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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讲
朋友切磋,欢天喜地

我想先来说一部电影。

我很喜欢美国导演斯皮尔伯格,他前两年拍过一部非常火的电影,不知道你们看过没有,叫作《头号玩家》。

这是这部电影的中文名,它的英文名是“ Ready,Player One ”。这是什么意思呢?直接翻译成中文,意思就是:“一号玩家——准备!”

这立刻就让我联想起小时候玩电子游戏的情景。话说,我们那个时候可没有你们现在幸福,没有PS4(一款索尼生产的家用游戏机)或Xbox One(一款微软生产的游戏机),更别提什么电脑、手机了。不过,我们那时候也是有游戏机的,那种游戏机是日本任天堂公司出品的,我们都叫它“红白机”,是要插到电视机上去玩的。那真的是很遥远的回忆了,你们现在肯定不会有这种体验。那个时候,很多电子游戏是要两个小伙伴相互配合玩的,比如《魂斗罗》《赤色要塞》《沙罗曼蛇》等,这些都是很古老的名字了,你们可以把这些名字说给你们的爸爸和妈妈听,尤其是爸爸们,估计他们听到后也会挺怀念的。

玩游戏的时候,我就是“Player One”——“一号玩家”,而与我并肩战斗的小伙伴就是“Player Two”,也就是二号玩家。

当那个“开始”键,也就是“start”键被按下之时,无论是相互竞赛还是彼此配合,我和我的小伙伴的快乐时光就由此开始——所以每到周末,我就特别盼望小伙伴能来我家。

当然,我每次玩游戏都会限制时间,因为做任何事情,都要讲分寸和尺度。

好,我们从游戏这个话题转回来吧,回到我们今天要说的话题,那就是:朋友切磋,欢天喜地。

孔子有专门的一句话形容这种感受,这句话也出现在《论语》的开篇,就接在“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的后面: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那么,该怎么理解这句话呢?

我们先来说说这个“朋”字。

“朋”,就是朋友的意思。古人说话比较简洁,“朋友”就用“朋”一个字代替了。那么,你们有没有想过“朋友”是什么意思呢?在我看来,“朋友”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志同道合的伙伴”。

我们不妨回忆一下,我们在讲“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这句话时,孔子他老人家形容学习的快乐,用的是“说”(悦)这个字。而在“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句话中,同样表示开心快乐的意思,用的是“乐”,“快乐”的“乐”。

“悦”和“乐”有什么区别吗?我觉得还是有点微妙差别的。“悦”侧重于内心感受,是比较温柔内敛的快乐。而“乐”呢,比较热情洋溢,像是和亲朋好友一起开怀大笑,气氛热闹。《论语》中也描述了孔子和一群弟子欢聚一堂的场面,原文就是“子乐”。我们之前说过,“子”就是指孔子,所以“子乐”的意思就是“孔子乐开了怀”。

所以,既然我们已经把“悦”翻译成了“快乐”,那“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中的“乐”又该怎么翻译呢?我觉得可以翻译为“欢天喜地”,以显示出程度的差别。那么,“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整句话的意思就可以翻译成:

“有志同道合的伙伴从远方来找我切磋,这难道不令人欢天喜地吗?”

我们来看,《论语》开篇第一句先讲学习,然后就讲朋友,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学习的快乐和交朋友的欢喜,这两件事情是有联系的。

那就是无论学习什么,如果有志同道合的好友做伴,彼此鼓励、互相切磋,不仅学习的过程会欢天喜地,学习的效果也很可能会好不少呢!

我相信,大家应该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和同学一起学英语,互相考问单词;读文学,读历史,兴致勃勃地交流各自喜欢的内容,可能还会为心目中英雄人物的武力值谁高争个面红耳赤。更不用说打球、下棋这些带有竞争性的技艺了,假如没有小伙伴一起玩,互相做对手,怎么学下去呢?当然,假如你是位天生骨骼清奇的武学奇才,独自一人练成高手倒也不是不可以——但高手终究是寂寞的,就像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里的“独孤求败”那样,你们看看他的名字,“独孤”就是孤独啊。

我国唐朝的伟大诗人杜甫,有时就会很思念他的好朋友,他的好朋友也是一位伟大的诗人,名字叫李白。

杜甫曾专门写过一首诗,《春日忆李白》,里面就有一句:“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

意思就是,“什么时候能一起再喝杯酒,讨论一下写文章的心得呢”?

杜甫和李白堪称唐朝最伟大的两位诗人,但是你们看,高手与高手之间还是需要切磋和交流的,那种心情确实是发自真心的欢喜。

那么,可能有些同学就要问了:我也想交到可以互相切磋、互相帮助的好朋友啊,怎么判断我的朋友是不是这样的人呢?

孔子在《论语》里给出了一个方法,他总结了交朋友的一个原则:“三益三损。”

这段话原文是:

“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pián pì),友善柔,友便佞(pián nìng),损矣。”

在这段话里,“直”就是正直,“谅”就是守信用,“多闻”当然就是见多识广。“便”是个多音字,在这里不读biàn,这里的意思是喜欢并且擅长。“便辟”呢,简单说就是喜欢拍马屁。“善柔”在这里的意思可不太好,说的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两面三刀。“便佞”的“佞”就是我们常说的“佞臣”的“佞”,“佞臣”就是奸臣,而“便佞”在这里指的是一个人能说会道,但没有实质内容,满嘴跑火车,更不能说到做到了。

这段话用现在的语言完整解释一下就是:

“有三种朋友,交了是有好处的;有三种朋友,交了是要吃亏的。和正直、守信用、见多识广的人交朋友,对自己有益;和爱拍马屁、两面三刀、能说会道但不能说到做到的人交朋友,对自己有害。”

同学们请看,孔子他老人家说能交的前两类朋友是正直、守信用的,他首先侧重的是朋友的道德品质。好的道德品质可以归结为“真诚”。而第三点“见多识广”虽然不是道德品质,但是以道德为前提的。你们想,见多识广的人如果仗着自己见识多就坑蒙拐骗,那这样的朋友还值得交吗?

至于那三种有害的朋友,他们的道德品质可以归结为“虚伪”。

和虚伪的人交朋友,害处可大了,我们不妨简单总结成三点:

第一,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如果沾染了他们的习气,你也会变成这样虚伪的人,这本身就是大害处;

第二,和这类人一起,你不容易听到真话,这会蒙蔽你的双眼,让你对自己的能力、自己所处的形势产生错误判断;

第三,你的错误判断本身就会令你在现实世界蒙受损失,更不用说虚伪的坏朋友会利用你的无知,在背后让你吃亏了。

由此可见,判断一个朋友是不是值得交,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们要和真诚的人交朋友,远离虚伪的人。

其实,关于交朋友,孔子还说过一句话,这句话听上去还真挺有争议的。

这句话就是:“无友不如己者。”

在这句话里,“友”是名词当动词用,这在古文中是一种常见的用法,意思就是“交朋友”。这句话字面意思很简单,就是:“不要跟不如自己的人交朋友。”

啊?不对啊!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有点问题啊!

不跟不如自己的人交朋友?那就意味着交朋友起码要找跟自己差不多的人,最好能往上攀比,找比自己强的人,这样才能有所得,获得帮助,才划得来——这话听上去非常“势利眼”啊!是不是过于功利了?难道比自己弱小的人,不能给自己带来帮助的人,就不能和他们交朋友了吗?

而且最关键的是,你们发现没有,这里面还有个逻辑上的矛盾啊!

不和不如自己的人交朋友?那好,假如每个人都严格奉行这个理念的话,那么任何人其实都交不到比自己强的朋友!为什么?因为你要交比你强的朋友,那就说明你比他弱,但对方也奉行这个交友原则啊,你比他弱,那他就不会和你交朋友了!

关于这句话,后世也有许多不同的理解。

我想结合前面孔老夫子说的“三益三损”,说说我自己的理解。

“无友不如己者”其实包含了三层意思。

第一层意思,前面说过,“三益三损”侧重的其实是道德品质,也就是我们所说的“人品”。从某种程度上说,孔子认为,“人品”是交友的第一原则,人品好,就值得交,人品不好,也就是在道德方面有缺陷,哪怕他在其他方面再优秀,也是不值得交的。

第二层意思在我看来更像一句提醒,提醒什么呢?那就是如果一个人只愿意和不如自己的人交朋友,那他可能在心情上会舒畅些,也会更轻松些——自己各方面都比对方要强嘛!但是,如果你的朋友都是不如你的,那么你在个人发展上是很难取得进步的。这不是说对方无法给你提供帮助,而是说你会因此偷懒和满足于现状。

所以,孔子想表达的意思其实是:不要总是沉浸在周围人都不如自己的幻想之中,那是不真实的,让自己的朋友圈中多一些比自己优秀的人,其实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好,说到这第二层意思,有的同学可能会说:道理我懂啊,那么,怎么能交到比自己更优秀的朋友呢?有时候我愿意,人家也未必愿意嘛——人家也想结交比自己优秀的人啊!

真的没办法吗?办法当然还是有的,比如,先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

如果你有了这样的想法,那么你想交比自己强的朋友的心情就会转化为你学习的动力。

比如说,你很想和一个人甚至一群人成为好朋友,他们都喜欢打篮球或者打网球,但你都不会,该怎么办?是一句叹息吗?“唉,我都不会,算了算了。”当然,这句回答可轻松了,但是更好的回答应该是:“我不会,但我会努力去学!”你甚至可以问一声:“你们可以带带我吗?”

这样,交比自己更优秀的朋友的动力,不就体现出来了吗?你自己也会努力变得更优秀。所以,孔子这句话,其实是想劝你多交些比自己强的朋友。

然后,我再说说我理解的第三层意思,那就是:在人品好的前提下,每一个值得成为你朋友的人,其实都有自己的闪光点。

在这层意思上,孔子其实还说过一句很有名的话,估计你们也听到过,就是“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我们在后面的章节中会详细讲),意思就是几个爱好相同的人一起行走,里面必然有值得自己效仿学习的人。

所以,虽然孔子说过“无友不如己者”,但他也说了“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这也可以理解为:如果你心思足够细腻、眼光足够敏锐、交友足够真诚,能够随时随地发现别人的长处,那么,在人品认可、志向相同的前提下,其实并没有什么所谓“不如”自己的朋友。

这两句话,在我看来,是相辅相成的。

其实啊,交到一个值得交的朋友,就是打开了一个通向新世界的窗口。

打个比方,假如天上的飞鸟和水里的鱼儿交上了朋友,那么,天空对于鱼儿来说就多了一层意义。尽管鱼儿此生不太可能飞上天,但是天空是它朋友生活的地方啊,因此鱼儿也在某种意义上分享了天空——想想,这是不是有些奇妙?

其实,交朋友就是这样的:彼此分享世界,在分享世界的过程中,彼此的世界变大了,彼此心灵之间的距离拉近了。

同学们,在这个世界上,能够与他人心灵相通真的是一件非常令人开心的事,这个道理你们以后肯定会慢慢明白的。

所以从这一点来看,我们是不是更能理解孔子的这一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了?

而且你要知道,孔子那个时代的“自远方来”,可是真正的“自远方来”——我们现在从上海飞到纽约也就十多个小时,甚至朋友之间可以不见面,通过微信聊天就行,还能进行视频通话。而在他们那时候,没有互联网也没有手机,朋友之间只能见面聊天,一个朋友从河南到山东来看他,可能就要走上一个月呢!

所以我们想象一下,一个久别的朋友,跨越千山万水来看望你,是不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呢?如果这个朋友和你心意相通,你们两个人能够互相切磋、互相促进,那是不是要开心得飞起来了?

最后,我想用孔子的一个弟子说过的话作为本讲的结尾。

这个弟子叫曾参(shēn)。(他后来也成了一位很有名的大学问家,我们尊称他为“曾子”。)

曾子说的那句话,可以看作对孔子“无友不如己者”的一个侧面解释,这句话是这样说的:

“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

这里的“文”,我们不妨广义地把它理解为各种才艺。这整句话的意思是说:“君子用各种才艺来结交朋友,并借助朋友来增进自己的仁德。”

本讲知识点

孔子的交友标准:三益三损

【原文】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

【出处】《论语·季氏》

【释义】有三种朋友,交了是有好处的;有三种朋友,交了是要吃亏的。和正直、守信用、见多识广的人交朋友,对自己有益;和爱拍马屁、两面三刀、能说会道但不能说到做到的人交朋友对自己有害。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原文】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出处】《论语·学而》

【释义】有志同道合的伙伴从远方来找我切磋,这难道不令人欢天喜地?

【理解】《论语》中,“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紧接着“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出现,因为学习的快乐和交朋友的欢喜,是相关联的。无论是哪一种学习,如果有志同道合的好友做伴,彼此鼓励互相切磋,那不仅学习的过程会欢天喜地,学习的效果也很可能会好不少呢!

无友不如己者

【原文】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出处】《论语·学而》

【释义】不要跟不如自己的人交朋友。

【理解】不是说不和不如自己的人交朋友,而是说不和与你志不同道不合的人(如人品有问题的人)做朋友。而且只要你心思足够细腻、眼光足够敏锐、交友足够真诚,那么就没有所谓“不如”你的朋友。而且,你还能从朋友身上学到很多优点。

以文会友,以友辅仁

【原文】曾子曰:“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

【出处】《论语·颜渊》

【释义】君子用各种才艺来结交朋友,并借助朋友来增进自己的仁德。 1eBlniuio9/Soe6t2UiUusbYidvUixsBuxCqq+saD8Ymrlu8CfU9kPYxlDWcxl7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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