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誓,那天晚上我和缦缦只是在聊天,真的,许多事情不是人们想的那样,一男一女在一个房间里就要发生点儿什么,凭什么就不可以是内心深处的交流呢?
在一个房间就要发生点儿什么吗?庸俗!我们的肉体是纯洁的,但精神有没有越界,我不确定,我想是有的,要不然我们不会聊到那么晚。可是,这有什么错呢?
那天已经到了很晚,我们聊着聊着,缦缦忽然说:“哥,我喜欢你的成熟稳重,喜欢你的思想。”
说完,她就低下头笑了,笑得很可爱,像一朵花。
那可不,我人到中年了,还不得比这姑娘多一些思想和成熟。
说实话,如果不是我结了婚,我都有些动心了,不知道自己会做出点儿啥来。
缦缦是当地负责接待剧组的实习生。第一天,她跟着辆大巴来接我们,当时我一只手扛着摄像机,看着她拎着个箱子,就顺便用另一只手帮她拿了。
她笑了笑,跟我聊了一路。我们白天拍戏,晚上就在一起喝酒吃饭,我发现她笑的时候总是看着我。书上说,一群人相聚,一个人笑着时不自然地看向谁,就是喜欢谁。
那她肯定是喜欢我了。
这次拍摄周期很长,持续了近一个月。
白天辛苦一天,最期待的,就是晚上一群人在一起吃个饭,喝两杯酒,当然,如果有缦缦就更好了,男女搭配,聊天不累嘛。
一开始,我们是一群人,再之后,就只有我和缦缦了。她说她不愿意被打扰,只想跟我一起聊聊天。
缦缦不喜欢喝酒,我就为她找个咖啡厅,一边喝咖啡,一边聊天。
再之后我们发现晚上喝咖啡睡不着,去咖啡厅还花钱,干脆就在我的房间里聊天。
我发誓,真的只是聊天,聊家长里短,聊长夜漫漫,聊过去未来。
我知道了她刚刚毕业,没什么事情,父母说她可以先不赚钱,但是不能不做事。于是她来到朋友的传媒公司帮忙做点儿事情,虽然不拿钱,但能认识些人,也很高兴。她很喜欢跟我聊天,每次从我房间离开回到家时,还会给我发条信息:“晚安。”
我跟晓睿说了好多次,我跟她真的只是在聊天。晓睿说:“你别吹牛了,怎么可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只是在聊天?”
我说,你以为我跟你一样禽兽?
他说:“我这叫真实。”
其实有的时候,情感的慰藉比身体的相拥还重要。我跟他说,你爱信不信,你这种没结婚的人知道个屁。
他问我结了婚会不会孤单。
我说,结了婚,并不会觉得孤单,会觉得自己就像个孤儿。
但和缦缦在一起的日子,我像个宠儿。
她喜欢逛街,让我陪她买这个买那个,但都是她自己付钱。每次逛街,我都下意识地离她有些距离,有次她居然说:“你不要牵我的手!”
我接得很自然,怎么,你希望吗?
她噘噘嘴,说:“我才不要!”
然后,我们又嘻嘻哈哈地聊些有的没的。
她让我感觉到自己又回到了青春,很多时候,我都忘记了自己是个父亲。其实也有一些瞬间,我特别想回家,想看看孩子,想看看小玉,但回到家,又想赶紧离开。
家给人的感觉就是矛盾,别说婚姻了,就说小的时候,我们谁不是一边享受着父母的爱,一边希望去远方看看。人就是这样,矛盾又坚定。
我和缦缦也是这样,平衡着,不去戳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有一天晚上,她想留在我房间过夜。
她说:“哥,今天太晚了,能不能住在你这儿?”
我想都没想,说,不行,我送你走。
她愣住了,说:“哥,你是不是有病啊?”
我说,老子健康得很,你赶紧回家,不回家信不信我抽你。
她瞪了我一眼,然后气呼呼地拿着一次性杯子,倒了一杯红酒,我伸手去夺,她已经喝了,一滴不剩。
她刚喝完,我正想着应该说点儿什么,没反应过来,她又喝了一杯。
然后她气呼呼地说:“我喝多了,我今天就想住在你这儿。”
我当然知道她什么意思,她的意思是我们谁都可以不负责任,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不行。我说,你要住在我这儿也可以,我搬走。
她瞪着我,脸蛋红扑扑的,像是一个洋娃娃。和她这一对视,我的心差点儿从嘴里跳出来。
她生气地转头走到了门口,然后大声对我说:“哥,你就是有病!”说完跑了。
我真的没病,我真的很健康。
她问了我所有事情:我的价值观、星座、喜好、爱情观……唯独没有问我结婚了没。
我坐回到沙发上,浮想联翩,等我的女儿长大,我一定要告诉她,跟任何男人在一起前,一定要先问一个听起来特别傻的问题:你结婚了吗?
这世道,渣男太多,有多少爱上别人老公的女人,一开始仅仅是因为根本不知道他结婚了。
现在啊,还有好多隐婚的渣男骗姑娘说自己是单身,渣男!你们这群渣男,祝你们一辈子都断子绝孙!
我是不是渣男,不太好说,我又没有说假话,她没问我而已啊。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定义渣男,反正我不是。
她也是别人的女儿,唉,可如果她家人知道我,她的父亲会不会也很生气。但,好在我没有对她做什么,身体上,什么也没发生,我们连手都没碰过。
思想出轨算不算出轨呢?不好说,要说我真的一点儿没喜欢过她也是假的,她毕竟是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是个这么可爱善良的姑娘,重要的是,她对我也有感觉。所以,如果思想出轨算出轨,我肯定是个渣男。但思想出轨又怎么界定呢?比如我在街上看到一个漂亮的姑娘走了过来,我多看她两眼,算不算思想出轨?
如果算,那这是本能啊。喜欢美丽的事物和人,这也算出轨吗?
好吧,我承认,我有些渣男的样子,但我对天发誓,我们什么也没有做。
天啊,我越想,越觉得我像渣男了。
从那天起,缦缦就不理我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也不再出现在工作现场,工作现场换了另一位接待的小伙儿。我的生活像是出现了一个窟窿,在这个窟窿里,空空荡荡透着孤单,我不知道应该拿什么补。
我想不明白,弄不清楚,其实我也不在乎了。
很快,我就决定放下了,就当……经历了一段美好的日子吧。
“每个人都要在适当的时候说再见。”这是艾奇哥跟我说的。我曾经以为这句话是要送给我媳妇儿的,我曾经以为我们早晚要离婚,我曾经以为我早晚会回归单身。
但今天,这句话用在了别人身上。缦缦再见。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总会有些恍惚,觉得自己是不是伤害缦缦了。
不管了,既然说了再见,这件事情就翻篇了,我们也终于要开始自己的生活了。
恰好,艾奇哥让我周五回北京帮他拍摄婚礼视频,于是,我跟这边项目的负责人打了个招呼,提前撤了。
离别的那天,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给缦缦发条信息,有始有终,我说,很高兴认识你,我明天离开,祝你早日找到自己喜欢的人。
当天晚上,她是这么回我的:“我喜欢的人已经找到了,但也很快失去了。”
一看就知道,这还能是说谁呢?赶紧回家吧。
第二天,我收拾好箱子,打了辆车,刚准备出门,有人敲门,我打开门,这傻丫头站在门前,笑着对我说:“哥,我送你。”
她开了一辆奔驰,她说是偷她爸爸的车来送我的,吓了我一跳。我说用爸爸的车不能叫偷,应该是借。她问我借了别人的心,要不要还。我笑了笑,没说话。但我心想,这姑娘家怎么这么有钱,我还是第一次坐这么豪华的车。
我们一路有说有笑,就像那天晚上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何况,那天晚上本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啊。
这一路都没有堵车,我们很快到了机场。临走前,她微笑的脸忽然沉了下来,她把车里的音乐关了,空气冷了一会儿,她忽然说:“我还会再见到你的。”
我笑了笑说,有机会我再来看你。再见。
她忽然闭上眼睛,蹭了过来。
这孩子,真是言情剧看多了。
我摸了一下她的脸,下了车。
这回她没大喊着“你有病”!可能是确定了我真有病吧。我是有病,我这病叫“婚姻”,它原来是解药,现在是绝症,一辈子的病。这病在她那儿,叫“无情病”。总之,这个病到了年纪,谁都有,谁都不会轻,谁都可能带着它一辈子。
我上了飞机,回到了北京。几个星期后,我几乎忘记了这个姑娘,毕竟生活还要继续,奶粉钱还需努力。
日子回归了平淡,生活又上回了发条,一切都没有人知道。只要没人知道,做的事情就等于没做。当然这也是我在书上看到的,何况,我真的啥也没做啊。
但生活有趣,那天,我坐在沙发上和小玉看电视,忽然收到了一条信息,看到那条信息时,我赶紧侧过身去。小玉沉迷在剧情里,没有发觉,可是那条信息轰炸式地出现在我的手机里。我吓了一跳,这条信息,只有五个字,简单而灿烂:“我到北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