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不需要我们带领他们觉醒,因为他们本来就是觉醒的。我们的任务是巩固他们天生的觉醒意识,为它提供可以开花结果的土壤。要完成这个任务,父母必须转移育儿焦点,从控制孩子转向支持发展孩子的体魄、情感和心智。对孩子的控制欲根植于我们的恐惧,会阻碍孩子的成长。
孩子需要我们用与时俱进的方式鼓舞他们去驾驶自己的帆船。他们需要我们的鼓励,抓住每个机会来锻炼自己与生俱来的航行技巧。他们不想由于我们的恐惧而导致他们怀疑自己。我们必须相信,一旦孩子为自己掌舵,他们便会自发地追求自我价值的充分体现,并且找到有助于实现目标的一切资源。
从心怀恐惧、以控制方式来督促孩子,到鼓励孩子成长为能自我激励的个体,这一微小但深刻的转变为孩子的生命注入了强大的激情。因为他们成长的动力由自身而来,他们会自然而然地发展出为实现目标所需要的自律。这样,每个孩子便能实现各自的独特意志,为丰富多彩的智慧人生打下坚实基础。
只要孩子与他们最深处的自我联结起来,凭着内心无比广阔的资源,他们的上进心就会超越我们的想象。作为父母,明白这一点非常重要。我们在孩子生命中扮演的角色,就是帮助他们发挥出与生俱来的潜力,实现独一无二的自我。我们是否能做到,就要看我们有没有坚持指导他们寻求自己的内心,使他们可以遵循自己的愿望,而不是被他人胁迫着做出选择。当然,我们给予孩子的帮助,与我们给予自己的帮助是成正比的。
只要我们致力于帮助孩子实现自我,而不是逼迫他们成长为家长心目中的样子,孩子就会茁壮成长。我知道,对于家长而言,要相信这一点是非常困难的。因为这样做违背了我们的常识。我们习惯性地认为,人生是充满危险的,必须时刻保持着“主动作为”的状态。因此一开始,这个觉醒助力者的角色总让人觉得别扭,甚至让人觉得自己背弃了家长的义务。这是因为我们许多人都是在“你即你所为”的信条下成长的。我们觉得如果不尝试去控制或影响局面来得到一个理想的结果,我们的做法就是错的。家长们执迷地将行动作为治疗恐惧的良方。我们把孩子当成了一件物品,把他们推向一个我们为他们设想好的未来。只有当我们不再听从我们脑海里的声音,摒弃错误观念,把孩子看成是完全有能力书写自己人生篇章的独立个体时,他们才能展现出与生俱来的活力与勇气。
放弃控制权非常不易。每当你尝试这样做时,你的“自我”便会连珠炮一样向你发来一系列可怕信息,提醒你最初争取控制权的种种理由。但这些信息与你眼前的孩子、与当下正在发生的事情实际上是毫无关系的。
我用一个事例来阐释以上观点——14岁的唐雅和她的妈妈卡拉,在她们第一次接受辅导的过程中,两人都在不停争吵。卡拉列了一张表,上面都是女儿没有做到的事情,包括:
● 没有学习
● 没有洗衣服
● 没有锻炼
● 没有健康饮食
● 没有得高分
● 没有交新朋友
● 没有做志愿者
● 没有遛狗
这份清单仿佛没完没了。每当唐雅尝试为自己辩解时,妈妈就又是一阵责骂。仿佛唐雅没有一件事是做对了的。最后唐雅放弃了争辩,身子更深地瘫进沙发里,完全向妈妈投降了。女儿带着怨恨,母亲则情绪激动,母女俩之间的隔阂非常深。
我对卡拉说:“我已经看到你现在有多恐慌了。你知道是什么把你吓坏了吗?”
卡拉边坦白边流泪:“我唯恐唐雅上不了大学,会落后于其他人。我非常担心她找不到一份好工作,不能自食其力。我花了好多年才自立,我不想她像我这样。”她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唐雅觉得我一天到晚在对她唠叨,但我只不过是想确保她获得成功。我多么希望她能看出来我是多么关心她,而不是把我当作她的敌人。”
我向卡拉解释说,她的控制欲带来的后果是,她对女儿的关心,被掩盖在一堆命令之下。在接下来的几次辅导环节中,我帮她改变了对待女儿的方式,带她摆脱发号施令的倾向,这种倾向源于恐惧,表现出的是绝望。
卡拉的焦虑阻碍了唐雅领导才能的发展——这种能力正是她希望唐雅所具备的,同时也破坏了自己在当下的情境中与女儿沟通的能力。当卡拉逐渐认识到这一点,唐雅也开始打开心扉。她慢慢明白了妈妈的所为并非如自己想象的那样是出于坏的意图,正好相反,那是妈妈深爱自己的表现。随着卡拉继续剖开她的不安全感,承认它源自于童年时期的恐惧时,她与唐雅的沟通得到很大的改善,她们可以开始真心诚挚的对话了。
我在客户当中看到过太多这样的例子,当作为父母的我们一步步地摒除自己的焦虑时,我们的孩子也会相应地一步步朝着成为自己生命主人翁的方向迈进。从此,唐雅变得积极主动,这是她妈妈一直希望看到的,而这恰恰是在她不再控制女儿之后才实现的。出乎意料的是,她所做的只是放弃了自认为能帮助女儿的控制权,便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卡拉和很多我认识或共事的家长相似,他们成长于强调行动的文化中,认为拥有一个成功人生的唯一途径就是永远保持忙碌和掌控。卡拉转而将这种信息传递给了女儿。
孩子不需要我们带领他们觉醒,因为他们本来就是觉醒的。我们的任务是巩固他们的觉醒之心,为它提供可以开花结果的土壤。
我们生活的这个社会里,“成功”是用文化标尺来衡量的,因此我们从小就养成了这样的理念,认为生命就是要不断推动自己,优化自己,获得成就。当这一理念被关联在孩子身上时,关注的焦点便成了高分、优等、融入“对”的圈子——所有的这些期望,都是为了他们最终能找到一份高薪的工作。
我们是如此痴迷于实现目标,痴迷于这些目标能为孩子们带来“幸福未来”的美好前景,以至于我们不断对孩子的生活进行“无微不至”的管理。好像在学业上的压力还不够大似的,我们还强迫他们参加体育、社交、舞蹈、唱歌、乐器演奏等活动,参加各种兴趣班和俱乐部。与此同时,各种多媒体及互联网也在寻求他们的关注。在各种活动的包围下,他们在一个专注“做事”的世界中长大。
为什么我们要花这么多精力,让我们的孩子参与到所有这些忙碌的活动当中?仅仅是因为我们害怕他们会“错过”了什么,而没能成为我们希望他们成为的人——按社会标准定义的成功人士。或者是因为我们童年时也向往过这些机会,所以我们想要确保孩子能获得这些我们以前无法得到的东西。
当我们忙着带孩子从一项活动赶往另一项活动时,当下发生的事情开始变得无关紧要,甚至不受欢迎或不被接受——因此也就没有了意义。我们会习惯性地认为,下一秒发生的事情才有意义,而不是当下的事情。接着我们又想知道,为什么让孩子长时间集中注意力或反复练习很困难?
其实,要是你问我,家长与孩子之间冲突的根源是什么,我会告诉你,是时间概念的冲突。家长们是以未来为导向的,关心的是如何达到理想中的目的地。孩子们却相反,他们活在当下。大部分的父母子女间的沟通障碍都源于这个断层——一个享受着生活的每个瞬间,一个却关注往前走。
你也许会觉得不为未来考虑是不负责任的表现,这一点我同意。合理规划未来是明智之举。毕竟,如果不提前买机票和填写好正确的身份信息,你便赶不上飞机。但这与“以破坏现在的意义去关注未来”有着本质的差别。
我所指的孩子“活在当下”的能力,是指孩子能全心全意投入到他们眼前正在做的事情,包括他们其实此刻什么都没做的情况。这是孩子的本能,直到我们通过使他们忙于一项又一项活动,以至于完全没机会“存在”于在当下,从而教他们斩断与现在的联系。
当我们的孩子被允许享受当下的每一刻,而不是被密密麻麻的日程安排推着走,他们天赋的智慧、真挚的愿望、自然的天性与兴趣都会被激活。这些宝贵的品质,根植于孩子们对生命奇迹的自然感知,以及对“生活是一场伟大冒险”的信念,而绝不是源自他们对“不努力就是浪费”的恐惧。生养我们的宇宙也是以同样的规律运行的,宇宙从诞生之初就一直以丰富多彩的形式,在其创造的旅程上散发着无尽的能量。
因此,只要我们给孩子足够的空间,让他们的天性自然发展,他们就会凭着与生俱来的好奇心主动去探索世界。这就是为什么当孩子遇上感兴趣的事情时会全神贯注,埋头进去,仿佛时间停止了。他们极少会感到无聊,因为他们完成一件事后,没过一阵好奇的火花又会重新点燃,为他们注入新的能量。即使只是纯粹在消磨时间,孩子也会闲适地享受这轻松的时光,不会为无事可做而感到羞耻,而是单纯地活在当下,全然释放真挚本性。
这样长大的孩子无须他人催促他们如何过个充实而有意义的人生。他们无须别人设置目标作为动力,也无须奖赏来诱惑他们前行。作为家长需要做的就是为孩子提供一个安全的环境,让他们有时间和空间来认识自己的天性,找到表达自己独特个性的方法。即使是包罗万象的宇宙本身,最初也是从时间和空间的静止和静默中产生的。
为了激发孩子的潜能,我们必须推动他们——这整个观点是有误导性的。无论是用威逼利诱,或用“爱之深责之切”的方式来激励孩子的行动,都只能产生短期效果,最终只会事与愿违。由此而产生的怨恨不可能起到激励或启发的作用。无论它成功实现了什么目标,都远不及发挥孩子真正的巨大潜能。
你猜孩子们最想从你那里获得什么?最新款的手机?新鞋子还是名牌衣服?一次迪士尼乐园的旅行?还是顶级私立学校的学费?每个孩子都喜欢买新东西或到超赞的主题公园玩,但是,所有孩子真正渴望的东西是更深层次的,根本不是漂亮的衣服、新潮的电子产品、昂贵的旅行,甚至高昂的学费。
我认为,大部分失败的家庭教育,是由于我们对孩子茁壮成长所真正需要的东西缺乏了解。每个孩子都希望问三个问题:
● 我被看见了吗?
● 我有价值吗?
● 我重要吗?
当孩子觉得被看见,认为自己有价值,并且觉察到他们是作为一个“人”,而不是因为他们所做的事情而获得重视,他们便能感觉充满力量。这种能量会转变成他们对所关注的事物的真正热情。换句话说,他们本性的自爱会通过对生命的热爱显现出来。
孩子还小的时候,对爱、自尊和价值的感觉难免非常脆弱。他们还没有机会大胆地爱自己和表达自己,这些自然需要时间和经历才能学会。因此,尤其是在孩子成长的早期,他们需要通过我们的反馈来认识到他们有极大的潜力去成功,也完全有能力去掌控自己的生活。孩子能拥有多大的力量,是由我们如何看待他们、如何认识他们决定的。换句话来讲,在孩子成长的这个阶段,我们与他们的联系至关重要。这让他们确信,他们的存在是被肯定的。如果我们过分关注他们的表现、偶尔说过的话,或行为的某些方面,我们将错过时机,不能完成此幼龄阶段父母的首要任务——帮助孩子加强内心的自我认知。一旦自我认知没有建立好,他们便会违背真我,发展出一个替代的假象,即“自我”。
父母必须充分地与自己的内心保持联系,才可以成功地完成这个角色要求的任务。我们必须觉醒,认清内心的欲望、独特的个性倾向,坚定目标,脚踏实地。否则,我们注定感到无助、无聊,甚至孤独。
那样的结果便是我们自身变得贫乏,恰恰是因为这样,我们很容易最终利用孩子去完成我们没有实现的梦想。我们没有鼓励孩子去做他们想做的事情,转而利用他们来安抚我们的贫乏感、失落感和孤独感。当我们如此需要他们的时候,怎么能将他们的价值准确地反馈给他们呢?我们能给他们的,只是一个基于我们扭曲的自我感觉之上的扭曲形象。当然,到头来我们可以安慰自己:是整个文化教导我们必须这样做的,我们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在全心全意地“服务”我们的孩子。
由于只有孩子在感觉到他们实实在在被看见和被肯定时,才能树立坚定的自我认知,父母对待孩子,一定不能把他们当作一件自己的复制品或者我们想象中他们应该变成的样子,而是应把他们看作独一无二的个体,这一点至关重要。如此,通过我们赞赏的目光、真心的陪伴、恰当的关怀而不是宠溺,孩子便能发展出强烈的自我认知感。我们通过与他们的互动,来传递“他们很重要”这一信息。
“你看见我吗?你能不能接受我就是我,而不是你梦想或期望当中的我,或是由你给我安排的那些活动所造就的我?”这是你的孩子每天都在问你的一个大问题。
孩子渴望我们尽可能地从最深层次理解他们,我认为那是他们的本我——他们最真实的存在,在他们还没有“做”任何事之前就存在的那个人。他们指望我们可以从他们偶尔不理性的行为中去芜存菁,看到他们最原始的自己。他们需要我们承认他们本性善良,哪怕偶尔他们会说坏话、做坏事。这样,他们天赋的自信就可以坚实扎根,而不被“自我”所蒙蔽。
当我们看待、聆听以及与他们说话的方式,都让孩子知道他们有多么值得被爱时,孩子的自我价值感便会大大增长。我们通过这样的方式使孩子变强,召唤出孩子内心强大的自己,它会成功地支持孩子度过一生。只有当我们把对孩子“应该”成为什么人的幻想,与孩子真实的自己区分开来时,我们才能公正地对待他们最原始的“真我”,并且不断改进我们的教育方式,好让他们的“真我”发热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