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门前的渡口封渡第八日。
我在楼上备课,一个妇人在楼下,跟人说,“求您了,帮我们过一下河。”
随后听到我妈妈大声地说:“不行,钩子不在,被大队支部书记拿走了。”
这是事实,旁边几个人也附和。
那妇人说:“在儿子那里过了年,不能再住下去了。老头子中了风,脏,儿子那里是新房子,住几天还行,时间住长了就不好,还是回自己屋里。这可怎么办?”
怎么不让儿子送一下?这是我的疑问。儿子应该知道现在路途不便。大家都劝她折返。
“封渡了,真的不让过。”我爸讲了前几天有一个人私自过河被人举报的事。
但她还是决定上渡船,自己拉过去。
“拉过去了也不能上岸,河那边都拦起来了。”大家说。她观望,犹豫,最后说,“我自己拉过去。”
“随她随她。”
我下楼吃晚饭,我看到那两个人就真的上了渡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船弄离岸。天下起了小雨,又快黑了。他们如果不能到对岸还得将船再拉回来,然后回卢市儿子家,天都黑了。
我问爸爸是不是认识他们。
爸爸说:“河那边张家湾的,六十多岁了。”“她儿子在街上开了一家旅店,婆婆平时在帮着做卫生,这段时间要不是这个病,生意正好。”
“街上的旅店还有人来住吗?”
“有啊。”爸爸说。“有些过年过节回老家来烧亲香的,暂住一下。”
船半天没怎么动,但看着船上的两个人,是铁了心要将船拉到对岸去的。
如果真的靠不了岸,老人会不会想不开?我知道这样想不吉利,但是这并非绝无可能。
鹏鹏过来,说:“我要是有钩子我就把他们拉过去了。”我们一起往那边看。
“他们上岸了。”鹏鹏说。
“人好上去,两个袋子不好上去。”我爸爸说。
我到门口一看,还好,他们,还有他们的两个大袋子,都上了岸。
岸边有人拿一只长竹篙过来,不是来帮他们的,还是来阻止他们的。然后就看到妇人将那个双肩背包背在老头的背上,自己挑着那两个大大的编织袋,往坡上走。妇人走在前面,老头儿走在后面。再过了一会,老头儿走在前面,妇人走在后面。
“张家湾是哪里?”我问我妈。
“杨家桥过去一点。”她端着碗指了一下方向。
我小的时候可能路过那里,总之,是河那边的村子。
在这样的一个特别的日子,上九日的黄昏,两个老人的返乡之旅即将结束,终点是他们自己的家。渡船就停在了河的那边。下一次,也许有一个人会冒着风险再把它拉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