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下午五点左右，离开紫园时，我看到珞狮上的车流缓慢，决定避开。走哪里呢？想起来有半年没有去游泳馆，虽然现在仍然闭馆，但往那边走走，经理工隧道回家，正好。
于是，将车往文治街方向开去。
从车流量可以看到这个城市正在恢复生机，只是每个人都戴着口罩。我是真的不喜欢戴，但是，为了安全，自己和和别人的，还是戴上。感到不舒服就稍微拉下来一点，让呼吸变轻松点。
自由而轻松的呼吸，也是生活中奢侈的事。
到了理工新校区的南门，把手机上的校园通行证调出来，扫码，自动抬杆就抬起来，我得以入内。
一进校门就看到了游泳馆。
我记得是元月16号来游最后一次泳，刚刚找到蛙泳时蹬夹腿的感觉，满心想着年后开馆了来把蛙泳彻底学会的，没想到，现在只能远远地看一眼了。
上次在小区遇到王老师，她告诉我，估计今年游泳馆都不会开馆了。
真的好怀念，不知道何时能再扎到那清澈透明的水里，体验鱼一样的感觉。
车经过那片荒地时，我把车停在路边。
路的东侧是真正的荒地，此时还是一片贴地生的野草。
路的西侧，则是全然不同的生态。这里从前年开始，修整之后种了向日葵，算是试种。去年，因为军运会，种的面积更大，且设计更为用心，除了向日葵，路边还种了大片的格桑花，去年十月我还带母亲来看过这片花海，当时一片繁花似锦，路上皆是看花人。
现在，这里全荒了，没有一个人，只是地上扔着一个淡蓝色的口罩，表示曾经有人来过。
又到了种向日葵的时节，可眼前，荒草如烟。
看到各种野草长得极茂盛，野蒿、野麦、月亮花……
我看到一株一两米高的月亮花，颇为惊喜，这是我童年的花，小时候最喜欢玩的游戏是，把它的花摘下来一朵叠一朵，最后就可以凑成一个精致的小圆圈。
我们叫它月亮花，大概是因为它的唇状花形从侧面看像迷你的月亮。但其实，它最为人知的名字是益母草，九重塔这个名字也很适合它。但是，我会执拗地叫它月亮花。
因为无人打理，路边的格桑花开得很含蓄，跟去年比，小朵了很多，不过，仍然是美的。
有好多格桑花从路砖的缝隙里钻出来，急不可待地开花，然后凋谢，像贫寒之家早熟的孩子。
早就开花结实的婆婆丁顶着一头白絮，让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叫它婆婆丁了，为这一头白发故。
黄花蒿一棵棵长得跟小树似的，绿油油的，一身英气的样子。它们是提炼青蒿素的最好材料，只是，谁要？
黄木犀也很多，这里一棵那里一棵，开着穗状的黄色碎花，有一点仙气。
一丛一丛的刺儿菜，看着就想起锯条来，不过，是绿色的。
几株蕾丝花带给我惊喜，我以为我今年见不到这种花了。却在这里，与它不期而遇。因为各种草长得茂密，挤成一堆，竞争着泥土阳光，这些蕾丝花长得不大，花朵仅掌心大小，但还是很美。
牵牛花攀在去年的向日葵杆上，开出粉红淡紫的喇叭形花朵。
还有很多很多不知名的野草。
去年，或者前年，它们的种子同样也埋在这片土壤中，但我们看到的，只有向日葵和格桑花。今年，无人看顾的土地上，土地让所有的种子按自己的意志自由地生长，最后就长得如此汪洋恣意、生机勃勃。
现在，鸟儿，准确地讲，麻雀们，成为这片荒地的主人。从我走近它开始，那些叽叽喳喳的叫声就不绝于耳，它们在草的深处，嬉戏，打闹，如赴盛宴。
当我走近时，它们一起飞了起来，落到更远一点的地方，然后又飞起，再落地。
我想起过年的时候在老家，每有麻雀来偷吃家里的鸡吃的谷子和麦粒，母亲就挥手赶它们。想起我的窗台上，偶尔飞来的那只灰鸽子，探头往我的阳台内看的情景。
它们都在觅食，总有几分艰辛，一分畏惧。
眼前的这一群麻雀如在天堂，这里有吃不完的草籽，也没有人来袭击它们。只是警惕的天性还在，当我走过时，它们扑扑地飞起，不过，很快就落下，茂密的草丛掩住了它们。我都怀疑，它们是不是吃得太胖，所以飞不远了。
四个月，这块地按它本来的样子长出了万物。
我想起很早以前看过的一个视频——未来的某一天，无论是何种原因，总之，地球上再无人迹，首先长出来的，是植物，它们渐渐地吞没了道路，再之后是建筑，包括高层建筑。最后，地球重新变成一个充满生机的，覆盖着浓绿的，开始有鸟鸣的世界……
此时，我眼前所看到的，正是视频中的前奏，四个月，曾经的花园变成了百草园，如果继续到明年，后年，将会如何？
也许植物才是这地球真正的王者。
当人蛰伏起来，或者，谦逊地退居，取用有度，不去掠夺与惊扰其他物种的世界，是一个更美好的世界。
在这里，我拍了三段一分钟视频，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就发现手机只余两格电了。
本来还想往更深处走走，但是，我要赶在手机电池耗尽之前回家，因为一路上，我还要用手机上的通行码去扫码门禁，而且是四次。我本来想折几枝蕾丝花，几枝月亮花，黄木犀也是可以的，但是，真的没有时间了，我跑着离开这片草地。
这时，看到一个年轻的妈妈带着两个孩子正往这边走来，她的手上拿着一个长长的捞鱼的网子，提着一个小桶。估计是带孩子们在哪里捞过小鱼小虾了，再到这里看看，一个最好的认识自然的小天地。
母子仨走过的身影像一帧小画。
一个能为自己和自己的孩子找到一片属于自己的秘密花园的妈妈是有心的，在这样的非常时期。
而我，只能把自己拍的视频通过微信，发给女儿看的。
她第一时间回我一个开心的表情符。然后告诉我，她的住在巴黎的同学告诉她，因为封城，鸭子走在巴黎的大街上。
我笑了，同样的——
因为封城，野猪走在长江大桥上。
因为封城，黄鼠狼走在江汉路上。
这，大概是这个特别的日子里，一点特别的喜感，以及愉悦。
把空间让出来，让世界安静下来，也没什么不好。因为，讲真，这四个月来的种种见闻，让我感受最深的其实就是，身为人类，真的需要谦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