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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必可学而至

到目前为止,十五岁的小守仁暂时还只是一个以民族大义为主导思想的少年。他在居庸关考察了一个多月,登长城,访乡贤,凭吊古战场,思考御边策,慨然有经略四方之志。

待下山时,山道很窄,迎面过来两个骑马的鞑靼人,大大咧咧,有说有笑,全然不将对面的这个少年放在眼里。

但很快他们就会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代价。

王守仁正在为他的偶像于谦死得不明不白感到气愤,蓦地一抬头,正好看见那两个嚣张的鞑靼人,登时怒从中来,当下搭弓射箭,但闻嗖嗖两声,鞑靼人猝不及防,双双中箭。

可惜王守仁年小力弱,未能立毙二人。一时间国仇私愤,涌上心头,他连喊带射,呼啸着向二人冲去。两个鞑靼人对视了一眼,惊恐莫名,转身仓皇而逃。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守仁既已出气,便不再穷追,信马由缰,缓缓向家的方向走去。

当晚,王守仁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去拜谒汉朝名将马援的伏波将军庙。他在梦里赋诗一首:“卷甲归来马伏波,早年兵法鬓毛皤。云埋铜柱雷轰折,六字题文尚不磨。”醒来后记了下来。

彼时,由于史上最牛御姐控朱见深长期不理朝政,导致汪直专权,大臣昏庸,时人戏称朝堂上是“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

圣人云: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根据本命题成立,逆否命题同样成立来推断,成化年间的朝政从最上面就烂掉了,那么上行下效,地方官的腐败便有过之而无不及,民变也就四处爆发了。

少年王守仁留心时政,关心国家大事,听说朱见深要各位大臣就刘千斤之乱出谋献策,连夜赶写了一篇《平安策》,请求父亲交给皇帝。

王华哭笑不得:“你就不能干点正经事吗?”

王守仁心想:这还不正经?

王华见他终于不顶撞自己了,口气稍缓:“听说你没事就去逛于谦庙?”

王守仁来了精神:“于谦是大英雄。土木堡之变如果没有他,北京城就被蒙古人攻陷了。”

王华叹了口气:“你羡慕英雄我不反对,但你想过没有,人家是赶上了时势,有施展的平台。你要想学于谦,就要读书做官,这样才有平台。”

弘治元年(1488年),王守仁十七岁,带着如何成圣的疑问,回到浙江老家。母亲郑氏早前去世,守仁睹物思人,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残酷。他越发觉得,外界的东西再多再好,又与我心有何相干。人生终究不过是“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罢了。这种消极的情绪以及对成圣途径的苦苦追寻促使王守仁去钻研道家思想,为后来自成一派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但王守仁终究不是出世之人,他只是游弋于各种思想,含英咀华,去粗存精,执着地去寻找他所认为的真理。

此次返乡,守仁还带着另外一个任务:完婚。

岳父大人叫诸介庵,郑氏的弟弟,时任江西布政司参议(相当于省委委员)。王守仁小的时候,诸介庵到王家串门,非常赏识小守仁,允诺将女儿许配给他。

守仁时年十七岁,可以成婚了。为了表示尊重和隆重,王守仁不远千里,亲自到南昌迎娶夫人诸氏。

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可惜守仁立志献身哲学事业,对男女之事没有兴趣,在新婚之夜还到外面散步,走着走着就“沉醉不知归路,误入藕花深处”了。

他猛一抬头,只见眼前一个道观,匾额上写着:铁柱宫。

既来之,则安之。但见道观里坐着一个闭目养神的道士,一问之下得知他懂养生之术。王守仁正因母亲之死而深感“人生在世,忽然而已,太短暂,什么事都干不成,倒不如学些长生术,做个不死神仙”,便开始虚心请教。神秘道士说了些什么已无从得知,唯一知道的是王守仁在那个道观待了一宿,直到东方既白。

这下急坏了诸介庵一家,还没圆房就开始玩冷暴力,诸老爷很生气,正要派人去寻,王守仁却自个儿回来了。众人问明缘由,个个哭笑不得。诸介庵为了防止这个新郎到处乱跑,让他到自己的官署上班。王守仁每天按时报到,帮着处理一些公文,别人两个时辰才能干完的活他半个时辰就搞定了,剩下的时间就练习书法。

百无聊赖的王守仁天天在机关笔走游龙,日积月累,把办公室里的纸都给报销了,书法大进。

大进到什么程度呢?著名书法家徐文长在评价王守仁的字时认为:“古人论右军以书掩其人,新建先生(王守仁)乃不然,以人掩其书。”

由于王守仁在其他方面名气太大,以至于掩盖了他在书法上的名气。不然,以其精妙绝伦、独具风格的书法艺术,名列中国书法榜前十当无异议。

第二年,王守仁领着老婆去北京。返京途中,路过上饶,特意下船拜访了大儒娄一斋。

娄一斋这个人神神道道,早年进京参加会试,走到杭州突然返回。大伙问他怎么回事,他神秘道:“此行非但不第,且有危祸。”没过几天,会试的贡院果然起火,烧死了很多举子。后来,黄宗羲在《明儒学案》中经过“科学论证”,解释说这是因为娄一斋“静久而明”有了神术。

可惜娄一斋没能算出几十年后的事,将孙女嫁给了宁王朱宸濠,以致酿成血光之灾。

娄一斋年轻时也有成圣之志,游走四方,遍访名师,结果非常失望:“都是些举子学,不是身心学。”

不过娄一斋运气不错,最终找到了江西临川的著名理学家吴与弼。现在知道吴与弼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但此人的徒弟陈白沙在明朝却是个大名鼎鼎、承上启下式的人物。

吴与弼的学说讲究身体力行,出入作息,时刻不忘。他长期与弟子躬耕于田间,栉风沐雨。一次,天还没亮,吴与弼就亲自簸谷子,瞥见陈白沙还在睡懒觉,大吼道:“秀才,若为懒惰,他日何从于伊川(程颐)门下?又何从于孟子门下?”又有一次,割庄稼伤了手,他自语道:“何可为物所胜?”照割不误。

吴与弼述而不作,躬耕垄亩几十年,隐出了名气,当地官员交章举荐他做官。吴与弼拒绝道:“宦官、释氏(佛学)不除,而欲天下之治,难矣。我出山又有什么用?”

娄一斋得到了吴与弼的真传,但他没有像陈白沙那样举一反三,自成一派。因此,当他点拨成圣心切的王守仁时,翻来覆去讲的也不过是宋儒“格物致知”的老一套,唯一有价值的话是“圣人必可学而至”。

圣人可以靠后天的学习,搞明白一切事物的机理后达到——这无疑契合了王守仁的胃口。他笃定了致力的方向,将童年时算命先生的话上升到了理论高度。 ESYm2iUpd3kXcCQFu9S09DxM1elhWINB7ChOPF8H9oa3jZwpTvf9nmSI3bbXCyB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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