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功课

“即使明天是世界末日，今天也要做一个种莲花的人。”

我好喜欢这一句话，我也希望我能做到。

但是这次的经历让我知道，人得有多大的定力才能真正做到。

而记录此刻，是我的静心功课——

二月初二，龙抬头。

早上出了太阳，现在却是阴天，天幔着，没有一丝云，也看不到一角蓝天。

弟弟们一早去钓鱼，我在楼上备课，听到楼下妈妈问村长有没有米卖。

一个小时后，爸爸买了两袋米回来，2.75一斤。

爸爸在那里算了一下账，湿谷是1.25一斤收购，干谷是1.3一斤收，100斤谷出60斤米。将人工开支、运输成本、损耗一算，做粮食收购加工一条龙的企业，大概1000斤谷赚100元钱。

当爸爸念念叨叨地算这些时，妈妈把买来的米和家里的米比较了一下，是同一品种，只是更白一些。

“有这两袋米囤在家里，放心了。”妈妈说，“未必会一直这样下去吧。”

真的未必。

看群信息，那里呈现的是我武汉生活的一部分。比较喜欢的是车友会的群，里面各种职业、身份、年龄的人都有，气氛很好。

群里还有几个老乡，有讲岳口那边的村里发的冷冻肉又收回去的消息，说要检疫。

想起前两天到村委会去，据说可以买到肉，我们去后，看到那里堆有四大纸箱冷冻肉，每箱再分四小袋、一大袋土豆、一大袋包菜堆在那里。

当时我们以为是卖的，后来才知道是捐的。

难怪当时我在现场感受到一种微妙的气氛，因为没有人负责分发，也不好分发，东西就堆在那里，大家都想要，但又不好意思第一个去拿，就这样互相打量，如果有第一个人拿，后面大家可能就一哄而上了。

听说邻村有人卖新鲜猪肉，我们就去了邻村。新鲜的猪肉，45一斤，买了5斤。我们家里七口人吃饭，正月十五之后就再没吃过肉了。

邻居鹏鹏闻讯而去，把余下的全买了，四百多块钱的肉，他们家六口人吃饭，但还要给住在卢市镇上的老亲爷送一点去。

其实我很想吃酸辣土豆丝，一个月没有吃了，但堆在村长家的土豆，我没好意思拿。

越是寻常之物，此时越是想念它的美好。

中饭后，和妈妈、弟媳一起去油厂那里挖了两袋子地米菜回来。

走在田野上，暖暖的，只是风有些大，头上的草帽被吹掉了好几回。地米菜贴着草皮长，铲开地皮，再一棵一棵地揪出地米菜，摔掉根上的泥土，装到袋子里。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三个人就挖了两袋子，再拎着它回家，路上看到邻村的人在挖土填台基。

“闲着也是闲着，一起做点事也很好。”同宗的一位叔叔拄着锹说。

妈妈的眼睛不好，择菜的事就是我和弟媳来做。一棵一棵的地米菜，切掉根，把老叶去掉，我和弟媳每择到一株肥嫩的地米菜就拿出来赞美一下，还是很开心的。

做这样的事，有简单的快乐。

毕竟坐在矮凳上，腰佝着有点疼。择完后，赶紧洗手，上楼。

坐在舒服的椅子上，开始看书。

我喜欢这把椅子，在我改造之后，成为家里最舒服的一把椅子，可以安顿身心。

明珠打来电话，问我现在怎么样。

她说要给我寄些口罩。我谢过她，然后告诉她，恐怕寄不来。因为前天我在淘宝上想买我年前买过的德州扒鸡，店小二说不发湖北。

她说可以发顺丰快递，据说顺丰可以到我们这里。

我本来觉得太麻烦她了，但想到回武汉后口罩也是必不可少的。我在离汉前在小区门口的药店花50元买的20个口罩，已分光光了。

我们聊了一会，她的公司一直是做劳保物资的，所以熟悉物价。她说以前进货，口罩很便宜，现在零售的多是3元一个了。

好在她回河南老家时带了不少，捐了一些，还留了一些自用。

她虽然在老家，也没闲着，也在联系进货发货，她说现在都是求着厂家给货的。

村医提着黄瓜和胡萝卜过来，他的卫生所在村委会边上。

大弟问他：“我前天订的水果和菜是不是送来了？”

村医笑着说：“是不是看到我提的就要，给你给你。”

“不要不要。”大弟说。“我订了的，只是一直没有送来。”

“拿呀，明朝你的来了再给我新鲜的。”

“好好，那就一样拿两根。”

我们都知道这也是上面配送的物质，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拿到，只有住在村委会旁边的，消息灵通的，常常到村长家去的，才有机会拿到。

“黄瓜、萝卜吃伤了，不想吃这东西。”我爸说。

我就笑，我想吃呀，我对大弟说，“明天一定要炒一盘胡萝卜丝，切得细细的，炒得软软的。”

妈妈带着邻居来找我，让我联系我的小学同学祥，说是听说他的老婆可以帮人买到豆腐干子。

我自己早些天也跟我妈妈说我想吃干子，所以，我对这个电话是非常积极的，虽然真的好久没有和同学联系了。

我给他打电话，自报家门时他一下没听出来。后来却聊了好一会。他一直在单位上班，对于情况更为了解。他所说的，和我的在武汉的医生闺蜜说的，大抵相同。

不要看数字，数字只是参考而已。

聊了一圈，我才说到干子的事。他一时没明白，于是就解释，我的邻居听人说他的老婆认识卖干子的，所以就让我来找他。

一个小时后他回了电话，说跟他老婆问过了，街上确实是有一家在做干子，后天应该可以送过来。

我和邻居每家订了十斤，五十元。

一个月没有吃干子，没想到自己居然会馋这个菜。邻居说她也一样，现在能够换一下口味，也是好的。

最关键的是，它让后天成为一个被寄予希望的存在。

天真的暖和了，有蜜蜂在耳边飞，到了晚上则有蚊子在耳边嗡，蛾子在灯下檐边扑腾，时时听到河里鲤鱼跃出水面的扑通声。

鸟鸣声婉啭欢快。

爸爸从菜园回来，将两株菜苔铲了，因为它太老了，再抽的苔也不好吃了。

我去掀开房子东侧的小菜园一角的那块塑料薄膜，看我从武汉带回来的几枝月季，年前播下的，现在已经长出了一簇新叶。

想起我家里的那些植物，一个多月没有浇水，估计都蔫了。痛心。

叔叔在微信上问我和弟弟回武汉没有，说武汉开始允许出城了。

我告诉他，其实并没有，早上发布允许，下午就宣布严禁。

真的太多变数，问到婶婶的现状，叔叔告诉我，昨天婶婶上午从方舱医院出院回家，下午又被召回去，继续隔离。

邻居家的鹏鹏接了一通电话，告诉我们，他的同乡，20号好不容易拿到通行证后开车从卢市出发去往浙江柯桥，在高速公路的服务区强制隔离。原本十几个小时的车程，变成了不可测之旅程。

大家复工心切，鹏鹏早就接到客户的电话，几十万的订单无法出货，还有客户要索赔。前几天他也在村里找村长，想开证明后到浙江去，他厂里还有十来个人等着他。

现在，他说，不想了，就呆在家里，大不了下半年改行。

6点，暮色四合，看着眼前的风景发呆。

河对岸有个白色的身影，骑着自行车往西而去，想必是回家。

一条黑色的大狗往东而行，想必也是回家。

暮色总是让人生归心。小时候去外婆家玩，白天无忧无虑，到了黄昏时就想家，无论外婆待我多好，她越是安慰我我越觉得难过，哀哀地哭起来。

现在的自己，最懂当时的自己。

我的家，在三百里之外，两个半小时的车程，但是无法回。

纵然平时只我一人，但那才是我真正的家。

那不仅仅是我的家，那是另外一个我自己。

虽然此时的我也是我，但人是像变色龙一样会随环境而改变的，当环境变了，我们也随之而变。

有些变化是可逆的，有些则不可逆——

我的同一小区的朋友，女儿小学时的老师，这些天天天在社区做登记。她们今天去一户登记时，敲半天门无人应，物业经理急得一头汗，生怕再出意外。

因为就在几天前，我们小区的南区，有一个独居老人在家里死去几天，才被发现。好在这一家的老人，只是在睡觉，睡得沉而已。

原来是虚惊一场！

10.

愿大家都只是虚惊一场。

记录此刻，是我的静心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