山两家公司。林斌也几乎每天都在找人。他想起了当年在微软工程院和他一起踢足球的年轻工程师们。那时候这些工程师大多刚刚研究生毕业,2010年时差不多都是30岁左右的年纪。因为当年经常在周末一起踢球,他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刘新宇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皮肤黝黑,说起话来不紧不慢。他是AC米兰的球迷,酷爱踢足球,于是发起成立了微软足球队,正是他向林斌申请了一笔预算,让球队可以购买球衣、球鞋并且报销场地费用。刘新宇毕业于北京理工大学计算机系,曾经在微软研究院实习。2003年研究生毕业之后,他直接加入了微软工程院,先后负责邮件服务器和管理控制台,具体来说,就是设置公司的邮箱策略。
在微软期间,刘新宇最好的朋友兼球友,是一个叫范典的男孩。范典毕业于清华大学计算机系,2007年加入微软工程院。在微软期间,他接受了写代码最高级别的培训。微软会从一个函数、一个对象类别的命名开始培训,让工程师写的每个程序更具可读性。每一次培训,范典都在写程序的细节上得到提高,感受到妙不可言的意境。这一切让他意识到微软对程序质量的要求。他说,从那之后,他才开始可以写具有国际水平的代码。在微软工程院期间,范典在Outlook邮件服务器部门工作,先后参与了Outlook2007和2010两个版本的发布。
刘新宇和范典同属微软工程院的一个组,都归林斌领导。在球场上,刘新宇踢左前卫,范典则是中场调度者。范典的传球技术非常好,刘新宇则善于冲锋射门。在球场上,经常是范典一记长传,刘新宇进攻射门,两个人配合默契。那个时候的范典,经常戴个白色的发箍,后面是一根长长的带子,在球场上跑起来非常飘逸,尽管那时他并不是巴蒂斯图塔的粉丝。
范典和刘新宇对林斌的印象很一致,他们觉得林斌平时很斯文,但在球场上很疯狂。在工作中,林斌对编程的要求很高。他会给程序员们开会,提醒大家编程时如果指针用完了,一定要附上Null(空值),这一点让工程院的工程师们一直记到今天。
2009年年末,在林斌向范典和刘新宇发出加入小米的邀约之时,两人都已经离开了微软工程院,在阿里云任职,两人都是阿里云的前30号员工。没有经过太多的周折,见过林斌,再和雷军聊了几轮,两个人就加入了创业团队。对于雷军要用iPhone一半的价格,做出和iPhone品质相当的手机,将来再赋予其互联网服务的理念,这些工程师一听就懂。就这样,范典成为小米6号员工,刘新宇是第7号。
在微软的足球队里,还有一个年轻人叫孙鹏。他2005年加入微软,黄江吉是他的直属领导,林斌是部门总监。在微软的5年时间里,孙鹏所在的项目组正是黄江吉领导的Windows Mobile。当时微软内部正在做一个名为PINK的项目,做的就是一款叫作KIN的手机。2009年,项目组已经清晰地预见到KIN即将失败的结局,但是负责此项目的副总裁依然坚持要把项目继续做下去,原因是微软已经和电信运营商沃达丰签订了协议,如果这个项目被砍掉,微软将赔更多的钱。最后,一款叫作KIN的手机被做了出来,卖了不到一万部,这个项目终于就此打住。
孙鹏的英文名叫Peter,大家取首字母送给他一个雅号——“皮总”。他也是微软足球队的一员,范典和刘新宇都对孙鹏在足球场上的“凶猛”印象深刻。当大家觉得他不能再跑了的时候,他还能再往前跑一步。当大家觉得他应该停了的时候,他还能再盘带几步。他用这样一快一慢的速度,来影响对方防守队员的判断,不过有时候,他也会刹不住车直接冲出边线。
尽管微软的手机项目失败了,但是孙鹏做手机的兴趣被保留了下来。当他收到林斌让他加入一家新的创业公司的邀约时,他环顾四周,看到的是几位微软的老朋友、那些球场上的队友已经入职了。没什么可犹豫的,他成为小米的第13号员工。
同样来自微软的还有李伟星。长得瘦瘦小小的李伟星看起来就像一个大男孩,有一双仿佛时刻都在思考的眼睛。在广州长大的他从小到大一路保送,一直到2005年从中山大学计算机专业研究生毕业。在本科和研究生期间,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参加计算机竞赛,他曾经连续4年参加至今都很火的由国际计算机协会(ACM)举办的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得到的最差的名次是亚洲分站第6名。该竞赛的规则是,每一场比赛连续进行5个小时,三个人用同一台电脑编程。而李伟星平时参加的训练,比这疯狂得多。
当雷军邀请李伟星加盟小米,一起做更符合终端体验的手机操作系统时,李伟星深有感触。在微软期间做了4年Windows Phone,他早就发现很多设计不符合中国人的需求,但是他的很多想法在微软无法实现。现在,雷军邀请他做的,正是他最想做的事情,他甚至没有想过回报的问题就决定加入。
除了来自微软的年轻同事不断加入新公司,金山系也有人不断加盟。比如王海洲,他是黎万强的下属,一直在金山从事技术工作。阿黎离开金山的时候,他还没有离开。当阿黎召唤他加入创业公司时,他带着对移动互联网的憧憬和对老领导的一贯信任,成为小米的8号员工。
同时期加入小米的,还有胖乎乎的屈恒。他在1999年以高考639分的成绩考入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计算机系,后来进入金山公司,做的项目是手机上的金山词霸。他的小组会做一些授权工作,把词霸的版权出售给很多手机公司,比如摩托罗拉、诺基亚和索尼爱立信,然后得到营收。但是,随着移动互联网的兴起,屈恒感受到了压力。大家越来越不习惯在手机上安装完整的字典,网易有道在线字典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这一切,促使金山词霸进行转型,也促使屈恒加入了雷军的新公司。
秦智帆是金山的用户界面设计师,早期一直和黎万强学习界面交互技术。2009年,金山词霸不仅有PC版,也开始有了手机版。在金山工作期间,他在实际操作中开始真正体会什么是用户界面。黎万强会手把手地指导他怎么做出半透明的图标。在这之前,在西北大学学习设计的秦智帆对于界面设计的理解完全基于审美,在金山工作几年后,他终于理解,用户界面不仅仅是视觉方面的体验,把交互做好,才是真正的用户界面,界面交互是一个很综合的事情。在金山期间,黎万强发现秦智帆海报做得不错,于是让他包揽了所有内部海报的制作任务。
当时进入创业公司的唯一的女孩儿叫管颖智,大家喜欢叫她小管。当年她25岁,研究生毕业后在一家国企上班。因为大三的时候在金山实习过,所以她和金山团队比较熟悉。2009年年底到2010年3月,当雷军的创业团队达到十几个人的规模时,行政和人事的需求自然而然出现,黎万强想起了管颖智,便把她叫来面试。
面试竟然是雷军亲自进行的,这在当时的小管看来简直不可思议。当年在金山实习时,雷军是最大的领导,她只是听说过这个人,从来没有见过。面试时,管颖智和雷军谈起了自己在研究生时期参加“挑战杯”中国大学生创业计划竞赛的经历。当年她在中国地质大学人文经管学院就读,却和计算机学院的同学一起合作做了单机片商业化项目。这个项目在“挑战杯”竞赛中获得了北京市二等奖。
小管加入创业公司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未来的办公室做个简单的装修。她和秦智帆一起,背着大书包整天泡在宜家,为办公室选择办公家具。创业公司最初的办公室选在中关村银谷大厦807室,办公室有400多平方米,看起来空空荡荡。
据说,这个办公地点的选择让创始人们煞费苦心,它位于谷歌、微软和金山的中间地带,目的是方便未来的员工招募。
新来的年轻工程师们已经开始写代码了。雷军设计了几款App,让团队迅速开始磨合练兵。大家一起做了几个产品练手,其中一款App叫作“司机小蜜”,司机可以用它在手机上查询违章记录。另一款App叫作“小米分享”,是一款为安卓用户提供在线分享的手机铃声、壁纸、音乐、电子书和短信息的开放平台。还有一个产品叫作“迷人浏览器”,是一款基于WebKit(开源的浏览器引擎)内核,针对中国用户使用习惯全面适配的浏览器。当时程序员们有两个据点,一个是清河橡树湾的上岛咖啡,这个地方离刘新宇家比较近。另一个是回龙观附近的上岛咖啡,这个地方离屈恒家比较近。他们就像一支新组成的足球队,正在进行密集的训练,年纪相仿的他们,也在这种磨合中迅速熟悉起来。
还有很多时候,他们会聚在保福寺桥附近的星巴克里写代码。晨兴资本的赖晓凌对这一段游击创业的日子记忆犹新。早上8点半,一群年轻的工程师准时来到星巴克的一个角落,每人点一杯咖啡,然后在那里坐一整天。因为一天里不能喝太多咖啡,很多人中途还会出去买瓶水。黎万强对这段日子最深刻的记忆是,为了闹中取静,每个工程师都配有降噪耳机。赖晓凌常常打趣黄江吉和黎万强:“星巴克怎么到今天都没有驱逐你们?”
“黑米”这个名字最终还是被否定了。新来的工程师们都加入了给公司命名的民主讨论当中。大家最后确定了几个起名字的原则,比如一定要亲民,读起来朗朗上口,让人印象深刻,一定要是中文,不需要奇怪的英文翻译。终于,博览群书的雷军想到了他最喜欢的一句话——“佛观一粒米,大如须弥山”。当有人提议把公司叫作“大米”时,投资人刘芹说:“互联网天生回避大而全,我们不取大,取小,我们就叫小米吧。”这个平实且简单的名字,立刻赢得了所有人的认同。
就这样,小米公司诞生了。
后来,雷军进一步阐释了这个名字的含义:小米中米的拼音是MI,可以进一步阐释为Mobile Internet,即移动互联网;MI也可以理解为Mission Impossible,表示小米要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同时,雷军也希望用小米加步枪的革命浪漫主义精神来征服世界。在公司名称最终确定以后,雷军向所有人宣告,小米将是他工作的最后一家公司,这是他作为公司创始人的一个承诺。
小米公司于2010年4月6日搬入银谷大厦。对于那一天,大家记忆犹新。
公司的行政兼人事主管管颖智按照黎万强的要求,提前准备好了一个简单的开业仪式所需要的物料:一些吸收装修气味的绿萝已经摆放到位,一次性白碗和一些蛋糕摆放在桌子上,还有一些手持筒型礼炮。她还提前和物业打好了招呼,一会儿可能会有几个简单的花篮送来。
4月6日凌晨5点,黎万强的父亲激动得睡不着觉,就起身用一个很大的电饭煲煮了一锅小米粥。早上10点,这锅煮了将近5个小时的粥被一辆轿车运到了银谷大厦807室。所有的创始人和员工都到了,投资人代表刘芹和赖晓凌也到了。熟悉的人相互聊天,不熟悉的人相互介绍。大家都在等待着热气腾腾的那一刻。
最终,小米粥被搬了进来。一次性的白碗派上了用场,管颖智给每个人分了一碗,大家端起碗来合影留念。那一天,大家都穿得极其普通,和平日一样。雷军也穿着他常穿的那条深蓝色牛仔裤,一件凡客诚品的条纹衬衫,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可能是因为刚刚创业、事情繁多,他的头发没有及时剪,显得有点长。
捧着那碗小米粥,雷军说:“今天,我们正式走上了创业的道路。”
就这样,决心为发烧而生的小米公司成立了。大家欢乐地拉响了自己手中的拉花礼炮,声音挺大,把物业公司的人都招来了。
那一天看起来如此平淡,甚至有一点闹哄哄的。拉花礼炮炸得满地都是,很多人帮忙清扫完散落一地的礼炮碎屑之后,就找到自己的工位开始工作了。
一家崭新的公司,还有太多事情,在前面等着他们。
在很短的时间内,小米的融资工作就结束了。除了晨兴资本投资的500万美元以外,创始团队一共投资了500万美元(其中雷军自己投入了400多万美元,加上林斌的75万美元,以及黄江吉和黎万强投入的部分现金),这就是小米设计的天使轮投融资方案——1000万美元的融资额,以及2500万美元的估值非常快就尘埃落定了。而投资界一些熟悉雷军的朋友,听闻雷军已经在创业界“重启”,迫切地希望为自己的机构争取一些投资份额——比如启明创投的童士豪。
在启明创投工作期间,童士豪和雷军在三年里共同投资了4个项目。雷军的极客风格给童士豪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发现,雷军对趋势的分析很透彻,他们一起投的项目成功率都很高。他甚至一度想把雷军推荐给启明创投,让雷军当自己的老板。
在小米刚刚成立后的一次朋友小聚中,雷军把童士豪约到盘古七星酒店喝咖啡。在这次见面中,雷军把手头正在做的事情给童士豪介绍了一下。
童士豪的身高有190厘米,看上去高大威猛,说起话来声如洪钟,却带着绵软的台湾韵味。站起身来,他气势如虹,让人感觉面前站着一堵高墙。生于台湾的童士豪13岁时随父母移民美国,本科就读于斯坦福大学,之后加入美林证券。2007年,童士豪加入启明创投。
童士豪回想起和雷军这一天的谈话,感觉自己在前半个小时几乎是处于震惊的状态。他在想,面前的这个人是不是疯了?历史上还没有任何一家公司是从零开始把手机做成功的。iPhone是因为有了iMac、iPod才杀入手机市场的,摩托罗拉是有了其他业务之后再加入新业务的。从零开始做手机,这个想法真的很疯狂。
半小时后,童士豪冷静了下来,因为他发现面前的这个人已经把新公司的运营模式想得很细致,逻辑也很通透。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是雷军,他对趋势一向敏感,而让童士豪选择相信的原因,大多是基于之前合作的成功经验。童士豪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按照雷军的软硬一体、铁人三项的设想,他的创业团队应该具备什么样的素质?最后,童士豪得出结论:这个团队要懂互联网、懂软件、懂电商,还要懂硬件制造。而雷军除了没有做硬件的经验以外,其他领域全部涉足过。童士豪相信,凭借雷军的影响力,一定能够找到合适的硬件负责人。
在和雷军交谈的第二个小时,童士豪已经认定雷军的商业逻辑,尽管雷军此时并没有融资的诉求,但是童士豪决定在启明内部引入这个项目。
在程序员们终于拥有自己的办公室、结束游击式写代码的生涯之后,大家对业务的推进也逐渐走上日常轨道。雷军和几位创始人决定,先从打造团队最擅长的手机操作系统开始,等到操作系统做到优化、流畅、普及之时,再切入手机硬件制造。这是由软到硬,从易到难的思路,也是创业者最熟悉的路径。
因为公司已经有了小米这个名字,所以操作系统自然而然地被称作MIUI。
这个项目由黎万强带队。工程师们从深度定制安卓手机系统入手,研究如何做好这款刷机ROM(系统软件包)。当时手机市场水货横行,这些水货一般都是英文操作系统,需要把它转换成中国人习惯的中文操作系统才能使用,这个转换的动作,叫作刷机。为了提供与众不同的手机操作体验,当时刷机软件风行一时,但很多刷机软件都是个人和一些小团队做的,他们没有实力或者持续的精力来真正地做好底层优化。而这正是MIUI团队想攻克的东西。可以说,做最好的刷机ROM,让手机发烧友爱上这款操作系统,是MIUI的初心。
因此,为发烧而生,成为MIUI诞生的起点。
位于银谷大厦的小米办公室也因此“发烧”起来。MIUI团队里的工程师很多都来自微软的Windows Mobile团队,以前囿于大公司的流程,工程师们很多事情无法自主,很多想法也无从实现。而现在,他们一改往日的克制,仿佛来到了广阔天地,每天都在自由世界翱翔着。他们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每个功能该如何优化,做着他们最想做的事情,热情无比高涨。
与此同时,新的创始人的加入,也给团队带来了士气。尽管离职手续还在办理当中,但是谷歌的前高级产品经理洪锋已经来到新的办公室开始工作。洪锋是林斌在谷歌期间的下属,是谷歌中国的高级产品经理,他们曾经一同打造了谷歌音乐这个产品。林斌认为洪锋具有相当不错的产品思维,所以邀请他加入小米公司。
洪锋是一个极其沉默寡言的编程高手,他不喜欢说话,但是只要说话,总是直击要点,具有总结陈词一般的效果。
他从2005年开始在谷歌总部工作,深受谷歌开放文化的浸染。让他最受触动的就是谷歌的开放文化以及公司内部充斥着的一种浓浓的公民意识。每个星期五,谷歌举行TGIF派对(TGIF是“Thank God,It’s Friday”的简称),在这个派对上,所有的谷歌员工都可以和创始人对话,除了涉及法律层面必须保密的事情,员工可以不受限制地提出自己的问题,包括董事会上董事们做了哪些战略讨论,公司有哪些决定,以及做出这些决策的前因后果。如此一来,谷歌的员工对于整个公司的方向有一种约束性,对于哪些事情可做,哪些事情不可做,员工们有表达自己意愿的权力和勇气。洪锋后来说,你很少看到公司因为接了一个很赚钱的政府项目,然后员工揭竿而起的事情,但是在谷歌,这样的情况非常常见。
作为工程师,可以选择参加20%的自由时间的项目。洪锋用这个时间参加了后来一鸣惊人的谷歌街景项目。由于要亲自上街收集很多数据,谷歌的工程师把一辆普通的轿车进行改装,车顶捆绑了一圈的照相机。由于车上的电源转换器无法提供大量的电,车上还架了一辆柴油发电机发电。每一次工程师们给轿车加汽油的时候,还得给车顶上这辆柴油发电机加柴油。看上去是奇酷有趣的过程,其实在项目进行中状况频出。这辆长相奇怪的轿车冒着黑烟在山景城附近乱跑,经常引来警察的拦截盘查。有的时候,车辆在外面跑了一天,但是发现里面搭载的硬盘装置因为经历了太多颠簸已经报废,数据也没有收集成功。可以说,谷歌街景后来的一鸣惊人,是工程师们用一天天的大冒险换来的。
在硅谷工作了几年的洪锋,因为谷歌中国的成立回到了中国。
当雷军通过林斌见到这位沉默寡言的工程师时,雷军的本意是面试一下未来的创始合伙人,可没有想到的是,平日里少言寡语的洪锋这次竟然一反常态地说了很多话。他准备了上百个问题来问雷军,而这些问题甚至比雷军给自己提的问题都要细致。与其说,当天是雷军在面试洪锋,不如说是洪锋在面试自己将来的老板。
最后,洪锋依然用他总结陈词一般的风格总结了这次交流:“可以说,这件事情足够好玩,梦想足够大,从逻辑上讲,足够靠谱,因此可以挑战一下。也可以说,这件事情足够不靠谱,从规模和疯狂程度上来说,是绝对的不靠谱。但是这很有挑战性,我决定来挑战一下。”
洪锋来到小米之后,给整个团队带来了更高一层的极客感。他带来了一个自制的智能机器人,是用一款吸尘器改装而成的。宜家的洗菜篮子被做成了脑袋,两个白色垃圾桶做腿,中间安装一块屏幕,下面有一个吸尘器转盘。洪锋是上海人,每次他回上海的家时,就用电脑远程操控机器人。办公室地面不平,机器人移动时偶尔会被卡住,这时洪锋的声音会从屏幕里面传出来:“哥们儿,哥们儿,帮忙搬一下。”身边的人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帮着机器人挪动一下身体。
MIUI的系统开发进展得很顺利。虽然时间尚短,但是已经有一些发烧友看到了MIUI的诚意。可是问题也随之而来,当越来越多的发烧友刷上MIUI系统,在惊叹MIUI的快速、美观和人性化的同时,有时候也会遇到系统卡顿的问题。毕竟一个软件和第三方硬件适配,总是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于是,一个战略的实施比预想的时间提前了,那就是,小米必须尽快做出自己的手机,让MIUI完美地运行在自己的硬件上。
但是这时候的小米,还没有一个人有相关硬件的经验。
与资本的对接工作持续进行着。小米的项目在启明创投的内部过会并没有童士豪想象的那样顺利,甚至可以说遭遇了一些压力,导致第一轮内部过会没有获得通过。很多第一次接触这个投资项目的年轻人,觉得它野心巨大,风险巨大。
童士豪把雷军、林斌和黄江吉一起邀请到上海,来启明创投的总部和员工交流思想。童士豪回忆,那些当年还年轻的投资人就像今天的90后一样,个性十足,提出的问题非常犀利,完全不惧和前辈们拍桌子。而林斌对此的回忆是,与和晨兴资本的见面会相比,这个见面会显得非常正式,问题一个接一个,中间雷军还出去抽了一根烟。
在这轮情绪不高的见面之后,雷军内心已经暗暗决定,小米的天使轮融资不再接受任何新的机构投资者。而童士豪非常坚持,他以个人投资者的身份对小米进行了25万美元的投资。
洪锋的加盟不仅给小米这家新创的公司加入了互联网的元素,他还给雷军引荐了他在美国读书时的好友——刘德。这是为未来的手机工业设计挑选的顶级人才。
有趣的是,出生于1973年的刘德彼时从未涉足过互联网和科技界的江湖半步,一直活跃在工业设计圈的他,到2009年也并不知道雷军是谁,更不知道移动互联网是什么。所以,当洪锋邀请他从美国回来和雷军谈谈的时候,刘德只是把这当成了人生中最普通的一个邀约。
刘德是北京人,从小对画画有浓厚的兴趣,直到今天他还可以轻松地画出齐派的水墨画。他最喜欢一些艺术作品中夹带的失控感,认为那才是真正天才显现的时刻。
刘德在考大学时,选择了一个和画画沾边的专业——工业设计。他上大学那时候,工业设计专业还处于中国院校创办此类专业的早期,学校只是把教授机械工业的老师和教授美术的老师调集在一起给学生们上课,能传授给学生们的专业知识非常有限。于是刘德成立了一个“612工作室”,组织宿舍同学从晚上6点到12点自学。那个时候,刘德和他的同学们已经开始研究怎么参加国际比赛了。
有一年,日本大阪设计大赛举办了一个题目为“飘”的国际设计比赛,刘德也提交了自己的设计——用很多大容量可乐瓶组合捆绑在一起做成的一张漂浮床。那时候国内还没有打印设计作品的概念,计算机也不是很普及,刘德就用马克笔画了一张草图寄过去。最终这个设计获奖了,评委会的评语是:它用非常轻松的方式表达了设计者的先锋理念。刘德后来理解道,设计最终是文化之争。当时中国的设计水平还相对落后,设计师必须努力提升自己,才能跨越文化的鸿沟。
刘德毕业后留校当了老师,后来成为北京科技大学工业设计系的系主任。他还用业余时间开了一家设计公司,做过很多“疯狂”的项目。
后来刘德一路辗转,在2003年来到美国顶级的艺术院校——美国艺术中心设计学院求学。这一年,刘德30岁。考上这所学校意味着在工业设计的教育领域登上顶峰,在美国求学的这段时间里,他经历了西方文化的洗礼,也接受了最大密度的训练,打坏过两台打印机。他在那个时期画的设计图,摞起来有自己的身高那么高。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设计是可以量化的,所有的配色不是靠凭空感受,而是有理论依据和具体逻辑的。学校也经常会邀请一些知名企业带着他们的真实需求而来,学生们要和这些大公司合作具体案例,实实在在地为他们做出合理的设计。在刘德眼里,美国艺术中心设计学院不仅是教学生怎么成为一个好的设计师,还要把学生培养成一个好的企业家和战略家。
当洪锋邀请刘德到北京聊聊的时候,刘德其实也正在思考是否回国的问题。2003年他决定离开北京去西方寻求更开阔的视野时,大量的外国设计公司正在进入北京。而到2010年,他已经在美国沉浸了7年时间,回国的愿望越来越迫切,因为在他心中,未来的大势还在中国。
当雷军邀请刘德加入新公司时,刘德其实并不知道雷军的影响力。站在银谷大厦某个办公室等待雷军的刘德,显得和高科技环境丝毫不搭。他是一个工业设计师,喜欢在安静的环境中独处,因为曾经教书育人,他的身上有着一种高校老师的气质。
当软件人才和设计人才均已到位,对硬件人才的需求就显得更加急迫了。雷军急需一个懂得做手机硬件的负责人,来统领小米手机这个项目。尽管在软件行业里,雷军的名字几乎无人不知,但是在硬件领域里,他的名字对大家来说还很陌生。软件和硬件,似乎天然地成为彼此隔绝的两个天地。
为了在自己不熟悉的领域招人,雷军和林斌发明总结出了一套用Excel表格来管理候选人的独特招聘方法,并且沿用至今。首先,他们会请身边的熟人推荐适合某个职位的候选人,然后在面试这位候选人时,再请他推荐三位他认可的潜在候选人,他们会把这三个人的名字加入表格。以此类推,Excel表格不断得到扩充,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会对这个行业的人才越来越了解。但是在联系过100多位手机行业的研发人员后,雷军和林斌依然没有找到理想的手机硬件项目负责人,这让两个人都很焦急。
曾经有一个候选人其实已经接近面试成功,他在摩托罗拉工作了十几年,在技术方面是个大拿。雷军为了邀请他加盟,一个多月找他聊了5次,一次平均谈10个小时。但是当候选人终于答应进入小米,双方开始谈薪资待遇的时候,雷军发现,这位候选人不仅不愿意放弃外企的薪水,还特别在意自己一年休假的天数,对股票和期权却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这让雷军最终选择了放弃。雷军坚信,一个不具备创业心态的人,技术上再优秀,也不是他想要的人。他需要一个能够全情投入的创业者。
2010年9月的一天,已经为寻找硬件创始合伙人忙活了近两个月的雷军和林斌,来到五道口的“醉爱”餐厅吃饭。林斌告诉雷军,他最近遇到了一个叫周光平的硬件负责人,看起来很合适,他们的女儿在同一所学校上学,因此有机会见过一两面。林斌接着介绍,周光平是个技术人才,曾任美国摩托罗拉总部核心项目组的核心专家工程师、摩托罗拉北京研发中心高级总监。他曾经参与组建摩托罗拉北京研发中心并全面负责北京研发中心硬件部技术管理,领导了很多GSM、CDMA和3G手机的研发,比如摩托罗拉A1600、Ming A1200、A78手机。2008年,他离开摩托罗拉,成为戴尔投资的一家叫作星耀无线产品的研发副总裁,负责戴尔全球手机的开发,同时也领导戴尔手机和ODM厂商的合作。可以说,这是一位对手机研发和供应链都非常熟悉的专家。
听了周光平的履历,雷军说:“这个人跳槽时间不长,我感觉再跳槽的可能性不大。”林斌说:“试试看。”“我明天要出差,要不然你先和他聊聊?”“可以。”
林斌说,他和周光平的交流沟通有些出人意料地顺利。第一次见面,周光平就答应林斌会加入小米公司,这让林斌有些喜出望外。之后周光平又和雷军聊了几次,最终确认了入职时间。后来林斌才知道,当时戴尔的高层对做手机这件事情一直摇摆不定,这让周光平的团队处在各种激烈讨论的旋涡当中,很不开心。见到林斌之前,周光平已经完整地搜索了雷军的履历和网上零星的有关小米的消息,早就已经猜到了林斌的来意,因此双方的沟通格外顺畅。周光平入职小米后,负责硬件研发和BSP(板级支持包)部门。最让人惊喜的是,他带来了一支由十几名顶尖工程师组成的硬件团队,他们将成为打造小米第一款手机产品的黄金团队。
周光平的加入使得小米最早的7位创始人最终聚拢。这是一只被外界形容为卧虎藏龙的超豪华团队,其中5位有工程师背景、两位有设计师背景,而且5人是海归。他们来自微软、金山、谷歌和摩托罗拉,大多数人都管理过几百人的团队。从此刻开始,这些人希望为中国市场打造一款与以往完全不同的产品的野心,有了可以施展的天地。
就在小米公司这段紧张忙碌的招聘和筹备期内,全球智能手机市场又有了飞速发展。苹果在2010年6月发布的iPhone 4,毫无悬念地成为全球备受关注的一款智能手机,而在2009年还排不进全球前五大操作系统的安卓,在众多手机厂商的支持下,此时已经成为最大的赢家。
2010年,安卓在美国成为第一智能手机平台。到2010年第三季度,安卓在亚洲击败了一直领先的塞班系统,排名手机操作系统第一位。摩托罗拉在这一年推出了Defy,HTC推出了搭载安卓系统的G7,成为HTC有史以来最畅销的智能机型。Galaxy S成为三星安卓智能手机一个很重要的起点,它让三星从此成为安卓阵营里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
与此同时,一些老牌霸主的防御性措施也频频出炉。为了对抗iPhone和安卓,微软推出了Windows Phone系统。而对于诺基亚来说,真正的危机似乎在这一年也到来了。在每况愈下的市场反应下,诺基亚于2010年9月21日宣布,诺基亚原总裁兼首席执行官康培凯(Olli-Pekka Kallasvuo)将由前微软商业部门总裁斯蒂芬·埃洛普(Stephen Elop)代替。
在功能机到智能机跃迁的这一年,预言者已经预见到智能手机将对人类生活做出重要改变。网络人类学家安布尔·凯斯(Amber Case)在2010年的TED演讲中说:“智能手机已经不仅仅是我们口袋里的一个设备,它还是更接近于我们自身的数字延伸。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我们和智能手机以这种方式联系在一起。”
在中国市场上,智能手机的风口清晰可见,iPhone 4进入中国市场后掀起了一阵热潮。HTC正式宣布进入大陆市场,代替多普达全面接管其在中国大陆市场的相关业务。而国产手机也纷纷进入搭载安卓系统的竞争领地,联想、酷派、中兴各自都有智能手机产品面市。在软件方面,这些厂商多用自己开发的系统。而单纯尝试软件的公司,也在这时候涌现出来。例如李开复博士成立的创新工场,正在孵化一个叫作点心的创业公司,该公司和第三方手机厂商合作,目标是推出一个既便宜又好用,适合年轻互联网用户使用的手机平台,而这个产品曾经被认为是最有可能成为MIUI竞争对手的产品。
此时,小米已经认识到只做软件最终会受制于人,也明确了自己的优势和未来可能面临的问题,由此更加确定软件与硬件必须一起做的思路。
2011年3月,晨兴资本的赖晓凌提供了最新一版的小米科技的介绍。这份文件里清晰地列出了小米科技在过去6个月所取得的进展,也披露了尚未问世的小米手机的配置,比如,高性能、超级省电、重新定义拨号短信联系人、支持多种音乐播放格式、可取代卡片照相机的相机质量。
在这份内部文件的最后,赫然写着小米公司面临的挑战:第一,资金门槛;第二,供应商关系。
果不其然,供应商关系,成为小米公司下一步高速成长最迫切要解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