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杨老师约着散步时,她带了一小包花生米给我,是她自己炒的,酥酥脆脆,咀嚼时香味从齿颊间弥漫开来。
这是她的拿手菜,因为她老公特别爱吃,她几乎每周都要炒一盘。而我,很久没有炒过花生米了。如果想吃,多在淘宝上买那种袋装的花生米,各种味道,比自己炒方便且美味。
可是,吃了杨老师炒的花生米后,我有些心动,某天在超市买了一小袋花生米回来,今天倒出一半来在锅中,淋入冷油,用小火慢慢地炒。
抱着一定要炒出最好的花生米的决心,却在最后失了耐心,把火拧大,花生就开始发出炸锅声,赶紧拧小火,就那么一秒的功夫,花生散发出香味,颜色也变了一些,忐忑地关了火,将花生倒在放了吸油纸的盘子里,晾凉,撒上盐。尝一尝,味道和小杨老师炒的花生似乎差不多,火候略过了一点点,因为最后的急于求成之心。
一边炒花生,脑袋里放电影似地闪过一些与花生有关的镜头。
镜头一:五六岁,或者七八岁,春节的时候跟着大人去小姨伯家拜年,姨伯端出多好吃食招待我们,我最爱的是她炒的带壳花生。因为我们自己家不种花生,初次吃到这种香脆的果实,觉得是世间美味。
令人沮丧的是,那时的我太小了,无法像大们那样用手指捏开花生壳,于是把花生放在桌子上,用胳膊肘去碾压花生。大人们便看着我笑,然后帮我剥花生,一边就说,“来,打个谜语你猜:麻房子,红帐子,里面住着个白胖子。”
此刻,我只看到那时的自己的小,为了吃到那香脆的花生,小小的我也是用尽全力。
镜头二:十六七岁,读高中。苦读的那种,物质上,精神上都很苦。有一天,爸爸妈妈突然来看我。爸爸来我不惊讶,因为他每个学期总会有两三次骑着自行车走三四十里路到学校,车后座上驮着一袋米,他是来给我送米的,那些米缴到学校的食堂,食堂再把饭票发给我。
没想到妈妈也来了,她是很少出远门的。
“给你带了一些吃的东西。”妈妈说,“有炒米,还有花生呢。”她知道我爱吃花生。“是你爸爸帮别人拖了东西别人送的。”我本来应该高兴的,可是,偏偏就哭了。看到我哭,爸爸妈妈都有些无措,尤其是妈妈,她的眼圈也红了。现在想起那一幕来,羡慕那个想哭就哭的自己,那种当孩子的感觉。
镜头三:参加工作的第二年,住在单位的集体宿舍,开始学着做饭。炒花生米是入门课。一开始怕炒糊,花生没有炒酥,吃时一点也不香。下次多炒一会,却又炒糊了。最尴尬的是,因为火候不对,炒出来的花生皮是糊的,花生仁却还是疲的,如同此后人生经历过的某些事情。
小火慢炒,当然是最稳妥的炒花生的方法,年轻时的我是个急性子,我喜欢做快手菜胜过煲慢火汤,直到现在,才渐渐有了耐心。
镜头四:厦门街头,带着刚刚考上高中的女儿,在最繁华的中山路步行街,找到一家小店,点当地特色小吃,沙茶面、土笋冻、蚵仔煎之外,便是花生汤。黄则和花生汤,真的令我有惊艳感,原来花生可以做成这样的甜品。
到现在我后悔的是,没有在离开厦门前再喝一碗花生汤。那样的汤,真的可遇不可求了。
镜头五:去年秋天跟闺蜜去大悟她的婆家玩,临走的时候,她的先生给我们每个准备了一大袋花生,我吃了一些,但还有好多,年底,我带回家给爸爸妈妈。妈妈告诉我,我们也种了花生的。原来爸爸开了一小块荒地,在那里种了一些花生。
我很高兴,我们家终于也自己种花生了。也有一丝怅然:如果在我小的时候我们家就种了花生,该多好。不过,如果真的如此,也许我对于花生可能就没有这么稀罕了。
稀缺、好奇心、神秘感以及喜爱,让幼时的我对于花生几乎神化。中年时代则对它熟视无睹、习以为常,以致冷落。直到今天,炒一盘花生米,如同重拾旧爱。
花生宠辱不惊。
我视花生为食物中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