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
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畅读海量书库
扫码下载掌阅APP

为圣为文两彷徨

王守仁此刻顾不得考虑这些问题,面对落第的现实,家学渊源、远大理想,各种因素纠结到一起,完全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

然而,对于王守仁,考进士做大官只是世俗要求下的职业,尽人事、听天命就行了。探索成圣的道路,参悟人世的哲理,才是他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

因此,当周围落第的同学哭天抢地、寻死觅活时,不为外物所屈的王守仁却说:“世以不得第为耻,吾以不得第动心为耻。”

王华的同僚早就听说王守仁小朋友的各种逸事,见他落榜,都来鼓励他。内阁大学士李东阳开玩笑说:“汝今岁不第,来科必为状元,试作《来科状元赋》。”

李东阳这么说不过是想帮受挫的小守仁找回信心,众人也没当真。谁知王守仁提笔就写,倚马可待,众人惊愕之余拿来一看,但见其旁征博引,纵横捭阖,纷纷叹服,连呼“天才”。

在神州这片土地上,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斗争,扬才露己向来招人忌恨。古人教导我们,刚出道的时候一定要“低调,低调,再低调”。王守仁一时兴起,忘记了“七字言”,再加上李东阳一鼓动,登时志得意满,悬笔立就。而众人也都清楚,状元出身的王华肯定前途无量,借着夸王守仁在王华心目中留个好印象何乐不为?结果小守仁愣是让那些“比肩李杜,力抗苏辛”的阿谀之词给捧杀了。

接下来就有人不服气,暗地里嚼舌头:“此子如中第,目中不会有我辈矣。”

果然,来科会试,王守仁又落榜了,心情沮丧的他回老家组织了一个龙泉山诗社。

不要小看明代文人的结社,这些大大小小的社团一般由仕途失意的文人组成,是一股很强的政治力量,绝非摆设。

万历时,张居正为顺利推行新政,曾强力打击全国各地的书院,结果想尽千方百计,也没能肃清这一传统。没过多久,就出现一个狂人,名曰顾宪成。此人是言官的楷模,愤青的偶像。张居正在位时他不满意,闹别扭;申时行上任了他还是不满意,天天发牢骚;更倒霉的是王锡爵,为了斡旋群臣和万历皇帝的关系,遭人误解不说,还被顾宪成放冷枪、设圈套,直接被骂回老家去。总之,谁当首辅他骂谁,整个一“首辅杀手”。

首辅杀手不贪不占,长期混迹于中下层官僚之中,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一致对上。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天天吵架的顾宪成终于让人给黑了,直接罢官回家。

顾宪成估计不懂什么叫“用之则行,舍之则藏” ,回去了还不安分,两天不折腾就闲得慌,成立了日后闻名遐迩的东林书院,还制定了院规: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由此可见,这是一个培养愤青的书院。

相比之下,王守仁的龙泉山诗社就没有东林党那么大的影响力了,社员们的主要活动无非是吟诗作赋,相互品评。偶尔游山玩水,投壶对弈,一派名士之风。

这个时期是王守仁文学创作的迸发期,他以诗言志,抒发苦闷,佳句迭出。比如:

三月开元两度来,寺僧倦客门未开。

山灵似嫌俗士驾,溪风拦路吹人回。

君不见富贵中人如中酒,折腰解酲须五斗?

未妨适意山水间,浮名于我亦何有!

这种消极归隐的念头只存在了很短的时间就被打消了,在诗社后期写给诗友陈宗鲁(后拜守仁为师)的诗中,王守仁积极追求内圣外王的意念再次显露:

学文须学古,脱俗去陈言。

譬若千丈木,勿为藤蔓缠。

又如昆仑派,一泻成大川。

人言古今异,此语皆虚传。

吾苟得其意,今古何异焉?

子才良可进,望汝师圣贤。

学文乃余事,聊云子所偏。

这是先就以李梦阳为首的“前七子 ”的文学复古主张讨论一下自己的看法,然后又转到成圣的话题上来。

弘治十年(1497年),王守仁二十六岁,回到北京。他开始用心钻研兵法,四处寻觅兵书研究,每遇宾宴,经常“聚果核列阵为戏”,想成就一番统御之才。

可惜,弘治时期的明朝已不再具有主动出击的军事意志了。实力是一方面,意志是另一方面。休养生息得久了,马放南山,再打起来牵涉到方方面面,患得患失,投鼠忌器,最终自然也就文恬武嬉了。

明孝宗一度想建功立业,扫平北方,却遭到大臣们的阻止,于是他去问还算有些想法的内阁大学士刘大夏:“太宗(朱棣)频出塞,今何不可?”老油条刘大夏答道:“陛下神武固不后太宗,而将领士马远不逮。度今上策惟守耳。”

至此,除了脑残志坚的朱厚照,明朝的皇帝再也没有挥师北伐的激情。

但这丝毫不影响王守仁学习兵法的热情,因为即使不当军事家,兵法中蕴含的权谋思想也值得一个有追求的人借鉴。后来的事实证明,心学在制敌时其实就是兵道。

王守仁对《司马法》 的点评颇具儒家的王道风范:“用兵之时,犹必以礼与法相表里,文与武相左右。”

不要嘲笑王守仁的书生气,以儒术解释兵道是合理且正义的。兵者,国之大事,关系到民族存亡,国家兴衰,不用正义统率必成凶器,王守仁站在“天下”这一高度看待战争,已不囿于一役之胜负。

而他对《吴子兵法》(简称《吴子》)的评价更可谓一针见血:

彼孙子兵法较吴岂不深远,而实用则难言矣。想孙子特有意于著书成名,而吴子第就行事言之,故其效如此。

杀妻求将的吴起渴望出人头地,却一生坎坷,整个一中国版于连。性格决定了其带兵打仗追求实用的特点,包括他爱兵如子,亲自为生疮的士兵吸脓,目光如炬的司马迁在写《史记》时却很不厚道地通过士兵母亲的话暗指他收买人心。事实上,吴起这种死了都要找人垫背的实用主义者被人不爽是很正常的,但《吴子》的价值正在于其务实到极点的态度。《孙子兵法》(简称《孙子》)喜欢谈理论,把里面的军事术语删去就是《老子》。《吴子》则不同,它绝不说任何大而无当的话,通篇只讲山谷中应该怎么布兵,森林里应该怎么行军,可以说《孙子》是战略,《吴子》是战术。

而在王守仁看来,兵者,就是用来以暴制暴的利器。这一点同心学一样:志者,帅也。同一件事,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篡。朱熹曾说:“书不记,熟读可记;义不精,细思可精。惟有志不立,直是无着力处。”

心学也是如此,作为一门炼心的学问,不在正心上下力,不在立志上用功,只贪求权术,违背圣人之道,永远不可能达到随心所欲、运用自如的最高境界。

这是王守仁的思想冲突最为激烈的一年,“自念辞章艺能不足以通至道”的他在谈兵的同时还潜心佛老,又不知从哪儿找来一道朱熹上宋光宗的奏疏,内称:居敬持志,为读书之本;循序致精,为读书之法。

王守仁照着他开的“方子”修炼了一段时间,一无所获,对自己成圣的目标越发怀疑。 hhAFZUoEa3UwTCXDBJhLO4cEDM9sSwCBLj79F0lCmCmoSXCr0zLaNVc3aQ45rsJL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