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中午在伯伯家吃饭,她特别用心,早上9点就开始准备,做了一大桌子菜,排骨藕汤、羊肉炖胡萝卜、阴米肚片汤、酱烧青鱼、西芹虾米、口蘑烩双圆、五花肉烧野菌、八宝饭……
最受欢迎的仍然是家乡风味的粉蒸肉,五花肉用茼蒿打底,二者是绝配。
“趁热吃,蒸菜一定要趁热吃!”表弟拿起筷子招呼我们开吃。
带皮三层五花,味道调得好,蒸的火候足,入口即化,余味绵长,真的太太太好吃了。对于每一个离开了家乡的天门人而言,它是最地道的乡愁味道。
我吃了至少5块,然后自我安慰:没事没事,偶尔放纵一下自己的口腹之欲,没事。
伯伯说他吃了7块。我就笑,原来每个人都和我母亲一样,吃粉蒸肉是一定要数自己吃了几块的。
在新的一年开始的第一天吃到如此好味道的粉蒸肉真的是一件开心的事——茼蒿蒸菜吸收了肉里的油脂,香滑细腻,毕竟是青菜,吃起来没有心理负担,不知不觉就把它当饭吃了。
其实伯伯做的每道菜都好吃,尤其是那道青鱼我很喜欢,讨教了做法,她告诉我是先将鱼块用盐腌制,再晾晒一天,然后红烧,最后放了点醋提味。
席间说到今昔之别,大家都觉得,现在从物质层面讲似乎天天都在过年,只是总觉得味道不似从前。
“只有一样东西我觉得味道还没有变。“伯伯说。
我问是什么。
他说:“腌洋姜。就它的那个味道没有变。”
我也喜欢腌洋姜,只是当年我妈妈腌萝卜做得很好,但是很少腌洋姜,有的小伙伴家里做了,分我一点吃,酸酸甜甜脆脆的,肉质细腻,淡黄色,在我眼里它称得上是腌菜中的贵族。更何况,它的名字还叫洋姜。
姨伯说:“我妈妈最会腌这个。那时候每年家里都要腌两坛子,别人家腌的会生白霉,我妈妈腌的从来都是清清爽爽的,用长筷子从坛子里挟一颗出来,下面牵好长的丝丝,透明的。”
舅婆已作古多年,姨伯说到自己的母亲,还是称妈妈,仿佛自己还是当年女孩,而妈妈还一直在。
“我妈妈腌的洋姜出了名的好。后来我想肯定是因为我们家的洋姜是在碱性土里长出来的,所以特别好。”
以前听伯伯讲过,她的父亲也就是我的舅爹是做烧碱生意的。那些用过的草木灰做了菜地的肥,洋姜长得肥美,腌出来的洋姜也是美味。
说起以前的味道,我说:“我特别想吃的是我妈妈塌的菜粑子,今年过年的时候一定要试着做一次。”
伯伯说:“我妈妈做的胡萝卜荞麦粑,我小时候最喜欢吃。我还试着做过,把胡萝卜切得细细的,和荞麦面一起和,但怎么也做不出我妈妈做的那个味来。”
“是不是荞麦面要炒一下?我妈妈以前告诉过我,做菜粑的米粉要先炒一下做出来的才香。”我想起几年前回家,和母亲塌菜粑的情景。
而当我说到“我妈妈”时,我也觉得自己还是小女孩。
……
面对一大桌子硬菜,鸡鸭鱼肉,山珍海味,我们讲的却是自己年少时吃过的腌菜和粗粮,还没有变的味道里,以及难以复制的味道里,有最深远悠长的回忆。
我们,四个平均年龄66+的人,与年少的自己,举箸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