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清早。
饭桌上,只听得见碗筷间清脆的碰撞声,谁也没开口多说一句话,仿佛昨晚的争闹已经烟消云散,但气氛又是这样的死气沉沉。
不多久,夏耀醒了,家里才有了点儿人声。
文秀娟立马搁下手里的碗筷,急着进屋伺候儿子穿衣起床。
这边,夏悠简单地收拾了一番,站在玄关说道:“今晚我有事,不回来吃饭。”
“你又要干什么去?整天不知道在瞎忙活些什么,你弟弟身体不舒服,今晚早点回来!”
夏悠没再说什么,默默转身离开。
傍晚,酒吧的包房。
夏悠安静地坐在角落处,看着那些人不停地碰着啤酒瓶,满脸假笑地说着场面话。
昏黄的灯光下,这挤着二十多人的包间显得格外浑浊。
“哎哟,这是夏悠啊,今天怎么给面子光临我们聚会了?”
话题突然间落在自个儿身上,这让一开始思绪便处于游离状态的夏悠略微一怔,却不知该将那恍惚的目光摆放于何处,清澈且明净的眼底稍带着几分冷淡和闪躲。
她随即点了点头,敷衍地扯着嘴角淡然一笑,挽在耳后的发丝松散在她白净的脸庞,恰到好处地遮掩了些许尴尬。
每每聚会,她这个曾经在校半点儿不受欢迎的人,却次次都能被通知到。
在她看来,为的,无非就是衬托在场的这些“成功人士”。
这样的聚会,充斥着攀比和虚伪,哪怕那么一丁点儿值得炫耀的鸡毛蒜皮,都得摆上台面来,卯足劲道晒上一晒。
有钱同学肆无忌惮地摆阔,没钱同学拼了老命地装阔,这种可笑的场合,她一向甚为反感,也始终拒绝参加。
不过今天,却是例外。
这时候,不知是哪个多嘴的冒出一句话来:“这不得看是谁开的口吗?我们高戈同学都亲自打电话了,人家夏悠能不来吗?要不怎么说,读书那会儿谁谁谁的看对眼了呢?”
闻言,夏悠收敛了嘴角的浅笑,呼吸一阵凝结。
前几天,是高戈的一通电话,让她再三犹豫之后,勉强答应了参加今晚的聚会。
只是那个在电话里诚心诚意请求她的人,到这会儿都不见任何踪影。
她的沉默不语,似乎让在场的这些人顿时觉得没了乐趣,于是,又开始了一连串的打趣。
“哎你别说,我还记得高二那会儿,夏悠她妈挺着个大肚子来找班主任谈话,后来谈得一激动,班主任吓得差点以为她妈要生在学校了!”
“话说你那弟弟也不小了吧,得有六七岁了?让我们这些独生子女好生羡慕啊!”
“羡慕什么呀,你忘记啦,人夏悠那时在期末考试的时候都嚎啕大哭了。”
“怎么闷声不响呢夏悠,不至于吧,还是这么开不起玩笑?哟呵,这怪脾气真是一点都没变。”
尖锐的说话声不断地在耳边嗡嗡作响,还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让人觉得厌恶极了。那些嘴脸,不论再过去多少年,也不会变成慈眉善目。
高二升高三,至关重要的那一年,对她而言,是永远无法抹去的痛。
夏悠不明白,同窗三年,这一句句戳人心窝的话,除了让她难堪之外,于这些人而言,究竟能有什么好处?
这样的同学情分,当真是连陌生人都不如。
拿起包,夏悠的余光匆匆瞟过那几张不怀好意的面孔。
这地方,她就不该来!
而里头,仍是笑声不断……走到转角处,夏悠不由得停住了脚步,望了一眼身旁那房门虚掩的包间。
里面,似乎是男人正在打电话的声音。
夏悠不禁想着,有钱人来这儿谈生意也好,寻欢作乐也罢,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像他们这些步入社会没多久的大学毕业生,显然与这类高档场合是格格不入的。
不经意间,她的目光晃过一双黑眸。
方才背对着她,正在打电话的那男人,不知何时转过了身。
她透彻的眼底也跟着泛起一阵轻颤,接着,又精准地对上了那道阴鸷。
蓦然间,她红了一脸。男人的眼神饱蘸着如海一般的冷沉,但又混着些许浊色,那是一种让人参不透的心思。
夏悠微微张嘴,又尴尬地抿紧了唇瓣,她对着那名男子愣愣地点了一下头,对自己方才的无礼表示着歉意。
只是里头的那男人看不出有任何神色上的波动,粗矿的眉宇间带着几分天生的傲气,这是一张能让女人心有悸动的脸,可那样的眼神却也叫她害怕了。
但,撇开这些,这张脸却也让她感到了一丝熟悉!
夏悠脑子里搅起翻腾,像是被猛地撞击了一下,有些发疼。
跟着,她倒吸了一口气,而那口气仿佛是卡在了喉咙口,哽得她又是一阵痛。
她抬起低垂的眼,怯怯地朝着这男人望去,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僵住。
回过神后,她重重地点着头,眸中加深了惶恐和畏惧,又连着点了几下,表情更多了几分肃穆。
这个男人,正是她公司的总裁,沈瑾之。
在一阵尴尬中,夏悠几乎是小跑着溜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后她才缓缓地舒了口气。
公司的最高层出现在这种地方,自然是情理之中,只是她一介平民难得见到回大人物,实在禁不住这样的场面。
所以,她赶紧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