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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胆大包天的目标

“尝试伟大的事情,赢取光荣的胜利,即使遭遇失败,也远胜过与既不享受多少东西、也不承受多少痛苦的可怜虫为伍,因为他们活在不知战胜和败退为何物的灰色朦胧地带。”

西奥多·罗斯福
1899年

“我们极力工作(以求实现我们的目标),因为我们没有恐惧,我们可以做更激烈的事情。”

索尼创始人井深大
1991年

“我做过的事情当中,最重要的是协调替我们工作的人才,为他们指点一些目标。”

迪斯尼创始人沃尔特·迪斯尼
1954年

假设你是1952年波音管理层的一员,你的工程师有个构想,要制造一种较大的民航机,你公司在民航机市场几乎无足轻重,过去涉足民航机市场的尝试始终是失败。你公司过去主要是替军方制造飞机( B-17空中堡垒轰炸机、B-29超级堡垒轰炸机、B-52喷气式轰炸机),你公司五分之四的业务来自一位顾客:美国空军。此外,你的销售人员报告说,美国和欧洲的航空公司表示,对波音制造的民航机没有什么兴趣。航空公司有一种反波音的偏见,“他们就会制造优异的轰炸机,如此而已”。没有一家飞机制造公司证明民用喷气式飞机有市场,竞争对手道格拉斯飞机公司相信螺旋桨飞机会继续主宰民航机市场。你公司对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把员工从51 000人裁减到7 500人的痛苦经验记忆犹新,而且你估计为了这个重大的新计划,为了开发这种喷气式客机的原型,大约要耗费过去5年平均年度税后纯利的3倍,大致是你公司整个净值的四分之一。(幸运的是,你相信你也可以把这种喷气式飞机卖给军方,作为空军的空中加油机,但是,你仍然需要拿你公司1 500万美元的资金作赌注,来开发原型机。)

你该怎么办?

如果你是波音公司管理层的一员,你会对抗不利的形势,制定致力于成为民航机市场领导厂商的大胆目标,你制造了这种喷气式客机,把它叫做波音707,就此把世界带进了喷气式时代。

相形之下,道格拉斯飞机公司(后来成为麦道公司,在我们的研究中,是波音的对照公司)却做出明确的决定:固守活塞螺旋桨,对于民航喷气式客机采取俟机而动的慎重做法,道格拉斯等啊等,看到波音飞机从自己眼前飞过去,夺取了民航机市场的主控权。甚至迟至1957年— 照《商业周刊》的说法,这一年“航空公司都争先恐后,急着淘汰螺旋桨飞机了”——道格拉斯仍然没有喷气式客机可以出售,到1958年,道格拉斯终于推出DC-8型喷气式客机,但是,此后就再也没有赶上波音。

你可能会想:“波音或许只是幸运吧?事后来看,波音的确精明,不过,当初也可能容易走错。”说得好,我们也想同意这个说法。但有一件事我们不同意,因为波音投身大胆而艰巨的挑战,有着长远而一贯的历史。我们回头看看,早在30年代,波音就有过这种大胆献身的行为。当时波音定出成为军用飞机市场主力厂商的目标,把公司的前途赌在P-26军用机上,接着又把公司的命运赌在B-17空中堡垒轰炸机上。

这种行为模式在50年代并未结束。波音把前途系在波音707之上,到60年代初期开发波音727时,波音把一家潜在客户(东方航空公司)的要求化为对旗下工程师清楚、精确——而且几近不可能——的挑战:建造一种喷气式客机,可在纽约拉瓜迪亚机场4-22号跑道(长仅4 860英尺,比当时既有喷气式客机所需要的跑道短多了)上降落,要能从纽约直飞迈阿密不必落地,而且宽度又够放一排六个座位,还要能够载客131人,又要符合波音坚固耐用的高标准。波音的工程师获得重大突破,制造出了波音727飞机,主要原因是—别无选择。

相形之下,道格拉斯却反应缓慢,一直到波音727问世两年后才推出DC-9型喷气式客机,使道格拉斯在民航机市场上再度落在波音之后,而且当时波音已经开发出另一种更好的短程客机— 波音737。从理论上来说,道格拉斯应和波音一样快速回应东方航空公司的挑战,但是,道格拉斯没有这样做。(此处谈一个闲话,波音对727型客机市场规模的原始估计是300架,最后卖出1 800多架。波音7 2 7型飞机已成为航空业广为应用的短程客机。)

1965年,波音做了企业史上最大胆的行动之一,决定进行波音747巨无霸喷气式客机计划。但这个决定几乎毁了波音公司。在做最后决策的董事会会议上,一位董事说:“要是( 747)计划不成功,我们总是可以抽腿。”

波音董事长艾伦强硬地回答说:“抽腿?如果波音说我们要制造这种飞机,我们就会造出来,即使是耗尽整个公司的资源也要造出来!”

的确如此,就像推动P-26、B-17、波音707、727一样,波音义无反顾地投身制造747— 在财务、心理和宣传方面都全力投入。在747开发期间,一位参观波音的人说:“呃,艾伦先生,(波音)在那架飞机上寄托了许多希望。如果第一架飞机在起飞时坠毁,你该怎么办?”艾伦停顿了好一阵子才回答说:“我宁可谈一些愉快的事情—譬如核战争。”

对手麦道像制造DC-8和DC-9一样,迟迟不投身制造巨无霸客机的计划,再度陷入另一回合苦苦追赶波音的困境。麦道的对抗机种DC-10在市场上的地位迄今没有赶上747客机。

>> 刺激进步的强大机能

高瞻远瞩公司如何应用大胆的目标作为特别有力的机制以刺激进步?波音就是典范。我们把这种任务叫做胆大包天的目标。胆大包天的目标不是高瞻远瞩公司刺激进步的惟一强力机制,而且并非所有高瞻远瞩公司都大量应用这种方法(有些公司,像3M和惠普,基本上喜欢依靠其他机制来刺激进步,后面我们会讨论到)。但是,在我们研究的总共36家、配成18对的公司中,我们发现,在1 4家高瞻远瞩公司里,应用这种机制的证据比较多,相对照的14家公司应用这种机制的证据则较少。有3组配对公司( 3M与诺顿、强生与必治妥、诺世全与梅维尔)在运用胆大包天的目标方面分辨不出差异,只有一对(惠普与德州仪器)对照公司应用胆大包天目标的证据比高瞻远瞩公司多。

所有的公司都有目标,但是,只拥有目标和献身于惊人的艰巨挑战不同。后者就像攀登高峰一样。想想美国在60年代的登月任务,肯尼迪总统和他的顾问本来可以走进会议室里,拟出“我们要加强我国的太空计划”或其他类似的空洞声明。在1961年时,最乐观的科学评估认为,登月任务成功的机会只有50%,事实上,大多数专家更为悲观。但是,肯尼迪总统在1961年5月20日声明: “我国要致力在未来10年内实现送人登陆月球,并且安全返回地球的任务。”美国国会同意他的声明,立刻拨出5.49亿美元,而且同意在以后5年里拨出数十亿美元的经费。就成功的机会来说,这种大胆的目标在当时的确是荒谬无比,但也是使美国摆脱50年代及艾森豪威尔时代造成的虚弱而奋勇向前的一种强大机制。

明确、动人的目标

像登月任务一样,真正胆大包天的目标都明确、动人,是众志成城的重心,经常创造出惊人的团队精神。这种目标有一个明确的终点线,达成目标时,组织上下都会知道;人人都喜欢有一条终点线可以冲刺。

胆大包天的目标可以促使大家团结——这种目标光芒四射、动人心弦,是有形而高度集中的东西,能够激发所有人的力量,只需略加解释,或者根本不需要解释,大家立刻就能了解。

登月任务不需要一个专门委员会花费时间,咬文嚼字,把目标化成繁琐不堪、毫无意义、教人无法记得的“任务声明”。根本不必如此。目标本身——要攀登的高峰——易于了解,本身就太动人心魄,所以可以用数百种不同的方式轻易地让每一个人了解。一支探险队出发去攀登珠穆朗玛峰时,不需要3页复杂的“任务声明”来解释珠穆朗玛峰是什么。想想你们的组织里是不是流传冗长的声明,却不能激发明确动人的大胆目标,不能像登月任务、攀登珠穆朗玛峰或本章所说胆大包天的企业目标一样?我们看过的大多数公司的声明当中,有些虽然有助于保存核心,却几乎完全不能激发勇猛向前的行动。如果你刺激进步,我们鼓励你超越传统的公司声明,考虑胆大包天目标的强大机制。

想想通用电气一类公司面临的挑战,CEO韦尔奇宣称,公司的第一步——在所有其他步骤之前——“是用普遍而清楚的名词界定公司的命运,公司需要一个至关重要、伟大而易懂的讯息。”像什么呢?通用拿出了下面的讯息:“在我们服务的每一个市场中,要成为数一数二的公司,并且改革公司,拥有小企业一般的速度和活力。”通用上上下下的员工都了解,而且记得这个胆大包天的目标。现在拿通用公司明确动人的胆大包天目标同西屋难以了解、不易记住的“远景宣言”做比较。西屋的宣言是在1989年制订的。

这里,问题不是通用拥有“正确的”目标,而西屋的目标是“错误的”。问题是通用的目标像登月任务一样清楚动人,较能刺激进步。一家公司是否拥有正确的胆大包天的目标?这个胆大包天的目标是否能使大家走向正确的方向?二者并非完全不相关。第一个问题没有抓住根本要点,要抓住胆大包天目标的基本重点,最好是问下面这些问题:“这种目标会刺激进步吗?会创造动力吗?会促使大家行动吗?会让人活力四射吗?他们会认为这种目标有刺激性、冒险性、令人激奋吗?他们愿意为此贡献创造力和精力吗?(请注意:这不仅表示出高瞻远瞩公司追求任何胆大包天的目标,同样重要的问题是:“这种目标符合我们的核心理念吗?”本章后文会详细探讨这一点。)

以菲利普·莫里斯和雷诺烟草为例,1961年时雷诺规模最大,拥有最大的市场占有率(几乎达到35%),在香烟行业里拥有最高的获利能力;另一方面,菲利普· 莫里斯排行业界第六,市场占有率不到10%。但是,菲利普·莫里斯有两点可以追求,雷诺则没有。第一点一定不能忽略,就是菲利普·莫里斯刚把一种鲜为人知、叫做“万宝路牌”的女性香烟重新定位,变成用牛仔做形象象征在一般市场销售,这一步后来证明是惊人的成功之举;第二点,菲利普·莫里斯有一个努力目标。

菲利普·莫里斯虽遥遥落后,却制定了一个大胆的目标,要成为香烟行业里的通用汽车,在60年代,成为“业界的通用汽车”,意思就是要成为世界性的首要厂商。当时菲利普·莫里斯投身在这个目标上,从第六大公司进到第五,再从第五进到第四,持续前进,一直到把长期盘踞冠军宝座的雷诺烟草赶下台为止。在这段期间里,雷诺展现的是守旧、老大和臃肿的气息,除了替股东赚取丰厚的投资回报之外,没有其他明确的野心可以激励员工。

菲利普·莫里斯当然比雷诺容易表现,从后面赶上来推倒业界巨擘,像大卫对抗巨人一样,远比光是保持第一更能激励人心。和巨人作战的确惊险刺激,打败巨人更是让人兴奋莫名。事实上,60年代有5家香烟公司落在雷诺后面,只有菲利普·莫里斯一家野心勃勃,订下从后面打倒巨人、成为业界通用汽车的目标,并且实现了。有时候我们用菲利普·莫里斯的状况(经过掩饰,以免泄露底细),给受过良好战略规划训练的MBA学生处理,几乎没有一个学生认为这家公司应该追求这种大目标。有一位学生说:“他们没有适当的战略性资产和能力,他们应该坚守在自己占优势的市场区间。”菲利普·莫里斯当然可能做错,变成早已被人忘却的公司,我们也应该不会在这本书里写它。但同样肯定的是,如果菲利普·莫里斯懦弱地固守它的优势,不向巨人挑战,我们在这本书里也不会写到它。

胆大包天的目标是一种英勇壮烈的、灰色的目标,这里理智和谨慎心态或许会说:“这样不合理。”但是追求进步的动力会说: “无论如何,我们相信可以做到。”此处我们要再次指出,这些不只是目标,而是胆大包天的目标。

另一个例子是亨利·福特这位企业家。他在1907年43岁时用“我们要让汽车大众化”这一胆大包天的目标,刺激他的公司奋力向前。福特宣称:

(建造)一种供大多数人使用的汽车……这种汽车价格会非常低,低到任何一位薪水还过得去的人,都不会因买不起车而不能在上帝恩赐的开阔大地上和家人一起共享快乐、幸福的时光……每一个人都会买得起一部车,每一个人都会拥有一部车,马儿会从我们的公路上消失,汽车会被当成理所当然的东西。

福特定下这个胆大包天的目标时,美国有30多家汽车公司正在激烈竞争,以便在新兴的汽车市场里分一杯羹,福特只是其中一家。在这个混乱的新兴行业里,没有一家已经建立稳固、明确的主导地位,福特只占有15% 的市场。这个荒诞不经的野心激励了整个福特公司的设计部门,他们以狂热的步调,每天晚上工作到十点或十一点。设计部门的成员查尔斯·索伦森说:“有一次,福特先生和我工作了大约42个小时,停都没停过。”

在这期间,通用汽车(本研究中福特的对照公司)看着自己的市场占有率从20%掉到10%,福特则升为汽车工业的最大厂商。

具有讽刺意义的是,福特达到汽车大众化的胆大包天目标后,没有再定出胆大包天的新目标,变成自满自适,看着通用定出同样大胆、要击败福特公司的目标。我们在此应该强调,胆大包天的目标只有在达成之前能够协助一个组织,福特患了所谓的“我们完成了”的病症。这是一种自满不振的毛病。一家公司实现一个胆大包天的目标,却没有设定新的胆大包天的目标,就可能出现这种毛病。(打个岔,如果你的组织有一个胆大包天的目标,或许你希望在完成现有的目标前想一想下一个目标是什么;如果你发现自己的组织陷在轻微不适的状态,或许你可以自问:你们是否曾经有过一个胆大包天的目标——不管是明示的还是暗示的——你们已经达成目标,却没有用新的目标来取代。)

我们再看看另一家年轻小公司胆大包天目标的例子。5 0年代末期,东京通讯工业公司(一家相当小的公司,在日本以外无人知晓)决定不惜代价,抛弃本来的公司名称,改名索尼公司。这家公司的往来银行反对这一构想,说:“你们公司成立后,花了10年时间才使东京通讯工业的名号在这个行业里广为人知,经过这么久之后,你们打算做这种毫无意义的改变,到底是什么意思?”索尼的盛田昭夫只回答说,这样能够使公司扩展到世界各地,因为旧的名字外国人不容易念出来。

你或许会认为,这种行动不是什么惊人之举,毕竟,大多数中小型企业最后都要往海外市场发展,把公司名称从东京通讯工业改成索尼公司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改变,但是,你仔细看看盛田昭夫为了这个动作所提出来的原因,因为其中蕴藏着一个胆大包天的重大目标:

虽然我们的公司还很小,而且我们认为日本是一个相当大、有潜力、有活力的市场……可是对我们来说,情况已经很明显,如果我们不把眼光放在国外营销上,我们绝对不会茁壮地成长为井深大和我梦想的那种公司。我们希望改变日本产品(在世界各地)品质低劣的形象。

在50年代,“日本制造”代表“廉价、低劣、品质差”。我们细读过有关索尼的资料后,断定索尼不但希望公司事业有成,还希望改变日本消费产品品质低劣的形象,成为最广为人知的公司。以一个员工不到一千人,根本没有海外知名度可言的公司来说,其志不小。

这不是索尼历史中第一个胆大包天的目标。例如,在1952年,索尼派出有限的工程人员,追求一个似乎不可能实现的目标,要制造一种“袖珍型”收音机,可以放在衬衫口袋里,并且因此可以普及世界各地。我们身处90年代,把迷你化视为理所当然,但在50年代初期,收音机是用真空管做的,要制造这么小的收音机,需要长期艰辛的尝试和重大的创新。世界上还没有一家公司成功地把晶体管技术应用在收音机这种消费产品上面。

“不管会面临什么困难,我们都要研制出晶体管收音机,”井深大宣称,“我相信我们可以制造出收音机用的晶体管。”

井深大把这个大胆的构想告诉一位外面的顾问时,这位顾问回答说:“晶体管收音机?你有没有搞错?即使是在美国,晶体管也只是用在不是以赚钱为目的的国防用途上。就算你们做得出应用晶体管的消费产品,谁买得起元件这么昂贵的收音机?”

“大家都这么想,”井深大回答说:“都说晶体管在商业上行不通……这点使这件事更有意义。”事实上,索尼的工程师对于以索尼这么小的公司,要做外人认为愚不可及、甚至可能认为不可能做到的事情,都沉迷于这种梦想之中。结果,索尼制造出袖珍型收音机,实现了梦想,创造了一种普及全世界的产品。(索尼一位科学家因为在晶体管的发展上有所突破,最后获得了诺贝尔奖。)

沃尔玛公司同样有设定胆大包天目标的形态,而且是从1945年萨姆·沃尔顿创立第一家廉价商店时就开始了。当时他的第一个目标是“在5年内,使我纽波特的小店成为阿肯色州最好、获利能力最高的杂货店”。要实现这个目标,这家店的销售额必须成长3倍以上,从年销售额7.2万美元,增长到25万美元。这家店达到了目标,成为阿肯色州和附近5个州获利能力最高的商店。

沃尔顿继续替他的公司设定同样惊人的目标,每过10年就定出一个目标。1977年时,他定出的胆大包天的目标是: 在4年内成为年销售额10亿美元的公司(亦即增长两倍以上)。但是,沃尔顿并不以此为满足,他继续替公司定出大胆的新目标。以1990年为例,他定出一个新的目标:在公元2000年前,使公司拥有的商店数目倍增,并且使每平方尺的销售额增加60%。我们在一篇文章里谈到这个例子后,收到以公司为傲的沃尔玛董事罗伯特·康恩写来的下面这封信:

你说得很正确,沃尔顿清楚表明一个目标,要在公元2000年前把商店的数目增加一倍,并且把每平方尺的销售金额提高60%。

更重要的一点——也是大家没有注意到的— 是他确实定出1 250亿美元的明确目标! 目前世界最大的零售商年销售额已经达到300亿美元,在1991年元月结束的一年里,沃尔玛的销售额达到320亿美元,并且成为美国和世界最大的零售商。全世界惟一达到年销售额1 250亿美元的公司是通用汽车。

我从1980年起担任沃尔玛的董事,我对沃尔顿所定的目标一定会实现有着充分信心。要是有人认为他在1977年所订的目标胆大包天,现在的目标一定会吓死他们。

管理顾问兼沃尔玛董事
罗伯特·康恩谨启
1992年1月10日

这才是真正的胆大包天的目标!

献身与风险

不只是有一个目标会刺激进步,献身实现目标的程度也可以刺激进步。的确如此,如果实现目标不要求高度献身精神,这种目标也不能算是胆大包天的目标。例如,制造波音747飞机是一个很好的目标,甚至可能是大胆的目标,但是,“制造这种飞机,即使耗尽整个公司的力量也在所不惜 !”这一献身精神使这个目标变成彻底而胆大包天的目标。事实上,在70年代之初,这种“大鸟”的销售比预期缓慢时,波音受到沉重打击,从1969年到1971年的三年期间,波音总共裁掉8.6万名员工,大约占所有员工的60%。在这段艰苦的岁月里,有人在西雅图5号州际公路附近立了一个广告牌,上面写着:

“谁最后离开西雅图,请把灯关掉好吗?”

我们都知道,波音747变成航空业首屈一指的巨无霸客机,但是,从60年代末期的观点来看,这个决定比现在困难多了。波音甘冒风险,采取这种大胆行动,才是重点。就像波音的例子所显示的,风险并非毫无痛苦,但留在舒适安全的地方丝毫不能刺激进步。

我们在迪斯尼里也发现了同样的模式。迪斯尼在公司整个历史中,也靠着大胆——而且经常是冒险——献身于惊人的计划来刺激公司进步。沃尔特·迪斯尼在1934年决定做一件电影业前所未有的事情:创作一部动画电影长片。迪斯尼在创作白雪公主这部片子上投入了公司的大部分资源,不顾把这件事称做“迪斯尼蠢行”的大多数电影从业人士的冷嘲热讽。毕竟,有谁愿意看卡通电影长片呢?在经过20年出品了一连串动画电影长片,包括《木偶奇遇记》、《幻想曲》和《小鹿斑比》之后,迪斯尼又做出另一个冒险的决定,要做另一件“迪士尼古怪的构想”,建造一个非常新颖的娱乐园区,即后来闻名于世的迪斯尼乐园。到60年代,迪斯尼公司根据迪斯尼临终时的愿望,再次在佛罗里达州建设更新更大的迪斯尼乐园。沃尔特·迪斯尼的哥哥罗伊负责完成这一重大决策。根据迈克尔·艾斯纳的说法:

他几乎把生命奉献在实现他弟弟兴建佛罗里达州迪斯尼乐园的梦想上。他放弃应有的宝贵退休岁月,把迪斯尼注重的品质灌注到整个乐园的里里外外,直到整个计划完成,在开幕日亲自剪彩。他在完成这件大事后两个月去世。

相形之下,哥伦比亚电影很少做什么大胆、高瞻远瞩或冒险的事情。哥伦比亚在三四十年代制作次级电影,在五六十年代制作一些好电影,但是,显然无意献身为未来的大业打算。迪斯尼大力推动佛罗里达州迪斯尼乐园时,经营哥伦比亚的人自认为自己“最重要的是——而且始终是……一群投资人,而不是经营者”。80年代初期,哥伦比亚电影终于被人购并,迪斯尼则在打败一场敌意购并之后,勇猛地重振声势并追求更大胆的新目标—日本迪斯尼乐园和欧洲迪斯尼乐园。

IBM和迪斯尼一样,也是在公司发展的重大关键时刻以献身胆大包天目标的决心,大力超过了竞争者宝来。我们特别要指出,IBM在60年代初期用胆大包天的目标重新塑造了电脑工业。为了达成胆大包天的目标,IBM甘冒公司存亡的风险,进行了一个不是大获全胜,就是一败涂地的冒险:投资开发一种叫做360系列的大型电脑。当时这是民间部门前所未有的最大商业投资计划,需要的财力比美国花在制造第一颗原子弹的曼哈顿计划还多。

《财富》杂志把360系列大型电脑称作“IBM 50亿美元豪赌……可能是近代史上最冒险的商业判断”。在推出360系列期间,IBM制造了将近6亿美元仍在生产过程的库存,几乎需要紧急贷款来支付员工薪水。

尤有甚者,360系列会使IBM既有的产品几乎全部过时。IBM公布360系列大型电脑后,IBM既有产品的需求完全枯竭。IBM发现自己投身在一个不能回头、飞越深谷的长期跃进上,如果360系列大型电脑失败,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财富》杂志写道:“这件事大概可以比做通用汽车决定废弃所有现有的厂牌和车型,换成提供一系列彻底重新设计、燃油效率惊人的新型车,以满足从最高到最低的整个需求。”小华森写道:

我们没有多少犯错误的空间。这是我做过的最大、最冒险的决策,我为这件事苦恼了很多个星期,但是,在我内心深处,我相信IBM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到。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宝来(在本研究里IBM的对照公司)在电脑科技方面拥有领先IBM的优势,但是,在必须大胆献身电脑的时刻来临时,却采取了保守的对策,选择专注在比较旧式的计算机上。就像道格拉斯和波音的对照一样,宝来看着IBM取得市场的控制权。宝来当时的总裁雷·麦克唐纳在描述宝来这段历史时解释说:“1964年到1966年,我们的主要精力放在提高获利能力上,电脑研发计划受到限制,因为我们需要立刻改善获利状况。”

就像前章讨论的核心理念一样,我们又一次看到,公司不把业务看成纯粹是尽力提高获利能力时,极度高瞻远瞩的行为才会出现。IBM一定要成为第一,之所以推动360系列大型电脑,不光是为了赚钱,而是因为他们是IBM。当然,IBM并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

回溯1924年时,计算制表记录公司只不过是一百多家相当平凡、想要施展身手的中型公司中的一家。三年前,这家公司几乎破产,还是靠着大量借贷才熬过1921年的经济衰退。公司主要是卖打卡钟和磅秤,只有52位业务代表能够完成销售任务。但是,老华森不希望看到公司继续平凡下去,他希望公司提高眼界,要比单调无趣的计算制表记录公司更上一层楼——远远超越这家公司。他希望公司改弦易辙,成为真正具有全球地位的伟大公司。所以,他改了公司的名称。我们今天认为“国际商用机器公司”的名字没有什么特别,但是回到1924年,这个名字看来就近乎荒谬可笑。照小华森的说法是这样的:

家父下班回来,拥抱家母,骄傲地宣布,从此以后,计算制表记录公司改称比较响亮的国际商用机器公司。我站在客厅的走廊上想道:就凭那家小公司?家父心里想的一定是未来的国际商用机器公司。他实际经营的公司仍然到处是叼着雪茄的家伙,卖的是咖啡研磨机和屠夫用的磅秤。

改名字不是什么特别大不了的事情,但是早在1924年,就自称是国际商用机器公司,而且真心希望如此,的的确确胆大包天(宝来在1953年前一直叫做宝来加法机器公司,我们感觉,员工展望未来时,宝来这个名称的影响一定不会比得上国际商用机器公司。)

即使是高度保守的宝洁,每隔一段时间也会运用一下胆大包天的目标。以1919年为例,宝洁制定一个目标,希望彻底改革分销制度,绕过批发商,直接接触零售商,以便提供员工稳定的就业(批发商订购大量产品,然后就像蛇大吃一顿要消化一样,会躺着几个月不动,因而迫使宝洁随着需求的起伏,陷入忽而雇人、忽而裁员的变化)。奥斯卡·席士格在《宝洁展望明天》一书里描述了公司内部就这一目标所发生的辩论:

“我们必须把账户的数目从两万家增加到40万家,”会计人员抱怨说,“你们知道这样对我们的会计成本有什么影响吗?”

“我们必须在全国各地开设几百个仓库,”经销部门指出,“我们必须雇用全美国各地的货运公司来送货给这些零售商店。”

“批发商的宝洁产品生意被剥夺后会不会愤恨之至,开始拒绝销货给任何直接和宝洁打交道的商店?”有些经理问道,“这样会毁了我们的。”

“宝洁怎么可能建立一支规模庞大,能够拜访全美国每一家小杂货商店的销售人员队伍呢?”销售部门的人问道,“这个销售部门的人数一定得比美国陆军的人数还多。”

宝洁当时的总裁杜普利深信宝洁有能力克服这些困难。他认为,为了稳定的就业,值得冒这个险(他这么有信心,原因之一是在新英格兰直接接触零售商的实验成功)。宝洁径自推动这一构想,也想出让这种制度运作的方法。到1923年,宝洁已经达到了目标。报纸上有一篇文章宣布说:

1923年8月1日,宝洁公司宣布一个声明,超出劳工界和工业界日常关注的事情,就是向公司分布在美国30个城市的工厂和办公室员工提出稳定就业的保证。这种划时代的宣布表示,在美国工业里,首次有一家美国最大的公司保证数千名员工全年可以稳定就业,而不论业务是否出现季节性的衰退。

杜普利在描述这种决心时解释说:

我们喜爱尝试不实际和不可能的事情,好证明事情不但可行,而且可能实现——最重要的是这种事情必须正确……你会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如果事情运作顺利,你会放手行动;如果事情大大成功,你就典当家产,全力以赴。

相形之下,高露洁在整个历史中,在推出新颖、大胆、创新计划方面所显示的首创精神就远比宝洁少多了。就以直接同零售商交易这件事来说,高露洁发现自己一再落在宝洁之后,陷在追随领袖的被动模式里。(我们会在后面的章节里,更深入地探讨宝洁和高露洁之间的差异。)

笑傲因素

我们的一位研究助理发现,高瞻远瞩公司似乎有一种近乎自傲、信心十足与傲慢的自信,我们把这种情形叫做“笑傲”因素,在神话的词汇里,或许可以把这种情形当成好比嘲弄诸神。

要制定胆大包天的目标,需要某种程度的非理性的信心。决心献身研制波音707或747是不合理性的;IBM研制360系列大型电脑谈不上慎重;身为一家制造肉摊磅秤的中型厂商,自称是国际商用机器公司,也称不上谦逊;创设迪斯尼乐园不是谨慎的行为;宣称“我们要让汽车大众化”也不谦虚;对菲利普·莫里斯这家香烟工业里的弱小厂商而言,和雷诺烟草对抗几乎是愚不可及;一家小公司宣称要以改变日本产品在世界上品质低劣形象的目标为己任,几乎可以说是荒谬绝伦。

这其中隐藏着高瞻远瞩公司背后令人发狂的矛盾。

胆大包天的目标,在外人看来远比内部的人看来还胆大包天。高瞻远瞩公司不认为自己大胆行为是嘲笑诸神,只是他们从来不曾想到他们做不到他们决心要做的事情。

我们拿爬山做比方。想像你看着一位攀岩者没有使用绳索攀登陡峭的悬崖,如果他摔下来,一定会死掉。对于不知情的旁观者来说,攀岩者看来即使不是愚不可及,也算是大胆而冒险。但是,假设攀岩者攀爬的是他显然做得到、完全属他能力可及的岩壁,从攀岩者的观点来看,只要有适当的训练和专注精神,他就可以毫无疑问地攀上岩壁。对他来说,攀岩并非太冒险。他知道掉下去会死掉的想法只会更刺激他,他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高瞻远瞩公司制定胆大包天的目标时,很像这位攀岩者。

>> 目标,而非领袖

我们希望强调,此处发生作用的主要机制不是魅力型的领导。让我们回到登月任务的例子。我们不能否认肯尼迪总统有着魅力型的领导风格,我们也不否认他在这方面功不可没,因为他认真地提出了这个有想像力的大胆目标,要在60年代结束前把人送上月球,再安全返回到地球来。但是,在刺激进步方面,肯尼迪的领导风格不是主要的因素。肯尼迪在1963年遇刺身亡,不再能够敦促、推动、鼓舞和“带领”美国人登陆月球。在他死后,登月任务是否变得比较不能振奋人心呢?是否戛然而止呢?月球是否不再为美国提供推动全国的奋斗力呢?当然不是!登月任务一旦提出,任务本身之美就在于有能力刺激进步,而不管是谁当总统。登陆月球时尼克松总统在位,难道就不如肯尼迪在位那么令人激奋吗?绝非如此,目标本身已成为推动和激励的机制。

我们回头再看看沃尔玛董事康恩的信。他在1992年1月10日写这封信时,沃尔顿正在和骨癌搏斗,寿命只剩最后几个月,到这一年的4月5日便溘然长逝。但是,就在沃尔顿的健康急速恶化时,康恩却表示“对沃尔玛会达到目标”具有十足的信心。在我们写下这些话时,沃尔玛是否能在公元2000年时成为年销售额1 250亿美元的公司,仍是未定之数,但是,即使沃尔顿魅力型的领导风格已经不在,这个目标仍然存在,像磁铁一样牵引着公司向前进。沃尔顿定下这么胆大包天的目标,留下刺激公司进步的强大机制,显示目标已超越领袖的魅力。

目标也超越了波音的领袖。在促成波音投身研制747喷气式客机方面,艾伦的确担任了关键的角色,但是,目标本身变成了推动大力前进的刺激力,而不是艾伦在刺激进步。事实上,艾伦的继承人威尔逊在1968年成为波音公司总裁时,747还在开发阶段。这只大鸟初期销售缓慢,以致公司必须为生存而奋斗,但还不是几乎致命的艰巨任务。艾伦退休之后,波音并没有停顿下来或是消极不振,公司并没有面临生死存亡的困境,当然更没有让民航史上最令人惊异的商用客机就此寿终正寝。请注意:波音在艾伦担任总裁之前很久,就用这种机制刺激进步(如制造P-26、B-17轰炸机和其他飞机);在艾伦退休之后很久,仍然如此(如研制完成747喷气式客机,接着又研发757和767喷气式客机)。至今为止,波音在六代领袖领导期间,反复投身胆大包天的目标始终是重要的机能,是这座时钟能够滴答作响的功能的一部分。

相形之下,麦道比波音进步少,大部分原因可以追溯到詹姆斯·麦克唐纳的个人领导风格。《商业周刊》1978年在一篇题为《管理风格决定策略》的文章中详细描述了“麦先生”的风格,说他“极为保守,小心衡量每一种风险……绝不产生一种没有经过彻底讨论的策略”。在波音,奋勇献身于大胆惊人的计划成为这个机构的特征,而不管是哪一位领袖在领导公司。这里,我们再度在波音看到了造钟取向,在麦道则看到了报时取向(更何况,就事论事,报时还报得并不很准)。

索尼也把胆大包天的目标当做制度化的习惯,当成了生活方式。尼克·李昂斯在他写的《索尼之梦》一书里探究了索尼管理程序的内部运作,他说:“目标。我(在索尼)一再听到这个词。”70年代中期担任索尼研究部门主管的菊池博士对李昂斯说:

虽然外界普遍传言,索尼研究经费占总销售额的比率远远超过其他公司,其实根本不是这样。我们和其他日本公司努力的差别不在于科技的高下、不在于工程师的素质,甚至不在于研发经费金额的高低(约占销售额的5%)。主要的差别在于……我们建立了以任务为导向的研究和适当的目标。很多其他的公司给研究人员完全的自由,我们并不这样做。我们寻找一个目标,一个非常真实和明确的目标,然后建立必要的专门小组,把事情做好。井深大教导过我们:一旦下定向前进的决心,就永远不要放弃,这一点普遍深入到索尼所有的研发工作里。

后英明领袖期停顿

企业在精力充沛的领袖(通常是创办人)离开后,常常面临如何维持动力的困境。我们在本研究中的很多对照公司里发现了这种“后英明领袖期停顿”现象,包括博厄之后的宝来、洛克菲勒之后的大通曼哈顿银行、科恩之后的哥伦比亚电影、老约翰逊之后的霍华德·约翰逊、梅维尔之后的梅维尔公司、哈格蒂之后的德州仪器、乔治·威斯汀豪斯之后的西屋公司和麦克唐纳之后的先力时。在高瞻远瞩公司里,我们倒没有看到这么多,18家公司中只有两家有这种情形,就是沃尔特·迪斯尼之后的迪斯尼公司和老亨利·福特之后的福特汽车。高瞻远瞩公司提出的部分对策,就是创造本身有生命的胆大包天目标,作为可以历经多代领袖而不坠的刺激(如果你是即将退休的CEO,我们鼓励你慎重地对待这个教训。你公司有没有一个大家可以献身的胆大包天目标,可以在你离开很久后仍然为公司提供动力?更重要的是,公司有没有能力在很久之后的未来继续制订大胆的新目标?

例如,我们在审视花旗银行时就注意到,花旗银行虽经历了多代的领袖仍继续用胆大包天的目标推动公司前进。在19世纪90年代,花旗银行当时还叫做城市银行,是一家毫不起眼的区域性银行,只有一位总裁、一位出纳和若干员工,但是,总裁史蒂曼制订了近乎荒谬绝伦(但的确能够振奋人心)的目标,要“成为伟大的全国性银行”。1891年一位金融记者写道:

(他)梦想有一家伟大的全国性银行,而且认为城市银行可以变成这样的银行,他也努力这样做。这件事占据了他整个心灵,也鼓舞他的行动。他经营自己的银行不是为了股利,而是为了一个理想……为了让这家银行在国内和国际金融界出人头地,这就是史蒂曼的梦想。

我们的确不能亲自向史蒂曼本人查问这个胆大包天目标的观念起源何处,但是,这个目标本身得到了生命,在很久以后的未来世代里,继续推动花旗银行前进。继承史蒂曼担任总裁的弗兰克·范德黎在1915年写道(这时离史蒂曼的“梦想”已相隔四分之一世纪,离史蒂曼退休搬到巴黎也有6年了):

我非常有信心,知道我们可以成为有史以来最强大、最有用、最具影响力的世界性金融机构。

这的确是大胆的目标,对一家一年前只有“8位副总裁、10位中级职员、不到500位职员……全聚在华尔街一个地点上班”的银行来说,尤其如此。接着,到下一代,查尔斯·米契尔在1922年对员工发出同样向前奋进的豪语:“我们正走在大展鸿图的路上。花旗国民银行的前途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光明过……我们现在已经准备好,要全速向前冲。”为了追求19世纪80年代结束前开始梦想的伟大抱负,花旗银行全力冲刺,从1914年总资产3.25亿美元,成长到1929年时的26亿美元,平均年增长率超过35%。

到30年代,花旗银行和大多数银行一样挣扎求存,但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花旗银行飞跃前进——历经另5代的领袖——活力更高,朝着史蒂曼和范德黎的抱负前进,要成为“有史以来最具影响力的金融机构”。1959~1967年担任总裁的乔治·穆尔说的话和半世纪前的前辈的语气非常相像。他说:

在1960年……“我们决定”要致力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提供每一种有用的金融服务。

请注意这么多世代以来的一贯性。不错,每一代都有一位CEO;不错,花旗银行原始的梦想可以追溯到最初的建筑大师。但是,目标本身超越了这位建筑大师,而且追求胆大包天目标的倾向深深铭刻在这个机构里,成为一种形态。

本研究中花旗银行的对照公司大通银行也有同样的野心,而且,事实上两家银行互相视对方为激烈竞争的对手,在整个20世纪里,花旗银行和大通银行不分轩轾,并辔驰驱。在60年代,两家银行互争年底资产总值冠军的荣衔,而且从1954年至1969年,两家银行几乎不分高下,事实上,一直到1968年,花旗银行才明显领先大通银行,最后规模达到大通银行的两倍。我们承认,花旗银行在80年代末期和90年代初期曾经步履蹒跚,但是大通银行也一样,另外还有很多同病相怜的银行,因为很多银行在80年代都经历过艰苦的岁月。

即使有这些相同之处,花旗银行和大通银行在支持本身远大目标的豪气和策略上却有着重大的差别。这种差别或许可以解释它们在1968年以后为什么会走上不同的道路。大卫·洛克菲勒在1960年成为大通银行的总裁,打败花旗银行的目标像是洛克菲勒本人的目标,而不像是大通银行的目标。

花旗银行的CEO和大通银行的不同,他们主要是利用组织上(造钟)的策略来促使花旗银行实现目标。史蒂曼注重管理上的传承和组织结构。范德黎说过:“我所能看到的限制就是管理层的素质。”因此,他把大部分的精力放在组织设计和创设管理发展计划上。乔治·穆尔最注重的事情大体上是以发掘、培训和提升人才为基础的程序,使“花旗银行成为一家机构”。他写道:“没有这些程序所培养的干才,我们的目标便没有一个能够实现。”相形之下,大通银行主要是注重市场和产品策略,这像报时而非造钟的策略。

像波音和花旗银行一样,摩托罗拉在运用胆大包天的目标作为构建经历多代仍然滴答作响的时钟方面堪称典范。摩托罗拉的创办人保罗·盖尔文常常运用胆大包天的目标,激励手下的工程师完成看似不可能的事情。以40年代末期摩托罗拉涉足电视机市场为例,盖尔文替电视机事业部定下一个极富挑战性的目标,要在第一年以179.95美元的单价卖出10万台电视机,还要有利润。

当时,他手下的一位经理宣称:“我们的新工厂根本还没有那么大的生产能力。”另一个人抱怨说:“我们永远卖不到那个数量,那种销售量会让我们变成业界第3或第4大厂商,而我们在家用收音机方面,最好的成绩也不过是第7或第8。”一位负责生产的工程师说:“我们甚至不能肯定(成本)是不是能够降到200美元以下。”

但是,盖尔文却回答说:“我们一定要卖出这个数量。在你们拿出用这种价格、卖出这个数量、还有利润的报表给我看之前,我不想再看任何成本报表。我们一定要努力做到这一点。”

摩托罗拉确实在一年里晋升为电视机行业的第4大制造商。但更重要的是,盖尔文灌输了一种制度化追求进步的驱动力,产生了能够在公司里重复制定胆大包天目标的运作形态。他在培养儿子接任CEO的工作上,不断强调“保持公司前进的重要性”,也继续强调往任何方向大力前进胜过坐以待毙。他建议大家,随时都要有些想追求的东西。

盖尔文在1959年去世。几十年后,他的公司仍然运用胆大包天的目标,包括成为先进电子工业主力的目标、实现极高品质表现的目标、赢得鲍尔德里奇国家品质奖的目标等等。盖尔文的儿子兼继承人罗伯特·盖尔文用“自我革新”这个词语表达不断转型的理想,并经常借助投身于大胆计划的决心实现这种理想。后来他把“偶尔我们必须进行一种赌博,做一些无法明证、但知道大致可行的重大事情”的命令,传承给下一代的公司领导人。

同样的这家小公司,创业时替西尔斯修理收音机电池消除器,接着制造粗糙的汽车收音机,并利用大胆的目标奋勇前进,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创新,远远超越公司创办人的生命;同样的这家小公司,已经远远脱离收音机和电视机,同样的这家公司,最后创造了M68000微处理器,被苹果电脑公司选用,作为苹果电脑的大脑;而且在我们撰写这一部分时,同样的这家公司又继续向前,推动公司有史以来数额最大、最胆大包天的目标:依计划,这是34亿美元的商业豪赌,要和其他公司合作投资,创造一个世界性的卫星通讯系统,使地球上任何两个点都能用电话通话。[编者注:铱星计划最后以失败而告终。]

先力时像摩托罗拉一样,早年也有过一些胆大包天的目标,包括决心使调频收音机成为普及的实际商品,初期决心成为电视机行业的主要厂商,在有线电视方面有巨额投资等等,但是—这一点是关键—先力时不像摩托罗拉,在1958年创办人去世后,没有展现出制订胆大包天目标的组织倾向,到70年代初期,“固有的谨慎小心”成为先力时的办事风格。1974年其财务官如此描述说:

很难解释我们为什么会做出不做某些事情的决定,这一点背后有若干原因—包括固有的谨慎小心。例如,我们总是忙着做很多工作(应付我们现有的市场),我们总是倾向于固守似乎有最大报酬、而且我们知道自己最擅长的事情…… 我们并不觉得我们在……那些(新)市场里能够与人一争高低,除非我们愿意牺牲一部分利润,然而我们不愿意这样做。我们基本上是一家美国式公司,而且可能继续维持这个样子。

先力时CEO约翰·聂文谈到公司在进入新科技像以前进入固态电子类的领域时动作缓慢时,也表达出同样的看法:“我认为你必须说先力时在市场上推出创新产品方面一直比若干竞争者谨慎……我们现在格外努力地要在市场上推出(固态电子产品),但是,我怀疑是否会有成果。”

先力时的指挥官麦克唐纳不像摩托罗拉的保罗·盖尔文,没有在身后留给公司用胆大包天目标继续创新的能力。麦克唐纳是伟大的领袖,但是他很久以前就去世了;而另一方面,保罗·盖尔文去世35年后,他的公司仍然继续存在,继续生气勃发。盖尔文建构了一座时钟。

>> CEO、经理人和创业家借鉴

虽然我们主要是从企业的角度写这一章,其实胆大包天的目标可以运用于组织的任何一个层次里。宝洁不同产品系列的经理人,经常替自己主管的品牌定立胆大包天的目标;诺世全系统地在公司上下—从区域、卖场到部门和每个业务代表,定立不同的胆大包天的目标;3M产品能够克服所有的不利因素、怀疑和否定,证明他们的奇怪发明能够在市场上大受欢迎,欣欣向荣。一个组织可以拥有任何数目的胆大包天的目标,不必自己限定一次只能有一个胆大包天的目标。以索尼和波音为例,它们经常同时在公司的不同阶层里追求多个胆大包天的目标。

胆大包天的目标特别适合于创业家和小公司。回想一下沃尔顿的情形,他最初的目标是要在5年内使他的第一家廉价卖场成为阿肯色州最成功的商店;回想一下索尼早年要“制造袖珍型收音机”的目标,或者是回想一下老华森,他的目标是要把他只有一栋办公楼的小公司变成国际商用机器公司。的确如此,大多数创业家都有一个与生俱来的胆大包天目标:对大多数新创企业而言,光是从无到有、到达生存不再是问题的地步,就是一个胆大包天的重大目标。

我们已经探讨过与胆大包天的目标有关的多数要点。以下一些你或许可以铭记在心,在替自己的组织考虑胆大包天的目标时可以拿来参考:

• 胆大包天的目标应该极为明确动人,需要的解释很少,或者根本不需要解释。请记住:胆大包天的目标是一种目标—像爬山或登陆月球一样— 而不是一种宣言。如果不能让大家活力四射,就根本不是胆大包天的目标。

• 胆大包天的目标应该远远处于轻易可达的区域之外。组织里的人应有理由相信他们可以实现这个目标,但是,应需要英雄般英勇的努力,而且可能还需要一点幸运——就像IBM的360系列大型计算机和波音的707客机一样。

• 胆大包天的目标本身应该极为大胆和振奋人心,即使组织的领袖在目标实现前去世了,仍然能够继续刺激进步 —就像花旗银行和沃尔玛的情形那样。

• 胆大包天的目标具有潜在的危险,目标一旦达成后,组织可能就此停步,沉醉在“我们已经到达了”综合症里,就像20年代时的福特汽车。一家公司应该准备好后续的胆大包天目标,以防止这一点,还应该用刺激进步的其他方法,来弥补胆大包天目标之不足。

• 最后一点最重要,胆大包天的目标应该符合公司的核心理念。

保存核心与刺激进步

光靠胆大包天的目标造就不出高瞻远瞩公司。的确,光靠进步——不管用什么机制来刺激进步——也造就不出高瞻远瞩公司。一家公司在追求胆大包天的目标时,应该小心地保存自己的核心。

例如,波音747是风险特别高的冒险项目,但是,在冒险的过程中,波音公司没有忘记公司的核心价值:珍视产品安全,应用商用客机历来最保守的安全标准、测试和分析。不管金融压力有多大,迪斯尼在制作《白雪公主》、兴建迪斯尼乐园和佛罗里达州迪斯尼世界时,仍然保存极为注重细微末节的核心价值。默克在保存发挥想像力的核心价值的同时,主要是靠着突破性的创新来追求高人一等,而不是靠着制造追随他人生产的药品。通用的韦尔奇明白表示,在追求数一数二的地位时,牺牲正直是绝对不能接受的。花旗银行在追求扩张业务成为“有史以来最具影响力的世界性金融机构”时,继续强化本身对精英主义和内部企业精神的信念。摩托罗拉在追求自己选择的胆大包天的挑战时,从来没有放弃个人尊严和尊重个人的基本信念。

此外,高瞻远瞩公司不会盲目追求任何随意得来的胆大包天目标,只是追求既能加强本身核心理念、又能反映公司自我定位的胆大包天目标。请注意下表所列核心理念和胆大包天目标之间的关系:

对福特而言,在1909年要彻底改革铁路事业,绝对是一个胆大包天的目标,但是,福特并不经营铁路事业,而是经营汽车制造业。对索尼来说,在1950年创造有史以来最便宜的收音机,不管品质或创新,绝对是一个胆大包天的目标,却不符合索尼自认是创新先驱的形象,也不符合自愿担任重要角色,以求提升日本的世界地位的形象。对菲利普·莫里斯而言,60年代美国卫生局长(说吸烟有害健康)的报告发布后,改在其他事业投资,完全放弃香烟工业,一定是个胆大包天的目标,但是,这样做怎么能符合公司自我认定的形象?又如何自认为是个具有反抗精神、卓然不群、自由思考、自由选择、特立独行的万宝路牛仔呢?绝对不会符合的。

不错,任何能够激励贵公司员工的胆大包天目标都能刺激变化和行动,但是,这种胆大包天的目标应该也是公司理念的有力声明。事实上,胆大包天的目标有助于强化保存核心理念的重要机制,就是强化教派仪节般的公司文化,这是下一章的主题。为了反抗不利的因素,面对胆大包天的挑战——特别是植根于理念的挑战——的确有助于大大促进员工的归属感,认同自己的集体是精英和更好的特别团体。

我们再回到高瞻远瞩公司的一个关键方面:核心理念和追求进步的驱动力之间的强力互动。这两样东西就像中国哲学里的阴阳八卦,彼此补足和强化。的确,核心理念提供了一贯的基础,高瞻远瞩公司可据以推动可与媲美的登月任务的企业目标,从而刺激进步;同样的,进步也可以强化核心理念,因为没有变化和进步,公司最后会失去活力。此处要再次指出,这不是核心理念或进步的问题,甚至不是核心和进步之间绝佳的平衡,而是两种有力的因素百般纠结,无法分开,彼此都全力促进机构的最高利益。通用电气的一个员工在讨论到公司胆大包天的目标 ——“在我们服务的每一个市场里,成为数一数二的厂商,并且彻底改革公司,以便拥有小企业的速度和活力”时,用下面的话生动地描述了核心和进步之间的强力互动:

“通用电气……我们为生活带来了好东西。”大多数人不会承认这一点,但是,通用电气的每一个人听到这个响亮的句子时都会悚然而惊。这句简单、老调的话抓住了他们对公司的感觉……这句话代表工作和经济增长,代表对顾客的品质和服务,对员工的福利和训练,对个人的挑战和满足。这句话意味着彻底的正直、诚实和忠心不二。没有这种价值观和献身精神,韦尔奇就无法实施他的革新。 EkEq6ceCLtGmqjBz1895SovOVJsA6HTRM/eVpPKm3w6l6Xo95X9bWy0NGQvdR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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