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普尤的培养下,银儿终于学会了讲自己的故事。在小说中,银儿讲的故事是一本书、一只鸟、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以及会呼吸的林中小屋。这些故事都与爱和失落有关。爱是温特森作品中一再出现的主题之一,这显然与她的孤儿身世有很大关系。她在一次访谈中说过,她相信爱具有像死亡一样的巨大力量。和温特森一样,银儿也是个孤儿,这一身份从一开始就意味着爱的缺失和对爱的渴求。银儿在普尤那儿找到了爱,就像她告诉品契小姐的那样,认识普尤之后的“差别”在于有了爱。然而,在温特森的小说世界里,爱也是脆弱的,总是和失落的痛楚纠缠在一起。在《写在身体上》一书中,温特森这样问道:“为什么对爱的衡量是失落?”
失去了母亲和普尤的银儿,内心也失去了平衡。她着魔似的爱上了一本书,爱上了一只会叫她名字的鸟,因为它们可以抚慰她的孤独,而她最终还是失去了它们。也许,银儿偷书偷鸟的行为的确显得有些怪诞,但我们在这怪诞的背后同时也看到了爱的失落造成的一个倾斜的内心世界。对此,银儿在小说的开头也有过说明:“我一生下来就掉进了这个倾斜的世界里,而从此以后我也就过上了这种带着倾斜角度的生活。”银儿在不断的失落中终于明白,爱是无法占有的,重要的是去寻找爱以及对爱的记忆。“我所记得的是爱——全都是爱——对这条土路的爱、对这场日出的爱、对河畔一天的爱、对我在咖啡馆碰到的陌生人的爱。甚至是对我自己的爱。”我们可以看出,此时的银儿已经走出了孤独的阴影,对她来说,爱已不仅是贴身的关怀、恋人间的激情,还是对生活、对世界的拥抱。
小说的另一处,银儿这样说:“我把爱看作一种自然的力量——像太阳的光一样强烈,是必需的,是不受个人情感影响的,是广阔无边的,是不可思议的,是既温暖又灼人的,是既带来干旱又带来生命的。爱一旦烧尽,这个星球也就死亡了。”在这段饶有诗情的话语中,我们可以看出《圣经》的影响,这与其说是出自银儿之口,倒不如说是温特森的激情布道之词。从某种程度上说,同样出生于1959年的银儿的确是温特森的化身,而银儿的第一人称叙述也给温特森的说教冲动提供了方便。实际上,这是温特森作品中(不仅是这部小说)既令人喜欢又招致非议的一面。不管是否是败笔,令人喜欢的理由也许是,这话虽然不像人物说的,但你还是喜欢有人把它说出来。温特森可能并不在乎,因为小说在她看来就是“艺术和谎言”。不管怎么说,我们在小说中看到的爱远不是个简单、空洞的概念,它与失落、背叛、恐惧、嫉妒、记忆、宽恕和激情等种种情愫交织在一起,被温特森写得性感而动人心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