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肖府。
府中下人们战战兢兢地忙碌着,个个满心忐忑。
怎么能不忐忑?
如今府外有上百兵丁围着,把个肖府围得真可谓是水泄不通。
门房里,两个门子低声私语:
“哥,你说咱们主君……真会没事吗?”
“应该会吧。你没见府台大人一听他是符道修士,便惊成那个样子?”
“符道修士到底是个啥啊?”
“不懂。不过一定很了不得。你看主君,当街杀了总捕头,府台大人却只是让他留在家里,不得外出,连衙门都没去!”
“细一想,确实是相当了不得啊!”
府宅中,肖阳敲门进入了王家人屋中。
王二哥和王二嫂急忙迎了上来,小小也跟在后面。
“你们如何?”肖阳关切地问。
王二哥道:“用符盘医过,再加上我们都有护身符,现在已经无碍了。”
“劳主君惦记了。”王二嫂道。
“小小,可曾害怕?”肖阳笑着问王小。
王小摇头:“才不怕!”
肖阳道:“你还小,功力不足,今后再有这种事不要往前冲,往后躲着些。”
王小摇头:“若是躲成了习惯,将来遇事便躲,却怎么能行?”
肖阳赞道:“好!有这般志气心性,将来必有大出息!”
儿子被赞,王家夫妇心中自然极是高兴。
肖阳与他们聊了一阵,见他们均已无碍,便回了自宅中。
肖月正坐在堂中发呆,见他进来,道:“你便一点也不担忧?”
肖阳笑:“姐,早跟你说了,此事定能平安度过,你便别再忧心忡忡了。”
肖月叹息:“你可是杀了府城的总捕头啊!符道修士的身份,便真那么好用?”
肖阳一笑:“等郡里来人考核后,你便知道了。”
这日起,林远便一直派兵丁围住肖府,只准菜贩往里送菜,不准府中任何人离开。
下人们都心中忐忑,只觉度日如年。
此事在安平府中传开,整个安平府立时炸了锅,人们不敢相信真有人敢当街杀了总捕头,更对那传得沸沸扬扬的“护身符”动了心思。
若不是肖府已经被兵丁围住,只怕早不知有多少人上门询问了。
三天后一大早,外面便来了人,是府衙里的差人,只说郡里的符师已经来了,请肖阳过去。
大家都想跟去,官差却不准,肖月便让王二哥跟了去照应传信。
王二哥毕竟有玄初三重的境界,若真有事,也只他能帮得上忙。
一队官差全神戒备,说押不是押、说送不是送地将肖阳带到了府衙。
这一路上,无数人跑出来围观,王二哥何曾见过这等阵势,一时心里有点发慌,走路都不知先迈哪只脚好了,一路行来,不知顺拐了几回。
肖阳却气定神闲,闲庭信步一般向前而去。
一阵阵晨风吹来,肖阳衣摆微动,发丝轻场,尽显少年风流。
街两旁不少姑娘一时看得呆了,眼里泛着桃花,心里不住赞叹:好个翩翩少年郎!
其余人则在猜测着此事结果,好奇得不得了。
此事已然惊动了整个府城,但凡得到消息的人,无不跑了出来,离着近的便来看肖阳,离得远的便直接赶去府衙。
一路来到了府衙之中,肖阳进入大堂,王二哥只能在堂门内角落里站着,而跟来的民众都被挡在衙外,隔着一座院子,抻着脖子往里望。
府衙大堂之中,林远未坐在案后,却在案前左手边,坐于一张椅中。
肖阳入内,林远急忙起身迎了过来,问道:“你可准备好了?”
肖阳笑:“这等事,何用准备?”
林远心中暗怪他托大,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头望向堂后,低声道:“怎么还不过来?”
他招手叫来一个衙役,低声吩咐,衙役立时向后堂而去。
林远面对肖阳时,总不好意思摆官架子,肖阳站着,他便也站着作陪。二人站了好久,那衙役才捂着脸出来。
林远一怔:“怎么了?”
衙役道:“符士大人说……说小的扰了他的好梦……”
林远瞪大眼睛:“还……还在睡?”
衙役道:“大人昨夜叫了三个红楼子里的姑娘,一直闹到后半夜……”
林远急忙摆手:“瞎说什么?”
肖阳皱眉:“区区一个符士,好大的架子!”
林远又急忙冲他摆手:“可不能乱讲话!”
他低声道:“他是此次的考核官,你究竟有无符士之实,全凭他来决定,可不能得罪!”
肖阳拱手:“多谢大人提醒。”
林远道:“你且稍候,本官亲自去叫!”
说着,大步向后堂而去。
肖阳摇头一笑,道:“本事不大,架子不小。怎么偏偏来了这么一位?”
说完也不客气,在林远的椅中坐了下来。
王二哥看得眼睛发直,心道:主君这胆子也太大了吧?府台大人的椅子也敢坐?
两旁衙役也是直皱眉头,但却不好在堂上说什么。
府院之外,民众等得心焦,却不见里面传出什么动静来,一时议论纷纷,抱怨不已。
又过许久,林远小心陪着一位留着三缕长须的瘦高男子走了出来。
那人一身锦衣长袍,显然便是郡里来的符士。
此人眼圈发黑,一看便是贪图酒色之徒,耷拉着眼皮打着哈欠来到大堂之中,直接坐到堂上椅中。
林远想到原位坐下,却见肖阳已坐在那里,又不好意思赶他,只能皱眉立在旁边。
他刚要开口说话,那符士已皱眉道:“人呢?”
林远急忙向肖阳示意,肖阳站了起来,冷冷看着那符士,没好气地说道:“你问谁呢?”
我的老天!
林远心里叫糟。
你这少年,是个什么脾气?对方可是能决定你命运的人,你怎么敢当堂顶撞?
那符士没料到有人敢顶撞自己,先是一怔,再是动怒,喝道:“混账东西,竟然敢在本符师面前猖狂,活腻了吗?”
“呸!”肖阳冷冷道:“符师?你好大一张脸!活了一把年纪,却只是区区入门的符士,简直是蠢笨如猪!还当众冒充符师,要不要点脸?”
林远眼前发黑,心道:完了完了!
你竟然这么羞辱郡里的符士?
你可知,这罪远比当街杀死一位府城总捕头要严重得多?
疯了,这孩子疯了!
那符士气极了,立时拍案而起,骂道:“混账东西,好大的胆子!”
“你才是混账东西!”肖阳厉声道,“冒充符师,该当何罪?”
符士气得脸色铁青。
他自然不是符师,但在这些小地方人面前,托大自称一声符师又怎么了?
还有人敢跳出来指正?
真是反了你了!
符士一时大怒,阴着脸抬起手来,空中立时有一道道星点出现。
林远汗如雨下,忙道:“符士大人息怒!您莫忘了,您此来是为考核……”
“考个甚的核!老子要杀了他!”符士厉喝一声,抬手从袖中取出了一枚符文来。
肖阳冷笑:“灵子是铸符之器,不能用来攻杀,唤它作甚?若要杀人,直接出手便是!”
说着抬手一挥。
仙人抚脸!
啪地一声响,一道无形之力掠过丈许空间,狠狠抽在那符士的脸上,他还没来得及放出手中符文之力,就被肖阳抽得凌空飞了出去,撞在堂后墙上再扑摔在地,昏死过去。
肖阳笑道:“是了,灵子光闪闪的好看,凡夫不懂,不免赞叹,还以为你在施仙法。你是为了装神弄鬼,假扮神仙。”
哼了一声,道:“花里胡哨,有什么用?八十斤的寿桃——废物点心一个!”
林远见此情境,差一点晕倒过去。
衙役们更是全都看傻了。
那可是郡里来的符士大人啊!
咱们府台大人都得恭恭敬敬地伺候着,你说给打晕就打晕了?
“肖阳啊肖阳!”林远急得直跺脚,“你可知你当堂打伤符士,是何大罪?”
肖阳道:“这算什么罪?不过是符士间的切磋。他技不如人,差我太远,被打自是活该。”
林远一摊手:“此事可怎么收场?”
肖阳一笑:“请大人如实上报,郡里自然会派真正的符师过来,亦不会怪罪大人。”
林远长叹一声:“肖阳,本官跟你实话实说——若不是念在你对逍……”
不及他说完,肖阳已抢着说道:“大人只要如实上报,说我以符法将这符士打晕,不但不会受牵连,将来怕还会有大好处。至于我嘛……”
他微微一笑:“大人若不放心,让我在衙门大牢中住几日也无妨。”
林远心道:我哪里敢关你?
方才你那手段本官也看在眼里,看似武技,实非武技,说不准还真是符法。
若真是符法,你岂不是比这符士还要厉害?
我对他尚要恭恭敬敬,又如何敢让你坐牢?
真是头痛啊!
不过再一想,林远心中又有些温暖。
先前他无奈至极,几乎要当众说出女儿之事,却被肖阳岔开话头,此时想想,真是心中感激。
世上没不透风的墙,他随口一说后,万一被人传出去,只怕旁人会以为他有意偏袒肖阳,对他自然不利。
而且这事对自己女儿声誉也有影响,实是自己一时冲动不谨慎。
多亏肖阳拦得快,才没真的闹出麻烦来。
罢了!只凭你此举,本官便得护你一回!
更何况,你还极可能真是符道天才,将来会平步青云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