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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殿内重新安静了下来，越鸿缓缓转眸，沉声道：“祝惊羡今晚护驾有功，朕会赏赐你的。”
“陛下言重了，这本是属下分内之事，更何况，属下并没有做什么。”祝惊羡一脸的诚惶诚恐，她可不想再引起这位国君的注意了。
越鸿微点了点头，随后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越无尘：“你退下吧，朕与太子有要事商议。”
在这种事上，祝惊羡向来很听话，立刻依言退了出去。
……
殿内，檀香袅袅。
越鸿负手而立，神情晦暗难辨。
越无尘仍是那般淡然的站在那里，并没有要主动开口的意思。
良久，终是越鸿按捺不住，冷声逼问：“你早知他有两万兵马？”
“是。”越无尘薄唇轻启。
“那你为何不尽早铲除！”越鸿抬高了声线，眼神中除了怒意之外，竟是生出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越无尘微微一笑：“现在，他们依然是玄天的兵马。”
“是玄天的兵马，还是你的兵马？”
“父皇认为是谁的，那他们就是谁的。”越无尘丝毫不畏于他的试探，说得模棱两可。
越鸿最恼恨的便是他这般事不关己的神色：“那好，此事且按下不表，你那只羽箭，差点要了朕的命！”
越无尘眉眼一动不动，就这么给他跪了下来：“儿臣箭法不精，还请父皇责罚。”
“你……”越鸿气急的指着他的面容，只觉得心头有一股邪火无处发作，蓦地，看着他依然沉静如水般的容颜，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一冷，“你是不是……想君临天下？”
闻言，越无尘如同古井无波般的神情无端破碎了一角，眼中有一丝极轻的讽意：“父皇言重了，儿臣身为太子，自知来日方长这个道理。”
“你能明白最好，如今你七弟仍然下落不明，若是能将他早日带回来，那朕倒是禅位给……”
“给七弟，也未尝不可。”越无尘自顾自的站起了身，都说父子之间，总当有一种默契，他从小到大都未能有幸体会，唯独此事，“父皇是想听这句话么？”
越鸿仿佛在瞬间被戳穿了什么心事，涨红了脸，有些微怒：“胡说什么！你已是东宫太子，又在四国久负盛名，朕怎么可能动你的位子！”
“不是不可能，而是您不敢。”越无尘双眸微微一眯，在那平静的面具破碎之后，他的周身充斥着一股妖娆的戾气，极尽诡异，“我的东西，你碰不得。”
越鸿喉结微动，在那一瞬间，面对这样的越无尘，他竟是有一种想要后退的冲动。
但为了他那苦苦支撑的君信皇威，他仍是脸色一沉：“你这是什么话！朕今日就当没听过！”
闻言，越无尘却也只是扬了扬唇，未再说一字。
片刻后，越鸿勉强让自己平静的开口：“虽然叛乱一事已了，但苍瀚进犯是事实，如今苍瀚无端生出狼子野心，你明日便正式出征，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临安城。”
“请父皇，静候佳音。”越无尘说完便自顾自的回头，既然已经开始捅破那层窗户纸，他自认已没有和他虚与委蛇的必要，“儿臣告退。”
越鸿独自站在空旷的清凉殿内，看着越无尘清冷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
早知今日，他当初绝不会立此人为太子！
如今，他真是……悔不当初！
……
殿外，祝惊羡等的脚都酸了，总算看见越无尘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立刻迎了上去：“殿下！”
看着面前的人惊喜的眉眼，越无尘指尖微紧，心下竟是有一丝没由得来的无措。
少顷，他看着她，忽然说道：“明日，我要出征了。”
祝惊羡有些愕然，记忆中，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没有用“孤”这个字。
但眼下已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眉头一蹙，心下有怒气起：“出征？事情才刚刚了解，多亏了你才能尘埃落定，现在居然又要你明日就出征？玄天就没有武将可堪重任么！”
话音刚落，她这才后知后觉的住了嘴，一不小心就说漏了。
越无尘注视着她，良久，良久，也许是九重天上的月光太过温柔，温柔到，化了他眼中那片银灰色的冰河。
祝惊羡掩饰般的轻咳了两声：“请殿下恕罪。”
“你无罪。”饶是这听过百遍千遍的声音，此刻听来，就像是洁白的轻羽，触碰着她温热的心。
祝惊羡唇角轻抿，一下抬起了头，直直的看向了他那双眼，就当她今晚是借了一百二十个胆子吧。
“殿下，请恕属下冒犯，您为何对待这些事，这般的……逆来顺受？”祝惊羡有些不忿，又有些疑惑，“这不像你。”
“那你说，什么才像我？”越无尘看着她，虽然仍是面无表情，却没有那种可以让人闭嘴的气息了。
祝惊羡有些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这让她怎么说？说他应该是那种洁癖龟毛难伺候，遇到这种事应该威严霸气的说一句“你行你上”？
“反正……您不该这么旁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祝惊羡说得很是委婉。
也许是她自小便没经过什么风浪，虽然母亲早亡，但父兄都对她疼宠有加，样样事情她都有权利置喙，除了……
祝惊羡抿了抿唇，情绪忽的有些低落。
跑出来这么久，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也许是想家了。
但越无尘明显把她的这种情绪当成了另外的意思。
可他向来不善言辞，要说哄女孩子……他抿了抿唇，银灰色的剪瞳里第一次划过了一丝苦恼。
良久，他看着她，一字一句，似是在承诺：“你留在京城，等我回来。”
那日的夜晚，在漫天星河与皎皎明月的注视下，她望着他的眼睛，心中第一次体会到了……何为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