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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年馑时

12点整吃中饭,六七个菜,一个火锅,饭是放了几块红薯的稀饭。

一大家子人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饭,胃口好,筷子伸得勤,不知不觉就会吃多了。

我笑着说,“现在这样吃饭,就想起了小时候听到的骂人的话,苕吃哑胀,困猪长肉。现在就有点这样呢。”

大家都笑。

还好,我还比较自我克制,吃饱即放下碗筷,但肯定比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吃得要多一些。

晚饭,还是大锅煮。

我提议等这次做的月半团子吃完了就做菜粑粑吃。大弟说:“好,我也喜欢吃菜粑。”

爸爸说:“要是有胡萝卜就好了,切一点揉在里面会有甜味。”

可惜家里没有胡萝卜。我对我爸说,“您明年自己种点胡萝卜吧。”

只有小弟对此没多大兴趣,他说:“我以前吃菜粑吃伤了,你们现在怎么欠起这个来?”

大弟摇着头说:“我是坚决不吃糍粑的,读初中时候吃糍粑吃伤了。”

我则不喜吃菜粥,尤其是莴苣叶子煮的。但对于粥里的红薯,我一直喜欢。

我讲到已过世的大伯告诉我,他们在饥荒年里曾经吃榨过油的棉籽饼。相较之下,菜粥是美味了。

“那个棉籽饼啊,闻起香,吃起来苦。”爸爸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叹口气,“唉,你们是没有经历过我们那个时候的苦。当年,你们的爹爹到丹江口水库做工程,一去一两年,屋里你们的婆婆一个人带四个伢,那是真正的苦,菜粥当顿吃。”

“你爹爹一生,就是吃脾气不好的亏。他老人家是能干,做农活、打渔,都很行,但就是脾气不好,他自己吃亏,我们也跟着吃亏。去丹江口的事,你们的大爹就没去,大爹家的日子就好过很多。”

“修丹江口是哪一年啊?”我问我爸。

“好像是1959到1962年。”

想来正是爸爸十来岁的时候,那时候我小叔叔还没有出生,但大叔、两个姑姑都还是孩子,仅靠婆婆一个大人照顾,真的不容易,也就难怪婆婆后来早逝,说是因病,其实也是因贫。

想起大年初一去奶奶和爷爷的坟前奠拜,这次我特别认真地看了奶奶的生卒年,1925年至1976年。爷爷是1928至1995年。奶奶去世时还不到五十岁,真的令人叹息。爷爷67岁时去世,那时,大家的日子刚刚好过一点,所以也没享什么福。这一生,他们是怎么过的,经历了什么,不得而知。父母的只言片语,我记忆中的一些零星片断,构成我对他们的模糊的印象,他们的生命故事都简化成了生卒年数字。

如果他们还活着,还不到一百岁呢。我惊觉。可他们已逝去多年,来此凭吊的孙辈们对他们的历史所知甚少,大家只是聚在一起,清理一下坟头,烧香,作揖,放鞭炮,堂弟总是笑嘻嘻地请爷爷奶奶保佑自己新的一年打牌多赢点钱。

爸爸由丹江口工程又说到了汉北河工程,我吃好了,就放下碗,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这是1969年到1974年间的一项水利工程,这一次,我爸爸去参加了。

资料里详细地介绍了这一工程,那一个一个地名,京山、钟祥、天门、应城、云梦、孝感、汉川,是我曾经走过的地方。流经我家门口的天门河,在天门万家台与汉北河连接。河水向东流入府河,再入汉水,最终汇入长江……

资料上还介绍,有人在河滩上种地。

爸爸说:“那叫赶滩,有的人就靠赶滩发了财。”

我原来以为赶滩是海边渔民的生计,没想到,在汉北河沿岸,人们根据水位的变化,季节性地耕种农作物,也是一种赶滩。人和河水争土地,让所种之物顺应岁时,只有靠天时地利人和,才能有收获,这后面肯定是有很多故事的。

“是的,不光是要会种地,你还得有地。你想这河滩上的地,你说是公家的?

平时也没有人来管。但你种得好,目标大了,肯定有人来管。你说是私人的?

肯定也不是,但谁先来开一块种,他就会年年来种。还不是有人来争来抢,打得头破血流。总之,不是谁都可以在那里种地的,要有点手腕,上面有人罩着,下面镇得住别人。”爸爸说,“要有狠气的人才能在那里站住脚。我听说原来镇上采购站的一个人在那里做得很大。”

说到土地,讲到农事,爸爸有些激动,这是一个农人的本能,也是经历了饥馑的人才会有的珍惜与在意。此时在他的脑海里,也许浮现出当年他在汉北河工地上挑土方的情景来,那正是他最好的青春年华。

我妈妈脸上就流露出,你看你爸又喝多了又开始吹牛的表情。

我笑笑,去开了墙上的灯开关,堂屋里顿时亮了起来。 haeJoIm4X5uMwCBOKDecKupNYwKkG5cidFyJTbBpTNEvfk4hpcXAJtDgpIkAWGO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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