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管声称会支持你的工作,实际上却阻挠你获得成功的一切机会;同事悄悄地破坏你在老板那里获得的青睐;伴侣自称爱护你、关心你,却好像也在控制你;孩子似乎总是知道为了如愿以偿该怎么操控你。无论操控者是以什么身份出现,他们都会像披着羊皮的狼一样,表面上迷人和蔼,私底下精明无情。他们以狡猾和微妙的方式利用你的弱点,使用聪明的技巧来占你的便宜。他们是那种会不遗余力地争取想要的一切,却又竭尽全力隐藏自己的意图的人。这就是我称其为隐性—攻击型人格的原因。
作为一名在私人诊所工作的临床心理学家,我在20年前就已经开始关注这一问题了。因为有些病人最初前来求助是因为抑郁、焦虑和缺乏安全感的问题,后来我发现,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的问题是因为生活圈里有一个控制型人格者。前来咨询的不仅有被操控的受害者,还有那些操控者本人,因为他们与众不同的满足自身需求的方式和控制他人的方法失效时,也会感到痛苦。这项工作让我对操控行为的普遍影响有了更新的认识,也对它给人际关系带来的情感压力有了更多了解。
控制型人格的影响范围似乎是不言而喻的。我们大多数人都至少认识一个操控型的人,几乎每天,我们都能从报纸上读到或从广播中听到有人正设法利用或“欺骗”他人,直到他们的真实面目被揭穿。电视布道者宣扬爱、诚实和正直,却欺骗妻子、剥削信众;政治家宣誓为人民服务,背地里却中饱私囊;精神“大师”声称自己是上帝的化身,却做出了性侵儿童、恐吓质疑者的事。这个世界,是一个满是操控者的世界。
虽然“披着羊皮的狼”这样的夸张标题吸引了大众的注意力,激起了人们的好奇心,我们开始关注是什么让这些人被“标注”出来,毕竟我们接触的大多数操控者都不是什么传奇人物。相反,他们就和我们工作、合作甚至是生活在一起,他们精明阴险、暗箭伤人、虚伪欺诈、暗中勾结,使我们生活悲惨、痛苦不已。因为真正了解他们很难,有效应对他们更难。
当受害者因为情绪困扰寻求帮助时,通常他们并没有深入了解感觉如此糟糕的原因,而只是感觉到困惑、焦虑或沮丧。渐渐地,他们意识到自己疯狂的原因与如何应对生活中的某人有关。他们并不信任控制型的人,但也找不到怀疑的原因。他们也会生气,但最后又会由于某些原因而感到内疚,当面对质也会以防守结束。他们往往会在该坚守自己的时候放弃,会因为在该说“不”的时候说“是”而感到沮丧,也会因没有做一些改变现状的事情而感到受挫。总之,操控者是让他们感到困惑、被剥削和被虐待的原因。在接受治疗一段时间后,他们最终意识到,自己不幸的原因在于持续徒劳地试图理解、应对和控制操控者的行为。
尽管很多病人都聪明机智,对基本的心理学理论也有一定的了解,但是他们了解和应对控制型行为的方式并没有达到预期效果,有时还会适得其反。不仅如此,我最初采用的那些方法也没能让事情有所改观。刚开始,我博采众长地尝试了不同的治疗方法和策略,似乎能帮助受害者感觉上好受一些,但是没有任何一种方法能赋予他们从本质上改变自己与操控者的关系的力量。更令人不安的是,我试过的所有方法对于改变操控者本人来说都是无效的。最终,我意识到传统方法在了解和应对操控者上存在着本质的错误,我开始仔细研究这一问题,希望能够找到一种更实用和更有效的方法。
本书中,我会向大家介绍一种新的方法来理解控制型人格,而且我相信在本书中对于操控者的描述和对行为的标识会比其他方法更准确。我会解释什么是隐性—攻击,为什么隐性—攻击是大多数人际关系处理的核心。我会关注那些需要经常被关注的而又被传统理论忽视的人格维度。我还会构建一个理论框架,挑战那些对人们的行为方式的常见假设,解释为什么一些广为流传的人性观念反倒使我们沦为操控者手下的傀儡。
在本书中,我将实现三个目标,首要目标是全面了解性格障碍的本质和隐性—攻击型人格的典型特征。我会讨论一般攻击型人格的特征,也会着重介绍隐性—攻击者的独特表现。其中呈现的一些小故事,多是来自真实的案例,帮你“体会”这类人格的特征,也会结合案例具体说明控制型人格是如何行动的。掌握识别披着羊皮的狼的技巧,提前对攻击型人格做出判断是避免成为受害者的第一步。
第二个目标是准确地解释隐性—攻击者如何不动声色地欺骗、操纵和“控制”别人。攻击者和隐性—攻击者使用精选的人际策略和技巧来获得优势,熟悉这些策略会帮助人们在操控行为发生时就将它识别出来,因而避免成为他们的受害者。我还将讨论哪些性格特点会使我们太过容易被这些策略操控。了解自己哪些方面的性格特征最有可能被操控者利用,是避免成为受害者的另一个重要步骤。
最终目标是列出具体的操作步骤,人们可以遵照它来更加有效地应对隐性—攻击者。我会展示一些基本方法,大家可以在此基础上进行优化。我还会列举一些有针对性的工具,帮助人们走出因反控制失败而更加抑郁的恶性循环。过去的受害者使用这些工具后,会将精力投入真正的力量之源——自身的行为,了解在面对一个可能的操控者时如何做,这对于避免成为操控者的玩偶、增加对生活的掌控至关重要。
我试图把这本书写得严谨并充实、简单且易读,它的受众既是社会大众也是心理专家,无论是谁都会从中受益。因为治疗师遵循了许多传统假设、标识技术和干预策略,无意中固守和强化了从病人这里获得的对操控者的性格和行为的一些误解,不可避免地导致受害者持续受害。因此,我会采用一个全新的视角,希望能帮助个人和治疗师避免可能的操控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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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形的情感操纵很难被意识到 |
也许接下来描述的场景听起来会很熟悉:丈夫坚持女儿所有的学科都要拿到A,这让妻子很生气,但她又怀疑自己的愤怒是否合理。当她说考虑到女儿的能力水平与他提出的成绩期望可能不合理时,他回击道:“任何合格的父母不都希望孩子好好表现,取得成功吗?”这让她感觉反而是自己在无理取闹。事实上,每次夫妻两人就某些问题争辩时,不管结果如何,她总感觉自己是一个坏人。女儿最近暴露的问题比较多,当她建议最好寻求家庭咨询时,丈夫反驳道:“你是说我有精神病吗?”这让她后悔提出这一话题。每次她都试图坚持自己的观点,但最终总是屈服于他。有时候,她认为问题出在他身上,觉得他是一个自私、苛责、令人生畏、有极强控制欲的人。但是,他又是那样一个忠诚的丈夫、称职的持家者、受人尊敬的社区成员。不管怎样,她都不应该怨恨他。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抱怨了。然后呢,她总是怀疑是否自己才是错的一方。
一位母亲拼命想理解女儿的行为,她认为一个年轻女孩除非在极度缺乏安全感、非常害怕和可能抑郁的情况下,才会威胁要离家出走,说出“每个人都恨我”“我希望我从未出生”这样的话。一方面,她眼里的女儿还是小时候那个未能如愿,就屏住呼吸直到脸色发青或大喊大闹的小女孩。毕竟,女儿仅在受到规则约束或试图想要得到什么时才会这样说、这样做。另一方面,她也有些犹疑,担心“如果女儿说的就是她的真实想法怎么办?”“如果我真的做了伤害女儿的事,我又没有意识到该怎么办?”她讨厌被女儿用威胁和情感牌左右的感觉,但又不能让女儿冒险受到可能的伤害——她能吗?毕竟,孩子们只有在真的感到不安或威胁时才会这样——应该是吧?
在初期阶段,受害者都不相信“直觉”,在不知不觉中沦为防守状态,但是他们会清晰地感到那个处于攻击地位的人就是操控者。一方面,他们感到别人试图战胜自己;另一方面,他们在当时又没有找到任何的客观证据支持他们的直觉。他们觉得,一定是自己精神错乱了才会这样想。
他们并没精神错乱。事实是,人们总是处于斗争状态,而控制型的人是以更加微妙和不易察觉的方式在斗争。当操控者利用别人占据上风时,受害者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卷入战争,直到失去大好形势才有所察觉。当你被操控,别人很有可能正在与你争夺地位、优势和利益,但在某种程度上,你很难轻易察觉这一切。隐性—攻击就是大多数控制型人格的核心特征。
斗争本能是生存本能的近亲。我们每个人都在奋力生存和发展,大多数人的斗争不是肢体上的暴力,也并非天生就有破坏性。一些理论家认为,只有当最基本的本能满足受阻时,我们的攻击本能才有可能以暴力的形式表达出来。也有专家提出,有少部分人有天生的甚至是暴力的攻击倾向,尽管在良性环境下也是如此。不管极端压力、遗传倾向、学习模式的强化或上述因素相结合是否足以导致暴力攻击行为的产生,多数理论家还是认为,攻击性和破坏性的暴力并不等同。在这本书中,攻击一词指的是为了个体生存、提升自我、追寻愉悦以及消除一切障碍坚持到底,而在日常生活中进行的有力抗争。
在日常生活中,人们进行的斗争远比我们愿意承认的多得多,斗争的冲动是固有的和本能的。否认了本能的攻击性的人,要么从未目睹过两个孩子争夺同一玩具的场景,要么忘记了这一经典场景。斗争也是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从尖锐的党派纷争为标志的代议政府,到竞争激烈的企业环境,再到对抗性的司法系统,太多的斗争交织在我们的社会结构中。我们在生活中也会起诉别人,与爱人离婚,争夺孩子的抚养权,竞争就业机会,争取在特定的目标、价值观、信仰和理想上压制别人。多年前,心理动力学理论学家阿尔弗雷德·阿德勒(Alfred Adler)指出,我们也在努力维护个人的社会优越感。为了个人优势和社会福利,我们与他人争夺权力、声望和安全的社会“地位”。的确,我们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不断抗争,可以说,人们不是在让世界充满爱,而更像是在这个世界发动种种战争。
斗争本身是无所谓错误或有害的,公开公平地为合理的需求进行斗争往往是必要的,也是具有建设性的。当我们为自身需求奋斗的同时又能尊重他人的权利和需求,照顾他们免受不必要的伤害,我们的行为可以被称为自信的行为,自信的行为是一种健康的和必要的人类行为。我们学着坚持追寻个人需求,克服病态的依赖性,变得自信和胜任,这些都是没有问题的。当我们的斗争是不必要的,也不管别人是否会受到影响时,这时我们的行为就很有可能被称为攻击性行为。在文明世界里,没有节制的斗争(攻击)一直是一个大问题。人类是一种具有攻击性的生物,这一事实并不是为了说明人性弱点或人性本恶。同卡尔·荣格(Carl Jung)的人性观一样,我认为一个人不能“掌控”和约束自己的基本本能,导致攻击性行为的产生,才是人性中恶的来源。
接下来将讨论两种最基本的斗争类型:显性-攻击行为(overt-aggression)和隐性—攻击行为(covert-aggression)(除此之外还有反应性攻击、掠夺性攻击、工具性攻击)。当你为了在竞争中取得优势,而且方法是公开的、直接的、明显的,那么你的行为就属于显性—攻击。当你的目标就是“赢”,为了实现这一目标,你为所欲为,支配或控制他人,而且用了微妙的、卑劣的、欺骗性的方式来掩饰你的真实意图,那么你的行为就属于隐性—攻击。隐藏明显的攻击意图,同时威胁别人后退、让步或放弃是一种强有力的操控策略。这也是为什么这些手段成为大多数隐性—攻击者操控人际关系的工具的原因。
当人们试图描述隐性—攻击的时候,我经常听到人们把他们说成是在被动—攻击(passive-aggression)。隐性—攻击和被动—攻击都是间接的侵犯,但两者绝对不能等同。被动攻击,如字面所示,攻击形式是被动的。举个例子,发动被动形式的攻击就是在玩一个情绪“报复”的把戏,你会拒绝合作,以“沉默战术”应对一切,你会噘着嘴抱怨,故意“忘记”别人想要你做的事情,因为你就是在生气,就是不想对别人亲切示好。相比之下,隐性—攻击虽然隐蔽,但形式是活跃的。当一个人发动隐性—攻击时,他会用狡猾的、卑劣的手段获得所需,他操控他人的反应,同时将自己的攻击意图隐藏得天衣无缝。
我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会时不时地表现出某些隐性—攻击行为,但这并不说明我们就是隐性—攻击型或控制型人格。个人的人格由他的习惯性认知、自身与他人和世界的互动方式来定义。这是个人为处理各种情境或得到生活所需,而选择使用的独特的互动“风格”和相对根深蒂固的方式。某些攻击者在人际关系中的表现本质上是冷酷无情的,但是他们会掩饰其攻击性,甚至展现出一个令人信服的、极具魅力的外在形象。隐性—攻击者可以驾驭你思想的整个过程,并表现得不露声色。根据冷酷程度和病理学程度不同,隐性—攻击行为表现的程度也不同。但是,更极端的例子会有助于我们了解操控的一般过程,因此本书会特别关注一些严重的隐性—攻击性格障碍的案例。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很好奇为什么受害者深陷操控关系中,还很难看清现状。最初,我还想去责怪他们。后来,我意识到出于某些原因,他们也是被蒙蔽的:
· 操控者的攻击性是不明显的。我们可能会在直觉上感受到他们试图压制自己,获得权力,还会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受到威胁。但因为不能指明他们攻击自己的清晰而客观的证据,我们很难证实自己的直观感受是正确的。
· 操控者频繁使用的策略都是强有力的、具有欺骗性的,我们很难识别他们的狡猾伎俩。操控者将自己伪装成心疼的、关怀的、呵护的或任何样子,反正就是不像要利用我们来获利的样子。他们的解释总是足以让对方怀疑是自己滥用了直觉和预感,他们的策略不仅让人难以清醒客观地认识到操控者正在努力控制他们,同时还会让自己无意识地处于防守状态。所有这些使得操控策略轻而易举地发挥出显著的心理效应。当情绪上感到不安时,你会很难清晰地思考,所以更不可能识别他们真正使用的战术。
· 所有人都有弱点,都会感到没有安全感,聪明的操控者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有时候,我们熟知这些弱点,也知道别人会用它来对付自己。例如,我听到有的父母说:“是的,我知道我有一个内疚感的触发按钮。”当控制型的孩子不断按下这个按钮时,他们很容易忘记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有时我们不知道我们最大的弱点是什么,操控者通常比我们更了解自己,他们知道利用我们哪一点、什么时候利用、怎么有效利用。缺乏自我认识可能会让我们处于轻易被利用的境地。
· 直觉告诉我们,操控者真的很喜欢挑战我们被灌输的关于人性的那些认识。心理学使我们倾向于把人看成有问题的人,每个人在一定程度上都会恐惧、缺乏安全感或“心理有点问题”。所以,直觉告诫我们要如何去对付一个残忍的罪犯时,理性却在劝导我们罪犯的“内心”一定是害怕的、受伤的、自我怀疑的。更重要的是,大多数人一般都讨厌把自己看成冷酷无情、麻木不仁的人,我们会谨慎地使用严厉或负面的评价来判断别人。我们要相信他们的无辜,相信他们没有恶意。因为不敢相信直觉告诉我们的控制型人格的特征,我们更倾向于怀疑和责备自己。
第一,接受人们为了获得所需而奋斗是人类基本的行为这一观点。第二,识别人们在日常生活和人际关系中使用的微妙隐蔽的手段。做到上述两点会提高对于攻击行为的意识程度。学会如何识别攻击型行为,掌握处理生活中的多种争斗的方法,是我在与被操控者接触过程中总结出的最有效的经验,是受害者最终摆脱操控者的支配和控制、获得和提升自尊的重要助力。首先,认识操控行为的攻击性质,了解操控者熟练的、隐秘的控制方式是非常重要的。很多人因为不能准确识别他们微妙的操控行为,会对其做出错误的盘算,从而无法以恰当的方式做出回应。识别操控者在何时以何种方式挑战你,是有效武装自己、应对各种挑战的基础。
不幸的是,心理健康专业人士和非专业人士都常常难以识别攻击的目的或他人行动的真实意图。这主要是因为,我们的预设信念是,人们只有在“陷入困境”或因某事焦虑时才会表现出不恰当的行为。我们也被教导,人们只有在被攻击时才会表现出攻击行为。所以,即使直觉在说,有人正在没来由地攻击自己,或有人想压制自己,我们也很难接受这样的想法。通常,我们会困惑是什么在严重困扰他们,是什么“内在原因”导致他们行为异常,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说了什么话让他们感到“威胁”。我们可能会试着分析各种情况,而不是简单地给予回击,也几乎从未想过对方只是一门心思地想夺得想要的东西、占据上风而已。即使在某种程度上这些行为已经到了伤人的程度,我们也会努力去理解他们而不是照顾自己的感受。
我们不仅经常难以识别他人的攻击方式,还难以辨别有些人格中明显的攻击性特征。我们的困惑与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的传世之作有很大关系。在很长时间里,弗洛伊德的理论(和基于他的著作而扩展的理论)都深刻影响着心理学和相关社会人文学科。这些经典理论(精神动力学)的基本原则、典型概念被完好地印刻在公众意识中,神经官能症(neurosis)等心理动力学名词也进入大众视野。这些理论倾向于将每个人都视为一定程度上的神经症患者。神经症患者在基于本能行动或试图满足基本需求时,会感受到过度的焦虑(非特异性的恐惧)、内疚和羞耻。弗洛伊德的理论是由极度压抑群体发展而来的,现今被用于解释普通人心理问题的成因,其应用范围被过度放大了。但是,这些理论还是深入渗透到人性思考和人格理论中去。当我们大多数人试图分析他人的性格时,会自动地思考让他们“心绪不宁”的恐惧根源是什么、使用了什么样的“防御手段”、心理上要“回避”的“危险”情境是什么。
人格的经典理论是在一个极其压抑的时代背景下发展来的。如果借用维多利亚时期的名言来描述,那就是:“想都别想!”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神经症可能会很普遍。弗洛伊德认为当时社会中充斥着由原始冲动引起的羞耻和内疚的人,有些人“歇斯底里”到盲目状态,以至于不会冒险在意识清醒状态下用贪婪的目光注视渴望的对象。时代变了,现在的社会氛围更加宽容,如果需要一个座右铭来描述我们当下的生活,最合适的是曾经流行的电视广告语:“想做就做!”现在的状况是,个人非理性的恐惧和压抑引起的问题越来越少,由于缺乏自制、过分放纵本能造成的问题越来越多。治疗师越来越少,而不是越来越多将个人的痛苦归咎于神经症。因此,经典人格理论及相应的帮助陷入困境的人重获心理健康的处方,在解决现今性格障碍问题上的效果越来越不明显。
为了更好地识别和应对攻击和隐性—攻击行为,一些心理健康专家可能需要克服若干重要偏见。治疗师倾向于把任何形式的攻击看作一个单独的问题,而不是将攻击看作内在的不满足、不安全感或无意识恐惧的“外在症状”。他们可能会专注于病人的所谓“内在冲突”,却忽视了问题的最终根源就是攻击行为。大量的实践经验灌输给治疗师的观念是,神经症“导致”他们的行为问题。例如,一个毕生积极追求独立、拒绝服从、从人际关系中获得一切可能的利益而又不履行回报义务的人,治疗师对此的解释是此人的问题行为必然源自内心对“恐惧”亲密关系的“补偿”。换句话说,他们会将一个铁石心肠、虐待他人的人看作一个可悲的逃避者,这是误解的核心。
将神经质人格特征的应用范围扩展到所有人格的描述和理解是不合适的,也是无用的。根据个体“防御”的恐惧对象不同来区分不同的人格类型的做法也需要被终止。如果我们想要真正了解、应对和治疗那些斗争得太多的人,而不是那些畏缩或“逃避”太多的人,就需要构建一个全新的理论框架。在第一章中,我将呈现一个这样的理论框架,介绍几种攻击型人格类型,他们的心理构成与神经症人格截然不同。基于此框架,你将能更好地理解一般性格障碍以及控制型人格(即文中的隐性—攻击型人格)的特征。我希望能够呈现一个全新的视角,不仅有助于非专业读者获悉不同情境下如何了解和应对控制型人格者,也有助于心理健康专家进行有效的治疗和干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