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写完之后,我到安徽农学院马列教研室主任郭月争老师家里请教,郭老师是我唯一认识的哲学工作者,他在1958年发表在《哲学研究》上论思维与存在同一性的论文引起大讨论,在全国很有名气。他看了我的文章,摇摇头劝我说:“我们搞理论工作的动辄挨批,我自己在哲学基本问题上发表新观点,就挨了批。你好好当工人,就不要趟这个浑水了,何必自找苦吃。”
听了他的话,我狠狠心扔掉花费多年心血写出的文章,底稿藏之箧笥。现在翻出来看,实在是幼稚可笑。但想不到我的第一篇理论文章是用对话体写的,而且在我写过的文章中,无论发表或没有发表,第一篇是唯一的对话体文章。现在拿出来可以当面镜子,映照出青涩的面貌。对话三人中,小肖当然就是我,但小南和小田也有我的身影。我和小南一样是个“小教条”,在马恩著作里,在哲学基本问题的条条框框中,寻找物质和精神何者第一性、何者起决定作用问题的答案,还想把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关系问题一并解决。我和小田一样,其实也是紧跟形势、顺从时髦观点的。我的失败教训是思想简单狭隘,想从马恩几句话推导出哲学和唯物史观的基本原理,忘记了恩格斯的一句话:“把理论应用于任何历史时期,就会比演算一个最简单的一次方程式更为容易了。”(II. 489)
我虽然看到“精神万能论”这股风的现实危害性,但没有大胆点出它的要害。如果当时敢于和它正面博弈,就会看清它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心里的恐惧就会抽离一点,直到将它全部照亮,最后发现原来里面根本没有人们臆想的牛鬼蛇神,它只是一段透明玻璃铺过的路,只要大胆地走过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