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长夜短

年初六。

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上的信息，各种传言，各种猜测，各种争论。有一个消息是确定的，武汉的单位不得在2月13日前开工。

不如放下，用日常生活的踏实与温暖来抵抗这些信息带给人的不确定感。

一大早，妈妈喊我和大弟去帮她，三个人一起在厨房做月半团子，这原本是正月十五的传统美食，现在也无所谓是十五还是初六了，昨天有人提到，今天就把它做出来，重温一下童年的味道。

做完后，到楼上看书。

“殆乎，殆乎，画地而趋。”

“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

古老的文字之美。

楼下传来各种声音，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的寒暄、打趣和争吵，乡村不比城市，我知道，现在武汉的居民连下楼的机会都有限，乡村还是可以走动的，而且也没多少人戴口罩，一则买不到，二则觉得没必要。

有人来告诉我爸，说是有人举报我们门口的渡口还在摆渡。

我爸说：“那跟我没关系呀。昨天书记来把渡船钩子都收上去了，还怎么摆渡？”

我想起昨天下午那个没能渡过去的人，他是骑着摩托车来过河，经阻止，他还是自行拉船去了对岸，但是那边的码头围上了，他上不了岸，只好又折返回来，他肯定是有急事要过河，但是，非常时期，谁也帮不了他，他自己想办法，仍然是无法。

河边的人都在围观，闲人都爱看热闹。

往年的此时，渡船的生意正好，船上都是急于出去打工的人，今年大家只能滞留于乡村，都无聊。

爸爸在菜园里拔了一些蒜苗，到渡船上去洗。

妈妈把存着准备让我们带走的鸡蛋拿了出来，用来做菜。

小弟和伙伴一起到闸口去钓鱼去了。

大弟在邻居家逗那家的两个小孩玩。

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看书，备课，更新公众号。

“这还有一夜半天，啷样混啊。”听到楼下有人拉长声音在吼，是我同宗的一个堂弟，他年前带着一家人从山东返乡，按往年，现在也要回山东开始他的工作了。

在他的身边，有老人颤巍巍地走过，表情木然，脚在地上拖着。

他们的时间，是一样的，但又并非一样。

有人说要去干坑捕鱼。

“只要你们说要干坑，我出水泵。”又有人说。

旁边有人附和，“把鱼捞起来算了，搞点新鲜鱼吃。”

确实，现在吃的都是年前的存货，新鲜的鱼和肉是大家都盼望的。

不知归期，无形的困守，日长夜短。

我和他们一样，身在其中，但同时，提醒自己要抽离，当下的每一天和此前的每一天并无二致。时间于我，是宝贵的。

想起曾经看过的一句话，陈丹青说的：“什么叫做救自己呢？就是忠实自己的感觉，认真做每一件事，不要烦，不要放弃，不要敷衍。哪怕写文章时标点符号弄清楚，不要有错别字——这就是我所谓的自己救自己。”

简直就是我此刻的静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