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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中国思维的特点

中国思维是求道的思维,是处于最自然的状态下形成的思维,如果非要用一个字来形容这种思维,那就是“易”,我们有专门的经典来阐述这个字——《易经》。《易经》是中国思维的源头,代表着中国思维的高度。易,有三层含义:简易,变易,不易。下面简单讨论一下。

首先说简易。任何源自于道、源自于自然的思维方式必然是极简单的,任何复杂都是人为所致而非自然的。世界上的思维方式大体分为两类:第一类也是占绝大多数的思维方式是为学日益,是源自于一个人长时间的知识积累,是由很多受限制的知识所构成,是源自于以前的认识。一旦形成固定思维,我们就会用这种思维去分析加工外在的世界,这些思维都很复杂,有的复杂到需要积累无数的秘密知识,要转好多个弯才能理解,这些思维越复杂越助长一个人的傲慢,越远离道。需要大量知识撑起来的思维是复杂的,只能看到部分的真相或完全看不到真相,且需要持续的努力才能维持,不合于道,不合于自然。另一类思维是大人的思维,是为道日损的思维,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就是去除所有的旧的知识,用一颗单纯的无修饰的心直接去感知客观世界。当心越接近自然,便越能体会到这个世界的真相,越能掌握这个世界的规律。真理是简单的,然而很多简单的未必是真理,一定要用心去找寻,用这颗心去观察世界所形成的思维简单极致且无比真实,也只有这种极致的简单才具有恒久不衰的生命力,可以长久不衰地代代相传。《易经》曰:“乾以易知,坤以简能;易则易知,简则易从;易知则有亲,易从则有功;有亲则可久,有功则可大;可久则贤人之德,可大则贤人之业。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天下之理得,而成为乎其中矣。”老子曰:“吾言甚易知,甚易行。”《诗经》所言者,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孔子之道一以贯之,曰“忠恕”;《内经》曰“知其要者,一言而终,不知其要,流散无穷”,皆是至简至真之理。

中国的所有经典都是在帮助人找到道,回归道,回归至真至简而又绚烂多彩的生命状态。天地不言之道太简单,以至于人类所发明的文字太复杂,不能够很好地表达这不可言说的道。学习中医也是如此,学习经典就是为了让心与道相合,让思维极简单又极真实,能够安静地看疾病的本源与疾病的变化规律。如果我们的大脑中坚固地保持着复杂的思想,则不能真实体会经典所言;如果我们一直还在向外探索追求各种理论或各种特效的经验去对峙疾病,去追求各种的复杂,那就在远离道,而只有向内保持简单纯净的心去真实客观地观察疾病,才符合道。用思维去分析疾病则疾病是复杂的,且多是扭曲的,用心去感受疾病则是极简极真的。经典并不复杂,是你紧张复杂的大脑让它变得复杂了。

其次谈变易。“《易》之为书也,不可远。为道也屡迁,变动不居,周流六虚,上下无常,刚柔相易,不可为典要,唯变所适。”世界存在的一切事物都是在不停变化的,这是恒久不变的真理。古人静下心来观察世界,不只是观察世界的表象,而是用大的眼光从整体来看每一个表象并观察它的变化。因此我们要静下来真实地观察世界的变化,顺应世界的变化,“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固执如枯木般拒绝任何变化带来的不确定性,或者我行我素无视自然规律随意地乱变化,都会给自己带来恶果。“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古人都是在变化中看问题,看清楚当下的事物所呈现的象,又不执着于表象这个点,而是在整个大环境的变化中来观察这个点,在变化中看待一切事物。

《易经》记载了这个世界的变化,用阴爻与阳爻的更替记载了天地的一切变化;《黄帝内经》则详细记载了天地的变化和人体的变化。张仲景的著作就是这种思维的延续,用这种变的思维来看人体,所描述的疾病一定不是固定不变的,不会像很多后世书籍记载的那样:写一个病名,然后附上该疾病的表现症状,然后附上各种表现的治法方剂。《伤寒论》是用阴阳六经来详细描述疾病的表现与传变,书中详细记载了某一阴阳状态下的人体有某一表现,这一表现未来的变化即传变,这一表现的正确治法,如果用错误的治疗之后又会往哪里传变,正治之后什么表现说明治好了,误治之后该怎么治疗以及判断预后,等等。这是静下心来观察人体理应看到的实相。如果我们静下心来观察人体,一定是在变化中来观察,即重视当下疾病的表现,更重视这个疾病的变化,阴与阳便是这个变化最好的表达工具。

我可能不能准确地描述西方医学的思维方式,但在我对西方医学的有限认识中,了解到西方医学也发现了人体是变化的,他们把疾病的病因归结为这种变化。如肺里本身没有炎症,病人咳嗽了是因为炎症使得肺发生了病理变化,他们害怕这种变化,一定要消灭变化。这种思维体现在对大部分疾病的认识中:腰疼是因为腰椎的变化,胃疼是因为胃的变化,连失眠都认为是大脑或内分泌的变化,而且他们认为一定要对抗变化才能治愈疾病,因此西医应用抑制免疫反应治疗很多疾病会认为是理所应当的。西医这种对变的认识不同于中医。中医认为生命的本质就是变,变每时每刻都伴随着呼吸发生,它发生于每一个细胞,生-长-壮-老-已,这是任何人都逃避不了的变化。正常情况下人体每一个器官都在变化,而整体的大环境却处于稳态的平衡,因此我们的研究重点不应该放在每一个器官的生理与病理的变化,而是研究这个大环境处于稳态的机制和整体的变化规律,顺应这个规律便可以恢复健康。这个变化过程本身默默地进行着,没有人觉得这种变化让自己不适,这变化是常态而非病态。古人在变化中来看人体的病态,不孤立地看待任何局部的变化,牵一发则动全身,人体是一个大的不停变化的系统,这样看待疾病就不会被某一疾病的表象迷惑。假设在人体局部的甲器官发生了炎症变化,同时人体其他器官也都会发生相应的变化,或许乙器官会变化成克制甲的状态,丙器官会变化成消耗甲器官的状态,丁器官或许变成帮助乙器官去克制甲的状态,还有可能甲器官的炎症变化本身就是为了对抗某一其他器官的异常变化,等等,这些变化有的肉眼或借助仪器可以看到,有的在无形中发生,这一切变化都是为了维持人体大环境的相对平衡,在没有对全身的掌控下贸然对表现为病变最重的甲器官进行治疗,对整体的平衡来讲有可能不利。在古人的思维里人体就像天地一样,动态的平衡是最好的状态,也是唯一健康的状态。如果从细节上每一个器官每一个局部去记录和观察这个变化,然后去计算变化的得失,则数之可十,推之可百,数之可千,推之可万,不可胜数。每一个细节的变化难以测量把握,并且即使准确测量了也没什么用,因为过一会儿这个细节又会发生变化。古人静下心来感受这些变化,发现这些细节的变化是在一个大的身体变化里有序地发生着。

古人喜欢用天地与人体类比,人体的这种变化就像当天地处于春天的季节时,小草发芽,小树生新枝,动物开始活跃。每一个生物在细节上发生着各自的变化,但这些变化都是在天地间春的大环境里有序地发生。可以看出古人观察变化不是死死地盯着每个细节,精确地描述细节的变化,而是用心感受每个细节变化所反映的大环境的状态。只有掌握这个大环境的状态,才能看清楚每个细节变化的原因。治疗只有着手于大环境的变化,才能系统地将人体调理到健康的状态。如果不能够掌握大环境,看到细节变化后就主观地去干预局部变化,往往容易使大环境处于更不稳定的状态,虽然某个细节的症状得到暂时的控制,但是大环境可能变得更糟,人体会离健康更远。而且可以肯定的是只要大环境更糟糕,那么这个被控制住的局部症状要么短时间会卷土重来,要么会变得更糟。古人一直着眼于整体的大环境来观察人体,当人体大环境处于病态时,观察这个病态所呈现的象,用阴阳来表达这种大环境的病态,治疗也是因势利导使整体处于稳态。所以真正的中医不会说某个病该怎么治疗,而会说某一种人体的状态该如何调理。治病是下工的思维,调理人体是上工的思维,上医医国,中医医人,下医治病。

再次谈论不易。“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形而上是指无形象的一种没办法命名的存在,我们可以命名为道,也可以命名为空,也可以命名为气,或者用时髦点的命名为无形能量;形而下是指一切有形的实体,小到原子、分子,大到整个人体都是形而下,我们可以命名为器,也可以命名为有,也可以命名为形,或者土气一点的命名为有形实体。古人观察天地是观察它的全貌,是道与器,《易经》曰阴与阳,《道德经》曰有与无。古人静下心来观察天地四时的变化,当天地处于春三月时,天地间万物皆开始以各自的姿态繁荣起来,为什么万物同时显现如此一致的景象?是因为天地之间的气处于生的状态。当天地处于夏三月时,天地间万物皆以各自的姿态风华茂盛,为什么万物同时显现如此一致的景象?是因为天地间的气处于长的状态。同样道理,秋三月的景象是因为天地之气处于收的状态,冬三月的景象是因为天地之气处于藏的状态。也就是说有什么样的气的状态就有什么样的外在有形的景象,道决定器,有什么样的道的状态就有什么样的器,而器又能及时准确反映道的状态。站在有形的器的层面上看世界万物和人体都是不停变化的,天地万物有各自的变化,每个个体的变化也不相同,人体内的每个器官变化也不相同,即使是每个细胞的变化也有很多的差异,而且这种变化从器上看是接近无序化的。但是从无形的道上来看,这一切又都是固定不变的,道的运行是“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怠”的,就是说人体内里的气的变化规律是不变的。医生的任务不是去改变道的运行规律,医生也没有任何能力改变,但也不能无视这个固定不变的规律而紧盯着有形实体的变化,医生只能去更细腻地觉察道的运行规律,掌握它,并运用这个规律去诊病治病。

“智者察同,愚者察异,愚者不足,智者有余。”智者观察人体是从共同不变的无形的道的运行上来看,而愚者观察人体则是在各异复杂的有形的器的表象上来看。智者看病从道出发,病人所描述的信息足以清晰明确看清疾病的真相,而愚者看病从器出发,病人描述再多也觉得信息不够用,反复询问亦不能够得知疾病的真相,诊断上有太多不确定的猜测和不严密的推理。“粗守形,上守神”所言的亦是此理。因此判断一个中医的思维是否纯正,就看他守住的是什么,如果一直盯着复杂多变的症状看,在各个症状间反复猜测推理,那就是粗工,其治疗结果则是“粗工嘻嘻,以为可知,言热未已,寒病复始,同气异形,迷诊乱经”;如果他守住的是固定不变的道,通过病人的描述用心体会病人看不见的气的状态,纵使疾病千变万化亦逃不出固定不变的阴阳之道,看病时直观真实地感受观察,那就是上工,其治疗结果则是“效之信,若风之吹云,明乎若见苍天”。

用复杂的知识来揣测疾病,或用复杂的逻辑来推理疾病,这样的思维是复杂的,是看不到真相的。静下心来,保持恬淡虚无的心去客观地观察疾病,真实地发现疾病内部的规律,这样的思维是简单的,而且看到的是本源的真相。从每一个脏器每一个细胞着手观察人体,人体的变化极其复杂且不可控制。从整体处来看人体的变化,人体的变化是一个统一的象,执其大象,则可引导人体安于平泰。从外在的形体来分析人体,则人体是复杂而不可测的,如浮云般变化莫测;从内在的气的层面来客观观察人体,则一切都是按照固定不变的规律运行着,这个规律即是道,得道者则可无惑于人体表象的变化,见病知源,运用这不变的规律引导人体趋于阴平阳秘。 3grGlLIfXjnrQSO0oOT05ydaGKvKLDhGXo3kPjZj3Yg+Vo5SpDSJ3zcEVwBZ5pj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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