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的读者。我感到你探询的注视:
为什么——萨福?
萨福是残缺。是沉默发出的回声。是沟壑。是谜。是一个永久的象征。
在欧美文学传统里,如果荷马是父,那么萨福就是母亲,是姊妹,是情人。她的歌声热情奔放,绰约闪烁,飘摇不定,穿过两千六百年的黑暗,像火一样燃烧,如大理石一样清凉。然而每当我们侧耳细听,就只有冷泉潺湲,在阿佛洛狄忒残缺不全的石像脚下哽咽。没有萨福。只有我们对她的呼唤,从幽谷传来回声。
少有哪个上古诗人,在欧美文学传统里,被如此经久不息地塑造成种种神话。萨福的声音被篡夺,被发明,被模拟,被重写。在不同的时代,她满足不同的人们不同的需求。
我们向她俯视,只看见自己的倒影。纳西索斯,希腊神话中的美少年,都说他因为自恋,变成了水仙花。但是,我相信意大利哲学家阿甘贲(Agamben)的诠释:纳西索斯爱上的,不是自己,而是水中之“像”。波纹扭曲了它,凝视的目光改变了它。我们伸出双手,只触摸到一个永远正在消失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