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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夏国璋夫妻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夏太太更是一脸的焦急,看到关琥出来,她立刻就冲进了夏颖雪的房间。

夏国璋比较沉稳,关琥经过他身边时,感觉到对方不友善的目光,但夏国璋什么都没说,吩咐佣人送客,然后跟着妻子进了房间。

关琥走到楼梯口,不由自主地向后看了一眼,他完全可以感受得到夏家夫妻担心女儿的心情,想到那个他们关爱的人并非真正的夏颖雪,他的心头浮起伤感。

两人出了夏家,上车后,关琥说了句去华家,就再不说话了。

张燕铎开着车,偶尔观察他,最后忍不住了,说:“抱歉。”

关琥很惊讶,难得的听到狐狸哥哥用这样的口气跟自己说话,他转头看去。

张燕铎说:“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而是我没有证据指证夏颖雪,说出来不仅帮不上忙,还会惹你心烦。”

“喔,我没生气,你做事有你的立场,我没有权利让你一定配合我。”

张燕铎继续看他,像是想知道他说的是心底话还是气话,关琥没好气地掐住他的下巴,让他看前方。

“注意开车,我还想多活几年。”

“真没生气?”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你选择这样做,也许是对的。”

他是警察,处于他的立场,假如一旦知道夏颖雪有问题,一定会追查下去,然而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盲目调查只会把自己弄得焦头烂额,甚至一个不小心,失去了抓大鱼的机会。

反而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挑明夏颖雪的身分,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说不定还能把蝴蝶夫人钓出来呢。

听了这话,张燕铎放了心,伸手拍拍关琥的头,赞道:“弟弟终于长大了,身为长兄,我感到很欣慰。”

“张燕铎把你的爪子拿开。”

换了平时,关琥可不敢这么放肆,不过现在张燕铎心情好,所以随他怎么说都不在意,问:“那你在想什么?”

“其实开会时我就注意到了,现场中有生日贺卡,却没有生日蛋糕跟生日礼物,不合常理。”

“过生日未必就一定送蛋糕,可能他们想把自己当礼物送出去呢。”

“所以我想去华家再问问看。”

“希望不要被投诉。”

“放心,我会努力不激怒他们的。”

关琥没机会激怒华家的人,因为他连华小筠父母的面都没见着。

接待他们的是华小筠的哥哥华诚,根据关琥调查来的情报,华小筠的哥哥跟她是同父异母,华诚说他的父母因为女儿的惨死,现在正痛不欲生,无法配合警方的调查,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询问他。

华诚的面庞跟体型都偏瘦,这让他看起来非常不近人情,他也没有表现出亲人死亡后应有的伤感,连简单的做戏都没有。

为了不让萧白夜的工作难做,关琥只询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又问起华小筠的生日。

华诚说华小筠的生日在年初,而不是昨天,可能是余家兄弟弄错了,他还嘲讽地说连华小筠的生日都搞不清楚,还说喜欢她,真是笑话。

“听说他们几个是大学同学,认识很久了,应该不会连生日月份都搞错吧?”

“这谁知道呢?有些人认识了一辈子还不一定就了解呢,我说你们怎么紧盯着生日问啊?我妹妹是因为他们互斗致死的,这跟生日有什么关系吗?”

“这是基本询问,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些更多有关他们之间的事,也许会对破案有所帮助。”

“还破什么案?凶手不是都死了吗?我早就警告过她不要跟那些整天闷在家里游手好闲的男人来往,还帮忙写什么游戏故事,在学校编过几个剧本,就以为自己是作家了,可她就是不听我的话,所以会出这样的事也是在意料之中的,希望不要影响到我的工作。”

华诚是做古董生意的,关琥感觉他的思想也跟古董一样老,听他之后都是一连串的抱怨,他急忙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开。

路上关琥打电话联络李元丰,跟他说了自己拜访华家的事。

李元丰刚从余家出来,说他那边的收获也不大,还好几家人给面子,配合录了口供,但没有拿到有力的线索。

回到警局已是傍晚了,蒋玎珰拿到了尸检报告,她跟山间别墅几家住户的联络工作也很顺利,将做好的笔记给关琥看。

尸检报告上说几名死者的致死原因都是外伤,从凶器跟受害者的死状来判断,最早死亡的是华小筠,其次是余凤山、余风海、赵坚,死亡的先后时间相隔不到一刻钟,并且死者体内均有摄入迷幻药的反应。

法医在现场残留的红酒中找到了相同的迷幻药成分,但是跟散落在桌上的软性药物的成分不同,它的药物构成元素很稀少,法医还在提取药物的化学成分,目前可以肯定的是这种药的药性非常强烈,超出了软性药物的界限,几名受害人正是因此服用此药而导致急性中毒,神经中枢紊乱,从而产生了过度的恐惧跟被害妄想,进而促发暴力反应。

关琥看完,心里感到后悔,他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把重点放在了暴力伤害方面,所以没有就嗑药这件事对夏颖雪多加询问。

果然冲动是魔鬼,如果当时他可以控制一下自己情绪,可能会问到更多的细节,至少他应该强制夏颖雪接受尿检跟血液检查的。

看他的表情,张燕铎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说:“就算你提出检测的要求,夏家也不会同意的,到时闹得太僵,接下来就更不好调查了,而且我看夏颖雪的叙事跟反应能力,应该没有中毒后遗症,就算检查,也很难查到结果。”

蒋玎珰忧心忡忡地说:“没想到案中有案,迷幻药的药性这么强烈,我担心流向市面,所以请组长跟缉毒科那边的人联络了,希望他们可以协助调查这件事。”

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把期待寄托在缉毒科的同事身上了。

另外,尸检报告中还提到了李玮奇用的那柄手枪。

手枪是Glock 19 Gen。

这款手枪比较微妙,那就是它是内藏击锤,对于对枪非常了解的人来说,它很实用,但对于一个新手,那它的危险性就大大增加了,为此,关琥还特意看了命案现场的勘查报告,上面提到了这支枪是别墅里唯一发现的一把真枪。

萧白夜出面做了协调,李家同意接受搜查,但警方没有在李玮奇的房间里找到真枪,只找到了部分枪支模型跟介绍用枪方法的杂志,但纸上谈兵跟实际用枪还是不一样,如果李玮奇真的有研究枪支,那他不该在使用第一把枪时选择Glock19,新手用它,很难辨别它的上膛状态,危险系数也相对较高。

有关这柄枪的来源,李家的人都表示不知情,当听说李玮奇藏有真枪的时候,他们的反应是非常惊讶,一致说李玮奇只是有些内向,比较宅,但没有暴力倾向,所以最终把问题归结于嗑药跟天灾人祸,哭闹着求他们尸检完后尽快归还尸首。

听完蒋玎珰的讲述,关琥冷笑道:“人祸我信,可是要扯到天灾什么的,那真是见了鬼了。”

“上流人士都爱面子嘛,反正李玮奇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也不用怕后继无人。”

“那别墅那边的情况问得怎么样?”

“我办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看,都打听好了。”

蒋玎珰把收集到的资料交给关琥。

山间其他三栋别墅的住户均长居海外,这跟他们最早调查到的情报吻合,蒋玎珰顺利跟他们联络上了,她照萧白夜的指示,解释说近期别墅所在的山麓附近发生了几起盗窃事件,通知他们留心注意。

三家户主的反应一致,那就是并没有很在意,说他们都有跟安保公司签约,房子四周都安装了各种安全监控装置,假如系统监测到异常,会自动发出警报,保安会在十分钟内到达,所以完全不用担心。

“十分钟内到达山上?”关琥狐疑地问:“安保公司开的是直升飞机吗?”

“我也这样问户主,但似乎不是,有个户主说有一次他家小孩进门后忘了关掉安全监控器,导致警报响了,结果不到十分钟,保安就赶了过去,到达得非常迅速,而且年费也没有高得离谱,更重要的是安保公司的老板以前也是警察,跟他们都认识,所以他们都非常放心。”

蒋玎珰拿过Ipad,调出安保公司的网址给关琥和张燕铎看。

安保公司的名字叫恒虎,注册商标上印着虎纹,看上去很有气势。

公司成立于2000年,是一家很有规模的老牌安保公司了,老板叫程会,看岁数五十出头,但长相很年轻,网页里有不少他跟警方人士的合照以及他参加拳击格斗的获奖照片。

程会长得高大偏瘦,很有气场,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不愧是警察出身,有安全感,而且他长相忠厚,让人本能地就会选择去信任。

也难怪那些客户即使听说有盗窃案,也完全不担心了。

关琥坐到电脑前,输入自己的警证编号,调取程会的资料。

蒋玎珰将一叠资料放到了他面前。

“我早就打印出来了,他很厉害的,老马都把他视为偶像。”

关琥给她竖了下大拇指,接过资料看起来。

老马在旁边说:“老实说,程会就是我们那一代的英雄,他比我还晚两届,从巡逻警做起,破了很多大案子,是个非常优秀的警察,他后来一路做到了总警司,眼看着就要再往上升时,却突然辞职,开了私人公司,简直是各种不得其解啊。”

说完,老马连连摇头,发出惋惜的嗟叹。

蒋玎珰说:“像你这种只知道混日子,等待退休的人当然是不懂了。”

“我怎么就只知道混日子了,你没看我正在努力找线索吗?”

“那找到了吗?到现在还不是在原地打转?”

两人对呛的时候,关琥把程会的履历看了一遍。

正如老马说的,程会是个非常优秀的人才,他破获的案子众多,还获得过拳击跟散打冠军,而且他做事圆滑,所以升级很快,后来即使辞职退出警界,公司也开得风风火火,仗着以往的人脉,把生意越做越大。

关琥顺便在网上查了一下有关恒虎公司的评价,客户的反应评价都非常高,他想起了萧白夜,感觉萧白夜的个性跟程会很像,假如萧白夜辞职开公司的话,一定也会是个成功的企业家。

他打断了蒋玎珰跟老马的争吵,问:“有跟恒虎调昨晚的监控录像吗?”

“已经送过来了,不过什么都没有。”

蒋玎珰把录影机打开,屏幕上显示出李家别墅正门跟车库的画面,李玮奇等四个男生先来,手里拿着几个购物袋跟洋酒,他们不知道在聊什么,余风山还特意指了指酒。

张燕铎说:“这就是放了软性药物的酒。”

“是啊,看来这是他们准备当晚狂欢时喝的,他们正在聊往酒里放药的事,这帮人的胆子可真够大的。”

十几分钟后,华小筠跟夏颖雪才来,她们也拎了购物袋子,有说有笑地进了房子,看大家的表情跟举止,都没有一点怪异的地方。

再之后就一直是空白状态,蒋玎珰按了快进键,直到出事的时间,大家才看到夏颖雪撞开大门,从房子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

她跑下台阶时的速度很快,出来时还转头看了一眼,但马上就向前冲去,消失在录影之外。

接下去很长一段时间画面没有变化,最后关琥按了暂停键,遗憾地说:“关键的地方全部没有录到。”

“这是正常的,主人只是想加强安全保护,但并不希望自己的一切都被监视到。”

“不过我对这位警界前辈很感兴趣,我想去拜访一下他。”

“关琥,这种事不要跟我说,去跟头儿说,不过我觉得期待值不高,别忘了人家现在是大老板了,很忙的,哪有时间理你啊?”

蒋玎珰往组长办公室那边瞄瞄,关琥立刻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张燕铎没有跟随,坐到关琥刚才坐的椅子上,转着滑鼠看恒虎的网络。

蒋玎珰问他,“关琥为什么对安保公司感兴趣?”

“不知道,大概是因为他也是老虎吧。”张燕铎开玩笑道。

当然,他更相信关琥这样做是出于身为一名刑警的直觉——别看关琥个性大大咧咧,但他粗中有细,看问题许多时候可以一针见血,所以他相信关琥的判断。

不知道关琥在办公室里是怎么跟萧白夜聊的,十分钟后,他从里面出来,带上门,脸色很不好看。

几个人一起看过去,蒋玎珰问:“组长不帮你?”

“那倒没有。”

深吸一口气,关琥堆起笑脸,问大家。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要先听哪个?”

“好的好的,”蒋玎珰举手说:“先听了好的,才能力气承受后面的打击。”

“好的就是头儿跟程会认识,所以他跟程会约了时间,让我明天上午直接去恒虎公司就行了。”

“嗯嗯,那坏的呢?”

“坏的就是……”

顿了顿,关琥说:“有关昨晚的案子,上头决定结案……”

“怎么这样!我们才刚刚查出点头绪来。”

“可是再怎么查,验尸报告上也说得很清楚,他们是互相攻击致死的,至于嗑药的部分,会转给缉毒科,让他们接着追查药品来源。”

“这样的话,你拜访程会不会被阻挠吗?”

张燕铎一句话说到了重点上,关琥本来都走出办公室了,听了这话,他又转回来,满不在乎地说:“我佩服老前辈,去拜访一下而已,谁想投诉,尽管去投诉好了。”

“那你现在去哪里?”

“都结案了,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回家洗澡睡觉。”

话音落下时,关琥已经走到走廊上了,蒋玎珰急忙给张燕铎打手势,小声说:“弟弟闹脾气了,快去关心关心。”

为了促进兄友弟恭的关系,张燕铎追着关琥出了警局,关琥闷着头朝他们住的公寓走,张燕铎说:“其实也不用太在意,官场嘛,都是这样的。”

“我没在意这个,我是觉得头儿刚才的态度有点奇怪。”

“嗯?”

“他很爽快地答应帮我,还跟我说爱问什么问什么,问得越多越好,越详细越好,这不符合他一贯的狐狸品性。”

“很符合啊,他这是要你去打头阵。”

关琥的脚步一顿,狐疑地看张燕铎,“你的意思是他也对程会有所怀疑?”

“是不是有怀疑我不清楚,但萧飞曾经跟程会搭档查案过,也就是萧飞处理的倒数第二个命案,所以萧白夜才会比较在意他。”

一个不熟悉的名字被提了出来,关琥愣了一下才想到萧飞就是萧白夜的父亲,他问:“所以你早就知道这个人?”

“不,我是听你说起,才跟记忆中的这个名字联想到一起的。”

几十年前在处理大型刑侦案件时,为了尽快破案,安定人心,通常会调来各部门最优秀的警察组成特别临时小组,所以当初跟萧飞合作过的警察可以排去几条街了,关琥不由得对张燕铎的记忆力肃然起敬。

“那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所以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当然还是要回家睡觉,不养精蓄锐,我明天怎么有精神参与战斗呢?啊对了,再顺路去超市买点菜,今晚我们要好好吃一顿。”

“想吃什么?”

“随便,只要是你做的。”

关琥对张燕铎的手艺有信心,说着话,大步向前走去。

看着他风风火火的样子,张燕铎笑了,正要追上,忽然心头猛跳,危险信号传达给他,他立刻向右看去。

那是一种本能,本能地感觉右方有人在偷窥他们。

右边是一栋八层的百货大楼,窥视他的人应该在偏上层的某个房间里,但随着他的查看,危险消失了,那个人非常机敏老道,就像一片叶子藏到了一大片森林里,在一瞬间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这样的感觉不是第一次了,最近这段时间,他一直有类似的感觉。

张燕铎的神经绷紧了,偷窥者是高手,并且了解他们的行踪,而他们却对对手一无所知。

最令人恐惧的不是敌人的强大,而是未知的危险,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对应,无从化解。

幸好危机转瞬即逝,至少直觉告诉张燕铎,对方暂时还不会对他们发起攻击。

‘悬而不落,会更令人不安,所以当找到目标时,不需要马上动手,而是慢慢地等待,耗尽他的精神跟体力,让他紧张的情绪不断积压,一直达到顶点,到时不需要动手,目标就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以上,是当年教官训练他们时说过的话,他一直铭记在心,他也是这样做的,所以他很明白偷窥者的目的跟心态。

真是个狡猾的对手啊。

“哥,快点!”

前面传来关琥的叫声。

发现他没跟上,关琥转身冲他摆手,张燕铎回过神,关琥的呼唤消减了他的不安,快步追过去,把短暂的紧张抛去了脑后。

晚饭张燕铎负责动手,关琥负责动嘴,吃完饭,例行惯事,关琥洗了碗,来到客厅,就听一阵稀奇古怪的电子音传来,却是张燕铎洗完了澡,脸上戴了一副很蠢的厚黑框眼镜,穿着睡衣盘腿坐在沙发上玩游戏。

再看电视那边,画面里是一个古老的城堡,几个欧美丧尸在街道上逡巡。

“注意形象,你这个样子看起来就像宅男。”

“我就是在体验宅男的感觉,”忙碌中,张燕铎特意用手搓乱头发,问关琥,“这样有没有更形象些?”

“……”

三秒钟后,关琥认真地问:“你不会真的玩下去吧?”

“会,感觉还挺有趣的,要一起吗?”

“您一个人玩吧,不过别玩太久。”

关琥是正常人,所以正常人在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查案后,只想好好休息,没精力跟张燕铎打混合战。

洗完澡进了房间,直到进入梦乡,关琥的耳边还一直传来游戏攻关的电子音。

清晨,关琥早早就醒来了,客厅很静,真难得,他还以为依照张燕铎的属性,会不眠不息连战三天三夜呢。

关琥来到客厅,首先看到的是对面还处于激战状态的屏幕画面,游戏设定静音了,但战争还在继续,几个脑袋上顶着名字的角色在画面里窜来窜去,看起来有点搞笑。

画面整体很暗,四周飘动着各种形状怪异的幽灵,一栋类似宫殿的建筑物坐落在森林当中,周围遍是高耸的大树,主角们手持武器,正在努力打倒围攻他们的丧尸,地上还横七竖八地躺着被干掉的丧尸,旁边视窗里不时地跳出他们的对话。

什么时候变网游组队了?

关琥起初感觉好笑,但是在看到那些对话后,他的鼻子都气歪了。

‘卯虎,别装死,我们撑不住了,快去干掉它们!’

‘fuck,那个卯虎是新的,谁带进来的,快把他踹出去!’

‘踹不掉,他等级太高。’

‘任务还没完成,他就挂了?’

‘卯虎,fuckfuck,don’t die!’

‘他没挂,他在装死。’

‘玩得这么烂,滚!’

卯虎?那不就是‘关琥’的繁体各取一个字的偏旁组成的吗?也就是说某人用他的名字跟人家组队玩网游,还因为技术不好被骂,不知道在他睡觉的时候,被骂了多少fuck了。

关琥不爽地看向某个罪魁祸首。

张燕铎平躺在沙发上睡得正香,身上盖着毛巾被,手里还拿着遥控器,头向一旁微侧,厚黑框眼镜滑下鼻梁,这个姿势看似随意,但由于本人气质的关系,反而平添了一份美感。

他面前的茶几上散乱着啤酒、薯片还有光碟盒,这真不符合他的个性,关琥忍不住想他这是要将宅男属性贯彻到底了。

不过他们现在是在查线索,不是扮宅男玩游戏,更不是用他的名字玩网游!

关琥靠着沙发坐下来,拿过游戏遥控——身为一个男人,居然被骂游戏玩得烂,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决定一雪前耻,把骂他的家伙都打倒!

卯虎很快就找到了——新人正藏在树后睡大觉呢。

关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把他调出来,取出装备冲进战圈,冲着那帮丧尸劈头盖脸一顿痛打。

视窗里弹出欢呼声,关琥无视了,打完丧尸,顺便把骂他的那帮家伙也干掉了。

同组的成员发现有危险,想把卯虎踹出去,但奈何他的武力值太高,装备又厉害,所以拿他没办法,于是视窗里的欢呼变成了痛骂,fuck这个词几乎洗屏了。

身后传来笑声,张燕铎醒了,坐起来,看着关琥打游戏,他说:“你怎么连自己人都打?”

“他们有把我当自己人吗?”

关琥说完,就见张燕铎的脸色变了,眼睛紧盯着他一动不动。

“张燕铎,大清早的你别吓我啊,中邪了?”

叫了几声没见张燕铎有反应,关琥灵机一动,伸手去掐他的鼻子,就在他快触到鼻尖时,被张燕铎伸手抓住了,还就势向外拧。

“疼疼疼疼疼!”

关琥这么叫不是夸张,而是真的很疼,道:“开个玩笑嘛,你用这么大的力干吗?我是你弟弟,又不是你的仇人。”

“你总是记不住教训,仇人的话,你现在就该去看骨科了。”

张燕铎懒洋洋地说着,松开了手。

关琥甩着被拧痛的手指坐到了他旁边,问:“你刚才在想什么呢,看着我的脸发呆……我跟你讲,不要说你对我有意思,你不是我的菜。”

“你想多了,关王虎,你是我弟弟,血缘关系,照顾你也是没办法的事,但如果要找情人,我可以忍受同性,但不能忍受笨蛋,你懂吗?”

这种对他居高临下说话的口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愣了三秒后,关琥火了。

“你用我的名字玩网游,还玩得这么差,害我被人骂,我还没说什么,你还这么多话!”

“第一次玩嘛,玩不好也是情有可原的。”

那不叫玩不好,是懒得玩,跑去睡大觉了吧。

关琥没力气跟张燕铎继续争辩,他把话题转到重点上。

“所以你刚才到底在想什么?”

“你打游戏的反应让我想到了李玮奇跟赵坚他们,他们没有把对方当自己人,平时应该也有很多矛盾,所以只要有一点刺激,就可以让他们大打出手。”

“也就是说迷幻药是催化剂,催化了他们之间的矛盾。”

“是的,就跟你在游戏里打自己人一样,因为你知道是假的,可以随便打,当时他们的精神状态多半也以为是在打游戏,所以怎么残忍都无所谓。”

说到这里,张燕铎的眼神变得幽远,关琥知道他又想起了基地上的酷训,不想他不开心,急忙说:“那恭喜你成为正常人了。”

张燕铎没听懂,皱着眉看过来。

“会睡觉,就代表你是正常人,我以为你会玩通宵的。”

“本来是以为要玩通宵,后来发现不用,不过我也觉得我现在很接近正常人了,可以设身处地地为他人着想。”

“怎么说?”

“我昨晚打电话给小柯,跟他说他不用继续玩了,因为我已经发现线索了,玩游戏都是套路,很简单的。”

“你就这样跟他说的?”

看着张燕铎点点头,关琥扶额无语——这不叫为他人着想,这叫打击人,试问一个玩游戏的老鸟被一个菜鸟这样提醒,他会开心吗?想也知道不会啊!

清清嗓子,关琥决定暂时把思想教育放一边,先切入正题。

“那所谓的线索又是什么?”

张燕铎没说话,上下打量关琥。

关琥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怎么了?”

“弟弟,你的命真好,连基本的观察力跟分析力都没有,还可以进重案组混日子,由此可见,萧白夜也是个好人。”

“……”

正常人会在大清早刚起来就这么毒舌吗?还好他是钢铁心脏,否则每天被这么打击,他会得忧郁症的。

无视张燕铎的嘲讽,关琥转头,重新认真观察大屏幕。

三秒钟后,他啊的叫了出来。

组队主角之一的手里拿着短刀,刀的大小跟形状和李玮奇用的凶器很像,可以看出这是在原有实物的基础上做出的设计。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某只丧尸的身下压着一柄铁锤,也跟杀害余风山的凶器相似,丧尸的头被打得只剩下一半,头部跟锤子上、地上满是鲜血。

“那几个受害者简直是游戏重演啊。”

“不错,所以我才会说迷幻药是催化剂,他们当时的思维就是在玩游戏,而且还不止这些,你再看看这些树。”

经张燕铎提醒,关琥发现了更重要的线索,吃惊地说:“这些好像是栴檀。”

“不错,就是栴檀,栴檀放在欧美背景的游戏里,非常不伦不类,不过倒是很符合主题,游戏的这一关有个很好听的名字——独闯狱门。”

关琥再次想到了自梳事件中那个诡异的狱门之木的传说。

“可这是讹传啊,狱门之木是栋树,不是栴檀。”

“是讹传,但以讹传讹,传的人多了,大家都会认为是真的,反而不去在意真正的意义了。”

“难道余风山这些人跟洛神组织还有老家伙是一伙的?”

“我想应该不是,因为这个游戏的主线设定是闯入地狱救同伴,余风山一定是把狱门当成是地狱之门了,所以才加了很多栴檀在宫殿门口,但洛神组织等人都知道狱门之木是指栽种在牢狱之外的树木。”

“也就是说他们被人当枪使了,现在幕后人磨完了磨杀驴?”

“有这个可能,但也许只是巧合,这款网游是余家兄弟他们自己开发的,我玩到一半就玩不下去了,上网调查玩家的评论,才知道是开放性结局。”

“你刚才不还说游戏很简单吗?现在又说玩不下去是什么意思?”

“游戏设定简单,但路线图太复杂,东走西走总是走不出圈子,我问了小柯,小柯也说他在玩这款网游时遇到了相同的情况,网上玩家的反应也两极化,喜欢的人就非常喜欢,反之,就会抱怨说指示太乱,玩不来,也有少数人走出迷宫,不过后面的岔路还有很多,所以都变成了开放性结局。”

“喔,也就是说游戏设计师编不下去了,所以随便给个答案凑数,就跟写小说烂尾一样。”

“不排除这个可能,因为余风山的公司用在开发游戏的人才不多,李玮奇跟余风海、赵坚都算是友情帮助。”

被说得心动,关琥拿起游戏遥控器,准备再来玩一局。

谁知他刚重新开始,一只丧尸就跳起来扑向卯虎,遥控器乱颤,表示情势凶险。

关琥慌忙按按键,指挥他的主角甩开丧尸,大踏步跑进宫殿里。

张燕铎没打扰关琥玩游戏,洗漱完,又开始准备早餐,就听客厅不时传来电子音,关琥说:“嘿,还挺好玩的。”

“我们是在研究案子,不是玩游戏。”

“研究,顺便玩一下。”

关琥回应后又没声音了,张燕铎做着饭,途中问他的进度,他也没回话,饭做好了,张燕铎叫了关琥两声没得到回应,他把早点摆到餐桌上,自己一个人先吃起来。

又过了几分钟,关琥突然大声叫道:“哥!快来!”

关琥只有在有求于他时,嘴巴才会这么甜。

张燕铎低头吃着饭,随口问:“你想求我做什么?”

“一,这个月的零花钱用完了;二,我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快来!”

关琥说得很兴奋,张燕铎被勾起了好奇心,放下碗筷走过去,就见关琥盘腿坐在地板上,玩一会儿游戏,又低头摆弄手机,接着又继续打。

“发现什么了?”

张燕铎取过他的手机,看到手机画面是他们参详过的奇门图时,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知道我是不是看错了,你说关卡这里的路线像不像图纸里的这个部分?”

关琥指着他正在攻关的地方说,又指指图纸上的部分,双方似是而非,感觉有相似之处,但又不尽相同。

“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不知道,我这段时间有事没事就看地图,所以记得滚瓜烂熟,刚才通关时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一对照,果然很像,虽然……只是很像而已。”

“不,关琥,也许你发现了最关键的地方。”

张燕铎拍了关琥肩膀一下,后者没明白,惊讶地看他。

张燕铎关掉网游,拿起另外几盘游戏光碟,闭上眼,从记忆中调出他昨晚攻关的内容,将光碟放进机子里,调到某一部分,果然找到了对应的路线。

他接着又播放了其他的光碟,全部都找到了对应点,最后拿出纸和笔,将每一部分都画到了纸上。

动作迅速而快捷,关琥在旁边看花了眼,嘟囔道:“我还以为我变聪明了,现在看来并没有,还比不上人家的天然扫描机。”

“不要小看自己的能力,就因为我的记忆是扫描方式的,所以失去了自由想象的空间,连这么重要的地方都忽略了。”

难得的被夸赞,关琥有点小得意,不过还是自谦道:“但遗憾的是游戏中的路线跟图上的并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这张图保存了半个多世纪,又不是完整的,假如余风山他们用的是图纸的其他部分,那就可以说得过去了。”

“你的意思是余风山手上有其他的路线图?然后投机取巧,分别用在了攻关游戏上?哈哈,这样的话,算不算窃取前人的创意?”

如果只是窃取创意,那还好说,最怕的是后一种情况。

张燕铎的气场有些冷峻,关琥被感染了,他收起笑容,啧啧嘴,问:“不太可能是我们想的那种可能吧?”

“也许正是。”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解答谜题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然后他们从中提取精华答案为己所用,不仅赚了钱,还获得了各种新线索——这大概就是余风山开发冒险游戏的目的,所以他们才会提到所谓的名动天下。

这样的话,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三姑手里有一部分奇门图纸,犯罪组织却一直没有动她的原因,因为其他部分的谜题还没有解开,倒不如先让她拿着,就当是保存在她那里,想要的时候随时可以拿去。

而且三姑岁数大了,不适合强制索取,所以他们用了温和的方式——利用替身接近。

“余风山兄弟擅长开发游戏,李玮奇精通模拟道具枪械,赵坚通晓奇门八卦,华小筠喜欢写故事,至于夏颖雪,她家发行的杂志图书都是很好的推广途径,他们凑在一起,完全就是个很厉害的开发小组。”

“不错,马上给萧白夜打电话,让他重新调查这几家的关系网,以及在他们的游戏开发中给予各种资助的人,或是跟他们有密切往来的人……对,还有他们的家人,也要全部重新彻查。”

关琥答应了,跑去给萧白夜打电话,心里却在为可怜的上司感到抱歉——头儿请不要飙脏话,他也只是奉命行事,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

出乎关琥的意料,听了他的怀疑跟拜托后,萧白夜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至于他担心的结案问题,萧白夜半个字都没提。

关琥挂了电话,看向张燕铎,张燕铎正在端详地图,表情陷入沉思。

“头儿好听话,你是不是给他下降头了?”

“这还用我下降头,发现这个案子跟萧家血案有关,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可能性,他也会彻查下去的,只希望他不要太急躁,打草惊了蛇。”

“这两个案子哪里有关联?”

“他应该是发现什么了,否则不会让你去找程会……既然我们找到了跟奇门有关的线索,那那晚的恶性事件就不是偶然了。酒里的迷幻药很有可能不是他们自己下的,他们平时有嗑药的习惯,凶手正是利用了他们的习惯,还有那柄枪,也有可能是凶手特意准备的,起因是他们在游戏开发的过程中发现了凶手的秘密。”

“唯一的幸存者只有夏颖雪,难道是凶手指使她这么做的?”

关琥用手揉着两边的太阳穴,努力思考事件发生后的经历。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凶手不可能放过她,看她的反应,也不像是被威胁后的样子……啊不对,她不用被威胁,她本来就是组织成员之一……”

说到这里,关琥待不下去了,随便洗漱了一下,换上外衣就往外跑。

张燕铎问:“去哪?”

“当然是去警局,我要找借口把夏颖雪软禁起来,慢慢审问。”

“这件事不急,她又跑不了,先把早餐吃了再说。”

“万一她跑了呢?”

“绝对不会跑的,那可是她作梦都想过的生活啊。” wUdEkA7ZOrmTK//6No3rFgW/s1zE+Zr2DqPVc9yZ57qW0WC+qyIBb4kPbcifJy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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