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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底从老家回武汉时，爸爸在菜园里育的黄瓜苗已经长出了一对胚叶，便带了一些，分几株给好友，自己留了三株。
因为疫情，去工作室不方便，那边的楼顶也就用不上，后来想，何必舍近求远，不如就在自己家的阳台上种一架黄瓜吧。
于是找来两个花盆装了土，将这三株黄瓜秧种下。
它们是好养的，很快就活了，萌出新的叶芽，毛茸茸的绿色小拳头，拳头展开，一对新叶子，还有细细的蜷曲的触须。这触须比叶子长得快，它们像细小的触手，伸展在空气中。
我知道，我要给黄瓜搭架了。找来三根细竹竿，插到花盆里，种了一棵苗的盆里插一根，种了两棵苗的盆里插两根。此后，每当用眼过度要休息时，就是去看看它们。
那绿色的叶片是喜人的，那一对对的触须是可爱的，它们看似是静止的，但你过一个小时再过去，它换了方向，原来它是在向四周探触，要找到一个支撑，然后攀爬，如此，整株植物得以向上生长。
我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它们，看触须是否抓住了竹竿，让我的苦心没有白费——要搭一个架子并不容易，材料是缺的。三根竹竿之外，我另外找到了一把原来高低床用过的小梯子，但它只能作为竹竿的支撑。
另外，找到一根长长的木棍，那是我原来在马房山那边的杂志社上班时，有一次下班经过武汉体院门口的那排体育用品商店，发现一家门口放着一捆长长的木棍，问了一下，是耍棍，我觉得很好玩，就买了一根，放在家里十余年，一直在墙角落灰，这次不正好派上用场？
我把它绑在花盆外沿，期待着藤蔓能往这边爬。可是，有意思的是，决定藤蔓走向的那些触须对它完全无感，哪怕我把它们往这边牵，它也仍然如此。看来触须有它自己的选择，它不喜欢这根耍棍，无论它多么粗，多么长，多么光滑，多么近在咫尺，它也避开它，去爬另外一根细细的竹竿，和另外的两根触须一起。这让这根耍棍情何以堪。
看来，我得为我的黄瓜苗另觅搭瓜架的材料。后来，在杨老师的花园里，看到她的月季旁插了很多细竹竿做撑架，我问这些竹竿是哪来的。她说，你看，那边好多。她随手一指，我看到就在几米开外，一条幽静小径的路边生着两篷巨大的箭竹，原来是就地取材。
我笑了。我十分钟前从那边走过来，穿过那密生的竹丛在乍开之后形成的低矮过道时，还得低头侧身而过。
我找她借了一把刀，去砍了一根竹子，削去竹枝竹叶，细细的，三米长的竹竿分成两截，加上她家婆婆原来砍的三根短竹，一并拿回家。
我给两个花盆边沿插上竹子，就像给这些黄瓜搭好了房子，从此它们可安居乐业，蓬勃生长了。
随后几天，我观察到的是，这些触须仍然是有选择的，并非如我所愿，将这几根新插的竹竿都爬满。插在最北侧的那根竹竿，它不爬。后来我明白了，它们向阳，所以如此。
最粗的那根竹竿，它也不爬，哪怕触须已经探到了它，仍然会避开。那根竹竿比耍棍细一点，但是比其竹竿粗，我想，这会不会与触须的力量有关，它的气力不够绕过粗的竹竿，哪怕只是周长多了半厘米一厘米？
有一次，我将一根半天找不到着落的长长的触须往竹竿那牵引，过后发现，它变得萎顿，第二天就成了一截枯丝。这让我有一些歉意，人家有自己的选择，我何必牵强附会。
我看着那些攀爬在了竹竿上的触手，以及它后面的螺旋状的触须，犹如弹簧丝。我想，一根细小的触须对于攀爬物的选择，是出于本能？还是它的一种自由意志？
真的不得而知。但至少，它们让我看到了一种柔性的力量，也懂得何为顺其自然，何为有所为，有所不为。
这，也是这些藤蔓给我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