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在床上,堕入睡眠。梦中有一扇白色的大门,我手上有两把钥匙。我试着分别插进锁孔,可都打不开门。我的大脑在梦中也是一片混乱。我窥探锁孔——是空无一物的黑暗。那黑暗就好像我用火柴照亮女人最后的容颜时看到的一样,显出红与黑融合的怪异色泽。
我被弟弟晃醒,睁开了眼睛。大概睡了一小时,过短的睡眠时间让双眼红肿。我惺忪地走下楼,在新宿见过一面的刑警与几名警员来了。
一瞬间我还以为要被逮捕了,不禁后退一步。
“以防万一,我们想取一些您太太留在屋子里的指纹,看看跟尸体的指纹是否吻合。”
我在心中大吼一声,还有指纹!的确,只要调查指纹,就能明确判定在新宿被杀的女人是否为契子。
我想搞清楚状况,可万一指纹结果说明新宿的死者并非契子,我该怎么向警方解释契子的去向呢?又一阵不安向我袭来。弟弟也在新宿警署指认尸体就是契子,假如真是这样,我入睡前在卧室里找到的翡翠戒指又该作何解释?那一定是我与女人在黑暗中推搡时从她手指上滑落下来的。还有契子给弟弟新司打去的那通电话——
在我尚且沉默无言的时候,警员们已经开始在家中各处扑打白粉了。
刑警靠近肖像画的时候我闭上了眼睛。不过刑警戴着白手套的双手却伸向了摆在壁炉台上的大青瓷壶。就在这时,新司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嫂子碰过那个青瓷壶,就在四天前我来这里时。因为光线的问题,壶看上去像是裂了一条缝,她很担心地翻来覆去检查过一通。”
刑警的眼神像是要把那个瓷壶表面来回舔舐一遍,接着他又叫来了一名警员。
他们似乎从壶身上采集到了相当清晰的指纹。不光是指纹,为了调查契子的异性关系,他们还把家中属于契子的物品都查了一遍,待了两小时左右才离开。
走出客厅时,刑警盯着我给他的那张契子新婚时的照片。他忽地抬头,视线从照片移向墙上的肖像画。
“那幅画上的人也是您太太吧——那是哪年的相貌啊?”他问道。
“和您手上的照片差不多时候。”
“是嘛。我觉得跟照片上长得不太一样啊……”
刑警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仿佛尖针一样刺穿了我的胸膛,血色逐渐从脸上消散,我目送着刑警的背影远去。
把警员们送出家门的弟弟不知何时又在大门口应付成群的记者。
“大哥身体状况不佳,无法回答问题!”他说着把玄关大门牢牢锁住。即便如此,门铃声还是不绝于耳,在家中回荡。
我按住双耳,抱头坐下。
“大哥——”
弟弟的喊声传到了耳畔。我吃了一惊,回过头去,只见弟弟那张脸凑近到都快碰到我脸上了。
“我实话实说了,这件事我还没告诉警方,刚才想跟你说的,却没说出口。”他依然面无表情,只是把嗓音压低了几分,“嫂子其实有男人了。”
“契子吗?什么时候的事?”
“和大哥你结婚前就有了。因为跟你结婚,嫂子一度跟他分手,可才过了半年左右就又回那男人身边去了。听说那男人被来路不明的女人钓上钩,很缺钱。为了谋财,他又强行和嫂子发生了关系……我还听说那女人在勒索他。”
“契子身旁原来还有这么一个男人啊。”
真是令人意外的事实,但也在情理之中。结婚之后我就一直把契子放在视野之外,契子在我的视线死角中做了什么,我一次都没关注过。
“嫂子经常找我商量事情,聊的也并不是大哥你,而是那个男人的事。但我对详情也是一无所知,甚至连名字也……嫂子是主动找我商量的,关键信息却一点都不肯透露。我曾提出见那人一面,做个了结,可嫂子却说不方便让我们见面,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了。”
“她和那男人的关系一直持续到最近吗?”
新司摇摇头。
“这我不清楚。半年前,你们刚恢复同居时,她说过和那个男人已经彻底一刀两断了……可是这次的凶案发生之后,总让人觉得还藕断丝连啊……”
“为什么没告诉警方呢?”
“考虑到你的立场,我觉得还是不说比较好。毕竟嫂子一直在背叛你。我建议今后也不要跟警察提那个男人。假如他真的是凶手,警方查案的过程中他自然会浮出水面……万一怀疑到大哥你头上来,我当然会说的,可你现在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就……”
我默不作声。那个男人很有可能是凶手。如果契子跟那种男人交往,那么在新宿猥琐旅馆中被杀的女人就越发像是契子了。但是,假如这样的话……
同样的疑问在我的脑海中形成一个圆环,一个劲儿地空打转。我什么都不愿去想,也想不下去了。于是我选择回卧室再睡一觉。
警方是在两小时后打来电话的。
接电话的是新司。新司像在模仿刑警似的,用一本正经的口吻向躺在床上的我转达:在我家中采集的几组指纹,跟新宿的受害人指纹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