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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中篇

你们在这里找不到一份关于“中性”的参考书目,尽管这样的参考书目并非不可设想。这是因为这个概念跨越好几个学科(语法、逻辑、哲学、绘画、国际法等)。我这里只有一份选文目录。在备课过程中,我曾经在不同方面受益于阅读这些文章。

安捷鲁斯·西里西乌斯 :——《漂泊的二品天使》,前言为罗歇·拉鲍特撰写,巴黎,Planète,1970。

巴什拉 :——《关于绵延的辩证法》,巴黎,PUF,1950。

弗朗西斯·培根:——《新工具论》,巴黎,Hachette,1857。

——《学术的尊严与进展,兼论道德与政治》 [1] ,收入《培根全集》,两卷本,巴黎,Charpentier,1843。

波德莱尔:——《人造天堂》,巴黎,Garnier-Flammarion,1966。

沃尔特·本雅明 :——《神话与暴力》,《新笺》丛书,巴黎,Denoël,1971。

布朗绍 :——《无尽的交谈》,巴黎,Gallimard,1969。——《即将问世的书》,《理念》丛书,巴黎,Galli-mard,1959。

亚历山大·科伊雷:——《雅各布·鲍姆 的哲学》,巴黎,Vrin,1971。

约翰·凯奇 :——《为鸟而作》,巴黎,Belfond,1976。

元老院士丢尼修 :——《丢尼修全集》,由冈迪亚克译成法文,巴黎,Aubier-Montaigne,1943。

狄奥根尼·拉尔修 :——《名哲的生平、教义和箴言》,两卷本,巴黎,Garnier-Flammarion,1965。

弗拉季米尔·劳斯基:——《艾克哈德 大师的反证神学和关于上帝的知识》,巴黎,Vrin,1960。

费希特:——《获得幸福生活的方法》,巴黎,Ladrange,1845。

弗洛伊德:——《达·芬奇的童年回忆》,《论文》丛书,巴黎,Gallimard,1927。

纪德:——《小娘子实录》 [2] ,第四卷(1945—1951),《安德烈·纪德实录》丛书,巴黎,Gallimard,1977。

黑格尔:——《哲学史讲义》,第四卷《希腊哲学》,巴黎,Vrin,1975。

莱辛:——《汉堡剧评》,巴黎,Didier,1869。

约瑟夫·德·迈斯特 :——《E.M.西奥朗遴选和推介的文章》,摩纳哥,Du Rocher,1957。

马提亚利斯 :——《马提亚利斯全集》,卷一《短律》,巴黎,Garnier,1885。

米什莱:——《女巫》,巴黎,Hetzel-Dentu,1862。

帕斯卡尔(又译帕斯卡):——《思想录》两卷本,《书页》丛书,巴黎,Gallimard,1977。

德·昆西 :——《一个英国瘾君子的忏悔》,巴黎,Stock,1921。

卢梭:——《一个孤独散步者的遐想》,巴黎,Garnier,日期不详。

维克多·布洛沙:——《希腊怀疑派》,巴黎,Vrin,1959 (1887年初版)。

亚历山大·科耶夫:——《异教哲学史辩》,卷3,巴黎,Gal-limard,1973。

让保罗·杜蒙:——《古希腊怀疑派,——让保罗·杜蒙选编文集》,巴黎,PUF,1966。

智者:——《智者。散篇和见证》,巴黎,PUF,1969。

希尔万·扎克:——《斯宾诺莎的道德观》,巴黎,PUF,1972。

M.马戴尔:——《艾玛纽埃尔·斯韦登堡 的生平,著述和教理》,巴黎,Didier,1863。

亨利·马伯乐 :——《关于中国宗教和历史的遗作》,卷2《道家》,巴黎,SAEP,集美博物馆馆刊,1950。

让·葛罗涅 :——《道家精义》,巴黎,Flammarion,1973。

托尔斯泰:——《战争与和平》,《七星文库》丛书,巴黎,Gallimard,1947。

瓦莱里:——《戴斯特先生》,巴黎,Gallimard,1929。

儒勒·米什莱:——《维科选集》,巴黎,Flammarion。

儒勒·沙辉:——《维科哲学思想的形成》,巴黎,PUF,日期不详。

(一)权充题铭

整个课程→阅读四段文章

(1)约瑟夫·德·迈斯特的《宗教裁判所》,165页。

(2)托尔斯泰的《奥斯特利茨之夜》,375页。

(3)卢梭的《1776年10月24日星期四》,46页。

(4)道家的《老子自画像》,37页。

1.约瑟夫·德·迈斯特

在欧洲,宗教裁判所在法庭施行酷刑,用火刑惩罚背教的罪孽,这引起了轩然大波。在这个对于哲学情怀大有助益的话题上,法国作家没完没了地大喊大叫,可是,面对冰冷的逻辑,所有这些夸张的言论眨眼之间就消失无踪了。裁判者们是根据西班牙的法律下令施行酷行的,而且所有的西班牙法庭都颁发这样的命令。从前,希腊和罗马的法律就采用过这种酷刑;在据信对自由有那么点了解的雅典,连自由人也不能例外。所有现代国家为了获得真理,都采用过这种可怕的手段;不过,至于议论者是否都准确地了解它,古代运用它和当今废除它是否都有正当的理由,此文绝非详加考察的场所。无论如何,只要酷刑像不属于任何其他法庭一样,也不专属于宗教裁判法庭,任何人就无权拿它来责备后者。……首先,世上没有比西班牙大法庭更公正、更有学问、更廉洁的了。而且,如果在这个一般特点之外,再加上天主教司铎的神职,那么,不待任何体验,人们就一定会信服,天下不可能有比宗教裁判法庭更镇静自若、更慎重其事、本质上更富于人性的了。这个法庭为震慑想象力而设,而且务必用各种神秘和严厉的形式环绕起来,以便造成法官所期待的效果,而宗教原则永远维持其无法解释的性格;这个判决过程的装置温和,慈悲,而且由于司铎的进入,这个法庭与任何其他法庭都不一样。的确,它上面横悬着世界上任何别的法庭都没有的一句箴言:慈悲与正义{miséricorde et justice}。在其他地方,正义只属于法庭,慈悲只属于君主。法官如果干涉宽恕便形同反叛,会被认为僭夺君权。但是,如果司铎被召唤在法官席入座,他会拒绝落座,除非君主赐予他伟大的特权。因此,慈悲同正义同席而坐,甚至位于正义之前:带到在这个法庭前的被告尽可忏悔过错,请求宽恕,接受宗教对其罪过的救赎。从这一刻起,违规变成了罪孽,受刑变成了赎罪。罪犯守斋,祈祷,苦修。他不是走向接受刑罚之处,而是念诵赞美诗,忏悔罪孽,聆听弥撒;众人考验他,赦免他,让他重返家庭和社会。如果罪孽深重,罪人顽固不化,非得流血不可,教士此时便抽身引退,只等再次出现在绞刑台上安慰被行刑人。

2.托尔斯泰

“这是怎么回事?我倒下了吗?我两腿发软,”他自语道,然后仰面颓然倒下。他睁开眼睛,希望看到法国人和炮兵的搏斗是如何结束的,他亟盼知道那个棕红头发的炮手是否被打死了,大炮是否被夺走。可是他什么也看不见。除了头顶上的天空,乌云密布的高高的天空,高得无边无际,只有灰色的云朵在天际缓缓浮动。“多么安静,多么安详,多么雄伟啊!”他在遐想,“这跟我们在呐喊和炮击当中狂奔的样子多么不同啊!跟这些在深厚无边的高空里缓缓前行的云朵相比,那两个疯狂抢夺洗膛杆的家伙的愚蠢模样是多么不同啊!我怎么就一直没见过这天空呢?我毕竟还是发现了它,真是幸福啊!是啊!除了这无边无涯的苍穹以外,一切的一切都是虚荣,都是欺骗。除了它,一切都不存在……或许这是一个诱饵,或许除了寂静和安息之外,什么都不存在。感谢上帝!……”

3.卢梭

1776年10月24日是个星期四,晚餐后我沿着大街一直走到绿巷,从那儿登上了梅尼尔蒙当 的高地。随后沿着在葡萄树和草场里的蜿蜒小径穿行,一直走到沙蒿尼 的高处,饱览了两个村庄之间的怡人风景。我随后掉转身,打算沿着一条与来时不同的小路返回那片草场。……正当我从梅尼尔蒙当往下走的时候,大约六点钟光景,迎面遇到了礼貌有加的花匠,当时走在我前面的人都往道路两旁猛然躲闪,只见一条体形硕大的丹麦犬朝我冲过来。它在一辆四轮马车前头狂奔而至,在看见我的当口根本来不及刹住脚或拐向一边。我当时想到,避免被扑倒的唯一办法是就地倏地跃起,好让它从胯下穿过。这个念头比闪电来得还要快,不容多想,也来不及行动,这只是事故发生之前的最后一闪念。直到苏醒过来以前,我没有感觉到任何冲撞跌扑,以及任何接下来发生的事。苏醒时差不多已经是夜晚了。我发现自己躺在三四个年轻人的臂弯里。他们讲了事故发生的经过。那条丹麦大狗未能停止前冲,扑了上来……夜色渐深了。我辨认出天空,寥落的星辰和花草的一丁点儿绿色。这种最初的感觉是一个非常奇妙的时刻。我也只能意识到这么多了。我在这一刻重新获得了生命,感到我似乎在用看到的一切充实我那卑微的存在。这个时刻我仍然回忆不起来任何事情;我对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清晰的概念,对于究竟发生了什么全然不晓,不知道我是谁,身在何处;既没有感觉不适,也没有害怕和不安。我看到自己的血在流淌,小溪似的流淌,根本没有想到这血是属于我自己的。我在整个生命里感到一种令人欣悦的平静;每次回想起来,我都感到这种平静是我所体验过的任何乐趣都无法比拟的。

4.老子自画像

熙攘的世人兴高采烈,好像参享祭牛的盛宴,又像登高望春。唯有我一人安详淡泊,无动于衷;我混混沌沌,好像尚不会嬉笑的婴儿;颓丧闲散,好像缺少归宿的游子。众人都满足于物有所余,而我却似乎一无所有。我只有一颗愚人的心!世人都聪颖自炫,唯独我糊里糊涂;世人都精细苛刻,唯独我愚笨昏昧,好像被沧海所席卷,恍惚而漂泊,无处羁留。世人都有所依归,唯独我冥顽不灵。我与世人的唯一不同在于敬重生母。

(二)论据

我先说明一下本课程的对象,它的论据。

(1)我把中性定义为破除聚合关系(paradigme)之物,或者不如说,我把凡是破除聚合关系的东西都叫做中性。这是因为我不给一个词下定义,我指称一个事物:我在一个名目之下做出汇集,这个名目就是中性。

什么是聚合关系?它是指两个潜在的项次之间的对立,我为了说话,为了产生意义而显现二者之一。例如:

1)日语没有l和r之间的对立,只有一个不确定的发音,所以没有聚合关系。不像法语里的l/r,因为法语je lis{我念}≠je ris{我笑}:意义由此产生。 s/z也是同一个道理(我常用这个例子 ),因为吃poisson{鱼}和吃poison{毒药}不是一码事。这是音位学上的事情。可是也有语义方面的对立:白与黑。换句话说,按照索绪尔的观点——在这一点上我依然忠实于他——聚合关系属于意义方面,凡是有意义的地方,就有聚合关系;凡是有聚合关系(对立)的地方,就有意义。简略地说,意义的基础是冲突(取此而舍彼),而且任何冲突都会产生意义:取此而舍彼,意味着作出意义方面的牺牲,生产意义,把意义提供给人消费。

2)由此产生了一种结构上的创造,即通过一个第三项→terti-um ,甩掉、消除或反制聚合关系的僵硬的二分法:首先,在结构主义语言学上,叶姆斯列夫 、布隆达尔和语音学家们 : A/B→A+B(复杂 ),而且既非A亦非B:一个无形的中性项(音位中和 )或者零度。其次,移入“伦理”层面:世界面临胁迫:非得“选择”、产生意义、介入冲突、“承担责任”不可。→尝试挡开、破除和避开聚合关系,它的胁迫、傲慢→免除意义→这个避开聚合关系和冲突的形态多样的领域=中性。我们将自认为有权处理一切与冲突及其消除、避开和搁置相关的状态、行为、感受、话语(并无穷尽之意,绝不可能)。

3)我给中性所下的定义仍然是结构性的。我的意思是,依我看,中性并不指涉什么晦暗的、“中和性”的、冷漠的“印象”。中性——我所说的中性——可以指涉一些密集的、强有力的、前所未闻的状态。“破除聚合关系”是一场热情洋溢的、激情似火的活动。

(2)范围。从词汇的角度说,中性指涉这样一些领域: 1)语法:性属既非阳性,也非阴性;动词(拉丁语)既非主动式,也非被动式,或者说无须后置成分 的动作:走,死(永远是语法的好例子,语言学论文的好题目:关于“死”或者重击的语法! )。2)政治:在候选人 当中不采取立场者(中性状态)。 3)植物学:中性花朵,即生殖器官总是夭折的花卉(这不是一幅讨人喜欢的图景)。 4)动物学:工蜂无性器官,无法交配。 5)物理学:中性物体,完全不带电、没有任何电流的导体。 6)化学:中性盐,既非酸性,又非碱性。中性的这些经典形象我们回头还要谈到(在利特雷词典 里,在语言中),中性的基础显然还是性 。当然,我们的目标并不在学科方面,因为我们对中性这一范畴的探索将跨越话语、姿态、举动、身体等。但是,由于我们对于中性的探索涉及聚合关系、冲突、选择,我们思考的一般范围将是有关“从善而择”,或“不选择”,抑或“从旁选择”的话语的伦理学(不玩弄政治的文字游戏! ):即在相关的选择之外,聚合关系的冲突之外的话语。伦理学:即使仅仅从受压制者会流转更替的结构性规律来看,这个字眼也很可能会变得时尚(等着瞧吧!)。马克思和弗洛伊德的著作里都没有关于伦理学的话语,因为他们没有让自己得到(或者没有打算得到)达成一部伦理学话语的手段;或者毋宁说,伦理学也许在他们那里被压抑了。但是,实际上,伦理学一直存在,无处不在;惟其理由、被假定或者受压抑的方式不同而已:这在任何话语里都可以见到。再者,假如这个字眼有点吓人怎么办: praxis{实践}(基于proairésis )。

让我补充一句:对我来说,对于中性的思考是一种办法,为的是寻找——无拘无束地——在时代抗争中的自身风格

(三)准备和阐述的步骤

1.藏书楼

(1)主题。为了准备这门课程,我曾经带着中性这个词“游逛”,因为它的所指物是我内心的一种感受(实际上自《写作的零度》 起就有),在我阅读一系列书籍的过程中,这种感受一直伴随着我=主题的步骤:一副我们把“主题”在它上面移来移去的栅格。请注意,主题的方法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陈旧:任何“入世”的话语都会使用它。以当今一个有“魔力” 的字眼“权势”为例,让它跟任何一个词结合,然后说说看:《权势和无意识》(维蒂格利奥内 )、《权势和性》、《权势和静物》等。然而,我希望(我敢相信)我的主题并没有那么怪僻;这是因为我不是沿着一张词语的栅格“散布”中性,而是按照一张阅读的网络,也就是说一批藏书。这批书既没有经过仔细推敲(我不跟着一套参考书目走:参见发给你们的篇中篇 ),也不是巨细无遗:无尽无休的书籍:甚至此刻我也可以拿过一本新书读起来。其中一些段落能够围绕中性的概念汇聚,仿佛一场随心所欲的sourcellerie/sourcery{占卜地下水源的巫术}。我阅读时高擎卜杖:那边当有中性;中性的概念于是延伸,曲折,改变:我锲而不舍,同时不断自我调整。

(2)那么,是什么样的藏书呢?我的度假屋里的藏书。也就是说,在这样一个时间加地点当中,虽然没有一丝不苟的方法,却从随心所欲的密集和愉快的阅读中得到补偿。描述这些藏书,解说其来源,将让我们进入生平传记,家史:有关一个主题的藏书=一种强有力的、完整的一致性,一幅“肖像”(参见药品柜 )。我只能粗略地说:古典(文学和哲学)+一种止于40年代的战争的“人文主义的”现代性+一个单方面的贡献,都来源于我本人的生命之旅当中的一些偶然性。有两种看法:

1)参考文献的既定性(或给定性)是随意的(私家藏书:参见“私家音乐会” ):我得之于别处(家庭)的藏书:例如,“典型的”匮乏:有关胡塞尔的中性化 的书籍几乎一本也没有(这个状态迄今未变);可是,比这更严重的是,这批藏书我完全是信手拈来地读的,我自认为不应违背我所说的一套工作美学(一种不见容于科学的价值):有些书籍,思想和形式都是“非唯美的”;我总是希望材料务须“精纯”,例如,在心理分析学方面,我只留意弗洛伊德和拉康的著作,可是卡伦·霍妮和海伊克 呢,二者在我的阅读兴趣之外,因而也不在此番研究之内,因为我跟他们“不来电”(情话)。

2)这批藏书的作者均已作古→这也许显得有点颓丧,食古不化(≠doxa :对现今感兴趣;任凭死者埋葬死者,等等)。我不这么看:(a)被评论过的、评判过的距离:若想对同代人真正发生兴趣,我可能需要绕道死亡(历史),以米什莱为例:置身于他自己的世纪,却专门研究已故者的“生活”:我让已故者在我心中思想:活人围绕着我,沁渗我,把我放入一个产生回声的系统——多少有意为之,可是,只有已故者才是富于创造性的客体=我们都被“时髦”一网打尽了;时髦有用处,可是只有死亡才有创造性。可以参考那位资本家的智慧(他的名字我忘记了 ),据说此人会资助共产党:有人问他如何看待阅读索尔仁尼琴,他回答说:我读列宁和马克思,“我只读死人的书”。(b)对我来说,阅读已故者的书是活生生的经验,因为文章的浓郁的生活气息和伤心地明知作者已死,二者有矛盾,这种意识让我感动、折磨我。我总是为一位作家已逝而黯然神伤,为记录作家逝去的叙述而感动(托尔斯泰,纪德 )→丧礼是活生生的。

2.熟语→中性三十说

(1)跟去年一样,一组(连贯的)散篇,每篇有一个题目=中性的各个熟语。

熟语:[[散篇]]修辞学暗示(=截取下来的话语片段,因为可以称谓,所以能够甄别)+带有“样态”或“表情”的面孔:不是专论中性的散篇,而是模糊得多的包含中性的散篇,这一点跟那些猜画谜相仿:必须把猎人、兔子等形象找出来。并非一本罗致各条定义的词典,而是一种闪烁的现象。

(2)为什么?为什么要用这种断断续续的阐述?或许是我本人无力“构建”一次铺陈,一门课程?是无力,还是厌恶?(又有谁能区别无能和缺乏兴趣呢?)也许出于我本人的情由?不在现场的证明而已?

1)[[连续不断的变化]]一连串散篇:这将等于把“某个东西”(主题,中性?)置于一种连续不断地变化的状态(而不是为了达到某个最终意义而把它连接起来):与现代音乐的联系:各种形式的“内容”不如它们的转移重要,也许跟德勒兹目前的研究也有联系。

2)每个熟语:如同建造一座桥的桥头,然后每个人都随意地分散到乡下去,自己的乡下。[[投射的空间]]已经确定的非穷尽性的原则:创造一个投射的空间,没有组合段的规则。

3)一连串无章法的熟语是中性本身所要求的,因为它拒绝独断论:既然阐述非独断论,阐述本身便不能是独断的。无章法=无结论。[[非独断论的]]

4)[[掌握]]制度,课程→都为某种掌控准备了场所。[[道家,葛罗涅,14页]]然而,我经常遇到的课题:化解控制(“挡开”)。把熟语并列摆放:试验道家提出的一个“悖论”,道“既是要走的路,又是走路的结束;既是方法,又是完成。手段和目的之间无区别……一旦上了路,路就走完了” →每一个熟语既是对中性的探索,也彰显(≠演示)中性。话语的无结果的自相矛盾的范畴:或者不如说,这个范畴不摒除效果,但不管后果如何。西方的话语认为这是不可取的。[[培根《学术的尊严》,卷1,241页(卷5),第3章]]培根:“亚里士多德不乏机智却有点冒险地嘲笑他那个时代的智者,说他们像鞋匠,不教如何制造鞋,而满足于展示各种式样和尺寸的鞋子。”我不制造中性的概念,只展示各式中性。

(3)对于中性的每个熟语,既不解释,也不规定,[[描写]]仅描写而已(并不详尽)。

描写=“拆解”一个字眼(每个熟语的标题),因而将频繁求助于词源。能够用于隐喻的古字: parfiler{拆线}:[[拆线]]伏尔泰:“蓬巴杜尔夫人的打扮。”(《论文集》,Ⅳ,455页,1765):“牛顿拆掉了太阳的光线,就像我们这儿的太太们拆除一方织物上的金线那样。——先生,拆线是什么意思?——太太,你在西塞罗的演说词里找不到相同的字眼。那是把织成一块布的线一根根地拆掉,让它们跟金子分离。”

描写、拆解什么?各种细微的差异。如果确为我的能力所及,我打算把这些熟语——意象(从中性开始)扫视一遍,[[微差]]彰显出细微的差异(一道日益稀少的食品,一种脱离了言语行为的真正奢侈;希腊语=diaphora,尼采用语 )。务必正确理解:这绝非追求一种智能的矫揉造作。在准备这门课的过程中,我寻找的是一个生活的起点,生命的引导(伦理学计划):我希望循着细微的差异去生活。然而,细微的差异有一位老师:文学。试图按照文学教给我的细微的差异去生活(“我的舌头贴在你的皮肤上,嘴唇贴在你的手上” )→文学符号学讲座=1)文学:集细微差异之大成+2)符号学:对细微差异的倾听或者关注。

(4)偶然。既然意义不应固定,那么应当按照什么顺序安排熟语呢?老问题了,每一项新工作都会遇到,去年在这里的课程也是一样,今年更为突出,只因中性没有确定的意义:任何关于中性的“方案”(主题的组合)都不可避免地会使中性和傲慢形成对立,也就是说,都会重建一个聚合关系,这却正是中性要破除的东西:中性会在话语中变成对立的两项之一:展示它反而会加强它打算化解的意义。因此才有了随意的排序方法。去年:字母表 。今年的随机性更大:标题→按字母顺序→编号→抽签:任意一张桌子的号码:巴黎大学统计学院的第9号桌子[《应用统计学杂志》,1959,7 (4)]:分成10纵行的一系列两位数字:我从左到右地逐行阅读:彻头彻尾的偶然性。

我想提请注意,在运用和验证一种随机的阐述方式(跟作“论文”的方法迥异)方面,我的再三努力从未引起任何反响。人们可以评论和讨论关于片段的想法,也接受了有关片段的理论,我还因此接受过采访——可是人们并没有意识到,决定把它们放入什么样的顺序才是问题所在。而且这也正是片段的真正问题:想想看,对于帕斯卡尔的《思想录》,尼采著作中的有序与无序的辩证法(尤其对《强能意志》而言 ),这个问题会有多么尖锐吧。而我,仍然在咿呀学语阶段:“电子的”随机性 =解决办法。

(四)中性之欲

1.感性诉求{pathos }

所有这些都是:超然的理智安排:本课的论据+阐述的原则。仍然得提出本课的本质:作为缘起和本课程所展示的欲望。本课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有一种对于中性的欲望,一种pathos{感性诉求}(一门感性诉求之学?)。

(1)重提《就职演讲》 :许诺过每个年度的课程和研究都会公布一个自己的遐想,当做出发点。简言之:我意欲中性,故假定中性的存在。凡有所欲者必有所假定(幻想)。

(2)对这种中性之欲进行专题的、穷尽的、终极的描写不属于我的事:这是我的一个谜,也就是说,只有别人才能看到属于我的东西。我能够做的,只是猜想在我自身的荆棘丛中有个深幽的洞穴,中性在里面显露和深化。[[欲望]]因此,我想说,中性之欲是这样一种欲望:

首先,[[搁置]]搁置(悬置 )各种范畴、法则、胁迫、傲慢、恐怖主义、催逼、要求、攫取意志。

其次,深入一步,拒绝单纯的抗争话语。搁置自恋倾向:不再害怕一些意象(imago) :消解自身意象(这种愿望接近消极的神秘话语,或者禅宗、道家)。

(3)中性之欲永远是一个悖论:[[悖论]]作为一个对象,[[暴力]]中性搁置暴力;作为一种欲望,中性便是暴力。因此,有必要理解,本课自始至终都有一种中性的暴力,却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暴力;始终都有一种对于中性的激情{passion},但不是攫取意志的那种激情→当我平静时,我有时能够辨认出这种激情,我在平静中见证“攫取意志”的和独断论的场景。但是,这是断续的、徘徊不定的,欲望本身也总是如此:并非一种智慧,而是一种欲望。

(4)就一般规律而言,欲望总是有销路的:我们只是在出售、购买和交换欲望而已。中性之欲的悖论,它的绝对的特别之处是无销路→有人问:“您不打算利用这门中性的课写一本书吗?”其他问题权且不论(尤其是有关performance{表现}的),[[中性无销路]]我回答:“不,中性这个东西是没有销路的。”而且我想到布洛瓦的这句话:“完美只存在于看不见的尤其是买不来的事物里。” →看不见的?我想说“吃不消的”→必须围绕着吃不消的东西连续上13周课:此后一切都将消逝无痕。

2.丧礼的利刃

为了结束这个开场白,在让中性的熟语开始四下乱闯之前,似乎我应该就中性和中性之欲在我目前生活中的位置说几句话——因为没有不与当下联系的真理。

确定了本课的对象之后(去年5月),直到必须开始准备,这中间我的生活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些人是知情的——一场葬礼 :即将谈论中性的这个人已经不是做这个决定的那个人了→本来,我打算谈谈如何解决冲突,而且我们仍然要谈——因为学院的海报是无法更换的;可是,除了这个我已经报告了其论据和步骤的话语,就在今天,我似乎听到了另一种时隐时现的音乐。这种音乐,我将界定它的位置,即域外之地,用以下方式:它是脱离了第一个问题的第二个问题,是在第一种中性背后若隐若现的第二种中性。

(1)第一个问题,第一种中性,即已经宣布的本课对象,是把生存意志区别于攫取意志的差别:因此,生存意志被视为攫取意志的一种超越,它远离傲慢:我脱离攫取意志,致力于生存意志。

(2)第二个问题,第二种中性,即本课的隐含对象,是把这种澄清过的生存意志区别于生命活力。→在一首诗里,帕索利尼说他只剩下这个东西了:“绝望的生命力。” →生命活力就是憎恨死亡。那么,什么东西把引退远远区别于傲慢和可憎的死亡呢?是这一段艰难的距离,极为强大,几乎不可设想,也就是我说的中性。第二种中性,它的主要形式归根结底是一种抗争,它要诉说:上帝是否存在并不重要,我只知道,而且直到最后一息也只知道,上帝本来不应该同时创造爱情和死亡。中性即这个无法省约的“不”字,它似乎高悬在僵化的信仰和确信头上,二者都不能改变它。


注释

[1] 培根1605年的著作 Delad ignitéet de I'accroise mentdes sciences ,又译《学术的进展》。——译者注

[2] 纪德的情人玛丽亚·范·黎塞伯格(Maria Van Rysselberghe)的18本笔记,记录了纪德从1918年到1945年的写作、交游和日常生活情景。从1973年起,法国Gallimard书局分卷刊行,原名 Cahiers de la Petite Dame Notes pour l'histoire authentique d'André Gide 。——译者注 DJfdLvXCrptAvpqFDAfF66C3v941kiJu3p2xFQGhDxIYpxy/kzhrD0BeEJwWv6N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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