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郑林在苏慧的授意下亲自来学校接孩子们回家。
他答应过苏慧要把陆尔白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所以一进学校,他先去了陆尔白的班上。
陆尔白上完晚自习出来,正准备回宿舍,结果刚出门,就看到了等在走廊上的郑林。
他明显惊讶一了下,但没有发问。
反倒是郑林,一看到他就凑上前去,亲昵地拍着他的肩膀,微笑道:“尔白啊,叔叔来接你。”
陆尔白暗自猜测是不是苏慧又出什么事了,所以郑林才来接他回去。但是看郑林的脸色,喜气洋洋的,不像是有什么坏事发生。陆尔白心里疑惑,但还是听话地跟着郑林走了。
楼道里挤满了同学,看到郑林跟陆尔白,有的反应平平,有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紧接着是促狭的大笑。有认识陆尔白的,直接跑上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调皮地对他眨了眨眼睛,然后对着郑林喊了声“叔叔好”。
郑林笑着点头,陆尔白在一旁觉得胸口闷闷的。
郑林带着陆尔白来到了西校门外停着的车旁,还没开门,就看到了等在一旁的郑冬至。
郑冬至认识自家车,她还以为是司机老李来接,见到她爸,惊喜得不得了,兔子般扑进郑林的怀里,脑袋蹭着郑林圆润的脸,咋呼道:“爸,今天怎么是你来接啊!李叔叔呢?”
“你李叔叔今天休息。”郑林把郑冬至从身上拽了下去,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了过去。
他看了一眼四周,不见郑昼景的影子,不由得皱起眉头,板着脸问郑冬至:“你哥呢?还没出来吗?”
提到郑昼景,郑冬至不满地嗤鼻道:“他呀,早就跟陈昭言走了。”
说完,她看到站在郑林身后的陆尔白,撇了撇嘴,故意道:“我哥说他以后都不回紫园了,他要住在旧公寓里,省得给人添堵。”
“混账!”郑林气得咒骂了一句。
骂归骂,但他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苏慧刚出院,她这种年纪小产等于生产,也得坐月子,需要静养。郑昼景跟她分开住也省得又出什么幺蛾子。
想到这儿,郑林松了口气,开车载着郑冬至跟陆尔白回家。
苏慧看到陆尔白回来,很是高兴,对着郑林不知该说什么好。郑林抱了抱她,跟她提了郑昼景要住在旧公寓的事。苏慧听着有些难过,觉得是自己这后母没当好,才逼着孩子住外面。郑林让她别这么想,说郑昼景住那儿是因为对那房子有执念,并不是因为她,反而这孩子可以借这个机会好好磨磨性子,苏慧这这才释然。
当晚,郑林跟徐帆打了个电话,希望她能帮忙照顾一下郑昼景。徐帆听了郑林的解释,也知晓他的为难,二话不说便应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郑林喊了老李过来送郑冬至他们去上学,自己又很早就起床开车去了郑昼景那里,押送儿子去考试。
郑昼景觉得自己被当成了犯人,对郑林颇为不满,坐在车里噘着嘴。
郑林对着下楼要去车库推自行车的陈昭言喊:“昭言,来坐叔叔的车吧,我送你跟昼景一道去学校。”
听到这话他才原谅了他爸,殷勤地下车给陈昭言开后座的车门。
陈昭言本不想跟郑昼景坐一辆车,但徐帆正好追下来给她送落下的手套,听郑林这么一说,赶紧把她推进车内,感谢地道:“你给我送她就再好不过了,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这天真是怪冷的。”
郑林让她放宽心,说:“晚上我给你一并接回来,反正这两天我都要盯着昼景考试。”
郑昼景觉得他爸说这话让他在陈昭言面前很没面子,他踢了郑林一脚,示意他不要说了。
郑林不懂他的意思,看他把腿伸到自己脚边,开玩笑地嘲讽了儿子一句:“腿倒长得挺长的,怎么就是脑子不见你长!”
这真的是亲爹。
期末一考完,就是寒假了,这是陆尔白高中生涯里的最后一个寒假,他没有像别人一样疯玩,而是找了份兼职。
苏慧给他的零花钱其实不少,他完全不需要去打工赚钱。但他不是很喜欢花郑林的钱,这可能与他的自尊心有关。苏慧给他的钱,他只花了很小的一笔,其他都存了下来,打算日后找个机会,连本带利一起还给郑林。等他能还上钱的时候,就说明他足够独立了,可以离开郑家了。
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从来都不属于郑家。
不管郑林多么刻意地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他终究还是他的继子。
他有自己的父亲,不管那人是多么软弱无能,他也是他的父亲。
在这一点上,陆尔白其实很理解郑氏兄妹,每个孩子都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有着深厚的感情,他也不例外。
找到兼职后的陆尔白,按照原先的打算,找了个时间跟苏慧说了自己要搬出去住的事。
苏慧正躺在阳台上晒太阳,陆尔白低着头,毕恭毕敬地站在她的身旁说明来意。
听说他要搬出去,苏慧没有像往常一样随他所欲,而是拦住了他问:“从这里搬走,你住哪里?”
“我跟旧书店老板说好了,我可以住在他店里。”
“这里有什么不好的,你要搬出去住?你搬走了,你让你郑叔叔怎么想?他对我们母子俩已经挺好了。现在小景已经搬出去了,这家里再没人为难你了,你干吗还要走呢?尔白,妈老了,身体不如从前了,你就不留下来陪陪我吗?再过半年你就要上大学了,到时候你想去哪儿我都不拦你。就半年,尔白,你就看在妈的分上,忍忍好吗?”苏慧拉着陆尔白的手说道,那双凄苦的子眸渐渐又红了起来。
坐月子的女人切不可伤心动怒,不然容易患上产后抑郁症。
陆尔白不忍苏慧伤心,可最后还是妥协了。
虽没能搬出去,但苏慧还是默许了他找兼职的事。
现在郑昼景搬走了,郑冬至年一过就要准备参加艺考,郑林给她报了个美术补习班,她每天都要去上课,不在家,留着陆尔白一人在这儿也挺孤单的。
不过这也是苏慧的想法,事实上,比起跟郑氏兄妹待在一起,陆尔白更喜欢一个人待着。
为了方便打工,刚放假,陆尔白就在学校外的租车摊长期租了一辆自行车。
每天早上七点刚过,他就骑着车离开别墅,去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馆打工。等郑冬至八点起床,慢腾腾地收拾完去画廊上课时,他早就到了店里,换好工作服工作了。
他们回家的时间不同,回去后,除了吃饭,其他时间都是各自待在自己的屋里,所以那段时间两人很少见面,更别说有什么接触了。
一天早上,陆尔白的闹钟坏了。他不小心睡过了头,醒来的时候比往日有点晚。他匆匆收拾好下楼,正好赶上王婶在给大家安排早餐。
餐桌旁坐着的就只有苏慧跟郑冬至两个人,郑林又去出差了,年关将至,他厂里的事情忙,很少见到他人。
陆尔白下楼的时候,苏慧正剥了一个咸鸭蛋问郑冬至吃不吃。郑冬至摇头,继续吃手里的小猪馒头。
苏慧悻悻地将剥好的鸭蛋收回来放进手边的白粥里,听到脚步声,她回头看到背着书包要走的陆尔白,连忙站起身拦住他:“尔白,先慢点,吃个饭再走。”
陆尔白看了一眼苏慧一脸期盼的样子,停下了脚步。
苏慧把刚才放咸鸭蛋的白粥给了他,陆尔白接过去,就着桌上王婶做的酱瓜很快就喝了个精光。
吃完,他擦了一下嘴就要走,苏慧忍不住抱怨:“怎么就这么急?”
陆尔白按捺住性子,回头拍了拍苏慧的肩膀,说了声:“妈,我走了。”
苏慧这才又高兴起来,笑着送他到门口。
见他要走,郑冬至连忙追了出来,手里拎着她的帆布包,嘴里还塞着没吃完的小猪馒头,口齿不清地嚷嚷着让陆尔白载她去上课。
陆尔白愣了一下,没等他答应,苏慧先帮他应了下来,说都在市中心,反正顺路,让陆尔白带郑冬至一起走。
陆尔白没吱声,但还是让郑冬至上了他的车。
一上车,郑冬至就自然地把手塞进他的外衣口袋里,嘴里不满地咕哝道:“你怎么穿件旧大衣啊,都没羽绒服暖和。我爸给你妈那么多钱,怎么都不给你买新衣服?”
一开口,郑冬至还是郑冬至,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尖酸。
陆尔白有点摸清她的脾气了,她是那种人来疯,你越是搭理她,她就越是来劲,你不搭理她,她很快就消停了。所以陆尔白没理会她说的话,往前骑了一段路后随意地问了一句:“你在哪里上课?”
郑冬至没有直接回他的话,而是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指挥着陆尔白来到了一个中档小区,让他在一栋楼下把她放了下来。
陆尔白还以为她这是到补课老师家了,看她跳下车后,便急着骑车要走,郑冬至又叫住了他。
“你别走啊,我还没到学校呢,你先陪我上楼去拿东西。”
陆尔白一动不动,郑冬至伸手打了他一下。
“帮我拿画架啊!我一个女孩怎么拿?”
陆尔白闭眼再睁开,憋了一口气,将车停好,跟着她上楼。
郑冬至轻车熟路地带着他来到了一间公寓门口,看着她按门铃。
没过多久,门开了,一个光着膀子的男生站在门口在打哈欠。
看到郑冬至,他也没问,把门开着,人又回屋了。
郑冬至拽着陆尔白进屋,屋内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几个男生东倒西歪地睡在地板上,屋里全是没散去的烟味跟酒味。
陆尔白厌恶地蹙起眉头。
开门的男生不屑地扫了他一眼,然后朝里侧的房间喊了一声:“郑昼景快起来,你妹来了。”
“知道啦。”里面传来郑昼景不耐烦的声音。不一会儿,房门被打开来,郑昼景穿着冬款睡衣光着脚走了出来。睡眼惺忪地去冰箱里拿了瓶冰矿泉水喝完,他朝郑冬至抛了个媚眼,目光触及郑冬至身后的陆尔白时,他像见了鬼一样,眼睛惊恐得睁大,嘴里的水全喷了出来。
“你怎么把他给带来了?”郑昼景气急败坏地质问妹妹。
从那对兄妹的对话中,陆尔白立刻猜到这里就是郑昼景住的旧公寓。
看着被弄得乱七八糟的房间,陆尔白突然明白郑昼景为什么不愿意回紫园住了,这里更方便他跟狐朋狗友聚会。
他不是个多嘴的人,郑昼景怎样都与他无关。
见郑冬至没有要走的意思,陆尔白转身出了门。
看到他走,郑冬至停下了与她哥的嬉闹,也顾不得拿画架,急急忙忙追下了楼,在楼梯口碰到了与陆尔白对视的陈昭言。
陈昭言没有注意到郑冬至,只顾惊喜地问陆尔白:“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